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還要不要臉? (4)

由扭轉過身來看,看得樂呵呵的,伸手就勾過雲瑤的肩膀,說道:“這可真難得,竟有人想要拜你為師,我說瑤瑤,你就從了吧。”

這話說的,好像她有多不受待見似的。

雲瑤眼角都懶得分他一點,只是高高的俯視着那團團轉的蘇青澤,眼眸之中隐有光芒劃過,似正在仔細思索着什麽。

另一邊,楚四爺他們前一天緊趕慢趕的終于在天完全黑下來之前到了宣城,不必露宿荒野真是讓所有人都不由得大大松了一口氣,只是在找客棧的時候卻又遭遇了一番波折,歸根結底自然全是因為楚四爺。

宣城雖說是一座縣城,比宜山鎮那真是好了不知多少,不過畢竟也是地處偏僻,游客什麽的十分稀少,找遍整一座城也不過區區三家客棧而已,其中的條件你也不能期望能有多好。可偏偏,楚四爺是什麽人啊?那可是橫行京城的主,往日裏去的哪一個不是好地方?

他這一路從京城過來游山玩水也是處處精致,只是越接近宜山鎮那條件越惡劣,再加上中途路上遭了那麽一點波折,正憋着滿肚子的不滿和怒氣怎麽也發洩不出來,于是一見到那簡陋粗鄙的客棧,他當即就怒了,說什麽也不肯踏足這等粗陋之地。

随行之人好說歹說,他都不肯,東挑西揀還差點與客棧老板打了起來,當即憤憤然拂袖而去,卻找遍整個宣城也才找到另外兩家,還是條件比先前那家更差的。

楚四爺一時間鼻子都氣歪了,相互一對比甚至覺得原先的那一家真真是好了太多,可他又拉不下臉面折返回去,天色以黑他更不願意露宿荒野,不得不委委屈屈的湊合了一晚。

這一晚,他躺在客棧那一張讓他怎麽看怎麽粗鄙怎麽看怎麽不幹淨的床上輾轉反側,總覺得渾身上下沒有一處是舒服的,好像有無數的虱子跳蚤在床上爬來爬去,爬到了他身上,幾乎要将他淹沒了。

在如此情況之下,他不由得時時驚悸,處處驚疑,哪裏還能夠睡得着?

如此一直到後半夜,他終于扛不住一路颠簸的勞累和被折騰的精神疲憊,在跟虱子和跳蚤的争鬥中不知不覺中睡了過去,并一睡,就睡到了日上中天午時都快要過了。

他抓抓撓撓的從床上起來的時候,所有人都早已經起來并一切準備妥當就等他一個人了。不過雖是等了大半天,卻誰也不敢有半點怨言,更不敢去大膽的叫醒了他。

“爺,可是現在就要出發?此去宜山鎮還有八十多裏路,若是趕緊的話,應該能在天黑前趕到。”

伺候着四爺用膳完畢,他的貼身小厮小心的詢問着他的意見,眼角悄悄瞥着,總感覺四爺今日哪裏有些不對勁,好像有些坐立難安的。

楚明月确實渾身不對勁,渾身不舒服,坐立難安忍不住伸手在身上撓了幾下,聽到小厮的話當即便說道:“那還等什麽?趕緊的走啊!老子可不想在這個鬼地方再待一晚上!”

說着當先站了起來朝門外走去,期間又忍不住伸手到背後,在屁股上用力的抓撓了兩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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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厮見着,亦是忍不住的眼角“突突”跳了兩下,心裏出現了某個不太好的預感,那小眼神頓時就有些小心翼翼的探究,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麽,可他不敢說啊!

終究,他狠狠咽了咽口水,強行咽下到了嘴邊的話和那一點點因為對主子有所隐瞞而泛起的心虛愧疚,低頭垂目、低眉順眼的跟了上去。

這一路過去,那才是真真颠壞了四爺嬌貴的屁股,昨日的颠簸小道與這滿是泥石的山路相比,那簡直就是康莊大道啊有木有!

蘇家宅院內,雲瑤從早上等到中午,又從中午等到傍晚,那本應該是中午就能到達的楚家人依然連個影子都沒有,讓她不由得感嘆,不愧是楚四爺啊!

不過從宣城過來的這一路,除了山還是山,除了樹還是樹,似乎并沒有什麽美麗風景值得楚四爺停下流連忘返的。那或者,他們是爬過來的?

此刻,夕陽西下,她坐在門口享受着今日最後一點陽光的溫暖,對坐在她對面眼巴巴看着她的蘇青澤說道:“放棄了,我沒打算收徒弟。況且就算我真願意教你,你也應該知道有人要來接我離開,根本不可能有那時間和機會教你什麽。”

他怔了怔,在雲瑤以為他總算是要放棄的時候,卻又說道:“我跟你走!”

“噗!”

坐在旁邊看戲的慕公子忽然一口茶噴了出來,轉過頭來不禁就多看了他一眼,抽着嘴角說道:“小子,你知道她這是要被接去哪裏嗎?那裏豈是你說去就能跟着一起去的?再說,就算真讓你跟着去,你走了,你姨娘怎麽辦?”

他倒是挺喜歡這小子,比蘇家的其他人順眼多了。

尤其是這雙眼睛,啧啧,就跟那狼崽子似的!

蘇青澤皺了皺眉,神色之中也不禁有一抹掙紮和不舍,最終卻果斷的搖頭,“姨娘定會照顧好她自己,我現在即便是留在她身邊,也只是她的拖累。讓我跟着你吧,我會做很多事,洗衣做飯掃地打點行李,還會打架!”

“我說你這小子!”慕公子忽然伸手,一下就将他拎到了眼前,敲着他的腦袋說道,“好好的小少爺不做,你這是想要當小厮啊!”

“什麽狗屁小少爺?小爺才不稀罕!”

“呦呵!”慕公子頓時就樂了,僅僅因為“小爺”這兩個字。

雲瑤在旁邊揉額頭、撫平凸起的青筋,一個慕公子時不時在她眼前晃蕩就已經夠煩的了,真不想再多個小子來讓自己不得安生。

“你知道這是不可能的。”她開了口,對他說道,“不管你在蘇家過得如何,不管蘇家的這些人是如何看待你,你身為蘇家小少爺的身份是不會改變的,他們怎麽可能讓你跟我走?我本身去了京城也必然是麻煩纏身,自顧不暇又哪裏還能顧得了你?”

他看着她,又咬了咬嘴唇,低下頭也不知在想些什麽,臉上不斷的神情變換,顯然此刻心情也是十分的不平靜。

然後他忽然又擡起頭來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站起轉身,竟是一言不發的就走了。

雲瑤:“……”

慕公子:“……”

他這是什麽意思?終于放棄了?還是回去想別的法子了?

慕秋白湊到她耳邊來嘀嘀咕咕的,雲瑤松一口氣,壓根就不理他,并在終于被耳邊的聒噪鬧得心煩忍無可忍之時,毫不留情的一腳就将他給踹飛了出去。

“閉嘴!”

終于,當夜幕降臨的時候,蘇家門外出現了一隊車馬,正是趕了一路總算抵達目的地的楚家人。

他們的出現馬上就驚動了早已等候多日的蘇家衆人,在馬車停下,楚四爺卻還在哼哼唧唧的被颠簸得渾身骨頭都在疼着幾乎動彈不得好半天都沒有能夠從馬車上下來的時候,蘇老夫人就帶着許氏以及這幾天被老太太強壓着沒有出去厮混的蘇懷遠一起匆匆的出現在了大門口。

“親家可算是到了,老身自收到信起便一直盼望着,不知這一路過來可還順利?”

蘇老夫人十分熱情的對着那馬車說着,這些天也确實是等急了,都過了好多天了,也不知是楚家的哪位負責前來接那死丫頭回京,信上并沒有說明。

在她說着的時候,旁邊随她一起出來的蘇懷遠卻在看着眼前這華麗的馬車,目光之中有着毫不掩飾的豔羨和嫉妒,許多年前,他也是曾擁有這般陣仗這般奢華的,當年他可也是京城裏的一霸,只可惜一朝落魄物是人非,在這蠻荒小鎮龜縮二十年,從一開始的憋屈到現在再想起不禁有了恍惚如夢的感覺。

他眼珠溜溜的從眼前馬車,旁邊的随從以及一匹匹健壯的駿馬上掃過去,懷念、貪戀、豔羨、嫉妒,尚未見到馬車中的來人便已經不自覺的生出了敵視之心。

許氏看着眼前的華麗馬車,也是不禁神色一陣恍惚,然後怨憤的看了旁邊的老夫人以及蘇懷遠一眼。

如果不是蘇家突然落魄,如果不是她當年被蒙蔽了雙眼行差踏錯一意孤行,她現在即便不是名滿京都的貴夫人,也絕不會淪落到這犄角旮旯裏來,還要每天為區區幾兩銀子而算計來算計去。

這一家三人對着眼前的陣仗心思不定,神色各異,而馬車裏,在蘇老夫人的熱情問候聲中,楚四爺也終于在小厮的攙扶下掀開門簾走了出來,臉上還有着因為強忍不适的扭曲,面上倒是也沒失了基本的禮數,朝蘇老夫人拱手說道:“小侄明月,老夫人有禮了。有勞老夫人親自出門迎接,小侄真是愧不敢當。”

他說着話的時候,還微微撅着半邊屁股,真不是他在京城裏橫行慣了不知禮數不将眼前蘇家放在眼裏,實在是這一路颠簸過來,從不曾受過苦楚的嬌貴四爺,現在竟還能站着跟人說話就已經是奇跡了。

全身的骨頭都要散架了好麽!嬌嫩的臀真的好疼呀,絕對碎成十幾瓣不止了!

還有這身上癢癢的,都已經癢了一路了,絕對是有什麽東西沾染到身上了啊!

他強忍着滿身滿心的不适和想要淚流滿面的沖動,朝蘇老夫人拱手,略彎個腰的動作,又牽扯到了渾身骨頭,頓時讓他禁不住的輕聲抽了口氣,臉色也扭曲了一下。

蘇老夫人看着他的這模樣,連忙側身,伸手朝着門口一引,說道:“沒想到竟是楚四爺親自前來,未有遠迎還望見諒。一路舟車勞頓相比也是疲乏,不如先進府裏去坐下歇息會兒,有事也不急于一時。”

“那就有勞老夫人了,說真的,這一路還真是不好走,尤其最後的這百多裏,真真是全身的骨頭都要被颠散架了。”

蘇家三人的臉色皆都不同程度的僵硬了一下,不管楚明月說這話時是什麽心思又或者有何深意,落在他們的耳中都是極不舒坦的,這份不舒坦來自于曾經的金樽玉馬,更來自于如今的落魄。

所幸老太太不是個心思淺的,很快就恢複了面上的平靜,對楚明月客氣熱情中還帶着些許小心翼翼和讨好,笑着說道:“楚四爺辛苦,府上早已準備好客房,快快請進。”

楚明月不着痕跡的側首看了一眼,似是察覺到了什麽,轉瞬便又是那一副佻達又苦悶的小樣兒,與老夫人一同進入了蘇家。眼珠一溜便将周圍附近都轉了一遍,像是在尋找着什麽,問道:“老夫人,不知我那侄女兒現在哪裏?這些年我們也有所疏忽,對她少了許多關心,都不知她過得如何。”

聞聽此言,三人的臉色都有些微變,不過想到現在的楚雲瑤簡直比他們都要過得好了不知多少,又忍不住有些嫉恨,以至于這一瞬,門口這一片的氣氛都變得有了些詭異。

老夫人瞥了身旁的兒子媳婦兩人一眼,面不改色的笑着說道:“瑤兒相比正在屋裏,我現在便讓人去通知她一聲。”

“那敢情好,我都還沒見過這侄女長的什麽模樣呢。”

正說着,迎面走來一對嬌豔的姐妹花,正是聽聞了楚家來人終于到了門外的消息而急急奔了出來的蘇鸾和蘇鳶姐妹兩人,遠遠就看到從門外進來的年輕公子英俊潇灑,滿身的貴氣逼人,頓時眼睛一亮,腳下的步子也更快了幾分。

這邊看着似乎氣氛正不錯,遠在幾千裏之外的京城焰王府中,也正有人在月色下竊竊私語。

“你說真的?”

“那還能有假?我今日親耳聽到楚二小姐與我家小姐說起的這事兒。”

“哎,你說這事兒黃公子能答應嗎?我可是聽說黃公子十分的喜歡楚二小姐,有一次還在街上看到了他攔下楚二小姐,言語之中十分親密呢。”

“這種事哪是他不答應就能行的?再說,楚二小姐那樣仙子般的人兒,不知有多少王公貴子擠破的腦袋的想要娶她,紫陽侯爺又怎麽能舍得他最是疼愛的二小姐嫁給黃公子那樣的人?那不是鮮花插在那啥上嗎?”

“那倒也是,就可憐了那楚三小姐。”

“切!依我看她該慶幸才是真的。就那楚三小姐的名聲,說不準一輩子也嫁不出去!現在好了,怎麽着也是正正經經的黃府少夫人,金貴着呢!”

這兩個丫鬟在那兒躲懶叨嗑,語氣抑揚,情緒起伏,兩雙眼睛皆都是閃閃發亮的,完全是沉浸在了對八卦的熱情之中,而絲毫沒察覺到不知何時在她們身後出現了兩個人,将她們的這一番對話皆都聽了進去。

半饷,這兩人轉身離去,無聲無息的驚動不了任何人,一直走過了幾個拐角,其中那黑衣侍衛模樣的人才斜着眼瞄了旁邊一眼,又瞄一眼,廊檐上懸挂的燈籠照出他滿滿一臉的古怪和微微扭曲的表情。

是他眼花了吧?或者是出現了幻覺?不然為什麽他竟看到世子剛才在偷聽兩個丫鬟的牆角?而且,似乎好像還聽得挺津津有味的。

奇怪,太奇怪了!

是他想多了吧?其實世子只是正好經過那裏而已,正好走到那裏想要停下來歇歇腳而已,不是因為聽到那兩丫鬟的對話而故意停下來偷聽的。

嗯,一定是這樣沒錯!不然就憑着世子爺那見了公主落水,甚至見到王妃跌倒都能眼神也不帶斜一下的從旁走過的性子,怎麽可能會去關注區區兩個丫鬟的八卦叨嗑?

他在這裏自我催眠,又是搖頭又是點頭又是匪夷所思又是恍然大悟,就連旁邊他家世子爺看了他一眼,一眼,又一眼,竟是都沒有察覺反應過來。

直到他想着想着又偷偷的将小眼神瞄了過去,霍然對上一雙幽冷的眸子!

頓時一個激靈回過了神來,那可當真是虎軀一震,剎那間從腳底板升起了一股嗖嗖的涼意,讓他不由自主的扯起了僵硬的嘴角卻只露出一個幹巴巴的笑來,眼珠子骨碌碌一轉,帶動起思緒飛轉,終于在即将被冰凍成渣渣随風飄散之前想到了一件事。

“主子,大公主明日舉辦探春宴,特送了請帖過來邀您同去,您去不去?”

世子爺沒有就這個問題給出任何的回應,只是在他這句話出口之後,面無表情、無動于衷,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卻無形中忽然沉重了幾分。

然後他不動神色,或者幹脆說是面無表情的收回了目光,率先往前走去,獨留下侍從一人站在那兒渾身僵硬小心肝亂顫。

這一回,是真的被凍成了渣渣,且正在随着世子爺的遠去而一點點随風飄散。

侍從望着他的背影淚流滿面,他錯了,真的!他就不該跟世子提起這種事情,這不是自找虐嗎!

終于,在他徹底要化成冰渣前,前方已即将消失的世子爺忽開了尊口,那聲音冰冰涼涼的落在他耳中卻猶如解除咒語的天籁,“去查,楚雲瑤。”

他一喜忙應下,緊接着卻又虎軀一震,精神一緊,神情一繃!

卧槽!他聽到什麽了?世子爺竟讓他去查探一個女人……哦不不,是姑娘!

他盯着已經快要消失在黑暗中的世子的背影,目瞪口呆卻又小眼神噌噌發亮,不經意的一側頭,就着頭頂朦胧的燈光,他看到廊外院裏的一株桃花,開了。

08 世子妃

更新時間:2014-8-21 23:41:16 本章字數:14392

雲瑤是被一聲聲的尖叫驚動的,先前在蘇宅門口蘇老夫人說是會派人來知會她一聲楚家人到了,可實際上,并沒有。

或許是忘了,或許是因為別的。

關于這一點雲瑤并沒有興趣去知道,只是當相距不遠的小院落裏傳出的嘈雜喧鬧擾了她的清淨和安寧的時候,她終于還是打開了房門,朝那邊走去。

因為蘇家的日漸落魄,這不大不小的宅邸裏其實有好些地方都已經閑置近似于荒廢,所以居住的地方也更集中了,楚四爺等人暫住的客房與雲瑤所住之地幾乎比鄰,她出門右拐走了沒幾分鐘就到了。

越接近,就越喧鬧,她都已經清楚的聽到了男子的尖叫,類似于受到了刺激驚吓的那種尖叫,還有因為這尖叫而造成的一陣陣混亂。

她站在外頭,聽着裏面的混亂,不由摸了摸下巴一臉的若有興致。

這是楚家人來了吧?裏面尖叫的是她那位據說十分纨绔的二世祖四叔?

唔,虱子?跳蚤?

她不禁勾了勾嘴角,也沒興趣要進去更仔細的查探情況了,在楚四爺的一陣陣驚呼和“嘩嘩”水聲,以及滿院的混亂中,轉身回了自己的屋。

啧啧,堂堂楚四爺是從哪裏沾染了一身的虱子和跳蚤上身?瞧這可憐見的。

不過無論如何,她還是別去湊這熱鬧了,若只是看到這位大不了她多少的叔叔沐浴戲水倒沒什麽,可如果也沾染了那些東西,可真是得不償失。

于是她就這麽過來走了一趟,連門都沒進更沒驚動到任何人的轉身又離開了,任由着她那位叔叔遭受折磨也沒有要拿出一星半點驅蟲藥的意思。

不管什麽藥,配制都不容易,她可舍不得拿來送給那些個不相幹的人。

她一夜好眠,好像壓根就不知道來接她去京城的人已經到了,睡得十分安寧,神清氣爽。

楚四爺則又遭了一晚的罪,實在是當看到從脫下的衣服裏蹦跶着跳出黑色小蟲子的場景太過于讓他毛骨悚然,從不曾有過此等遭遇的金貴公子因此而嚴重的精神受創,一時間也抹不去那心中的陰影,即便知道肯定洗幹淨清理幹淨了,還是覺得身上有蟲子在爬。

所以他睡了一夜,卻一臉憔悴,比昨天還要更加的虛弱了。

這原本是該多歇上幾天緩緩勁的,可嬌貴的楚四爺哪裏忍受得了這旮旯之地幾乎沒任何能入得他眼的玩意兒,僅僅第三天就忍無可忍的拉了雲瑤就登上了回京城的馬車。

什麽?你說小鎮雖小,好歹還是有青樓酒肆的?

別開玩笑了好嗎,咱四爺就算是眼瞎了,也看不上那等水準的啊!

到今日,離開宜山鎮已經足有三天。三天前,楚明月一早便拉着雲瑤登了馬車并一路急趕,似乎連那颠簸山路都不放在眼裏了,一口氣跑出到百裏之外,直到遠離了宣城他才長長松一口氣,然後惡狠狠說了一句:“老子就算是露宿荒野,也再不去住那該死的破客棧!”

由此可見,那陰影當真是頗深,簡直都快要衍變成他的噩夢了。

當年晚上,他們趕到了一座城內,有豪華客棧,有高床暖枕,有美酒佳肴,當然還有美麗佳人,楚四爺當即就圓滿了,只是多日的辛苦讓他都沒力氣去找美人,鑽進溫暖舒坦幹淨整潔的客房裏便睡到了次日午後,飽受蹂躏的心肝才終于略微緩了過來。

一隊人又在那多留了一天,這才繼續上路。

此刻,日近正午,他們一群三十多人趕了半天的路,暫且在路邊停歇了下來,休息片刻,也填飽空空的肚腹。

“呸!這什麽鬼東西,是給人吃的嗎?”

楚四爺剛咬了一口手中巨大的面餅,一頓一股子韭菜的味道從他咬開的口裏飄了出來,他才不過嚼了一下便渾身一震,眉心一擰,然後緩緩的,緩緩的整一張臉都扭曲了起來,“呸”一聲将那一口韭菜餡餅吐了出來。

雲瑤就坐在他旁邊,見此臉上沒有絲毫的反應,只是屁股挪了挪,離他遠了一點。

韭菜味兒十分濃郁,親熱的缭繞在他身邊四周不離不棄,聞着那個味道,雲瑤又離他遠了些。

楚四爺斜着眼,将她這一連串毫無滞凝的動作盡皆收進眼裏,那張俊俏的臉便不由得進一步扭曲,沒好氣的說道:“你這是什麽意思?嫌棄老子不成?”

“我老子十六年前就已經死了,你确定真的要當我老子?”

“……卧槽!”

她瞥了他一眼,小口小口的咬着手中肉餅,雖然是涼了滋味大不如前,不過跟旁邊那濃重的味道比起來真真是人間美味。

見到他盯着她手中肉餅,一臉的垂涎,她不禁微微勾起了嘴角,微眯着眼吃得更香了。

楚四爺狠狠的抽了下嘴角,“啪”一聲将手中的這該死的韭菜餅朝地上一扔,扯着脖子朝另一邊離得遠遠的人群便是一吼:“混賬東西,麻溜的給老子滾過來!”

那邊其實早在他第一聲罵出的時候就聽到了,此刻又聽這話頓時脖子一縮,心裏的那最後一點僥幸都沒了,當即便也溜溜的滾了過來,看到被扔在地上的韭菜餅頓時脖子又一縮。

我勒個去!這是那個魂淡給爺準備的?韭韭韭……韭菜!?

沒等他反應,四爺就一腳朝他踹了過去,頤指氣使道:“沒看到老子都快餓扁了嗎?還不快去準備?老子要吃肉,烤肉!”

這邊正說着,那邊就又走過來兩個人,兩個年輕貌美的姑娘。

她們手上捧着一個油紙包,輕輕打開頓時就是一股肉香飄了出來,雙手捧到四爺的面前,淺笑盈盈含羞帶怯的說道:“今日出城的時候想到怕是要在外頭停留,便打包了一些吃食,四爺若不嫌棄的話還請享用。”

這兩人,竟赫然是蘇家姐妹。

沒錯,就是蘇鸾和蘇鳶這對姐妹!

在三天前楚明月帶着雲瑤要離開的時候,蘇老夫人和許氏帶着包袱款款的這兩人出現在了面前,說是要去京城拜見長輩,正好與楚四爺同路便請求攜帶,照顧一二。楚明月在怔愣了一瞬之後倒也不好拒絕,便将人給帶上了,反正也妨礙不了他什麽。

除了這姐妹兩,還有那與衆随從侍衛們混跡在一起,此刻正朝這邊探頭張望的蘇青亦。

這位爺還是老夫人在臨行的前一天晚上從勾欄院裏揪出來的,不過本來的不滿在聽說要随楚家隊伍一起去京城的時候,瞬間就煙消雲散了。

雲瑤坐在旁邊看得有趣,尤其看着蘇氏姐妹對楚明月這一副含羞帶怯、面含春色、目光閃爍不乏愛慕之意,巴不得時時黏糊在他身邊的表現,更是斜勾了唇角,譏諷中也有些荒誕。

這兩人是從沒見過男人還是正逢春天也跟着春情蕩漾了?見到個男人就眼巴巴的往上湊恨不能當場就将他撲倒就地正法,也不去想想這人是什麽身份,就算是真喜歡也絕不會有結果的好麽!

好歹,這也是長輩啊!再年輕都改變不了他是長輩的事實。

這兩果然是奇葩中的戰鬥葩啊!

她咬着肉餅又不動聲色的挪遠了一點,生怕腦殘也會傳染,到時候可就真得不償失了。

而她這一有動作,立馬就再一次驚動了正被兩美人環繞的楚四爺。

四爺轉頭來看她,那斜眉搭眼勾勾繞繞的,直将她的雞皮疙瘩都全給看了出來,而他的側頭注目也同時拉轉了蘇氏姐妹的目光。

蘇鸾撇嘴不忿,對于楚雲瑤與楚四爺如此親近,早已經又羨又嫉,從不給好臉色。

蘇鳶則抿唇淺笑,眼波微動便将那油紙包捧了上來,笑盈盈說道:“表姐,你也要吃一點嗎?”

這嬌嬌軟軟的一聲“表姐”,讓雲瑤不由得虎……呃,嬌軀一震,刺拉拉的電流控制不住的從頭發尖冒了出來,電得她渾身酥麻連小心肝都一顫一顫的,手中肉餅也被她一捏,直将肉餡都給不慎捏了出來。

當然,即便是心頭震動,她面上依然是不動聲色不露絲毫痕跡的,就連眼角的餘光都沒有瞥過去一眼,悠然啃着肉餅,淡淡的沒有半點高低平仄的說道:“不必,多謝。”

蘇鳶當即便好似受到了天大的委屈,目中含淚哀哀怨怨的看了楚明月一眼,那小眼神幽怨委屈的,簡直就好像被誰給扒光啃淨之後揮揮手就抛棄了的小媳婦,看得四爺虎軀一震,面色上也浮現了幾絲古怪之意。

“表姐,我知你自小便不喜歡我,不與我們親近,只是我始終以為我們畢竟是親人,是好姐妹,這一路去京城也該互相照拂,若是你還有什麽不痛快的,妹妹在這兒先給你說聲對不起了,可好?”

可好?

好個屁!

雲瑤将最後一口餅子塞進嘴裏,細嚼慢咽吞下肚子,然後終于輕飄飄施舍了她一眼,說道:“腦殘是病,得治!”

說着,也不管對方臉色是青是白,是紅是紫,起身便朝停在路邊的馬車走了過去,實在是無法直視這蘇家姐妹的言行舉止。

她們那對着她的叔叔大獻殷情還用看情敵的眼神看她,是怎麽個意思?

而且還是姐妹倆一個樣,這一副姐妹情深聯手禦敵的模樣,莫非是想要姐妹共侍?

這可當真是病得不輕,她再是醫術精湛,也沒有把握能把她們倆給治好了。

她剛回到馬車上才坐下,眨眼便見楚四爺也緊跟在後頭掀開簾子鑽了進來,在她對面安然落座,一雙多情佻達玩世不恭的眼睛,溜溜的在她身上打轉,好像能在她身上看出一朵花來。

無視他賊兮兮探究的目光,她隔着又被放下的簾子往外看了一眼,外面的兩雙眸子透過這厚厚的簾子還能直視到她的身上,寒泠泠十分鋒利。

一抹譏诮不由浮上了她的眼角,又瞥一眼楚明月,“你就這麽把那兩個如花似玉的美人給抛下了?”

楚明月頓時嘴角一抽,臉上的神情也略微變換,古怪又詭異,還有些僵硬,就像是吃到了死蒼蠅,一臉的憋悶又憋屈,以及掩飾不住流露出的一絲輕鄙。

“你這麽多年來,就是跟那種人朝夕相處的?”

她挑眉,“四叔倒是在來接我之前,一點也沒調查我這些年的情況,整個宜山鎮的人都知道我十年前就拜了師父離開蘇家,一直到得知你們要來迎我回京的時候,才又一次踏入了蘇家大門。”

“哦?師父?你拜了何人為師?都學了些什麽?”

他倒是眼睛一亮興致勃勃,直接撇開她離開蘇家十年的這個事情轉而打聽起了她的師父。

雲瑤卻懶懶的不想再搭理他,尋了個好姿勢閉目小憩。

他看着她,眼中飛快的劃過一絲精光,一抹興味,一點興致勃勃的好奇探究,不過轉瞬卻又是那不學無術的跋扈樣兒,一掀窗簾探出去半個身子,“砰砰”敲着馬車沖那邊還坐着休息的随從們吼道:“混賬東西,一個個的都還坐着幹什麽?眼瞎了,沒看到老子都已經上了馬車嗎?快走快走!”

身後,馬車內,雲瑤緩緩睜開了眼睛,看他一眼,眸子深處閃過一抹暗色,随之嘴角輕勾,又閉上了眼睛,這次是真的打算要午睡片刻了。

馬車一路走走停停,行走的并不快,偶爾還繞個路什麽的,轉眼間就半個月過去了,離京城卻還有千裏之遙,真心算不準究竟要到何時才能抵達。

京城裏,卻有人等急了。

焰王府內,最近幾日的氣氛格外沉凝,使得府中奴仆們皆都小心翼翼不敢有任何小動作,更甚至在見到某人的時候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都達到了斂氣屏息的程度。

本就冰冷得讓人惶恐的世子爺,不知為何,這些天竟是越發的冷冽了,凡近他身周一丈之內,必成冰渣渣!

就如此刻,正有人站在他面前,低頭垂目大氣兒不敢喘,恭恭敬敬小心翼翼的對他禀報着:“楚明月在半月前就已經從宜山鎮蘇家離開,同行的除了他奉命去接回楚家的楚三小姐之外,還有蘇家三兄妹,據說是要進京來探望拜見長輩,正好與楚家同行也能照拂一二。本來,若是路上不耽擱,現在也該到京城了,只是楚明月一路停停走走,還繞道去了錦州看花魁大賽,之後也多次繞道停留,所以……”

說到這兒,他小心的擡頭瞄了主子一眼,見他面無表情臉色冰冰的,也看不出有什麽跟平常不同的,唯有迫人的氣勢似乎越發的沉冷了,真讓他忍不住的淚流滿面。

他又小心的瞄了他一眼,實在是好奇從不将任何人放進眼裏的他家世子爺怎麽竟突然對那楚家三小姐如此關注了,而且還好像很是期待着她回京似的,一等月餘那身周的冷氣是一天更比一天盛啊!

然而再是好奇,再是抓心撓肝般的心癢難耐滿腹好奇,他狠了狠心出口的卻依然是另外一回事兒。

“剛收到消息,兩天前,楚家的隊伍才剛到廣越城。”

說着這話的時候,他都忍不住縮了縮脖子。這廣越城,可不是從宜山鎮過來京城的直通之地,很顯然是楚四爺又繞路了。

天光從窗外透射進來,卻照不暖這一室的沉冷,書桌後,有男子一襲黑衣,滿身清華,如妖孽般俊美得不似人的容顏,眉梢微彎,鳳眸輕挑,薄唇淺抿,本該十分柔和的五官卻因為身上的氣息和臉上神情中的淡漠空寂而冷冽,冰凍三尺。

這人真是美極了,從眉眼到唇鼻到渾身四肢,甚至是頭發尖兒都透着精致,且氣質尊貴優雅,如鬼斧神工,似渾然天成,就好像世間所有最美好的都彙聚到了他的身上,只一眼就能讓人怦然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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