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遺世神通作何用
龍王寶座!
那可是龍子龍孫夢寐以求的至尊之位,一旦位拜海域之主,號令百萬水族,那是何等威風?盡管應龍王此般說法極為殘酷,卻又偏偏正中其理。
海域不可一日無主,水族不可一日無君,群龍更不可一日無王。
龍王殒命,誰來繼位,誰來坐著水晶宮中寶座,乃是未知之數。
然而敖翦此刻卻只覺得好笑。
想起自己前時天真幼稚的言論,只覺好笑。
誰說不是呢?父王都已經不在了,這個王位坐上去,也不可能再得到一絲贊許的目光,一句老懷安慰的贊嘆。
雖然能遨游四方讓他大開眼界,然而他卻始終記挂著南海的故鄉,就算游龍淵底的龍宮再冷再寂寞,那裏依然有著母親音容笑貌的殘影,父王沈穩的龍息。
如今卻……再也沒有了。
“敖翦無能,豈可擔此大任。”
“七太子若無争位之心,本座亦不勉強。”應龍似笑非笑,身邊黑砂在無聲無息之慢慢游離,“不過本座有一疑問……為何本應深埋蓬萊山腹的玉燭餘燼,會在你身上?”話音一落,黑砂就像狂龍暴起,曳尾而至,一左一右猛然将丹饕與敖翦卷住。
看似細碎一吹就散的黑色細沙此刻凝作碗口粗的龍身将二人牢牢纏縛,丹饕未防他突然發難,一聲怒吼,渾體著力,肌肉鼓脹雙臂一掙,那黑砂龍雖強韌如鋼,卻又怎經得起丹饕力大無窮,頓時碎開。
此時四周守衛的十二頭地獸聞其呼召從四面八方齊齊撲出。
應龍王挑眉一笑,玄色袍擺驟然被平地而起的風沙吹揚,頓見十數砂龍自飛沙走石之中游出,與地獸戰作一團。
且見這邊一尾砂龍纏卷上一頭地獸,龍爪鈎扯泥石饕餮的腦袋,猶如巨蟒具捕殺獵物般施以絞殺之力,“啪!!”的一聲泥石粉碎,地獸腦袋、身軀皆被絞作碎石。然那黑砂龍未及擡頭飛起,腦袋頓時被一個兩排參差利牙的嘴巴一口噬斷,“碰──”黑砂無以為繼,乏力散落。
砂龍無孔不入,地獸泥石不壞,雙方可說得上是勢均力敵。
那邊混戰一團,而應龍王卻依然從容不迫,仿佛此刻不過信步閑庭,碰巧了家中豢養的蛇蜥與從外面街上跑進來的野貓打架般,無意幹涉一笑置之。
見他踱步走近,丹饕不及為敖翦解開砂龍之縛,只得以魁梧身軀攔了應龍王前行之道。
應龍王一派施然,好像身後咆哮飛騰的黑砂龍并非出於他手,依然如一位貼心的前輩,與敖翦說道:“那可不是你的東西,還是乖乖交與本座。”
敖翦吃了一驚,那日在蓬萊山腹中所得之物,雖然聽過東海将軍丈螭說過是上古燭龍遺物,但未及深究,就遇上天塌之災,後來逃到東海之濱,他也忙於遮掩生活,故而一直把此事抛諸腦後。
“且慢!”丹饕打斷應龍王。
原來那日在蓬萊山中敖翦确有所獲,只是小魚不明就裏,只當等閑。小魚不知,但他既為上古兇獸,焉有不知燭龍之理?
人面蛇身而赤,直目正乘,其瞑乃晦,其視乃明。不食不寝不息,風雨是竭。是謂燭龍。其口中所銜之燭,能照幽冥無日國,驅四季之氣。就算是一點餘燼,也非等閑之物。
不想那蓬萊山中仙泉源頭藏的竟是燭龍遺留在人世的最後一點餘燼,而機緣巧合卻被為父尋藥的敖翦所得,亦就無怪敖翦會有如此突飛猛進,除卻他确實有過人的領悟力和刻苦的毅力,玉燭餘燼與他如意珠相融也是一大助力。
然而,事情絕不像應龍王說的如此簡單。
“若取出餘燼,如意珠将當如何?”
聞丹饕挑明來問,應龍王居然也沒有一點隐瞞的意思:“玉燭餘燼可不是尋常寶物,一旦與如意珠相融,便如酒入胃腸,剖之不出。如若強取,如意珠碎。”所言之輕描淡寫,仿佛不過探囊取物,而非要了敖翦的性命。
丹饕臉色一變,阻擋在敖翦身前的動作更加明顯。
“嗯?”應龍王打量面前的老朋友,“吾友對七太子多有維護,看來關系甚佳……饕餮兇性,本無善念,吾友今日作為,倒頗出本座意料。”驟見他碎散化塵,變作一卷黑砂撲面撞過丹饕魁梧的身軀,在他身後眨眼間重塑人形,所處已在丹饕背後、敖翦面前。
丹饕反應極快,反臂向後肘撞,一下重擊帶著虎虎風聲撞向應龍王,幾乎就在同時應龍右臂一起,兩雙交撞,勁力四射,生生架住了能把人腦袋當西瓜開瓢敲碎的肘擊。而應龍王好像完全沒有受到任何沖擊般,擡起左手,指尖的甲片緩緩探長,觸向敖翦的頭顱。
然而下一刻敖翦額上饕餮兇紋驟然綻放金光,紋形化實變大撲出皮膚之表,伴随咆哮張口就噬,竟将應龍王湊近的手掌給一下子咬掉!
應龍王不由挑眉,擡起斷了手掌的左肢看了看,黑砂飛散,很快又重新變出掌形,伸出五指:“兇王紋?吾友,你可真讓本座一次比一次吃驚。”
丹饕側首看他:“玉燭歸屬,冥冥天數,何使與之違矣?”
應龍王聞言,驟發狂吟笑聲:“哈哈……吾友莫非忘記,本座是為何被囚入鎖妖塔萬年不釋?”
逆天無赦!當年這應龍王正是因為忤逆天命,舉兵進犯天域,妄圖颠倒乾坤!
丹饕不由皺了濃眉,某程度上,四兇肆虐中原,與炎黃為敵,與應龍王當年之舉亦為相似,故在鎖妖塔中才互相引為知己,他知應龍若要一物,向見不擇手段,且斷不會輕易妥協,如今他對敖翦體內的玉燭餘燼似是志在必得,只怕不能善了。
那應龍王仍舊一派雍容,直視面前的青年,手掌翻開:“七太子,玉燭餘燼實乃天元之力所在,當度得而處,量力而行,莫使虛得神能而無用,徒贻笑大方。”
敖翦雖品性良善,可亦非無知之蠢,明知必死還老老實實拱手相讓。那餘燼既拿不出來,他自然不會傻乎乎地把如意寶珠吐出來任人拿捏,於是閉緊了嘴巴連連搖頭,拒絕之意顯而易見。
而那應龍王可不是那種輕易拒絕了事的人物,見敖翦拒不交納,那金睛龍目厲意閃現,玄袍輕揚之間黑砂蠢蠢欲動:“本座奉勸七太子,敬酒要吃,罰酒難飲。”
地面忽然一陣蠢動不平,泥石自地底翻起,堆積層疊起來,仿佛有無數蟄伏於地下的野獸再也不受管束要破土而出。
丹饕手臂越過應龍王身側,大掌一把抓了捆綁敖翦身上那黑砂龍,使力往上猛地一扯,只聞“啪──”的一聲,碎砂四飛,滾滾沙塵中,魁梧的漢子再度攔擋應龍。
“盡可一戰!”
戰意滔天,無物可阻。
地獸一頭頭從地底爬出來,甩頭擺尾,張口咆哮,管是泥塑之身,但兇相懾人,彪悍勇猛,目露兇光虎視應龍王。轉眼間已見上百頭地獸抖去泥塵,正是自洪荒沈睡至今,今一喚醒,便要以血作飼的四兇饕餮!
眼見大妖怪一直攔在他身前,寬厚的背影叫敖翦安心地幾乎落淚,自小失母,父兄不顧,一個沒人看顧的龍太子從未有人為維護他而出言一句。
然而如今,大妖怪卻願意為了維護他,與在鎖妖塔裏結交的好友交惡。
而面前這個他曾經怕得要死的應龍王,正步步進逼,非得從他腦袋裏挖出如意珠不可。泥人尚且有三分脾氣,更何況敖翦此刻痛失親父,心裏難得升起了些破罐子破摔的橫氣:“當如龍王所言,敖翦難擔大任,那麽請問,龍王若得了玉燭餘燼,又将作何用處?若是欲借天元之力,行不軌之為,只怕上回與龍王同行的那位神人絕不會袖手旁觀!”
風就像在瞬間凝固了下來,一切都靜止了,狂舞的黑砂也像失了主宰般緩緩落地。
應龍王一雙金色瞳睛此刻竟明亮如焠火流金。
他臉上也還是帶著笑,然而誰都看得出來,這笑意已不達眼底:“七太子倒是相當敏銳,想來本座還是看走眼了。南海雖大,敖欽子嗣再多,只怕最後,也是為你獨尊。可惜敖欽似沒有告訴過你龍族之大忌……”
說話間,一直固而未動的空氣又再一次流動,始時輕緩猶如徐徐柔風,但這裏面帶起的黑砂卻更為密集,好像連一絲縫隙都看不到的聚合,并且不再以細龍之狀,而越見粗壯,轉眼間,已作一尾巨大無匹的黑龍之形,黑鱗點點珠華,映日而耀,看上去根本不像是沙礫所成,卻更似一條真龍。
但見龍背上慢慢隆起兩塊,漸漸撐開分裂,砂礫流動飛快,黑龍悶聲吟嘯,空氣中震動回響,忽見一雙巨大翅膀破背而出,淩空展開,猶有遮天蔽日之碩。
“須知龍有逆鱗,觸者必殺。”
黑龍撕空咆哮,驟然張牙舞爪向下撲噬!
小小鲛人根本難抵上古龍神一指之力,這般做法簡直就是搬了泰山來砸小螃蟹,看來敖翦方才所言,真真觸到了應龍王的逆鱗。
然丹饕又豈能容他作惡,橘毛炸開整體隆起化作巨獸之形,擋在敖翦身前,面對黑龍發出一聲怒吼,身畔百頭地獸齊聲應和,頃刻石破天驚,地動山搖。
後語:只想問一下沒看過前系列的親,老應有沒有讓人恨得牙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