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神隐的百合(4)

暮色四合,華燈初上。

亂步在俱樂部【花】的頂樓,等一個人。

門開了,女人如墨的長發在風中狂舞,她腳步微頓。

“晚上好,蕨姬小姐。”

亂步轉頭,熟稔地打招呼。

“聽說你今天請假,特地跑過來抽煙嗎?”

蕨姬五官扭曲,如豎起渾身尖刺的刺猬。

“關你屁事?”

亂步若無其事地笑了笑,順勢讓出身邊的位置。

“不要緊張,我不打算阻止你。相反……”

男人在鬥篷口袋摸索一陣,騰空抛出個精巧的硬紙盒。

蕨姬伸手接住,是她常抽的女士煙。

她皺了皺眉:

“你讨好我?”

亂步無辜地聳了聳肩:

“指名率No.1的小百合不知去向,顧客流向No.2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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蕨姬完全不覺得男人在恭維,相反确信他正施以嘲諷。

她氣勢洶洶地沖上前:

“你什麽意思?”

戲谑的笑意從亂步唇邊隐沒,他舉起事先準備的銀質打火機,“噗”的一聲,橘色火焰倒映在他細長微斂的眼眸。

“請允許我為你點煙。”

亂步觀察蕨姬的表情,從始至終沒見到一絲慌亂。

他啧啧稱奇。

正思索,蕨姬猛地抓起男人的手腕,獰笑:

“你逃脫了魇夢的幻境,确實厲害。但你猜錯了,去過幻境的人并不會因此失憶。想用同樣的方法試探我兩次,哼!”

話音未落,蕨姬用力扼住亂步的喉嚨,将他提到半空。

江戶川亂步—這位五十年一遇的名偵探,即使是如此危急的關頭,依舊鎮定自若,甚至朝女人輕蔑一笑:

“你果然是因為嫉妒,所以想殺掉我嗎?”

蕨姬氣急敗壞:“你說什麽?”

亂步脖頸的軟骨被掐得嘎吱作響,他面色鐵青:

“你的男朋友喜歡的是……我,堕姬小姐。”

随着亂步挑釁的話語,一頭白虎從堕姬身後竄出。

嘩啦——

尖銳的爪子在女人手臂劃出一道傷口,肌肉外翻,不忍直視。

堕姬吃痛,倒吸一口冷氣,狠狠把亂步甩在地上。

“該死!”

一股飓風席地而起,女人散亂的長發遮住她猙獰的臉孔,唯獨頰邊的花朵刺青鮮豔欲滴,妖冶如生。

人虎用毛茸茸的爪子揪住亂步的鬥篷,将他帶離風暴中心。

須臾,風平浪靜。

重現眼前的女人漆黑的長發皆化為銀絲,金色瞳孔中殺意暴漲。

亂步撇了撇嘴:

“這什麽情況?”

更讓他吃驚的還在後頭,女人前臂原本的創口轉瞬閉合,光潔平整的皮膚竟看不出一點端倪。

女人哼笑着:

“想知道為什麽我現在不怕火?不妨告訴你,因為……”

她一邊說一邊迫近,見人虎護主般擋在亂步身前,不耐地皺了皺眉,騰空跳起:

“沒有東西能殺得了我!血鬼術—”

從堕姬體內分離的緞帶遮蔽一人一虎的視線,亂步只覺無數呻/吟回蕩耳邊,頭痛欲裂。

“敦君,我覺得暫時撤離比較好。”

中島敦—偵探社的超級新人,白虎的真面目早就殺紅了眼。

他像是如假包換的野獸發出嘶吼,鼻腔噴出腥臭的氣息,奮不顧身沖了上去……

輸贏難分的關鍵時刻,一道冰冷的聲音從天際傳來。

“堕姬,我很生氣。”

短短六個字,先前還殺意洶湧的女人像根木樁釘在原地。

撲哧—

下一秒,堕姬的腦袋像只皮球滾到亂步跟前,滾燙的熱血濺濕他最愛的鬥篷。

“啊啊啊,無慘大人,堕姬知錯了。”

亂步:“……”

他張了張嘴又飛快閉上,像是阻止心髒從口腔蹦出似的。

哪怕親歷過無數獵奇案件的現場,江戶川亂步也沒見過誰斷了頭還能說話。

“你還是和以前一樣膽小。”

毫不掩飾的嗤笑喚回亂步的神智。

他定睛看去,出現在眼前的是個紅豎瞳白西裝的男人。

“百合子?”

亂步是故意這麽叫的。

因為對方從以前開始就是容易被激怒的性格,而他總是覺得很有趣。

果不其然,被稱為“百合子”的男人狠狠地皺了皺眉,質問:

“你聾了?沒聽到剛才這女人叫我什麽?”

亂步得逞一笑,從中島敦的爪子下緩緩走出。

“無慘?你和這女人究竟是什麽‘東西’?”

“‘東西’?你竟敢用這兩個字來稱呼我?”

鬼舞辻無慘的紅瞳微沉。

亂步勾唇:

“好吧,換個中性詞,物種。”

無慘視線下垂,他踢了踢在地上翻滾的堕姬的頭顱,面無表情地命令:

“還不快給我們的客人展示一下?”

“是……多,多謝無慘大人。”

說罷,堕姬的軀幹彎腰摸索着撿起自己的腦袋,嘗試幾次後,嘎達一聲,身首歸位。

亂步:“……”

白虎哼哧哼哧地喘着粗氣,大大的瞳孔布滿疑惑。

鬼舞辻無慘愉悅輕笑:

“這世上有一種被稱為‘鬼’的生物,以人為食。而我……就是萬鬼之王。那麽問題……”

無慘模仿亂步常用的,自鳴得意的口吻:

“為什麽過去兩年你在我身邊還安然無恙呢。”

亂步當然沒有愚蠢到認為這種非人玩意兒真的愛上自己。

否則也不會在以百合子的身份失蹤的時候,故意留下致死量的血跡,誘導警方懷疑他。

無慘:“當然是因為我不想變得和你一樣蠢,連電車也不會坐,時常迷路,過度迷戀甜食長了蛀牙,還在我懷裏痛哭流涕。”

亂步頭暈目眩,那顆被男人抨擊的齲齒又隐隐作痛。

天空飄下的無形利箭直紮神探胸口,教他體無完膚。

要不是中島敦善意地以龐然身軀支撐,亂步恐怕連站立都困難。

“呵。”

無慘嗤笑,心情比把鳴女大卸八塊還要舒暢。

“你應該想知道失蹤的人都去了哪兒吧?看在我們朝夕相處兩年的份上。”

他瞥了眼一旁噤若寒蟬的下屬。

“堕姬。”

堕姬擡頭,金瞳中的猖狂被恐懼取代。

她臣服于地:“無慘大人,您有什麽吩咐?”

無慘擰眉:“讓我們的客人看看他的朋友。”

一時,堕姬無動于衷。

從她晉升為鬼開始,緞帶只有在殺戮時才會顯露人前。

“鳴女好像很聽你的話,希望我回去的時候,她已經成功把自己拼起來了。”

“……”

堕姬心跳一頓,忙不疊地從體內分化出緞帶。

嘩啦—

“亂步,你過來。”

鬼舞辻無慘狀似親昵地朝他招了招手。

“你站這麽遠怎麽能看清自己的朋友呢?”

亂步步伐猶豫地上前,還沒走到目的地,就被無慘用力扯住手臂。

鬼王細心為亂步整了整歪斜的貝雷帽,眸中劃過精心計算的懷緬。

“我以前經常這麽做的,對吧?”

亂步“唔”了聲,心不在焉:

“你說什麽?誣陷我殺人的事嗎?”

無慘:“?”

亂步挑眉:“難道是你故意弄髒我心愛鬥篷的事嗎?”

無慘咬牙切齒:“你不管那些人的死活了?”

亂步鄭重地點頭:“當然想啊。他們在……”

鬼王提起亂步的後頸往堕姬的緞帶裏一扔。

一陣預料之中的天旋地轉,等亂步雙腳落地時已經身處異度空間。

片刻,一只龐然大物直直闖進來。

要不是名偵探先生躲得夠快,準被碾壓成肉餅。

眨眼功夫,白虎變回眉目清秀的白發少年,在亂步膝上昏迷不醒。

鬼舞辻無慘冰冷的笑聲從天際傳來。

“江戶川亂步,我讓你進去,但沒打算讓你出來。你就和那群朋友一起成為堕姬的餌食吧。”

名偵探先生被昔日戀人的智商打敗,坐在地上沉重地嘆了口氣。

這種老掉牙的詭計有什麽好沾沾自喜的?

反派不都是一邊交代背景,一邊計劃着将主角們處之後快嗎?

身後的腳步聲紛至沓來。

亂步轉頭看見許多熟悉和陌生的臉孔,無一例外饑餓多時。

他狠狠往超級新人臉上甩兩個巴掌:

“敦君,敦君快醒醒。再不醒就要被吃掉了。”

作者有話要說:  某乎問題:

在肉食動物身邊兩年,安然無恙是為什麽?

國寶級天才偵探:當然是因為舍不得啦。

屑老板:謝邀,樓上想屁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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