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十六
原本夏油傑是想就這麽離開的。
但是果然不行。
畢竟什麽都不說轉身就走的話悟絕對會氣瘋,事到如今,他對自己在五條悟的心裏到底是什麽地位還是有點概念的。
無論背叛了高專也好,還是放棄了人類也好,都是他自己的選擇,和悟一點關系也沒有。
這·些·無·聊·的東西不值得他來費心背負。
所以夏油傑去了新宿。
家入和冥冥她們經常會來新宿閑逛,而聽到他叛逃的消息,悟應該會回高專,短時間裏跑不過來,足夠他和任何人說幾句瘋話然後從容離開。
如果運氣不好,反而遇到了來找人的悟的話……
被他殺死也沒什麽不行。
夏油傑這麽想。
遇到硝子的時候,很難說咒靈操使內心是什麽想法,是慶幸嗎?但也有些失落。如他所料的,硝子完全沒和他動手的念頭,第一時間就給悟打了電話。
但就算是悟也……
沒走幾步卻發現某人極為突兀地出現在道路中央的時候,夏油傑幾乎要笑出來,真有你的啊,五條悟,這世上還有什麽是你辦不到的?
不過即便如此,夏油傑也能看得出來銀發的咒術師做這件事并不輕松,不僅沒帶眼鏡,呼吸也略顯紊亂,咒力波動得厲害,如果有把握能用出來的話早該拿出來炫耀了,但既然自己沒見過,就說明瞬間移動什麽的可能搞不好是五條剛剛一時情急弄出來的東西。
完全未經過驗證的推想技巧,擅自實用起來丢掉半條命也不是不可能,這種事在高一的時候他們就已經充分學習過了。
就算掌握了反轉術式,萬一受傷的是大腦或者心髒,你也很可能會死啊,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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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必為了只是來追他這種家夥而使用呢。
“給我說明一下,傑。”
銀發的咒術師站在那裏,用某種既壓抑,又憤怒的眼神看着他。就仿佛發現自己貴重的所有物突然消失的猛獸,以為是誰偷走了的時候卻看到只是那東西長出了手腳,自己走了。
它團團轉着期望将貴重之物留下,明明它是那麽強大,想要做什麽都可以做到,此刻卻意識到它唯一沒有學習過的東西就是如何挽留。
兩個人争辯的話語就像猴子們的語言一樣空泛而吵鬧。
“你可真傲慢啊。”
他确實是個無可救藥的爛人了。
夏油傑看着悟第一次露出了被傷害的表情,意外着自己內心的平靜,他知道自己的言語對悟的份量,也知道大概只有他才能做到這種事。
還以為自己唯一不會做的就是傷害悟呢。
然而人的堕落向來是不會有止境的。
只要第一句話說出了口,後面的話語就變得容易起來,但即便悟向他舉起了手,夏油傑也意外地并不覺得害怕或者惶恐。
“想殺就殺吧,你的選擇都有意義。”
所以,別在那麽在意我了。
你只要自由自在地俯視着世界,繼續不斷前行就好了,無論是決定與人類共行,亦或是為那隐藏在夜色裏的黑暗而舍棄他們。
都沒有問題。
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
真是抱歉啊,夏枝奈,對悟而言,我大概是最糟糕的對象。
你實在不應該選擇我的。
五條悟始終沒有真的動手,在咒靈操使決絕的背影裏,他隐約看到了對方從未伸出的手掌,銀發的咒術師有所預感,就算在這裏把傑留下,事情也并不會有什麽改變。
人能夠拯救的,只有那些已經準備好接受他人救助的人。
而夏油傑不需要任何人的拯救。
那雙用壞心眼和些許驕傲做掩飾的眼瞳深處的溫暖顏色,不知何時,已經只剩下漆黑的深淵。
“連你也讓他跑了啊。”這是硝子看到獨自歸來的悟的時候,唯一的感想。銀發的咒術師靜靜看了一眼他僅存的同期,既不像平時那樣反駁,也沒有任何辯解,只是把自己摔進了椅子裏。
“給。”家入給這頭好似被突如其來的暴雨淋透的大型動物遞上了最後一擊。
“……什麽鬼?”
“這次任務的報告哦?”她這樣說道,“以前我們倆的報告都是讓傑幫忙寫的,但現在你得自己寫了,先說好,我是不會幫你忙的。”畢竟她自己的那份也很頭疼。
兩個書面廢柴一起仰天長嘆。
“可惡!我應該讓他寫完了再走的!!”
“少說點夢話。”
沉默了一陣之後,五條從衣兜裏掏出了一只藥瓶,“幫我看看。”他說,“我對藥物不熟,這玩意是治什麽的?光看說明書和成分表看不太出來。”
硝子接過來看了看。
“光這一瓶不太好确定,雖然大概率是抗抑郁的藥,但這種很溫和,經常也用在別的地方……”
“……其他都是營養劑之類的東西。”
“那麽應該是厭食症?神經性或者心因性的。”硝子不太确定的說道,“沒有診斷書,也見不到病人,我沒法保證,也可能是營養不調什麽的,我能問問是誰在吃嗎?”
那一瞬間,悟的表情令人害怕。
硝子突然失去了詢問的欲望。
原來一切的一切早有征兆,只是無人察覺。
當五條悟跑來跟自己說他要收養一個小孩子但他沒空照顧所以能不能丢給高專的時候,夜蛾是拒絕的,“預備科最低入學年齡是12歲,我們不是托兒所也沒有小學。”
“就算他是禪院家的小鬼也不行嗎?”
那瞬間夜蛾懷疑了一秒自己的耳朵。
“禪院家跟五條家下戰書了?”禦三家之間的關系他還是知道一點的,以這兩家惡劣的相處态度來看,哪天真的開戰也不奇怪。“然後你就去偷了人家小孩?”
“怎麽可能啦。”他說,“是禪院甚爾的兒子,用錢就能買到的那種。”
“我不覺得禪院家會願意賣給你。”夜蛾冷漠的說道。
“但是會賣給高專吧?我記得他家還有一大堆咒具留在高專裏?”說到那些咒具的時候,五條的眼神相當冷淡。“一直在催我們還呢。”
“……是你和,傑的戰利品。”提起某個名字的時候,夜蛾還是遲疑了片刻,因為當時的悟十分壞心眼的表示誰撿到歸誰,而夏油傑在這種事上總是比較縱容他的,所以這批極為貴重的咒具就一直滞留在了高專,導致禪院家向高層提出了好幾次抗議。
“錢我來出。”他說。“繼承人可比咒具值錢。”
“還不知道天賦如何,而且我記得禪院甚爾是天與咒縛,完全沒有咒力吧?”
五條露出了相當讨厭的表情,“肯定不會差到哪裏去。”他說,“畢竟和他老爸簡直是一個模子裏印出來的,好歹是差點幹掉了我的家夥,你真覺得那家夥很弱?”
“好吧,我來出面。”當上了校長的夜蛾長長嘆了口氣,“…五條家又來問我你什麽時候回去了。”
“還沒死心啊?”
“畢竟你馬上就要畢業了。”夜蛾正道如是說,“要留在高專也不是不行,反正我們缺人很厲害。”
“先說好,我不當外派術師哦?”
這位勞心勞力的班主任深深皺起了眉頭,“那你想幹什麽?”
“嗯,我要當老師。”
逃課逃了三年,雖然高分畢業但各種沒常識,給他一本高一教材搞不好有一半的內容沒看過的家夥如是說道。
“我不會讓你去禍害學生的。”臉上就差寫上誤人子弟幾個字的校長大人這樣回答。
“該補的部分我會好好補的,專門出卷考我也行,能通過你就會同意了吧?”
“……不介意的話,能告訴我一下理由嗎?”悟是個極其讨厭麻煩的家夥,單人出行的時候任務也盡量選擇能暴力解決的那種,實在搞不懂他為何會突發奇想,尤其還是帶小孩這種一聽就麻煩的要死的工作。
“我很強。”他說,“但只有我自己強大是沒用的。”
“我想去做的事情需要夥伴,足夠聰明且強大的夥伴。”
“順便,也有想過繼承人的事情啦,但我又不想結婚。”
“所以只能去當老師了嘛。”
“你決定的那個弟子不會是……”
“嗯,禪院甚爾死前把兒子賣給我了。”他笑着說道,“他想報複禪院家的心還真是堅定啊。”
不知道為何,夜蛾對那個目前還不知道名字和長相的孩子升起了深切的同情,不僅有個足夠糟糕的老爹,還被強行預定了一位更糟糕的老師與師傅。
祈禱他不要過早地對人生絕望。
孔時雨撇了一眼站在自己面前的咒術師,雖然當初他确實跑的很快,但他還是低估了某些放棄原則的咒術師能做到的程度。
從即将啓動的飛機上被拖下來可不是什麽美好的回憶。
“如何?”換好了衣服的咒靈操使向他的養女們展示了一下身上精致的袈裟,這似乎還是某個會員家裏的收藏品,屬于古物來着。
“很合适夏油大人!”大概對方□□可能也會拍手的兩個小孩子亮着眼睛稱贊起來。
“哎呀,當初知道有這種袈裟的時候,就有點想穿穿看呢。”他笑着說道,“但是害怕某人生氣所以一直沒敢真的做。”
那麽現在為什麽又敢了呢?前刑警在心底吐槽,可惜旁邊的兩個孩子并沒有領會到他這個無關者的念頭。“夏油大人想做什麽都可以。”“對呀,非常帥。”
“哈哈,謝謝美美子和菜菜子了。”
“……所以你是佛教徒嗎?”他終于還是沒忍住好奇心。
“嗯?真意外你會這麽說啊。”夏油傑看了一眼這位前刑警,“好歹你也是有咒力的人。”
沒有一個咒術師有信仰。
或者說,沒有一個咒術師會求神拜佛,因為他們清楚的知道這毫無意義,詛咒和惡鬼都真實地行走人間,只有神明從未展露蹤影。
那麽,只能認為根本就不存在神了。
“我覺得世上大概是有神的。”然而,這個咒術師卻這樣說道,“不然的話,怎麽會有奇跡落到地上來呢?”
“不過神對猴子和咒術師都沒有興趣吧。”他說,“所以只會看着我們發笑,偶爾随興所至地丢點什麽下來。”
“用盡全力去祈禱的話,也許确實能傳達到上蒼,但很可惜,那可不是我會做的事情。”
“我呀,是向神豎中指的類型。”詛咒師笑了起來,“看看祂準備在什麽時候給我降下天譴。”
所以穿這件衣服是希望神霹下雷霆的時候不要打錯人嗎?
孔時雨一臉冷漠地看着自己的新老板宛如一個弄臣,一個妄人那般跳上了早已準備完全的舞臺,然後流暢地說出暴君才會有的種種問題發言。
真是前途無亮。
總覺得很快就會需要跳槽了。
然後這家夥,順利地茍了十年。
偶爾看到日歷的時候孔時雨時常會懷疑到底是自己的眼光有問題,還是這個世界哪裏出了毛病,因為不管怎麽看夏油傑的行徑都像那種活不過兩三年的底層□□教主,更正,普通的□□教主大概還比他正常一點。
高專應該派出來的追殺隊伍始終不見蹤影,雖然這家夥很能跑也是原因。
但一次也沒有來過,怎麽想都很不對吧!!!
卧底是不可能卧底的,死在夏油傑手上的人類的數量絕對已經超過了三位數,甚至孔時雨覺得已經有了四位數也說不定。
但他沒有殺過咒術師。
一個也沒有,甚至一直不停地在祓除教徒帶來的詛咒,毫無代價的那種,要不是為人太過兇殘,部下們甚至會懷疑這家夥搞不好是高專的盟友。
今天也被部下合理懷疑是不是在高專裏面有人的教主大人,心情愉快地給前刑警布置了任務。
“高專來了個新生喔?”他說,“但他不是重點,他持有的咒靈才是。”
祈本裏香。
雖然是特級咒靈。
“本人只是個父母雙亡,被奶奶收養的小姑娘,而且死很久了,家裏的血統也很普通,和咒術師沒有任何關系啊。”
關于祈本裏香的調查資料,在乙骨悠太被帶去高專之後,他們便迅速地入手了,內容上跟高專得到的情報應該是相差無幾的。
畢竟他們老大的興趣就是收集咒靈。
“我已經親眼見過那個特級咒靈了。”他說道,“那可不是普通的特級。”
“如果她的父親死了,那倒确實應該只是個普通的小姑娘。”教主大人這樣說道,“但是,并沒有屍體不是嗎?”
“去找。”
屍骸這種東西,對咒術師而言都是有特別意義的。
于是他們就去了。
不過情報收集實在是件緩慢而難以立刻見到成效的工作,在他們兢兢業業的時候,時常突發奇想的教主大人已經提前打定主意要去搶奪這只咒靈,主動對上高專了。
大概是因為祈本裏香确實太過特別。
身為夏油傑養女的美美子和菜菜子聽到了養父對‘她’的評價,“特級和特級之間也是有差距的,比如雖然我和五條悟都是當世僅有的四名特級咒術師,但我和其他三人加起來也未必是五條的對手。”
“而祈本裏香就是咒靈之中的‘五條悟’。”
“夏油大人,五條悟是一種形容詞嗎?”
“哈哈哈哈,只有我能這麽說啦,你們要是想這麽說的話,記得要躲到不會被發現的地方去哦?因為悟那家夥脾氣還挺差的。”他嘆了口氣,“就算對手是女人和小孩也照打不誤呢。”
這是什麽樣的人渣?
兩個小姑娘頓時就有點懷疑耳朵。
“他不是您的摯友嗎?”
“嗯,曾經是。”咒靈操使這樣說道,“但我們吵架了。”
然後,他離開了悟。
“好啦,時間也差不多了,家人們,讓我們給高專送上完美的平安夜驚喜吧。”夏油傑拍了拍手,帶着那些因為有着類似的願望,聚集在身邊的咒術師們,踏上了名為百鬼夜行的戰場。
其實他有想過失敗的可能。
畢竟這種事情也是常有的,只是夏油傑沒料到自己會輸得那麽慘。
所以捂着斷臂見到悟的時候,咒靈操使也并不覺得意外。
不如說,他來得還挺晚的。
白白掙紮了半小時呢,拖着重傷的身體移動可不容易啊。
“因為我相信你。”
聽到這句話從五條悟嘴裏說出來的時候,夏油傑無論如何也止不住自己想要發笑的念頭,“……你對我還有信任可言嗎?”
但他确實一個術師也沒有殺,甚至連乙骨,他也沒打算傷害對方,只是要奪走那少年的咒靈而已。
六眼的咒術師看着他,目光平靜而堅定。
毫無動搖。
哎呀,當老師确實很鍛煉人,真沒料到能在悟臉上看到這種表情啊。
夏油傑早已知曉一切,比如為何沒有高專的追殺者,畢竟能夠追殺他的,只有悟而已,但他和悟是最強的,所以只要五條不出手,便沒有人能拿他怎麽樣。
但現在,他不再是僅次于五條的咒術師了。
能夠殺死他的乙骨悠太出現了。
雖然多少有了一點成長,但悟還是悟,真正的他仍然是那頭野獸,而夏油傑,對六眼的咒術師而言,是他的摯友,是重要之物。
即便他自己離開了,這件事也并沒有改變。
五條悟不會允許除自己以外的人殺死夏油傑。
所以,十年之後的現在,他來了。
“還有什麽遺言嗎?”
六眼的咒術師這樣說道。
夏油傑随便說了點能夠搪塞過去的話語,臨終之前,還是不要再說什麽過分的東西了吧,就算是他這樣的爛人……
“傑。”他聽到悟這樣說道,“沒有詛咒的世界,我會讓它誕生的。”
就算是那麽可笑的願望。
但我還是會替你完成的,只是并不是用你那種糟糕的方式。
夏油傑只能苦笑。
“你好歹也說點咒人的話啊?”
這樣的話,他不就只能安心去死了嗎?
然後,把你一個人留在這世上。
菜菜子和美美子在意識到是那個人的降臨的時候,就算是手牽着手,也忍不住小腿發抖,牙關作響,因為對方的氣勢實在過于可怖。
他看過來的每一秒都仿佛要當場把她們捏碎。
但兩個少女還是沒有退縮,甚至連眼淚也死命地憋在眼眶裏,不讓它們落下,僅僅因為對方懷中所抱着的那具遺骸。
“……傑教過你們,怎麽處理術師的屍體吧?”
她們咬着嘴唇,老老實實地點頭。
火燒成灰,撒入大海或者森林,一點也不要留下是最合适的,因為有很多特殊的術式需要遺骸作為媒介,甚至有許多咒具也需要遺骸作為材料。
生前越是強大的術師,他們的遺體便越是令人窺觑。
“雖然我是想自己處理的,但你們是他的養女,奪走你們送別的權力,傑會生氣。”他用冰冷至極的眼神看着兩個少女,“會做好的吧?”
雖然很想說這權力本來就是我們的,你憑什麽一副我們搶走了重要東西表情。
但此刻她們只能點頭。
“如果,”他說道,“如果讓我知道你們沒讓傑好好安息的話。”
“就算你們是他重要的養女,我也一樣會殺的。”
“畢竟我不像傑那麽溫柔,不管咒術師還是普通人,我都可以殺。”
等到他将被高□□服包裹的,咒靈操使的遺體小心翼翼地放到姐妹倆面前的土地上,然後突兀地消失之後,菜菜子和美美子才膝蓋一軟地跪倒在地。
她們撲在養父的遺骸上,小聲地咽嗚着,直到淚水流盡,夜色即将發白。
“美美子,真的,要把夏油大人……”
“不。”這孩子怨恨的說道,“才不要聽那家夥的話。”
她拿出了手機。
“之前去調查的人回來了,祈本裏香小時候失蹤過的那座山,有個很隐蔽的傳言……”少女的眼中放出絕望之人才會有的瘋狂色彩,“說是看到了,以為早就死去了的人。”
“……但那是咒靈吧?”
“如果夏油大人變成咒靈,我們就會讨厭他了嗎?”
“不。”
“只要能讓夏油大人回來,怎麽樣都可以的。”
如同輪回,兩個過于年輕的少女輕率地做出了決定,她們覺得自己已經受到了世上最殘酷的傷害,所以再沒有什麽能令她們感到害怕。
哪怕是來自死亡的威脅。
她們還不知道,世上仍有許多比死更令人絕望的事物。
當五條在校園的一角點燃那個一直放置在他房間裏的紙箱的時候,家入就知道,夏油傑應該是死了,因為裏面全部是對方當初留在學校,甚至留在過去那個家裏的東西。
悟把它們一一收齊,存放在自己的房間裏。
就為了親自燒掉。
“遺骸呢?”她點了枝煙,走到不知何時拿下了眼鏡的五條面前。
“處理掉了。”
“骨灰呢?”
“撒了。”
硝子撇了他一眼,“看來是沒燒,給誰了?”
五條悟的面孔扭曲起來,“我撒謊的技巧有這麽糟糕嗎?”
“如果真是你自己燒的,你會告訴我骨灰被你吃掉了。”家入硝子面色平靜地說出了連五條悟都要大聲咳嗽才能遮掩過去的暴言。“就你這家夥的小心眼程度,能把傑的骨灰白送給學校?”
“……給了他的兩個養女。”他一臉心不甘情不願,甚至委屈的不行的樣子。
硝子靜靜吐了口煙。
“那就沒辦法了。”
“明明我才是先來的……”
“咳咳,這臺詞一點不合适你,換一個。”
“行動的時候為什麽沒失手把她們打死?”
“醒醒,放她們走不是你自己私下裏要求的嗎?不然怎麽可能每個都跑掉了!高專的實力還沒有這麽糟糕!!”
“啧。”
“好啦。不要像個小孩子一樣,你都是老師了。”硝子嘆了口氣,“小心傑半夜被你叨念起來。”
“那可不行。”他抹了抹臉,然後努力擠出一個笑容,“傑可是很讨厭咒靈的。”
夜風将殘留的灰燼帶入林海,至此,夏油傑留在世間的一切痕跡便就此全數抹消,除開還留在六眼的咒術師記憶裏的一切。
再沒有什麽能打攪他的安息。
當時,五條悟是這樣想的。
他是真沒料到那兩個小姑娘大膽的程度,只能說不愧是傑養的女兒。
所以,在2018年10月31號的涉谷。
當五條悟看到向他走來的那個人的時候,愕然與憤怒令他停了下來,明明一切的跡象都在說明面前的咒術師是夏油傑。
但他就是知道不對。
那些無關之人的話語此刻有如雜音,毫無意義地淌過耳畔,沒有留下太多痕跡。
五條悟明白自己不該輕易放棄堅持。 他明白自己絕不能那麽做。
明明那個時候都忍耐下來了。 可是,傑就在那裏。
他怎麽能還對着傑以外的家夥說話呢? 他怎麽能夠——
“我會睡的,但你差不多也該醒醒了吧?”
“你打算任人擺布到什麽時候?傑?”
五條悟■■了夏油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