第10章 一節夜自修我剛好有空,那時候一起去吧

,和平休戰,打着玩的嗎混蛋!

我覺得是很不妙,打響這第一炮,實則已經是樹敵了,以我國領導人多年以和為貴的外交方式上來看,會被那如狼似虎的軍事三大國當成軟柿子(婪是不會明白軟柿子這種物體的)。維和的代價想必不會小,比如武器和軍隊方面的限制,尤其是在國際聯盟是那三大國主導的情況下。

“公正和平已經不存在了維和還有意義嗎!”婪轉頭大聲質問全班,除了凱和脫裏沒人回應,他們低頭不語,都是一副無能外交官般沉默的死德性,安靜得連婪拳骨摩擦的咯咯聲都聽得見。

每一個國家都在塑造、或保持各自的國際形象,而我國卻一改當年形象,連作風也不一樣了,國內反映顯而易見,一旦有人敢違背法令絕對重罰,各種違法違紀行為也是狠抓猛打,法規法紀的遵守度是開國以來嚴厲程度最強的;國外形象就不用多說了,表态明确态度強硬,一旦發出警告即是說到做到,越過和平與戰争的分割線後絕不留情面。

我國的國際形象貌似是在下跌,但很明顯的一點是,世界怕了。與其說我國形象改變,不如說形象的回爐重造,細看,這種嚴于自省、獨步天下的姿态,是不是很像一個行事狠厲的少年?

吳婪的目光在武子瑟的空座上定了幾秒,要是他在就好了,不知道他有什麽不一樣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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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大風王子留步!”

回首,長長銀杏街,路那頭追上個百米沖刺般誇張的人,我目瞪口呆,洛翊,你很帥,但你的形象呢?

“你看!”他喘着大氣把剛才手中揮得很嗨的東西給我看,是一本書,封面赫然是“你好色彩”四個大字。

“這是……”我驚呆了!

洛翊興奮地抓住我的肩膀,中文的音調都說不準了:“這是你寫的書!是你江大風的書!”

“哇!太感謝你了洛翊!”沒想到他之前随口一說的玩笑話竟是認真的,去年十二月我還像只蜘蛛一樣在編織我的小說,現如今手頭卻有了自己的書,要知道出書是每個窮書生的夢啊!

“還有哦,呵呵。”洛翊從背後抽出另一本書,“Hallo Color!”

“這是……”我再次驚呆!

“《你好色彩》的英譯版。”洛翊指了指封面一行英文,“我是你的翻譯——Elvira(埃爾韋拉)。”

我已經感動得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他現在處于緊張的初三時期,竟然還花費時間在學習之外的事上。包括之前神魔社的事情,我沒主動找他們幫忙也是因為考慮到他們升學考的問題。他這麽做,值得嗎?

洛翊琥珀色的瞳孔從我無言的臉上移到頭頂的銀杏樹冠,說了句令人摸不着頭腦的俄文。我清楚地看到陽光傾入他的雙眼,清澈通透,像盛滿星光的潭水,光影萬千。

洛翊:大風王子,能貼着你的名字寫下我的名字,我感到幸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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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武子瑟不在的這段時間裏一直是許骁辰幫着管理班級的,他的領導能力不亞于武子瑟,甚至更出色,不僅班級在這一周沒有任何一起遲到早退或是扣分的狀況,神魔社的有序管理很大一部分也是他的功勞。

但是,他從未露出一絲笑容,偶爾對上眼神,也是冰寒一片。這種眼神并不陌生,我在夢裏見過。

他應該很好殺死,我相信只要理由恰當,讓他自殺也不是一件難事。他肯定是找不到活着的理由,才那麽輕易地被武子瑟控制。

周四武子瑟回來,和他一同下車的還有一個長得很邪氣的男生,看上去不太像本國人,面孔靓麗卻很奇異,像是CG漫畫中走出來的人物,說直白一點就是游戲裏的人,可能是我最近游戲玩多了;武子瑟像往常一樣微笑着,笑容中卻夾着一絲淩厲,氣勢壓人。

我停下了向他走去的腳步,遲疑着要不要将神魔社的活動方案交給他。

“江岚。”他在人群中看到了我。

“這是我們社團的活動方案。”我一邊期待地望着武子瑟的眼睛,一邊躲避着旁邊一道邪氣的目光,感覺怪怪的。

“神魔社?”那個邪氣的男生看了武子瑟一眼,笑容略詭異。

不知是不是我看錯了,武子瑟表情微妙,似乎皺了皺着眉,又似乎舒眉笑了笑,也許是我太迫切想聽到他的認可想太多,因為他說辛苦你了,附帶一個令人安心的微笑。

武子瑟介紹道:“他是我三哥,寅珀;三哥,這位是我的副社長,江岚。”

“你好啊,江岚!”名叫寅珀的男生嘴角噙着一抹不羁的微笑,狹長的眼眸竟是奇幻的鎏金美瞳,太閃了,男生戴美瞳真的好嗎?

而他的後一句話卻讓我震驚了很久,他輕聲道:“好久不見。”

在我的驚訝注視下他鑽進了車子:“那麽就這樣,我三年後再來看看,老五,再見了!”

“多謝了,三哥。”

雖然很好奇,但也與我無關,我只好奇怪地看一眼武子瑟然後離開。

“喂,江岚!”武子瑟追了上來,“五月了,你是不是欠我一句話?”

“啊,我什麽時候欠你話了?”他越來越奇怪了,我想逃跑。

武子瑟笑得既自嘲又肯定:“夢中。”

那是去年五月份做的一個夢,夢中那個一直活躍在他夢境中的女孩說:“明年的五月,我有話要和你說哦!”

我卻因為嘴中飄進了空氣中四處閑蕩的柳絮而狂咳,這讓我更以為他是在耍人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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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底有一個講座,講的正是當今國勢,大家看起來都不太愛聽的樣子,趴倒了一大片。

“還沒打仗呢,一個個就都成炮灰了。”脫裏坐得筆直掃了一眼衆人。

凱支着下巴笑道:“閣主上去講的話效果應該就不同了。”

婪卻冷笑一聲:“溫水裏的死青蛙,全都得完蛋。”

“新的領導人還挺不簡單,一上臺就發展軍事,對戰争也直言不諱,真不知道怎麽過國會這一關的。”凱說道。

“脫裏兄、凱兄,我們終于有用武之地了,與其死讀書還不如參軍去,你看全國各地的軍校簡直是拔地而起的呢!”身邊某只文化成績同樣差的男生興奮地指着大屏幕。

入軍校?凱有些不屑地撇撇嘴,連脫裏也是表情怪怪的,他們不搗亂就很好了,還參軍報國,效忠于國家?除非讓婪閣主這樣的狠角色來當國家領導人。

“咦,空軍貌似挺吃香的。”婪眯起眼睛思索着什麽,“照理說擴展海軍對目前局勢更有利才對。”

我想起早上姜尚文讀晨報時說的話,說:“是啊,最近越來越多人失業下崗,年輕力壯的基本都被軍隊後勤收編進去了,畢業生也大都選擇了進軍校,參軍的福利好像也很好,而其中的空軍就占了很大比例。”

凱媚眼朝我一瞥:“空軍啊,根據我的情報,好像不止是開飛機那麽簡單哦!”

“還有航天科技。”我回道,跟着婪看新聞我也了解了不少,我看向婪,“對吧!”

“嗯,戰争就要開始了。”

航天這一塊每個國家都很重視,大力發展是再自然不過的事了,僅僅今年上半年我國就五次送人上天,去年也只是一次,這節奏也太快了,快到其他國家根本是望塵莫及。我想這是因為科技的突破,多嘗試幾次也是很正常的吧。

散場時武子瑟對上了一道灼亮的目光,他笑道:“想上軍校的話,閣主的文化課可要努力了。”

“軍校?老子……”

突然冒出來一群女生圍着武子瑟問東問西,吳婪張張嘴離開了,那欲言又止的模樣落在了他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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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喜歡打電話也不願發短信,我寫的日志能很好地表達我們的情況,回複了骐的留言我抱了一筐衣服被單跑到樓頂,風裏州的六月天氣很好,瓷色天,萬裏無雲。

在潔淨的被單與襯衫間穿行,我哼着他作的曲,聞着我們襯衫一樣的洗衣液味道,幸福只要在這樣平靜的程度停留就好。

從山腰上剛好可以看到那家幼兒園,正巧是兒童節,小孩子和大人們在一起做游戲。這種親子互動游戲很有趣嗎?我瞥開目光,不該為對我毫不相幹的事有情緒起伏,像我現在這樣就很好。

恍惚看到姜家門外有個人影,我定睛細看,原來是那個叫朱恩的小孩子,他不和父母朋友一起玩,一個人在這兒幹什麽呢?

我看到他蹲在我之前藏身的牆後,用他那潔白無瑕的小手撫摸着牆腳卑微肮髒的苔藓,因為還太小,小手無法控制地顫抖,但是我知道,他在用盡全力地溫柔對待這個世界。

他的舉動對我來說是一種無言的安慰,像地衣那樣地付出還是值得的。

坐在衣筐旁,空氣中有依稀的微風,我的目光放遠……

等待風幹的白襯衫,等待你穿上它的夏天。

作者有話要說:

☆、二十七

光潔閃亮的窗透進六月初的柔光,均勻地灑在學生們的白襯衫上,輕輕灼烤着,散發出一絲絲溫溫的六月獨有的味道。

五月的味道永遠沉在心底,帶着點遺憾和希望,為了等一句話。

她說,五月,我有話要和你說哦。

六月來了,五月卻走了。武子瑟很在意。

講臺上那只蜻蜓飛出了窗戶,那雙透光的薄翅,斜側入晨早的光線,正好成為她的背景。

她的目光總是落在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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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下了一場雨,山上的梅子都熟了,現在過去就可以吃了,還不用洗。

我拿手肘撞撞一旁走馬觀花看《贏在制空權》等多本軍事書籍的婪:“今天是芒種吧,我們大後天去後山吃好東西。”

“啊!什麽好東西?”耳尖的脫裏猛地從蟄伏狀态中驚醒。

“搶我臺詞啊你!”婪粗暴地把脫裏的頭按回他臂彎裏。

一旁剛想發問的凱見狀及時剎車,免得遭罪。

我忙救回脫裏,宣言:“大後天‘青梅煮酒英雄會’,誰來?”

“江岚。”老師點名,我居然忘了現在還在上課,“是‘青梅煮酒論英雄’”。

“噢。”我低聲應着站起來。

“你來講講這個典故,講對了再坐下去。”

歷史老師今天有意思了,但幸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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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的山林翠綠繁茂,暑氣被一塊綠的海綿吸收着,梅子林間蜂蝶飛舞,彌漫着一陣清香。

大哥二哥雖然是“英雄會”的受邀者,但實際上更像是舉辦人,他們輕車熟路地進了梅子林和我們一起擺桌子、摘梅子。

“三弟,你拿着這小臉盆去前面溪澗裏打點水。”姜城忙着摘梅子,和姜尚文的閑庭散步形成了強烈對比。

從芒種至今天,我和婪制作了好幾份請柬分發給一些朋友,這多虧了花诰學長在電腦繪畫上對我的指導。

在從溪澗回來的路上遇到了殇和秦衣,打了招呼後她們一起來幫忙。

太陽漸漸西沉,客人們陸陸續續來齊了,請柬上沒有規定的時間,總之,陌上花開,可緩緩“行”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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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喲,帶來了!給我!”婪興沖沖地迎向凱他們,那一小罐青橙色液體隐約令人不安,比我更不安的是姜城大哥,看來去年中秋不慎入口的屌絲月餅給他留下了很深的陰影。

“這是什麽?”白瑾問白粵,而白粵回應了句“你想知道”,俨然一副小奸商的嘴臉,接下來白瑾只是佯怒瞪了他一眼他便全盤說出了,他們姐弟的感情也很好。

原來那奇怪的液體是青梅酒,聞着味道是清香誘人,但這在某些人眼裏還是怪異得很。

姜尚文就疑心重得很,他略帶嫌棄地指着着這液體問:“那森,你們哪兒弄來的?”

“二師兄,你很不給面子啊。”嘉措那森伸手搭在他肩膀上,另一只手端了一杯這液體湊近姜尚文的臉。

下一秒,不知情的洛翊喝了一口青梅酒,頓時食物中毒般打翻了酒杯,他痛苦地皺着鼻子,那模樣真是可憐極了。

“好……好酸……”

一聽到“酸”字,大家都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姜尚文也忙警惕地把嘉措那森推開。

“別忘了這可是‘英雄會’,區區一杯酒而已!”說完婪已經手捧一杯一飲而盡。

武子瑟也盛滿了一杯:“婪閣主,佩服!”說完,他也一口飲盡,只是接下來便雙手捂臉痛苦去了。

于是,青梅酒按順序傳了下來,每個人都酸得牙倒,我特地挑了個小酒杯,結果沾牙便受不了。我都不知道大家是怎麽把這東西咽下口的。

姜尚文本不想參加這種集體自殘的活動,但在看見白某人眉一橫牙一咬一飲而盡後便放棄了堅持,說實話他剛才真有股沖動想奪過酒杯替她飲下。

脫裏他們幾個排在最後,嘉措那森喝完作沉默狀,脫裏咽下口後才裝模作樣地皺皺眉,凱砸吧砸吧嘴意猶未盡,白粵依舊面癱。我們越看越不對勁,他們怎麽酸得那麽不真實,而且,我開始懷疑,剛剛一飲而盡的婪,她真的那麽耐酸嗎?

有鬼!

于是他們幾個每人發了小竹籃流放到遠處給我們洗梅子,因為青梅酒已經喝光,只能塞幾個酸梅讓他們變超人去。

而成熟的青梅果肉盈實、香甜可口,想必嘗過了酸梅的婪他們比我們更有體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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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氣漸消,知了也不知什麽時候停止了嚷嚷,草叢中一閃一閃地飄出了螢火蟲,山間清風宛然,熒光搖曳、索繞、飛舞、交錯。

“你怎麽一個人坐着?”我走過去坐在她旁邊,殇總是看着人群淡淡地笑,不是憂傷的模樣,卻讓人覺得很寂寞。

她唇綻如花:“姐姐也一樣呀。”

我看了一眼不遠處的婪,笑道:“如果婪能安分一點,說不定我還願意和她說兩句話。”

“我也有個很好很好的朋友。”殇突然認真起來,斂起了之前的笑容。

“不是秦衣吧。”能看得出來,她們雖然經常呆在一起,卻沒有默契的微笑。

殇點頭:“她叫莫刃,我叫她小狼,我們很小的時候就玩得很好,只是她初三就不在風裏州了,因為她爸爸工作的原因。”

她對我一笑,示意她說完了,出乎意料,殇講得很簡潔,這個女孩不會抱怨,也不會訴苦,忍耐力很強,我很佩服,這點她做得比我好多了。

而秦衣就和她不太一樣了,秦衣想要的東西太多,盲目地索取,更是不知不覺放低了自己的身段,且不懂得珍惜。

“一段真摯的感情是無視距離與時間而存在的。”不知為何我竟說出這樣自以為是的話。

殇看向我,她的睫毛下溢滿森林的光芒:“很多人都無法做到,但我相信姐姐你一定能做到,我也是。”

謝謝,這是個美麗無比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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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臺休息室,門被推開,室內一個人猛然擡頭,眼神略驚慌,是Hexagram的經紀人。他手裏拿着的那部銀白色手機,它的主人顯然是此刻站在門口的Mr.Sirius。

沉默片刻,Mr.Sirius帶上房門走進來:“你拿着我的手機做什麽?”

既然開脫不了了,這位經紀人便也不磨蹭,态度反而有點理直氣壯起來。

“鄭小姐的短信你為什麽不回?她很不滿意你的表現。”

“我對她也很不滿意。”Mr.Sirius走到他面前,面無表情地攤開掌心,微微反光的淺色瞳孔直直盯着他,“手機。”

經紀人頓時被他的氣場震住,也不敢多握他的手機,待Mr.Sirius撤回目光後,經紀人才反應過來,對方才只是個未成年的小子,初入演藝圈,社會經驗不足,有什麽資格擺出那副趾高氣昂的樣子。

“江英骐,我警告你,對鄭小姐客氣一點,否則你別想順利地在這個圈子站足。”他在轉移話題,試圖抛開關于手機的這件事。

“江英骐不屬于演藝圈,需要客氣嗎?”他不喜歡別人叫他的名字,語氣裏也多了一絲警告的意味,“我是Mr.Sirius。”

氣勢上被壓,經紀人有點暴躁:“Mr.Sirius,沒有公司的宣傳你能得到這個名字嗎!你知道你們的衣食住行是誰提供的嗎!你知道你們的舞臺是誰搭的嗎!鄭小姐對公司的影響力你還沒看到嗎!為了公司,Hexagram的其他成員哪一個對鄭小姐不是恭恭敬敬的,我帶過那麽多藝人,你是最不聽講的,看你到時候怎麽混!”

“怎麽個恭敬法?面對這樣一個過四十的小姐。”不屑地聽他說完,Mr.Sirius眼神裏盡是譏諷。

提到這個就來氣,經紀人擠出一個哂笑的表情:“我還以為你有多高尚!說什麽‘鄭小姐,起碼得再年輕二十歲吧’,你小子知道自己是在跟誰講話嗎!現在不是你挑別人臉皮的時候,是人家在挑你的臉皮,你得罪不起!”

Mr.Sirius 将手機丢進一旁的背包裏,目光卻是一直盯着他:“你認為,我是一個得罪得起的人。”

他的眼睛越來越妖魔化了,暗沉時如水銀,陰郁壓抑,清亮時如鑽石,璀璨炫目,仿佛能看穿人心,令人無法直視。他身上散發着金剛石般的光澤,更有金剛石般的質地,經紀人意識到他是一個很有種的人。

有人開門進來:“Mr.Sirius,你在這裏啊!國家音樂協會的人在大廳等你,好好考慮啊。”

來者是當初那個星探,他對特立獨行的Mr.Sirius特別在意,一是怕他惹事,二是怕他出事。

“你也在啊!”星探朝經紀人打招呼,“剛剛的節目裏Hexagram這五個小夥兒表現不錯,不過Mr.Sirius還是不給笑一個,瞧主持人尴尬的,這孩子真不給面子啊,哈哈……”

“抱歉,我的日子都排滿了,沒有時間顧及他人。”說完,他沒有表情地提起背包出門。

星探看向經紀人:“他怎麽了,你給他喂火藥了?”

經紀人一屁股坐在沙發上:“你找的好小子……”

……

他的眼神從來不曾停留在誰身上,菱唇涼薄,歌聲冰冷。

“江英骐。”

他應聲站住,轉過身卻是一張比在臺上還冷冽的臉。

“今天晚上有空嗎,我……”

“Mr.Sirius不是僅僅用來簽名的。”

他眼睛眨都不眨,淺色的瞳孔似乎沒什麽焦點,仿佛一切都落不了他的眼。

女嘉賓不甘心地靠近這顆滿是棱角的鑽石:“Mr.Sirius,在臺上時你貌似一眼都沒看過我,難道你不覺得這樣對待女士很沒禮貌嗎?”

Mr.Sirius不躲避她的靠近,只是伸手捏住了這張漸漸靠近的臉,這張經過了無數次整容抽脂後美得極不自然的臉,那削尖的下巴仿佛輕輕一捏就會錯位。

他露出一絲輕諷的冷笑:“不要用一張假臉皮對着我,前輩。”

作者有話要說:

☆、二十八

這場梅雨連綿不休地下了好幾天,我坐在屋檐下定定出神,飛雨叩檐棚,偶爾濺到臉上也只是讓我眯了眯眼。

“三弟,吃飯了,等天黑了一起去老廟看戲。”姜城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

“好。”我無意識應和,但還是一動不動。

“她魂兒還沒回來,叫不動的。”姜尚文輕瞥了一眼道。

于是姜城看向他:“你應該不用我叫吧。”

姜尚文把手上的書合上,懶懶散散繞開,一臉笑意地晃過,在我眼前留下個水氣氤氲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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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戲時我就更呆若木雞了,事實上我們五個人都驚呆了,不是因為廟臺上的戲曲,而是這人擠人的場面,于是我們一致退出了戲棚,寧願撐着個傘遠遠地坐在矮牆上。

小時候說道哪裏哪裏做戲都很積極地跑去看,小孩子哪看得懂什麽戲,其實是看吃的。還未日落,廟旁的攤販們就忙碌起來了,入夜了更熱鬧,燒烤的白煙袅袅渺渺,每個人手上都拿着會亮的小玩意兒,世界好像就應該是這麽神奇的樣子。

我也曾這麽呆呆地坐在一群老人中間,聽一場叫做《貍貓換太子》的戲,作為一個小孩子,我很慢熱,總是小心翼翼的樣子,和其他小孩子不怎麽玩得開,自個兒這麽坐着竟也聽懂了一些。

其實是老人的感覺很舒服,他們可能覺得一個小孩子認真看戲的模樣很有趣,對我很照顧,這樣的溫暖是當時的我從未體會過的。

老人真好,衰老是個溫柔的過程,熄火的黑炭摸上去總是很暖和。

梅季的南方,絲雨綿綿,霧霭重重,戲臺上的戲子穿着花影重疊的衣裳,在夜色裏朦胧成一幅濃墨重彩的水墨畫。

老廟透着一股特有的黴味,木門被濕氣浸泡得松軟,聲音也不再清脆,坐着坐着,仿佛就陷入了一段隔世經年的夢。

才發現原來離太遠聽不太清那花腔婉轉的曲,好像聲音也沾了沉重的濕氣。

“衰草連橫向晚晴∕半城柳色半聲笛∕枉将綠蠟作紅玉∕滿座衣冠無相憶∕時光來複去……”我和婪撥掉耳機,用戲腔和着唱了起來。

《第三十八年夏至》,姜尚文也不陌生,他這種古風男熟識很多文雅的音樂。

姜城陶醉地打着拍子輕聲和着,許骁辰也雙眼迷離地看向了遠方,時間如一滴落入清水的墨汁,一絲一縷袅袅暈開……

“……他演盡了悲歡也無人相和的戲∕那燭火未明搖曳滿地的清冷∕他搖落了繁花空等誰記起∕為夢送行的人仍未散去∕還有誰陪我癡迷∕看這場舊戲∕還有誰為我而停∕誰伴我如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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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畫板前剛放下畫具我就愣住了,這、這是怎麽回事!

素描紙上明暗錯落有致、線條細膩的木雕蓮花上竟然多出了許多排線,每一筆都重重落在上面,刺眼無比!

“怎麽了,江岚?”同班那個女生探過頭來,待她看到也吓了一跳,“你的畫怎麽這樣了!”

這是我臨摹了将近一個星期的畫,也是我作為這學期期末展出的作品。本來預計在七月初畫室關閉前完成,可是……我有種想吐血的沖動。

我深吸了一口氣坐下去修改,橡皮剛舉起來就被那女生攔住了。

“你傻了嗎,不留着證據怎麽查是誰幹的,快告訴花诰社長……”

“不用了,我知道是誰幹的。”從這些整齊有力的排線上來看就已經确定了嫌疑者的身份——這出自一個美術生之手,而且我從一進入畫室就發現了那些看好戲的眼神,但是我無能為力。

“是誰?”她看我無動于衷,着急道,“你不揪出那個人會一直吃悶虧的!”

不是那個人,而是那些人。對于不想認識的人我一輩子都不願意與他有任何交集,況且,其實我,根本就沒有那麽在乎這幅畫。她們這是在警告我嗎?那麽我對她們來說可能是礙眼了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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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飯時姜阿姨總是很熱心地做了我們的份,久而久之,我們也接受了這份好意,大哥二哥能有這樣一位溫柔的媽媽真好。

解決完晚餐我和婪一起下山回學校,經過一個垃圾房旁邊,我的眼神定住了,也不知不覺放慢了腳步。

“怎麽了?”婪一頭霧水。

“啊?”我恍恍惚惚地回過神來,“太臭了而已。”

“知道臭還不快走。”婪好笑地拉着我離開。

垃圾房的角落裏,一個眼熟的玩偶靜靜躺在垃圾堆裏,那是去年聖誕節我送給朱恩小朋友的禮物。

小孩子薄情善忘我能理解,可是我不相信朱恩忘記了我,他明明是待事那麽認真的一個孩子,肯定是幼兒園小朋友的惡作劇,對,一定是這樣,那朱恩不是很傷心了嗎?

回到學校我折回姜家,從垃圾房裏撿回了玩偶,洗洗幹淨再曬曬幹,這樣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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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自修結束,我依舊留在畫室改畫,門口有人敲了敲門,是婪,她沒管畫室閑人免進的規矩,反正也沒人了。

“我沒在教室看到你,就過來了,走不走?”

“……你先走,我再畫一會兒。”我沒擡頭,有些事若是讓婪知道了會很危險。

“噢,那你到時候發個短信,我來接你。”出了門,她不放心地調頭,“別一個人亂走,記住了。”

我點點頭,婪,我很感動。

畫室外面走廊上的燈全暗了,四下一片寂靜,估計整幢綜合樓就只剩我一個人了。門外有輕微的摩擦聲,可能是風吹動了塑料袋,我掃了一眼門口,有點神經質地緊張。

彎腰撿橡皮時我注意到顏料盒的蓋子沒蓋好,還有紅色的顏料漏出,一種不太好的感覺立馬從腳底傳了上來。

我伸手揭開蓋子,表情冰冷地做了個深呼吸——這盒顏料,廢了。

我在盡量節省着一切,包括顏料,用色調色時我會精準地控制用量,而且因為個人潔癖問題,我的顏料盒絕對不會出現混色雜色的情況,但是這一切都毀了,我想這是因為花诰學長曾感慨過我的顏料盒很潔淨的緣故。

真的生氣了,因為我很在乎,這代表了我必須為此支出一筆不小的費用。

金錢,是破小孩離開我的原因。

轉頭看向她們的畫架,我的瞳孔紅得快滲出血來。是繼續忍耐還是瘋狂報複,我的選擇題只能二選一,很顯然她們的行為太幼稚,還不值得我做出極端的事。

我端起顏料盒面無表情地走向門外,一陣陰風拔地而起,直撲我臉面。俗話說鬼怕惡人,沒看到我頭上燃着一股邪火嗎,想打架?

就這麽穿過一片黑漆漆的走廊走向廁所,我腳步沉重,身後陰風狂肆。打開水龍頭,細小的水柱沖洗出大灘混雜在一起的顏料,好好的一整盒,就這麽浪費了。

惹怒我的确是很容易,她們的目的達成了。

洗着洗着,我一發狠将畫筆折斷在顏料盒裏,然後便不可控制地大哭了起來,她們不該逼一個如此極端的人,我肯定是在做噩夢,快醒來吧、快醒來吧!

防禦一下子瓦解,四周的黑暗興奮地湧動着,它們将把我卷向更陰暗的低谷。我不拒絕握上脖子的魔爪,死了就能醒過來了,噩夢就結束了……

“你怎麽一個人在這裏?”

燈泡閃了兩下,黑暗迅速收卷,恢複平靜,身上的束縛感沒了,室內原本就不該有那麽大的風。有個人走到了我身邊,即使不看鏡子,這陣特有的茶香也說出了來者。

我低頭站在洗手池的鏡子前,雙手沾滿顏料,連擦個眼淚都做不到,只是将頭埋得更低,雙眼閉得更緊,情緒有點不受控制。

他拉起我的手,把斷掉的畫筆從我緊握的拳頭中拿開,然後替我洗幹淨了手,還細心地給我擦掉了眼淚。我當時哭得應該很凄楚,半個小時後他的眉頭依舊緊鎖。

他幫着我一起洗幹淨了顏料盒,還幫我裝顏料,他記得我每個空格裏填充的是什麽顏色。

“這種事怎麽不早點告訴我?”

“那時我還不知道顏料盒這樣了……”我一陣心疼。

“……”花诰無語,“顏料盒事小,毀畫事大,如果沒顏料盒這回事,你是不是就打算讓這事爛在心裏了?”

我是有這個打算,于是我岔開了話題,問:“花诰學長,你怎麽會在這裏?”

他憂傷地看着我:“才幾天不見你就忘了該叫我什麽。”

“……師傅。”

他滿意地點點頭,然後才說:“我晚上一般都在樓上3027的自修室自修,以後有什麽事就上來找我,不要藏着,知道了?”

“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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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诰:

剪水雙眸,嬰兒紅的眼眉,額頭上淡藍的小血管緊張地凸起,猶如化了桃花妝一般清媚。

你看,畫中的孩子和她像不像?

說不定真的有前世,執念太深的人忘不了,因為記着、惦着,所以來世一定會再次相遇。

花诰收起手中的仕女圖,墜入一大片翻瀾的音海,靜靜沉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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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花诰學長面孔冰冷地站在大屏幕前,像雪斯拉神廟裏那尊矗立了一百個世紀之久的絕美雕塑。畫室裏的氣壓低沉得可怕,沒人敢發出聲音。

“是誰幹的就直接拿上畫具走人,要是等我找上門來,就準備好離開風裏州吧。”

流殇看呆了,她那溫柔似水的老哥竟然黑社會老大上身了一般,原本俊雅如畫的眉目鋒芒畢露,陰柔的人兇狠起來好像都有股莫名的煞氣。

講完,花诰便也沒什麽興趣地走人了,這或許是辦社以來他第一次那麽認真,立馬反應過來了之後他收斂情緒,以後還是少這樣吧。

午休時孤雅學姐叫住我,她帶我來到樓頂,那兒站着幾個眼熟的學姐,正是毀我畫的那幾個。

孤雅學姐對她們冷言道:“自己做了什麽事清楚吧,道完歉就整理整理東西回家吧。”

“孤雅,我們可是朋友啊!求你不要讓我們離開風裏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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