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還要不要臉? (3)

的,那難道是她生母留給她的?是什麽身份之物?

那我娘究竟是不是蘇家的女兒?

這個想法一出,雲瑤就不由一激靈,卻根本不知道這激靈從何而來又為何而來,只是那個想法一出現,便怎麽也壓不住、阻止不了。

在她思索間,無意識的就朝後院那個曾住了多年的破敗小屋走去,走過已經敗落成了小水塘的曾經荷花池附近,被幾聲尖利的叫罵聲驚醒,不由便轉頭看了過去。

十七八歲的姑娘明豔動人,正神色倨傲的對着一個十來歲少年踢打怒罵,渾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名為驕縱的氣息,旁邊,有十四五歲的少女清純可人,俏生生站在那兒,雖沒有上前去動手卻目光中透着不屑,猶如看着什麽肮髒的玩意,在姐姐叫罵的間隙不冷不淡的說上幾句,輕易的将其剛消散一點的火氣再一次點燃,燃燒得更加旺盛。

正在那煽風點火的蘇家二小姐蘇鳶,忽然感覺到有目光的注視,心下一驚忙轉過了頭去,就看到隔着水池的另一邊,有女子二八年華,孑孑獨立,傾國傾城,風華絕代。

此刻她正抱胸站在那兒,目光看向這邊,神情淡淡的,沒什麽動作,卻有一種說不出的肆意潇灑,自在張揚。

如此景色落在蘇鳶的眼裏,讓她目光一緊,忍不住的生出了深深的嫉恨之心。

在她看過去的時候,對面雲瑤也忽然勾了勾唇角,似乎如此情景頗為得她心意,剛才的那一點心緒不寧都被她暫且的放之腦後。

目光從蘇鳶的身上掃過,落到了那還在叫罵毆打的一團兩個人身上,緩緩、緩緩的笑眯了眼,身子前傾湊近一些,問道:“你們在玩什麽?可以算上我一起嗎?”

突然響起的聲音也驚動了正忙着的蘇鸾,擡頭順着聲音看了過來,頓時目光一凝,“唰唰”的将她掃視了一遍之後,兩條眉毛忽然就倒豎了起來,“哪裏來的野丫頭,竟敢闖進了我蘇家宅院,你活得不耐煩了嗎?”

雲瑤眉眼彎彎,笑得分外溫柔沒有半點火氣,眼中閃過的那一絲異樣光彩也因為隔得太遠而不能被對面所見,“我姓楚。”

蘇鸾蘇鳶聞言齊齊一愣,蘇鳶反應最快,忽然伸手輕掩櫻唇,滿臉驚訝目放光芒,驚呼道:“原來竟是楚家姐姐,我前些日子聽祖母說起你們要來,可是時常盼望着呢。”

蘇鸾也是迅速的收起了臉上的倨傲不悅,轉而是同樣的目光閃亮,隐約中還帶上了一絲讨好,連連說着:“我先前沒認出竟是楚家妹妹,真是多有失禮,還望楚妹妹不要與我一般見識。”

這姿态的轉換沒有任何滞凝,一切都顯得那麽自然而然渾然天成,從倨傲到卑微,從叫嚣到小心讨好,這變臉的速度簡直是比她還要迅速。

雲瑤在心裏啧啧贊嘆了一聲,然後點點頭,笑容也更加的溫柔開懷了,“我叫楚雲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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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間,真的,就在她說出這話的一瞬間,對面姐妹兩人的臉色一下子就僵硬了,什麽歡喜讨好,什麽目泛綠光,全部都在她說出“楚雲瑤”這三個字的時候僵硬在了臉上,并随着時間的流逝而逐漸龜裂。

那模樣,真是十分讨喜且賞心悅目的,至少在雲瑤看來,就是這樣沒有錯。

她們呆呆的看着雲瑤好半饷,終于,蘇鸾剎那間目泛兇光,死死盯着對面淺笑盈盈的雲瑤,伸出手指顫巍巍的指向了她,臉上眼中皆都是升騰的怒焰,狠狠灼燒着她本就沒有多少的理智,咬牙,怒吼:“楚雲瑤!你這個賤人,竟敢……竟敢戲耍我們!”

雲瑤笑盈盈的目光一眯,忽然就冷了下來,隔着水池看那直指向她的手指,又嘴角斜斜一勾,“戲耍?我好好的做什麽要戲耍你們?你們有什麽值得我去戲耍的嗎?分明就是你們自己心思不純,才會想歪了去。怎麽,想着楚家的人快些過來,好逢迎拍馬,說不定就一個心情好帶了你們一塊兒去京城?其實,你們去求他們,倒還不如來求我呢。”

“你做夢!”

她唇角勾着,輕笑一聲,分明是很輕很柔很軟的,落在人耳中卻覺得分外譏诮和嘲諷,視線飄啊飄,飄到了躺在蘇鸾腳下的那個小小身影上面,“你們這是又在欺負小孩子呢?以前合夥一起欺負我,現在這是換成了欺負年幼的弟弟了,怎麽這麽多年了竟是一點都不長進呢?”

蘇鸾當即狠狠踢了那躺在地上不動的少年一腳,換來他的一聲沉重悶哼,也換來她得意的笑聲,仰着下巴滿臉倨傲的對她說道:“怎麽,你難道是想救他不成?”

“我救他做什麽?他又不是我弟弟。”

“哼!諒你也不敢!死丫頭,你最好說話小心點,這賤種哪裏有資格做我弟弟?不過我看跟你,倒是相配得很。”

少年扒在身側的手忽然動了動,吃力的轉過頭來看向身旁的蘇家姐妹,那眼神惡狠狠的,即便是隔着那麽遠再加上角度問題而沒看清楚,但雲瑤卻清楚的感覺了。

她不禁摸了摸下巴,笑得頗意味深長。

這個少年她不曾見過,但卻并不陌生,因為他能夠出現在蘇家還要多虧了她的幫忙,不然的話,他或是胎死腹中,或是長成在青樓妓院裏。

他的生母是當年鎮上唯一的那家青樓,百花樓中的花魁水仙兒,蘇懷遠日夜流連青樓便是宿在她的房中,日夜厮守珠胎暗結之後就有了他。

本來麽,以蘇老夫人那性子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允許一個青樓女子進家門的,即便這女子懷了蘇家的種,也只有被灌下落胎藥這一個結果,老鸨也不會為了一個姑娘而跟蘇家去對抗,畢竟那時的蘇家至少在宜山鎮上還是很有權勢的。

不過當雲瑤帶着劍銘師爹找上百花樓之後,事情就一下子有了轉變。

那水仙兒在百花樓媽媽的帶領下鬧上門來,雲瑤在暗中動動手腳,讓許氏做出了一些讓老太太不滿的事,水仙兒進入蘇家也就不再是那麽困難的事。尤其是當她在幾個月後生下了一個兒子,這對已經有連續三代一脈單傳的蘇家來說,簡直是最大也沒有的喜事,連帶着老太太看水仙兒都順眼了許多。

可老夫人看着順眼了,夫人卻是越發的看不順眼,自然蘇青亦兄妹三人也将這母子當成了眼中釘肉中刺,欺負刁難是必然的,老夫人也不可能為了個小妾和小妾生的孫子而跟正經媳婦和嫡孫做對,在蘇懷遠新鮮勁過去又出去厮混之後,他們母子的日子也就更加難過了。

雲瑤摸着下巴腦筋轉動,看着那被蘇鸾姐妹毆打倒在地上明顯傷勢不輕的少年,輕皺了皺眉。據她所知,那水姨娘可不是個好相與的,讓蘇家這十年來都很是鬧騰混亂,能由着他們欺負她兒子?

水池這邊,雲瑤盯着對面的少年若有所思,水池的那邊,蘇家姐妹在盯着她眼冒火光,看到那曾經只能躺在她們腳下哭泣的小丫頭竟長成了這般輕靈脫俗靈氣逼人的模樣,而且那穿戴的無不是精致之物,有好些是她們見也不曾見過的,讓她們不由得嫉恨非常,連面容都扭曲了。

盡管就住在隔壁,但實際上她們這十年來都幾乎沒怎麽見過面,尤其是在雲瑤離開鎮上之後,她偶爾回來就喜歡待在屋裏跟師父說說話,或是去山裏找阿黃練練手。上次跟蘇家姐妹相見是什麽時候呢?該有一年多了吧?還是遠遠的瞥了那麽一眼而已。

蘇鸾狠狠的拿眼睛剜着她,似要劃花她的臉,撕碎她的衣服,捏碎髻上的珠釵和身上佩戴的首飾,蘇家越發落魄,日子過得緊巴巴,她已經有許久沒有換一身新衣裳了。

“賤人,你還回來做什麽?你不是說以後都再不會到我蘇家來了嗎?怎麽現在又巴巴的湊了回來?難不成是隔壁不要你這個童養媳,就把你給趕回來了?”

童養媳?

雲瑤對着這三個字咂了咂嘴,瞬間就被膩歪了。

偏偏對面那兩人絲毫沒有感覺到她的膩歪,蘇鸾剛一說完,妹妹蘇鳶就捂着嘴一派做作的姿态,輕聲細語很溫柔,目光盈盈很清純,嘴皮子一開一合,說出的話怎麽聽都有股子的惡毒味道。

“這可如何是好?這種事豈是他們說不要就能不要的?當我們蘇家是什麽地方?不要了就往我家扔,讓外人怎麽看我蘇家?表姐往後還怎麽嫁人呢?”

雲瑤當即輕嗤一聲,“你蘇家本就是垃圾回收站,專門收購垃圾也專出垃圾,今天若不是蘇夫人求到了門外我是無論如何也不會踏入到這個垃圾堆裏來的,生生降低了本姑娘的格調,再出去的時候也不知會不會被染上垃圾的臭味。不論如何,離開後可必須得全身上下的清洗加消毒至少十八遍,才能讓我覺得不那麽惡心。”

這話更毒,直把蘇家所有的人一個不落全部都罵了進去,罵得那位躺在地上裝死的少年忍不住身子一抽一抽猶如帕金森,也罵得蘇家姐妹兩滿臉通紅,被氣的。

“你胡說!我娘怎麽可能去求你回來?你說這話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在慕家待不下去就待不下去,老實承認我們又不會真把你給趕了出去。不過既然你如此看不上我蘇家,那還留在這做什麽?滾出去!”

蘇鳶卻皺了皺眉,仔細看着水池對面的雲瑤,神色之中浮現了一絲懷疑和不确定,便伸手輕扯了扯叫罵的蘇鸾,阻止她繼續說下去,目光卻始終落在雲瑤的身上,道:“我娘叫你回來做什麽?”

“你覺得呢?”

雲瑤不禁多看了蘇鳶一眼,很小的時候就知道,這蘇鳶雖是妹妹,年紀也小,但卻是要比那姐姐蘇鸾穩重多了,換一句話說,那就是天生的心思深沉。生活在蘇家這個僅僅簡單到僅只有幾個主子的人家裏尚且這般深沉,做壞事從不自己動手,若将她換一個複雜的地方,比如侯府內院之類的,稍加雕琢就是一天生的宅鬥高手啊!

蘇鳶被雲瑤那好似扒了她衣服的目光看得渾身不對勁,又聽她那含糊其辭的回答,更越發皺起了眉頭。

其實她還是有些相信了那些話的,的确不是楚雲瑤她自己要回來蘇家,而是因為楚家人要來接她回去京城侯府,蘇家如何也不能交不出人,所以便去将她叫了回來,或者說,可能的确是娘親去隔壁慕家求了楚雲瑤回來。

蘇鳶不由捏了捏手,又扯着還要繼續與楚雲瑤争執的蘇鸾,“姐姐,先別争,我們去問問娘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蘇鸾惡狠狠瞪雲瑤一眼,反手一扯蘇鳶就朝許氏的屋走去,嚷嚷着:“對,我們去問娘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到時候看這死丫頭還怎麽狡辯!定要将她趕出府去!”

雲瑤目送着她們離去,神色淺淡,根本就不把這放在眼裏,轉頭去看那被扔下的少年,他正在地上扭動,掙紮着爬坐了起來,也轉頭來看她,神情同樣淡淡的,如果不是洩露出的那一點點微不可察的好奇,雲瑤都要懷疑他根本就沒将她看在眼裏了。

他扯着袖子擦了擦嘴角的血漬污泥,搖搖晃晃的站起來又搖搖晃晃的繞過水池朝她走過來。

在這個過程中,雲瑤始終站在原地不動,只靜靜看着他,眼眸中逐漸升起了一抹興味。

随着他的一步步接近,她才終于看了個清楚,他那一雙分外桀骜的眼睛。明明臉上的表情很淡,淡到冷,這一雙桀骜的眼睛卻霍然讓他有了幾分陰桀。

他終于走到她面前,擡頭看了她一眼,然後低頭彎腰,“謝表姐相救。”

“我可沒救你。”

“不管如何,确實是因為你的出現才讓她們停了手,也算是你救了我一次。”

她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看他的眼神之中,那一抹興味越發濃厚,這個她從不曾刻意關注的所謂表弟,今日初見竟是意外的讓她有些驚喜,唔,或者更準确的說,是驚豔,驚豔于他的心性和行事,怎麽看都比蘇家其他人順眼多了。

“那你打算怎麽報答我?”

“呃?”他忽然擡頭來看她,像是沒想到她會如此反應,那看着她的神情不禁有些懵,愣了半饷才又垂下眸子,“你想要我怎麽報答你?”

“你什麽本事都沒有,也沒有能打動我的東西,所以你什麽都報答不了我。”

“……”

“不過,我問你幾個問題,你自己選擇答或者不答。”

他擡頭,被她這連番的不按常理出牌弄得有些發懵,不知不覺中連渾身的陰桀都少了些。

雲瑤也不管這些,只對着他提問,“她們總是這麽欺負你?”

“……嗯。”

“你不會反抗啊?”

“打不過。”

“你姨娘都不護着你?還有蘇老夫人,怎麽說你也是她親孫子,還是打破了蘇家三代單傳魔咒的功臣,難道也任由着他們欺負你?”

他看着她,目光中透出幾分古怪之色,好像她說了什麽很奇怪的話問了很奇怪的問題,在雲瑤都要忍不住懷疑自己臉上是不是長出了一朵花而不禁伸手摸了摸的時候,他才終于開了口,“姨娘雖比夫人得父親的寵愛,也潑辣些,可畢竟也只是個姨娘,而我也不過是姨娘生的,如何能比得上正經的少爺小姐?”

雲瑤一怔一愣,然後微斂眉,沉吟着也不知在想些什麽。

身後路上有腳步聲響起,打斷了她的思索,是蘇老夫人身邊僅剩的一個丫鬟匆匆走了過來,看到與雲瑤站在一起的小少爺時不由驚詫,也多看了他一眼,随之就像是個沒事人般的笑着說道:“剛才姑娘走得匆忙,都沒來得及跟您說原先那小屋早已荒廢不能住了,另外給您安排了住處呢,這不,老夫人趕忙的差遣奴婢追來帶姑娘您過去。”

她都已經在這裏站了有大半個時辰了,這才有人追上來說要帶她去住的地方?

不過,唔,那小屋竟是已經荒廢不能住了嗎?想着怎麽感覺怪可惜怪舍不得的呢?

雲瑤也沒跟她廢話,淡淡示意她前頭帶路,然後一拎這蘇家的小少爺,跟在了後面。

他在她手中掙紮,兩條眉毛狠狠的擰到了一起,龇牙咧嘴像一只狼崽子,“你幹什麽?放開我!”

她手上又是一拎,輕易的就壓制了他的掙紮,不冷不淡的說道:“我話還沒問完呢,你急什麽?”

他掙紮不動便龇牙咧嘴狠狠的皺眉,她輕松的拎着他,看着在前面領路的丫鬟,已想去了別的事情。

一路走去很安靜,幾乎沒見着一個人,事實上現在蘇家這宅子裏也确實沒多少人了,除蘇家一家子外,奴仆什麽的在這十年間已遣的遣,賣的賣,所剩不過寥寥幾個賣了死契不用給工錢的,就連少爺小姐身邊都沒有貼身的奴仆,因為養不起啊。

這一路過去,看到宅子有好些地方已經破損,也沒有去修理一下,有些偏角的地方甚至都長出了亂草。

雲瑤眼珠一轉便将這一切都看在眼裏,不過卻絲毫也沒有同情憐憫,冷眼一掃而過,反而唇角輕輕勾起,對眼前所見只感覺甚是滿意。

沒有讓他們去以天為蓋地為床,還給他們留了點産業,就已經是看在死去的蘇老爺子面上了。

在那雲瑤十年前居住的小屋前,關心親親師妹回了蘇家不知有沒有被欺負所以就忍不住重操舊業利索的翻牆尋過來看看的慕公子正站在那兒,看到的卻是滿目破敗與荒涼,不禁好一陣咋舌,吶吶說着:“不過幾年沒來看看,怎麽竟成了這般模樣?瞧這破得,連頂都沒了,四面牆也塌了三面,還怎麽住人啊?”

他吶吶自言自語,看着眼前這破敗不堪終于連屋頂都坍塌不見了的小屋,各色神情紛紛浮現閃爍,其中竟還有一抹可惜舍不得。

這裏可是留了許多他和瑤瑤的美好回憶啊,就這麽破敗沒了,他森森感覺到心肝揪疼,正在一滴一滴的淌血!

該死的蘇家人,吃了飯都幹什麽去了?竟讓他的美好回憶荒廢成了這般模樣,不滅一滅你們簡直是難平爺的心頭之恨啊!

小鎮上,蘇家內,一人冷眼查看甚滿意,一人目瞪口呆心淌血,而遠在百裏之外,那條通往宜山鎮的小道之上,也有人在滿腔憤恨的罵咧咧,身旁跟随之人一個個皆都噤若寒蟬不敢言。

“這什麽該死的鬼地方!該死破路!這般颠簸破敗,是給人走的嗎?”

随着這話一同響起的,還有“砰砰”兩聲,是一個二十七八歲的年輕男子氣急敗壞的用力踹着因為道路颠簸而終于颠壞了,停在路上動彈不得的馬車。

這兩腳踹下去,馬車不過顫了顫,依然停在那兒動不了,他自己倒是“咝”的抽了口涼氣,腳尖點着地狠狠抽了兩下。

疼!

“該該……該死的,老子還道是什麽好差事,好歹可以出京城來沿路賞玩,可這該死的地方,人怎麽就能住在這等該死的地方!老子……咝~老子以後再不來這了,老子發誓!”

旁邊随從誰也不敢搭腔,一個個都低頭忙着自己的事兒,搶修馬車啊,就地駐紮啊,搜羅食物啊,伺候大爺給大爺揉腳啊……

誰搭腔誰死啊!

終于,腳不那麽疼了,他一把推開低頭給他揉腳的小厮,不耐煩的問道:“離那該死的什麽宜山鎮,究竟還有多遠?”

“回爺,還有大概百裏路。”

“什麽?!我……卧槽!”

07 桃花開了

更新時間:2014-8-21 23:41:16 本章字數:14067

這次前來宜山鎮接雲瑤回京的,是楚侯府四爺楚明月,也就是侯爺的第四個也是最小的兒子,若見了面,雲瑤還得喚他一聲四叔。

這位楚四爺并非侯爺正夫人所出,不過卻深得侯爺的喜愛,或許是因為他的姨娘很得侯爺歡心,也或許是因為他是最小的兒子還是老來得子自是要更寵愛一些。

楚家的四叔今年高齡二十三,在他出生的時候楚侯爺已經有四十五歲,楚家長孫都出世有三年了,不過楚天域那小子年紀再大,也得喊他一聲叔。

想當年,楚四爺的出世可是在京城裏都刮起了一陣不小的風波,楚侯爺大喜過望連擺三天流水宴,連帶着他姨娘在侯府的地位也水漲船高,份位都升了一級。所以說,他雖是個庶出的,但因為有侯爺的寵愛,這些年來在紫陽侯府可真是過得有滋有味不知道有多好,生生活成了一個二世祖,至今沒有好姑娘願嫁給他。

想到媳婦,他就不禁生出了與那黃家公子同病相憐的心戚戚,而且好歹,人家黃公子有當年老爺子與黃閣老的訂親依傍着,怎麽說楚家都會送個姑娘過去給他當媳婦,他楚四爺可沒有自幼定下什麽親事啊,這媳婦還不知道在哪裏飄蕩着沒着落呢!

不過這楚黃兩家的婚約現在可是讓整個侯府都不得安寧,府裏适齡待嫁的姑娘足有四位,卻哪位也不願意嫁給黃公子,危機之下倒是難得有志一同的齊齊想到了那位早就已經被幾乎與逐出楚家沒差別的三姑娘。

楚明月坐在路邊石頭上,等着随從将馬車修理好,沒事幹便東想西想的,想到了府裏那些事兒不由得輕嗤一聲,很嘲諷很不屑很輕鄙的那一種。

不屑鄙夷的同時,他又忍不住的為黃公子掬一把同情淚,若像黃兄弟這般,真還不如沒那婚約呢,也省得被推來讓去,誰都嫌棄不願嫁。

啧啧,男人的臉都被丢盡了!

他拿着手中的枝條朝旁邊地面上抽擊了幾下,發出一陣“piapia”的聲響,随後他轉頭去沖着那群忙得熱火朝天的随從們吼道:“都弄好了沒有?趕緊的,老子的屁股都快要坐壞了!這該死石頭,怎麽就這麽硬吶!”

小厮趕緊跑去拿了個相當厚實的墊子,又颠颠的跑回來彎腰放到他屁股旁邊,“爺,趕緊墊一個吧,這石頭又硬又不光滑,可千萬被傷了您的……尊臀。”

他勉為其難的略微擡了擡他嬌貴的臀,讓小厮将墊子放好又坐下,這綿綿軟軟的頓時讓他舒了一口氣,手中枝條“啪”一下就抽在小厮的腿上,怒道:“早幹嘛去了?竟讓老子生生受了這麽久的苦。”

“爺恕罪,小的方才沒注意,請爺責罰!”

他哼哼兩聲,揮手讓人滾遠點,該幹嘛幹嘛去,他則摸着下巴一臉痞色的喃喃自語着:“也不知道老爺那三侄女長得是個什麽模樣,剛出生時倒好像是水靈靈的一坨,甚好看。哎哎,記不太清了!不過以二哥二嫂的模樣,想來他們的女兒應該不會差到哪去。這可真是便宜了黃涵那小子,老子那麽水靈靈的侄女竟給了他當媳婦,還是老子萬般辛苦的親自來接回京城的。”

真是越想越不爽,老子的媳婦還沒着落呢,那小子憑什麽就先娶媳婦了?而且娶的還是老子的侄女!

楚四爺坐在路邊無聊得都要長出毛來了,被這該死的破路颠壞了的馬車終于修理完整,可以再次上路了。他在小厮的伺候下,扭着腰登上了馬車。

哎呦,在石頭上坐太久,腰都僵硬了!

馬車辘辘,馬蹄踢踏,一隊人又朝着宜山鎮趕去,此刻已近黃昏,他們若走得快的話,大概能夠在天完全暗下來之前到達宣城,不然就露宿荒野吧。

從宣城到宜山鎮,還有足足八十多裏的蜿蜒山路,若是正常趕路倒是完全能在一天……哦,半天之內趕到。

宜山鎮,蘇家後宅,夜色漸深,幾乎所有人都已經熄燈早早的睡下了。

之所以說是“幾乎”,就是因為有人沒有鑽進去那溫暖的被窩,而且還打擾了別人也不能去鑽被窩。

“吱——”

房門開啓,雲瑤看着坐在她門口的那個小小身影,目光微涼,眉心輕蹙,顯然是并不怎麽高興。

“夜深了,大家都已經睡下,你還坐在這裏做什麽?”

屋內透出來的亮光照出一雙格外晶亮的眼睛,森森的像是一只狼,莫名讓人覺得森涼和陰桀,被他這麽看着,就覺得渾身涼絲絲的。

此人正是蘇家的那位小少爺,蘇青澤。

他坐在門口,在雲瑤開門的時候“呼”的一下就站了起來,絲毫不在意她的驅趕,只用那雙眼睛直直盯着她,說:“您要如何才肯教我武功?”

雲瑤眉頭皺得更深更緊了,這小子自從那天見到了她施展武功之後就盯上了她,纏着想要她教他武功,怎麽趕也趕不走,關上門他就坐在門外,一坐便是一整夜,讓她都不知該将他怎麽處置了。

扔他出去?打斷他的腿?幹脆直接殺了他眼不見為淨?

扔他出去他馬上就會又跑回來,至于打斷他的腿或幹脆殺了,說真的,雲瑤還真下不了手。

她雖性子涼薄殺人不眨眼,可也不是濫殺無辜的人,這小子從始至終都沒有對她做出過任何一點壞事,反倒是恭恭敬敬一副認定了她是師父的态度,讓她怎麽對他下狠手?

其實最主要的還是,這小子看着很順眼,不然的話,單只是敢纏着她不放這一點,她就早已經出手打斷他的腿了。

她不禁狠狠揉了揉眉心,覺得腦袋生疼生疼的。

“我自己都還是別人的弟子,所學皆都是師父傳授,是不能随便再傳授給別人的,所以我不可能教你。”

嗯,雖事實有些許偏差,但也差不多确實就是這麽回事。再說,她可不想帶個小子去悉心教導,當老師什麽的,她真心不會。

他定定看着她,像是在求證她這話的真假。當然他是看不出真或假來的,但他卻執拗的繼續問:“那要怎樣才能傳授給我?”

“……”

雲瑤扯着嘴角,真不知該怎麽回答他這個問題,是不是不管她說出什麽樣的理由原因來,他都能問出類似的問題來?

那她還說個屁!

從來淡定難以起波瀾的雲瑤,在蘇青澤小朋友的連番糾纏追問逼問之下,終忍不住額頭青筋“突突”的跳,然後“砰”一聲将房門重重關上了。

蘇青澤站在門口眼巴巴的看着緊閉的房門,又抿抿小嘴一臉的倔強執拗,然後就這麽直對着門口再一次盤腿坐了下來。

門那一邊,雲瑤感覺到這小子的動靜,不由伸手扶額,搖搖頭爬上了溫暖的床,不打算再理會他了。

次日,天邊剛蒙蒙有了些亮光,她就睜開眼醒了過來,躺在床上側頭看向門口方向,輕輕皺攏了眉頭。

房門開啓,不意外的看到蘇青澤那小子還坐在門口,這一次卻沒有像往常一樣見到房門開啓就馬上彈跳起來目光灼灼的直盯着她,因為他正縮在門口昏昏然,幾乎沒了意識。

雲瑤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的吐出,壓下心裏的暴躁和忍不住在額頭上跳動的青筋,在他面前蹲下,并搭上了腕脈,心裏卻還在想着,怎麽就偏要在他的面前施展武功呢?

都怪慕小白那魂淡,沒事爬什麽牆?他倒是爬得利索一點都沒有因為時代的久遠而生疏,卻害得她因為看到他在眼前晃就眼暈,而忍不住對他動了手,結果被蘇青澤這小子給正好瞧見了。

然後,她就這麽被這小子給纏上了?

脈象虛浮,心跳急促,渾身發燙。

嗯,着涼發燒了。

她皺着眉,将軟塌塌昏迷了過去的蘇青澤從地上拎起,拎進了她的房裏放置在她剛起來還沒散完熱的床上,然後她就那麽站在床邊直勾勾盯着他,一臉頭疼連帶着心肝肺也都跟着一起疼的表情。

蘇青澤從被燒得昏沉沉中清醒過來的時候,第一時間便是感覺到一陣暖意,帶着一股子的藥香,讓他尚有些沉重的腦袋都一下子輕松了許多,然後他才逐漸回神,看到眼前這陌生的環境,慌忙的轉頭似在尋找什麽,可是沒有,什麽都沒有!

人不見了,他執拗的糾纏着要當師父的那個人,不見了!

他有些慌,有些呆怔,然後“呼”一下坐了起來連衣服都沒心思穿的奔出了門外。

雲瑤此刻卻正坐在與慕家相隔的牆頭上,與慕公子肩并肩,不過就是她面朝着蘇家,慕公子則面朝着慕家。

“你說楚家的人已經到了宣城?可算是來了。”她捧着暖暖的茶杯淺抿一口,呼出的氣息在面前缭繞成一團白霧,将她面容籠罩,迷蒙之中透着神秘,神秘中又覺分外脫俗。

這山裏的氣溫總是要更涼一些,現在已過了初春,外面天氣早已經回暖,雖依然涼絲絲的,但那風吹來至少不會有刺骨的感覺。而這山裏的小鎮,太陽下還好,到了晚上才是真正的冷。

與她同樣的,旁邊慕公子也捧着一杯熱茶,兩人肩并肩坐在牆頭,聊天喝茶,怎麽看怎麽惬意,就着頭頂照拂的陽光,渾身暖融融的,讓人不禁有那麽一點點困乏,想睡覺。

慕公子一臉享受的眯起了眼睛輕輕呼出一口氣,“可不就是總算要來了嗎?爺都等了他們這麽多天,等得都快發黴了。”

關于這一點,雲瑤難得認同的點了點頭,她已經回到宜山鎮足有七天,先了她好幾天離京前來接她回京的楚家人卻至今沒有出現,讓她都忍不住要懷疑是不是在半路遇上了什麽意外和不測,來不了了。

若是再不來,她的耐心可是就快要等沒了,到時候轉身就走,楚家接不到人,蘇家交代不了什麽的,她可一概不管。

又喝了口熱茶,感受着渾身都暖洋洋的,又說道:“也不知是誰千裏迢迢的趕來這犄角旮旯,倒是辛苦了,我是不是該做點什麽以表謝意?”

“楚四爺。”

“嗯?”

“就是那位享譽京城,與黃公子齊名的纨绔,楚四爺楚明月,也就是你的四叔。”

雲瑤皺了皺眉,将有關于她這位四叔的信息在腦海裏過了一遍,并沒有發現什麽特別的地方,但竟是他來接她回京?先前倒是沒有特別的注意。

她沉吟了一下,悠悠說道:“如果是他的話,倒是能明白為什麽到現在都沒到鎮上了。”

楚家的人可是先了她好些天離開京城的,她這一路雖說是趕路回來,但其實也并沒有走太快,回來到現在也有這麽些天了,那位楚四爺卻才到宣稱,至少也要今天中午才能到鎮上,甚至一個弄不好,今天都不一定能到得了。

這還真是趁着這來接她的機會,離京一路游山玩水呢!

就在雲瑤與慕公子肩并肩互相倚靠着坐在牆頭曬太陽的美好時刻,頭頂暖烘烘的太陽讓她舒坦的眯起了眼睛昏昏欲睡,然後她忽然掀了掀眼皮,看到那個從她屋裏奔出來的小小身影,那衣衫不整,那鞋子都沒穿,那一臉惶恐焦急好像被全世界抛棄了的小可憐模樣……

如此惬意的時光頃刻間就被生生打碎了,雲瑤掀着眼皮看那小子沒頭蒼蠅似的亂轉亂找,額頭上有青筋“突突”的跳,不禁伸手狠狠揉了揉太陽穴。

慕秋白也察覺到了蘇青澤的動靜,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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