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真有你說的這麽玄乎?”沈三叔不信,“就這麽點大的娃子,能看出什麽?你呀別這麽誇他們,農家養孩子不容易,還是養的糙點比較好,容易立住。”
“一般孩子我能這麽說?”溫三嬸啐了一口,“那三個孩子是真長得好,不止皮相上,對了怎麽說來着,靈……靈性,對對,就是靈性。”
沈三叔被拍着大腿差點跳起來的老伴吓了一跳:“這麽激動作甚?”
“我跟你說呀,皮相再俊那也算不得什麽,反正依着二哥二嫂的性子,不會讓自家兒孫往外嫁,皮相再好也不能當飯吃。那三個孩子讓我看得眼睛都舍不得挪開的,還是他們那副機靈勁。”
溫三嬸說得興起,都開始手舞足蹈起來:“真不是我誇,那老大,人懶懶的,可一眼掃過來,視線仿佛都被那雙烏溜溜的眸子吸進去。老二可活潑了,看到陌生人也不怕,還一個勁對着我們笑。至于老三,安安靜靜的,一雙眼睛卻清亮有神。即便身邊有個特別引人注目的老二,一個勁睡覺的老大和不去逗他就不出聲,就算逗他,也只意思意思哼唧兩聲的老三,也絲毫不會被人遺忘。你說,這樣的娃會一輩子困在地裏?反正我是不信。”
沈三叔神情凝重起來,他磕了磕煙杆,鄭重地說道:“要真像你說的那樣,那咱們沈家能否起來就看二哥家。到時候若二哥家錢不湊手,咱們多幫一把。”
“這個我知道。大哥家這樣,我都沒跟他們撕破臉皮,該出的力都出了,二哥家和我們歷來就不錯,不幫他們幫誰去?”溫三嬸翻了個白眼。
“行,你心裏明白就好。”
沈家河一家的回歸,着實讓沈家人忙了好幾天,送喜蛋不說,還得給姻親都知會一聲。因着不辦滿月宴,也就沒讓他們過來看望,只告知他們百日宴一定不要錯過。
忙完這些,緊接着就是年節,家家戶戶都面帶喜色。今年雖說不是個豐年,好歹夏收沒出岔子,秋收也穩當,忙了一整年,過年時分若還不犒勞一下自己,那一年來可就真沒什麽奔頭。
大人或許還在為生計發愁,小孩子卻沒這些顧慮。他們最喜歡過年,大冷天都三五吆喝着湊在一塊玩。再窮,過年那幾天總能吃到點葷腥不是?
沈家那幾個大點的孩子以往也是如此,寒冬臘月裏活少,小孩子玩鬧時間也多,不是今兒個去東家,就是明兒個去西家,這幾天卻一個個都不出去,似是雙腳都黏在家裏。
三胞胎也就最開始日夜不分的鬧騰,一個多月過去,被方天林逼着把作息調整為正常後,只白天吵鬧,夜裏最多喂食兩三次,兩位新手父親早就駕輕就熟,完全能應付過來。
孩子現在還小,不認人,也不認床,放哪裏都能呼嚕嚕睡過去。這倒讓兩人省了不少事,要是月份再大點,估計猛然換了個地方,怕是會哭鬧幾天。
家裏一下子多出三個孩子,方天林和沈家河算是被絆住了腳,壓根就沒時間幹其他的,整天光洗尿布小衣裳就夠他倆忙活。
三胞胎長得白白嫩嫩的,家裏侄兒侄女都對他們很感興趣,大人一個沒看緊,就被他們溜進門,圍在炕邊踮着腳探頭往裏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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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天林不讨厭孩子,應該說還算有些喜歡,但一下子讓他應付這麽多,他也是有心無力,只得以各種各樣的借口避出去,不仗義地留下沈家河一個人手忙腳亂地應付孩子。
不過方天林也沒比沈家河好過多少,外頭現在天冷啊,有事情做還好,這沒事在院子裏瞎溜達,這滋味可真有些銷魂。
方天林不敢離開太遠,光那三個還不滿兩個月的娃,沈家河一人就忙不過來,此刻屋裏又多了幾個侄子侄女,更是再多長一雙手都不夠用。好在農家小孩皮實不說,還聽話,不像現代那些被寵壞了的寶貝蛋,有大人盯着,不會鬧得太出格。
家裏孩子喜歡挨着三胞胎不是沒有緣由的,一是這幾個小家夥确實可愛,惹人喜歡,另一個則是,方天林帶了不少東西回來,他不是個吝啬之人,見侄兒侄女過來,就會拿出些糕點零嘴招呼。
小孩子沒有幾個不貪嘴的,兩相一疊加,盡往沈家河屋子裏湊便成了必然。
沈家各房都有各自的私房錢,只是農家人儉省慣了,不大舍得去鎮子裏買這種金貴的吃食。知道這種情況後,各房都拘着自家孩子,可總有他們顧不上的時候,等發現再去提溜回來,早就吃了一嘴點心。
聽着侄兒侄女被兄嫂弟妹拎着耳朵教訓,方天林心情不錯。這些孩子其實很懂分寸,他放在桌上的那些小點心,他們不會多拿,要真是連吃帶揣,惹人嫌,方天林可沒這麽好心回回他們進屋都端上一小碟。他的錢又不是大風刮來的,怎可能胡亂白給人?
一轉眼,便到了年根下,沈家養了一頭豬,今天殺豬。
方天林早早就緊閉門窗,孩子小,經不起吓。
三個娃脾性迥異,方天林最喜歡逗弄老大和老三,老二不用逗都會自己湊上來。結果就是,三個孩子每一個在方天林眼中都特別有存在感。
“別欺負孩子。”沈家河伸手拍掉方天林又在老大臉上作妖的手。
方天林好脾氣地笑笑,低頭瞧着已經習慣自己的作弄,偶爾受不了才睜開眼睛瞥一眼自己的老大,有些無奈。這個小家夥可是他們這房的長子,他和沈家河都還算勤快,這等懶散的性子,也不知随了誰。
近兩個月相處下來,方天林心中有數,他家這三個娃,怕都不是那麽省心。這生在富貴人家倒是皆大歡喜,長在農家,可就真不知道是好是壞。
沈家在廣延村是中上人家,饒是如此,也是連一個學子都供不起。方天林自己都認不全繁體字,讓他教,怕是不行,況且,他也找不到教人的由頭。不讓他們進學,一輩子面朝黃土背朝天,豈不埋沒?
想到這裏,方天林笑着搖了搖頭。這事還早着,他有的是機會想法子賺錢。他就不信在現代他都能活得滋潤無比,到了靖朝,就無翻身之地。
“嗷!”一聲慘叫劃破長空。
方天林身體比腦子反應還快,直接拽過被子,蓋在孩子們頭上。沈家河慢了一步,将三胞胎攏在一塊,捂住最外側兩個孩子的耳朵。
結果他們白擔心一場,老大掀了掀眼皮,繼續酣睡,老二皺了皺小眉頭,聲音一下去,又沖着兩人笑,老三眨巴兩下眼睛,視線繼續追逐着鮮豔的顏色瞧,渾不将突如其來的驚吓放在眼中。
方天林越發覺得他家三個孩子不簡單,腦中興起他們是不是也跟他情況類似,帶着記憶出生的念頭。事實卻并非如此,他仔細盯着他們瞧了好半天,眼睛都快瞪得發酸,也沒看出他們哪裏有問題。餓了哭,尿了哭,吃喝拉撒睡,和尋常孩子并沒有什麽區別。只是他們更特殊一點,對,只特殊那麽一丁點,沒什麽大不了的。
方天林如此安慰自己,他揉了一把臉,将之前那個不靠譜的念頭剔除出腦海。就算三胞胎真帶着記憶出生,既然投胎到他們家,那就是他和沈家河的孩子,只要真心相待,還怕養不熟不成?他可不是那等瞻前顧後的性子,前怕狼後怕虎的,這還能幹成什麽事?
想着想着,方天林把自己給樂笑了。事情哪有他說的那麽嚴重?就瞧他家三個娃現在的表現,那完完全全就是一張白紙,怎麽去描畫就得看他們這些親人和孩子們自己,只要引導好了,不怕他們走上歧路。
“家河,你看着孩子,我去幫忙。”收起亂七八糟的想法,方天林換了件補丁最多的衣服,推門出去。
公婆照顧他們三房,方天林卻也不會順竿子往上爬,該他們出的力,他和媳婦不至于躲懶。只是輪到沈家河做的活,都被他攬了過去,趁着天沒亮悄悄做了。
沈家河碰到自己媳婦最是沒轍,嘴上說不過人,媳婦又是真心為他好,他想反駁都不知道從何說起。不過,就像方天林會心疼沈家河,沈家河一樣也心疼方天林。他跟方天林說好了,過了年就一切照常,他該幹什麽就幹什麽。
方天林沒有意見,他這麽做,只是憂心媳婦的身體,休息幾個月應該夠了,他可沒想過找各種理由将沈家河束縛在家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