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你真和尹柯鬧掰了?”班小松嘴巴沒停過,嘩一下又撕開一包瓜子。“不能夠吧,你知道以前整個棒球隊都說你倆是天生一對,我還和齊哥賭過呢,說除了尹柯沒人能降得住你。”

坐在沙發上的青年一雙桃花眼波光潋滟,鼻梁筆挺,線條優美的側臉漂亮而不動聲色,嘴角勾起的笑十分淡漠。

“性格不合,越處越累。”

“那咋辦啊?”班小松還是大大咧咧的,腮幫子像倉鼠一樣被零食塞得鼓鼓的。“要不先分居一段時間,冷靜下來再好好談談?”

邬童挑了挑眉。

他天生膚色白皙,一頭短發又黑又軟,若不是神色和氣場太冰冷淩厲,活脫脫就是一個可憐可愛可招人疼的美人兒。

然而作為這位大爺的發小,班小松簡直不能更清楚邬童有多不好招惹,誰要敢不長眼地去占對方一點便宜,準保被收拾得渣都不剩。

“談個屁。”邬童說。“離婚協議書都打印好了。”

“哇靠,”班小松吓得瓜子都忘了嚼。“你倆來真的啊?”

邬童沒再回答,但神情已經足夠說明一切。

清官難斷家務事,班小松噎了一會,還是沒能扯出半句勸來。

等好友離開後,班小松打了個電話給尹柯。

“是小松啊,”那邊的嗓音一如既往得低沉且溫和。“怎麽了?”

班小松很想八一八尹柯婚後與邬童發生的那些事,然而想想尹柯結實的巧克力腹肌,看看自個兒的小身板,還是強行按捺住了蠢蠢欲動的好奇心。

“哦,沒什麽,就是……你今天有行程安排嗎?沒有的話,要不要一起出來吃個飯?”

班小松算盤精得很,食物是溝通的基礎,酒精是套話的橋梁,飽了醉了,真心話也就扒拉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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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班小松絕沒有料到,尹大明星還捎了另一個人。

粗略一看,尹柯帶來的那位像極了邬童。但仔細瞧瞧,雖然兩人五官跟失散多年的親兄弟一般相似,然而李想——這名字讓班小松憋笑憋到窒息——的氣質遠比邬童美人要溫潤得多,笑起來眉目如畫,很是柔和。

班小松真心想問,尹柯你是腦子被門夾了還是眼瞎了,為什麽放着如此一個高配版的邬童不要,非要去和那個難伺候的少爺湊一塊呢?

當然這話他不敢問出來,也就只在心裏想想。

食飽飯足,班小松一無所獲,郁悶地嘆了口氣,被耳尖的尹柯捕捉到了。

“怎麽了你,垂頭喪氣的。”

李想電話正好響了,班小松把握黃金機會,一雙杏眼由于接下來的八卦變得亮晶晶的。

“你是先認識邬童還是李想的?”

“李想我小學同桌。”

班小松就差沒把不可思議四個字寫臉上了:“那你……?”

也虧得尹柯與班小松相知已久,對好友的小心思全都一清二楚。

“想什麽呢你,人家有人了。”

班小松臉上換成兩個字:遺憾。

“诶,你和邬童真要離麽?”既然無法換人,班小松打算還是助攻一把。“都說夫妻沒有隔夜仇,床頭吵架床尾和,你倆就不能和諧解決麽?”

尹柯笑得溫潤,淺淺的梨渦在嘴邊漾開。

“我們這是同性婚姻,不一樣的。”

班小松越發郁悶:“哪不一樣了,同性和異性不都一個理麽,你這是歧視你自己嗎?”

尹柯:“……”

他其實挺感謝班小松的好意,然而有些事情真不可能像預想中那麽簡單,這是他自己通過親身經歷總結出來的。

李想接完電話回來,有些抱歉地道:“我有點事,可能得先走了,下回再給你們賠罪。”

尹柯讓老同學的客氣逗笑了,拍了拍對方的肩:“我送你一下。”

兩個人在街上邊閑聊邊等車,的士沒等到,倒等到了一位不速之客。

邬童搖下車窗,看看尹柯神色如常的臉孔,再看看那張和自己頗為相似的面容,表情不知不覺變得陰沉了起來。

尹柯沒打算解釋,他們之間也沒什麽可說的,更何況他和李想清清白白,越說明反而越顯得欲蓋彌彰了。

邬童心裏卻完全不是那麽想的。甭管他和尹柯之間的矛盾有多激烈,正當的伴侶關系都還擺在那,離婚協議書還沒簽,尹柯這是給他扣上了一頂大綠帽。

李想察覺到氣氛不對,正要說點什麽,尹柯就指了指旁邊停着的出租車。

“你叫的車來了。”

畢竟急着去見人,李想也就不再拖延,習慣性地擡手揉了揉尹柯的頭發,揮揮手坐進的士裏。

汽車絕塵而去。

邬童摸出一根煙來點着了,語氣不冷不熱道:“你不打算解釋一下?”

“如果我沒記錯,我和邬先生下個月就要在離婚協議書上簽字了。”尹柯的梨渦不隐反深,表情一派光明磊落。“有解釋的必要嗎?”

他是真心在詢問,聽在邬童耳中卻像挑釁,眉間的陰郁又深了幾分。

“我們還是名義上的伴侶,你不認為你自己的行為有失妥當麽?”

“邬先生。”尹柯收起了笑容,正色道:“你和你的小情兒去喝酒被我抓到的時候,我有說什麽嗎?”

又拿這件事來扯淡,邬童煩躁地捶了方向盤一拳。

“我都說我和林哲沒什麽!”

“那我和李想也沒什麽。”尹柯又恢複了溫潤如玉的微笑,餘光瞄到不遠處幾個眼睛發光竊竊私語的小女生,知道還是先撤為妙。“小松還在等我,要是邬先生沒有別的事,我就先走了。”

班小松!

邬童目眦欲裂,那混賬家夥還嫌他頭頂的帽子不夠綠嗎,居然敢在那裏瞎攪和!

可憐班小松一腔好心尚未得到回報,就已經被扭曲得面目全非。

尹柯走了幾步,感覺不大對勁,回頭一看,邬童不知道什麽時候停了車,手指間還夾着那根煙,邁着兩條大長腿跟了過來。

尹柯:“……”

太陽穴處突突直跳,尹柯在心裏掂量了一番,斟酌着道:“邬先生……”

邬童現在聽見這個生疏的稱呼就覺得煩,連帶着看着尹柯那張俊朗英氣的臉也不順眼,二話不說推開對方,徑自走到餐廳裏,坐到了尹柯的位置上。

一直透過落地窗窺探外界動靜的班小松笑容僵硬,在邬童凍得能結冰的目光裏不知死活地揮了揮手:“嗨,真巧啊!”

巧你個仙人板板。

邬童的情緒越惡劣,臉上的笑就越燦爛:“是你把尹柯叫出來的?”

班小松扭捏了一下,難掩羞澀道:“其實是這樣的,我最近在感情上遇到了瓶頸,就想來和柯柯讨論一下,如何征服一個直男……”

邬童:“……”

尹柯:“……”

在邬童看不到的地方,尹柯以友善的目光給班小松傳去知心密語。

“你敢不敢再找個更爛的借口?”

班小松撇了撇嘴角。

我能怎麽辦,我也很絕望啊。

他早就覺得這兩人的關系絕不是“名義上的夫夫”那麽簡單,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邬童對尹柯的在乎恐怕遠遠要超過兩位當事人自己的估量。

按照今晚這劍拔弩張的局勢,萬一以後邬童回心轉意了,頭一個要消滅的假想敵就是李想,第二個就是他。

對不起了尹柯,哥哥為求自保不得不出此下策,你見諒。

邬童還是那副似笑非笑的神情:“按說我和你的關系應該比你和尹柯更好,你怎麽不來和我求助?”

班小松一拍大腿,虛心請教:“對哦!那請問邬總,您覺得應該如何征服一個直男呢?”

邬童彎起一雙桃花眼,笑得班小松脖頸發涼,後背生風。

“強上他。”

“……”說好的先征服一個人的胃再征服一個人的心呢,班小松代表廣大三觀端正的吃貨表示不服:“你有沒搞錯,你那種做法只會給別人帶去傷害。”

“說的也是。”邬童罕見地認同了班小松的觀點,沉吟片刻,道:“那還是用迷藥吧。”

班小松:“……”

尹柯被晾在一旁,也不發怒,也不尴尬,自顧自跟服務員要了杯熱茶,晃着杯子悠然旁觀。

邬童餘光裏看到那人一副閑暇自得的模樣,怒氣值噌噌地直往上漲,手背暴起的青筋看得無辜群衆班小松心驚肉跳。

正準備找個身體不适的借口開溜,尹柯放下杯子笑道:“我今晚還有約,先失陪了,賬已經結了,你們吃完可以直接離開。”

班小松的眼神變得很蒼涼,你怎麽不幹脆給我一刀呢?

邬童正在氣頭上,再被尹柯心不在焉的态度一激,眼睛都發紅了。

“你是不是非要和我對着幹?”

沒等尹柯回答,邬童就掐滅了煙,站起身來,不顧身後班小松的嚷嚷,大踏步走出餐廳。

過了片刻又氣勢洶洶地折返回來,在班小松驚恐的視線裏取走落在桌上的錢包。

眼見得那輛豪華轎車沒了影,劫後餘生的班小松筋疲力盡地癱倒在座位上。

“我靠,我剛剛差點以為他要把我殺了。”

尹柯溫柔如水地勾着嘴角,貼心安慰道:“你別怕,我會幫你料理好後事的。”

班小松心髒砰砰直跳,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這兩位目前還是名義上的伴侶,還是暫時不要招惹這種貌離神合的黑暗勢力為好。

那顆勸和不勸離的心畢竟還是收不住,班小松邊滿頭大汗地往嘴裏塞烤肉邊道:“也許你們可以試着找找共同話題,交流促進感情嘛。”

“聊些什麽比較好?”尹柯竟然也支着下巴思索起來,俊朗的面孔上浮現出認真的神情。“根據最新調查數據顯示,我每拍吻戲一分鐘,邬先生的壽命就減少了六十秒,因此我最好還是退出演藝圈?”

“......”

“據相關科學研究報導,地球上死亡的人裏有大部分都曾結過婚,可見婚姻是人類死亡的主要誘因,所以我和邬先生最好盡早離婚?”

“......”

送走心有不甘卻無言以對的班小松,尹柯去開自己的紅色跑車。

他說有約,倒不是為了氣邬童,而是當真在前幾個晚上就約好了人。

尹柯在娛樂圈裏不算大紅大紫,但是人氣一直穩中有升。他為人謙和,行事低調,生活作風也很正派,狗仔跟了他幾年都沒拍到什麽料,又見他和邬童結了婚,就逐漸失去了興趣,不再随時尾随跟蹤,他倒也樂得自在。

把車開到一家門面整潔的店鋪前,裏面走出一個相貌清秀的少年,乖巧地對尹柯露出微笑:“尹哥。”

尹柯揉揉對方的黑發,溫聲道:“今晚有事,來晚了點。”

“沒關系。”少年的笑容很甜,看着就讨人喜歡。“外面風大,趕緊進來吧。”

“好。”

邬童回到兩人合住的公寓裏,神色陰沉地把車鑰匙甩到鞋櫃上,看也不看誠惶誠恐的傭人,自顧自上了樓。

當冰涼的水從頭上澆落,他的情緒才稍微平靜了一點,但心裏那股不舒服的感覺仍然揮之不去。

他和尹柯的婚姻完全是父母之命,沒有絲毫的感情基礎。相敬如賓地過了一個多月,一貫流連花叢的邬童終于忍受不了這種平淡得幾近沉悶的日子,首先提出離婚的建議。

出乎意料地,尹柯沒有哭鬧,沒有反對,甚至沒有半分詫異,只是平靜地對他說,收拾行李整理檔案還有說服父母都需要一定的時間,讓他先把一切準備妥當,再在離婚協議書上簽字,然後就不相往來。

按理說邬童應該慶幸對方的幹脆利落,然而想象中那種如釋重負的感覺并沒有出現,相反心裏還有一絲莫名其妙的不悅。

他當然不會自戀到認為全世界都喜歡自己,但好歹也對自個兒的魅力有所了解。既是全國屈指可數的大企業的最高掌權者,又有着如此出衆的外貌和才華,誰不是想盡了辦法想爬上他的床?

可偏偏他的枕邊人就是那麽不解風情,不僅不懂得珍惜,還在尚未簽訂協議之前就當着他的面和別的男人糾纏不清。

算了,邬童抹了把臉上的水,眯了眯漂亮的桃花眼。

反正都要離婚了,還管那麽多有的沒的幹什麽。

世上何處無芳草,他對尹柯又沒有感覺,難不成還真就會吊在這棵萬年不開花的鐵樹上,走都走不開了嗎?

如此勸說自己一番,邬童還是在被窩裏翻滾着睡不着。眼看着時針快要接近數字十二,額角隐隐一跳,鑰匙插進鎖孔的清脆聲響終于遙遙傳來。

尹柯簡單沖了個澡,穿着浴袍出來在床邊坐下,仔細擦着濕漉漉的腳。邬童睜開眼就看到對方的背影,忍不住就想拿話刺人。

而他也确實這麽做了。

“你還知道回來?”

尹柯動作一頓,像是沒料到他還未睡着,過了片刻才溫聲道:“不早了,睡吧。”

黑暗裏邬童那雙桃花眼睜得大大的,怒意雖占據了瞳眸,但仍然是漂亮得不得了。

尹柯心頭一跳,不自覺地就移開了目光,拉過自己那床被子躺下來。

“晚安。”

邬童瞪了他許久,重重地“哼”了一聲,也不答話,反而轉過身拿背對着他。

尹柯怔了一怔,習慣性地抿了抿唇,不多時就閉上眼睛,嘴角卻勾起一抹苦笑。

只可惜邬童氣在頭上,對身後那人的情緒變動自然是一無所察。

尹柯閉着眼也沒睡,一心留意房間裏的每一分動靜。等确認邬童氣呼呼地入夢了,才轉過身,不出意外看到容貌俊美的青年嘴巴微張,形象全無。

他笑了一笑,嘴角旁的梨渦若隐若現。要是這時候下床去拿個手機把邬大總裁的睡相拍下來,發個朋友圈,留言肯定十分精彩。

然而他終究是沒起身。

指尖沿着面前這人的輪廓細細描畫了一遍,溫熱細膩的觸感殘留在手上,尹柯攢緊了掌心。

他和邬童其實是一類人。只要是他們想要的,從來沒有得不到的。

不過手段不同。

邬童的方式很簡單粗暴,威逼利誘雙管齊下,匹配那副上好的皮囊,沒有人能夠狠心拒絕,或者有勇氣拒絕。

而尹柯從不逼迫他人。

他若是想得到什麽,自然不會強硬武斷地命令別人上交給他。他要先把每一步的局都仔細設好了,再等着被繞得暈頭轉向的獵物心甘情願地自投羅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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