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晚上。
那些夥計這才戰戰兢兢地走進車廂,一句話都不敢說地爬上床鋪,偶爾幾句低聲的嘟囔都會被很快地制止。
夜漸漸靜了。
吳邪無聊地轉動着一只手機。
白色的手機。
在指尖潇灑地騰挪反轉。
然後“啪叽”毀于吳邪兩指之間。
然後周而複始。
直到那只手機碎成渣渣。
強迫症。
百分之三的概率。
吳邪只是很不巧地中招了。
僅此而已。
離歌幾乎是馬上就站了起來,然後看着吳邪:“三爺。”
吳邪僵硬地轉過頭,然後眯起眼睛:“嗯。”聲音幾乎輕若無聞。
離歌不放心地又追問了一聲:“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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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邪就擡起了頭,一雙眼睛淡漠地沒有感情和溫度。
離歌生生地把話收了回去:“知道。”
吳邪許偏愛離歌,但絕對不代表離歌就可以無視權威肆無忌憚。
張起靈在黑暗裏的眸子淺淺地劃過一道銀色的光。
離歌。
離歌。
離人之歌。
為誰而活,為誰而唱。
張起靈忽然覺得吳家的水深得看不見盡頭。
“滴——”
火車驀地停住。
“二叔。”
吳邪站在車前,忽的便喚了一聲。
然後眉眼低垂,面無表情。
吳二白徑直走向張起靈:“你說過。”
你說過,對吳邪不打擾。
“你也說過。”
你說過,吳邪過得很好。
“是。”
忘掉過去,難道過得不好麽?
張起靈手裏的黑刃貼上吳二白的頸動脈,冰冷得像一條蛇。
水蛇。
這樣的吳邪,很好麽?
這樣的瘋子三爺,很好麽?
“我敬你是吳家人。”否則你現在便不可能站在這裏。
“我也敬你是張起靈。”否則吳邪根本活不過十年前。
就算你給了他張家族長的鬼玺又如何。
你以為單憑他一身麒麟血就可護他周全?
別忘了。
他只是個替身。
可有可無的替身。
張起靈目光不變:“麒麟血,入張家墓。”
我是認真的。
莫管他是吳邪,還是替身。
我要讓他入張家墓。
成我張家人。
吳邪,我是認真的。
吳二白勾起唇笑了一聲。
你以為你是在幫他?
罷了,你随意。
反正,只是個棋子而已。
吳邪栗色頭發下的眼睛忽然劃過淺淺的銀光。
張起靈。
是麽?
旅館。
吳邪站在一棵樹下。
身邊站着離歌。
“齊王田地。”
這次要下的墓是齊王田地的。
公元前284年,燕上将軍樂毅以五國聯軍攻齊,達子戰死,燕軍攻入臨淄,齊王田地出逃至莒(今山東莒縣),為楚将淖齒所殺。此外,相傳齊王田地戰敗後,走投無路,被飛來的鳳凰所救。
鳳凰。
麒麟。
真是神獸大雜燴。
一只手忽然在身後搭上了吳邪的肩膀。
皺眉。
吳邪微微側臉:“九爺?”
來人正是解語花。
身後跟着胖子和黑瞎子。
都是一臉吊兒郎當的笑意。
決定了。
你不記得的我們來幫你記得。
你不相信的我們來幫你相信。
你所經歷的一切。
不是夢。
看着我們。
我們曾經一起并肩。
“三爺,一起下鬥呗?”
...
“好。”
鬼使神差。
吳邪答應了。
“六個人,三間房。”解語花從前臺轉過頭來,看着他們,挑着眉頭。
“和我家花兒。”黑瞎子笑起來,沒有絲毫猶豫。
“天真。”
“吳邪。”
“老板。”
聲音幾乎同時響起。
然後胖子果斷陣亡在張起靈冷冷的小黑刀秒殺裏。
離歌看了一眼張起靈,冷笑一聲:“老板。”
吳邪似乎是如夢初醒一般,微眯眼:“離歌。”
張起靈的臉色瞬間黑得和鍋底有的一拼。
黑瞎子湊過去:“你希望看到的。”
這是你希望看到的。
這是你親手造成的。
吳邪眼睛若有若無地看向了黑瞎子,然後啓唇:“嗯。”
胖子“哎哎哎”了兩聲,果斷插了進去:“孤男寡女,這個影響不好啊,小天真,慎重。”
難道兩個大男人睡一起影響就很好麽?!
吳邪微微側顏:“離歌。”
離歌立刻笑得公式化:“胖爺,不勞您費心了。”
張起靈垂眉,周身開始彌漫冷氣。
胖子急得上下牙齒打架:“天真啊...”
“素未謀面,我姓吳。”
“...”
忽然就沉默了。
罷了。
若你這樣認為。
便随你吧。
坐在颠簸的大巴車上。
吳邪迎着午後的陽光微微眺望了遠方被渲染了燦爛的橙色的山脈。
連栗色的瞳孔裏都是亮亮的金色。
只是沒有溫度的感情。
齊王田地。
中國歷史上一共有495個皇帝,死于非命的皇帝有153個。
而田地,是一百五十三個死于非命的皇帝裏面死的最慘的一個。
被抽筋懸挂于城門之上。
哀嚎三天三夜才斷氣。
然後屍體不見下落。
傳言,死後為鳳凰所葬。
事實上,連吳邪都對這個墓沒什麽把握。
若不是為了...
這個秘密是不能說的秘密。
張起靈靠在另一邊的窗邊,看着模糊的窗玻璃,眼神沒有焦距。
臨上車時,黑瞎子的話似乎還在耳邊。
“啞巴,你記住,現在的吳邪是三爺。”
“不要嘗試讓吳邪想起你。”
“吳邪會瘋的。”
“吳家...做了些什麽,想比你比我們更清楚。”
“這樣子,或許挺好的。”
“若不是花兒,恐怕我也不會同意他荒謬的計劃。”
“我知道那種想愛不得的感覺。”
想愛不得麽...
張起靈。
你也是栽了。
恢宏。
或許不該用這麽一個詞來形容一個帝王的墳墓。
但看着眼前黑色的大殿,你會覺得一個瞬間詞窮,僅僅只能用恢宏這樣的詞來形容他。
一行人站在黑色大殿的臺階之上。
“西北方,屬...”離歌手裏的羅盤在瘋狂地轉動。
吱吱呀呀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音。
“沒用。”吳邪輕輕開口。
黑瞎子已經站上了黑色大殿的一只黑色的烏□□上,用力踩了兩腳,轉過來沖離歌笑:“小美人,不用試了,這是一只磁龜。”
磁龜。
吳邪眼前忽然閃過一片白雪皚皚。
“唰”
輕輕的火苗擦出聲。
然後黑黝黝的四周忽然亮起了一片暖暖的光明。
解語花擦亮的火柴慢慢将磁龜燒得通紅。
通紅。
吳邪全身一個激靈。
忽然就醒過來了。
午夜的月亮在窗外的幕布上凄凄慘慘。
屋裏的人卻是滿頭大汗。
長白山。
雲頂天宮。
吳邪無力地倒在床上。
那些真的,是夢麽?
明明真實的觸手可及。
在無數次午夜夢回裏清晰地重演。
天亮了。
被離歌打發走了一群夥計。
五個人看着桌上的信封面面相觑。
“寄信人,張起靈。”
“收信人,吳邪。”
吳邪覺得很熟悉。
似曾相識。
胖子的臉色在瞬間難看的說不出話。
“啪”清脆的碰撞聲。
黑瞎子抖了抖信封,裏面掉下來一盒磁帶。
吳邪依然覺得似曾相識。
包括老式的磁帶模樣。
“唔,這玩意現在可是古董啊。”黑瞎子一點沒有那是古董的意識,拿起來生生晃了兩晃,然後回頭沖他們眯眼笑得很開心。
磁帶上有一道黑糊糊的痕跡。
字真醜。
這是吳邪唯一得出的結論。
胖子二話不說就搶了過去:“趕緊的,死人妖看看有沒有什麽辦法把這玩意給拉出來看看。”
解語花接過胖子甩過來的磁帶,慢慢地拆開了。
——
果然,磁卷的內側刻着一行字。
“你好。”
張起靈就站在解語花邊上,看到字跡忽然的眼角一抽,終究什麽都沒有說。
黑瞎子嘿嘿地笑起來了。
“喲,還挺有禮貌的。”
胖子翻了個白眼,用力錘了黑瞎子一下:“趕緊的,整個什麽東西把這玩意給弄出來看看。”
和二叔的字真像。
吳邪勾唇。
“我有機器。”離歌開口。
然後自顧自地從背包裏摸出幾十個零件,麻溜地組裝起來。
離歌是二叔的人。
吳邪歪了歪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