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春溫陽,夏赤秋白冬青英

正當午時,日照大地,敖翦盤膝坐於一塊巨石上,催動體內龍息,游離體外。

他緩緩張口,一顆狀似水體所凝,光芒流動不定的珠體自他口中滾出,淩空旋轉并不墜地。正是敖翦的如意寶珠。

如意珠滾動之間,導引外界自然之氣緩緩彙流,與之相融。乃見氣有四色,青、赤、白、玄,混熔於敖翦如意珠內,轉流不息,漸見珠子中心部位就像有一點濃墨染開,散作絲縷之狀在珠體內游動不息,似欲凝形,可惜時如鳥雀飛禽,時如虎豹走獸,始終未能完整。

墨黑之色,卻并不只代表邪惡。

古曰四氣有色,春見氣青而溫陽,夏見氣赤而光明,秋見氣白而收藏,冬見氣黑而青英。

然色多亂目,使目不明,澹然無極,而衆美終從,黑為止熄。

瞧著小魚在短短半月之中已能吐珠離體,更兼懂得吸納四氣之精以為己用,贊嘆之餘不免有些作為上古大妖的唏噓。

鬥轉星移,滄海桑田,看來不服老也是不行了……

想他在鎖妖塔待了這麽些千年,不曾知曉世情,原這世上早便不如從強,人才輩出,英雄少年,吾輩兇族,當已作古。

忽在此時,一陣風沙翔空而近,逆勢而動絕不尋常。

丹饕不由警覺,轟然矗立,仰首擡頭看向半空之處。

他心知龍族法術的力量來自於體內的如意珠,如意珠越強大,那麽所施展的法術威力就更強。龍之所以能興風作浪、行雲布雨,力量的來源,便是那顆如意寶珠,而這顆寶珠對龍族來說也是至關重要,幾乎是等同於妖怪的元丹一般,故而藏於龍顱之內。如若毀損,輕者法力盡失,重者身死魂滅。

故修煉之時需是心無旁骛,未免被不知情況的凡人打擾,前時早在四方八面設下地獸看守,一旦有人接近,便馬上會被發覺并予以驅趕,地獸雖無智慧,吓跑一兩個凡人那絕對是足夠了。但亦難保有妖邪觊觎龍族修元,以圖不軌,故而他一直在旁戒護。

此時見天空中雲霧密攏,好好的藍天郎日,轉眼間就被重雲封蓋,陰如雷雨将降。丹饕心中見奇,能令風雲變色者,自非尋常妖怪,卻未知是何方神聖,竟如斯狂妄,遮天蔽日大張旗鼓也不怕叫天上神人見了被拿去問罪?需知曾有泾河龍王不過克了三寸八點的雨水,便被天帝斬了腦袋。

重雲之內隐約間鱗身長形起伏潛游,忽聞一聲龍吟,空中雲團被驟然撕開,黑砂破空而出,飛旋空中随即化開,如沙暴鋪天蓋地著形成龍,展開之巨翼有鵬翅碩大,猶似一頭黑色的怪物突破穹蒼,從天而降。

然而丹饕見了這般境況,穩然未動。

漫天黑砂驟以龍卷風般從天而降,探臂落地,以極快的速度收攝歸斂。黑砂聚形成人,轉眼化出一名玄袍男子,袍擺末處黑屑飛揚,待飛屑於風中沈定,終見此人容貌。男子面相邪俊,薄長的嘴角總帶一抹蠱惑人心的邪意,只是一眼,便叫人生了畏怯之心。

“多時未見,吾友安好?”

朗聲談笑,帶著幾分戲谑,幾分不羁,便似是多時不見的老朋友,他鄉相逢,自當打個招呼。

橘紅色的大妖怪抖抖渾身長毛,縮小了下來,也變出人形,拱手道:“自鎖妖塔一別,未與良友通有無,如今一見,吾當安矣!”

玄袍男子施然一笑:“只因近日瑣事纏身,未得抽身。”話中輕描淡寫,所謂瑣碎零雜的小事大約不過如衣上撣塵那般簡單。

丹饕卻知這位良友向來微妙玄通,深不可識,其所言之瑣事,卻不見得真無關緊要,沒準是件讓天界那群神仙頭疼不已的惡事。

玄袍男子看似随意,轉眼看向另一面:“本座若非眼拙,那石上坐的,可是南海龍宮的七太子?”

“良友識得小魚?”

“機緣巧合,倒是與本座有過一面之緣。”男子目光落在那顆變幻莫測正待凝形的如意寶珠上,不過一眼便知了敖翦如今進境,亦不免露出些許贊賞之意,“當初所見,不過尋常,如今看來,士別三日,即更刮目相待。”

聽他說起來稀疏平常,只是丹饕卻知此人身份之殊,若非有所因由,又豈會與一直於深宮織造不出的敖翦有過來往?

囚禁在鎖妖塔裏的妖怪,沒有一個是善茬,更何況是住在九十九層之頂的大妖。丹饕面上雖不露聲色,但心裏多少有些警惕,不著痕跡地錯身兩步,攔在了男子與敖翦之間的位置,魁梧的身軀便就遮擋了對方的目光。

許是也感應到外界變化的波動,如意珠停止了轉動,忽然化作一道光芒攝入敖翦額前,他額上饕餮兇紋倒未對抗,只是一絲流光令其稍稍發亮,便再隐於皮膚。而後雙目張開,琉璃珠色在那剎那竟見玄墨之沈,随即又歸於原狀。

敖翦擡頭看到大妖怪身邊站著一個陌生人,也沒看仔細,便連忙起身爬下石頭。

可大概是坐得太久雙腿發麻,兼知又慌裏慌張地急於下去,腿腳忽是一軟,重心不穩,竟一個倒樹蔥從巨石上滾了下來,過程中還不乏試圖用手腳攀阻石隙的動作,就想秋蟬一樣挂在石頭上稍微頓了頓,可惜沖力太大,随即又劈裏啪啦地繼續往下掉,最後──“劈啪!!”實實在在地栽在地上,濺起些草屑。

“……”

“……”

兩位自遠古以來看過無數世态變遷的兇獸神人此刻亦一時失言。

所幸石下草甸柔軟,無論是摔個嘴啃泥、還是仰八叉,估計也不會太疼。敖翦笨手笨腳地爬起來,頭發沾滿了草屑,臉上還蹭了一塊泥巴,狼狽之狀實在讓人無法相信這位龍子适才還在吐珠納氣。

他有點頭昏地定了定神,看向丹饕身邊的男人,忽然認出了他來:“應、應龍王?!”來者正是當日南海龍宮的貴客之一,便是他與另外一位蒼衣神人為了尋找一顆海中寶珠而借助鲛人族之力,當日就是敖翦給他們引的路。後來找沒找到敖翦便不知道了,因為被留在鲛人島上的他半途就被大妖怪給擄走了……

應龍有翼,乃龍中顯貴。上古時曾輔黃帝敗蚩尤,又曾以尾曳地開河助禹王治水,然在所有神仙豔羨其赫赫功績之時,那應龍稱帝妖域,率百萬妖軍攻打天域。一場大戰乃令天地染血,生靈塗炭,禍延蒼生。後應龍敗於天漢,天君震怒,囚於鎖妖塔九十九層絕頂之上。

“七太子。”

應龍王對於丹饕著意地将二人隔開的舉動不以為意,對著敖翦竟有幾分對待龍族後輩的慈愛大方:“如今見你有所作為,想那南海龍王當無憾矣。”

說到父王之事,敖翦相當敏銳,一下子便聽出他話裏違和之處,當下也顧不上懼怕應龍積威於前,急忙問道:“你說什麽?我父王他怎麽了?!”

應龍王挑眉,對他的疑問略感意外:“莫非你還未曾知曉?四海龍王已代替鼇足,化作蟠龍柱擎天。”

此言莫過如晴空霹靂。

敖翦登時懵了。

“你……你是說父王……父王他……”

一旁丹饕聞此消息,神色亦有所動,其實他亦算有所預感,想那天柱一塌,四海龍族必定傾盡全力以保蒼天,但卻未料到竟是四海龍王牲身化柱,以代鼇足擎天!

無怪當日小魚聽到龍嘯,只怕那正是龍王舉族之哀,遍傳天地,乃令同為龍族的敖翦雖未知實情,但仍是心有所感而感同悲。如此說來,小魚心心念念的南海龍王也……想起敖翦這般努力修行,也不過是為了盼那他父王一聲贊許,如今卻已是求而不得。

應龍王見敖翦神色大變,似也不曾料到對方竟然未知此事,語氣中不由略略有了些驚訝地意味:“你既是南海太子,為何如今卻身在東海之濱?”不過随即了然一笑,““聽聞天塌之時,南海龍宮毀於一旦,海族死傷無數,七太子早早避禍遠離險境,當屬明智之舉。”

敖翦聞言臉色更加蒼白,渾身無法自制地顫抖,明知道自己就算留在南海也同樣無補於事,可父兄和衆多水族身在險境,而自己卻境外逍遙,更連父王最後一面都見不到,那份悲怆與愧疚更令他的渾身像被扯裂至七零八落的疼痛。

琉璃大的眼珠子應該流出悲傷的眼淚,但此刻竟然一丁點濕意都沒有,欲流而無淚,眼瞳絲絲痛楚,眼底漸漸泛出殷紅之息。

丹饕非不見其悲絕之色,但至親過世,家園被毀,又豈是三言兩語能夠開解。不由捏緊拳頭,然而便是知道,他還是不想看到敖翦哭泣的模樣,曾經吞下去的那幾滴變成鲛珠的眼淚明明沒什麽味道,然而下腹之時卻覺苦澀得讓他心髒發絞。無語之下,只有将那單薄而微微顫抖的身板拉過來,大手拍了他柔軟細碎的發頂,摸了一陣,有順了下去捏住光滑的後頸揉摁安撫。

那應龍王淡淡看著丹饕與敖翦之間親昵的動作,目光中一閃而過的犀利,仿佛看穿了一切,待恢複平常之時卻又多了幾分玩味。

然而那雙眼底紅如滴血的眼睛始終沒有流出一滴眼淚,盡管渾身就像堕入冰窖一般森冷,但身邊依然環繞著的溫熱氣息令他極是再痛苦,卻并沒有孤單的感覺,似乎只要他若是脆弱地不堪重負,只需要往後一靠,便會有強壯溫暖的胸膛任他依靠。

敖翦鎮定下來,抑制心中悲痛,上前兩步向應龍王一揖到地:“此事實有勞應龍殿下告知敖翦。”

應龍王始時略有愕然,他看得出敖翦乍聞喪親之痛确實難以承受心中悲怆,不過倒不想當日在南海龍宮所見的那個柔弱可欺的鲛人太子,全然沒有做那些痛哭流涕的無用之舉,一改昔日怯懦之表,強忍悲痛冷靜控制自己的情緒,未見半點失态。

“天意弄人,逝者已矣,一切皆成定局。只是經此大亂,四海未定,七太子若能趁此時機,及早歸去南海,或能有所作為。若是遲了……”邪俊的面容泛過一抹詭惑的笑意,“龍王寶座落於誰手,孰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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