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今晚陳家鳴去忙學生會的事情，不在宿舍，因而關了門就剩我一人，正好開錄視頻。我們升大二才開始分專業，宿舍也重新搬，我和陳家鳴的母子情緣才得以發展。巧合的是學校方面安排學生住宿時出了差錯，導致本應住四個人的宿舍只有我們兩個，倒是生活起來更自在了，我錄實況也不必像大一那樣遮遮掩掩，絞盡腦汁躲避舍友。

盡管定了目标，要在熄燈之前把第二期游戲實況搞出來，但我這種拖延症晚期的人，最擅長的就是在限期前緊張地做其他事情。既然順手打開了某站首頁，我瞥了眼依舊高高挂起的那個拉郎配視頻，惡寒了一陣，轉到自己的個人空間。

嗯，不錯，粉絲數又漲了一大截，看來拉郎帶來的熱度确實比平時正兒八經錄視頻來得厲害。雖然我很不情願出賣色相，但為了錢，去拉Smile_Smile來合作也不是不能忍受。話說回來，我還沒完整看過對方的視頻，也不知道所謂的嬌喘和尖叫是個什麽風格，現在游戲區靠這條路發家的也不少，許多一聽就是裝出來的，令人膩味。

“希望他不是……”我一邊念叨，一邊敲鍵盤開始搜索。

哈，這家夥紅得确實迅速，而且最新一個實況的最高播放量已經快超三百萬了，也就比我差一點。我摸了一包手指餅幹，換了個舒服的姿勢坐好，然後點開視頻。

我倆都錄的重制版，游戲大概講述了被謀殺的女主角在死後世界遇到黑暗之母，不得不與對方做了交易，必須在規定時間內要殺死七個惡貫滿盈之人，将他們的污穢靈魂帶給黑暗之母，以此換取真正意義上的重生。而七人之中，也包括了将她殘忍殺害的連環殺手。

光看故事背景就非常獵奇，畫風也很詭異，游玩過程中會跳出各種吓人的東西，可謂是恐怖游戲愛好者特別是主播不得不玩的佳作。

當然，我膽子大，又玩了好幾遍游戲，對什麽時候會出來什麽怪或者圖非常熟悉，壓根沒有恐懼的心情。

校園網速度慢，緩沖了好一會，視頻才正式開始。沒看幾分鐘，我便一口咬斷了手指餅幹，有點驚愕。Smile_Smile居然連開場白都不講，直接用後期加了字幕，而彈幕上密密麻麻刷着“來了”“超可愛”“前方高能”，沒人對此有意見。“大牌，真大牌。”我咽下嘴裏的食物，喟嘆了一句。換做旁人，這樣很難火起來，視頻分分鐘淹沒在游戲區裏不見蹤影。

奇怪，這家夥是這種人設嗎？我往深處想了想，還是不明白。

等再回神，視頻畫面從尋常一下子跳躍到壓抑、黑暗的死後世界，從我耳機裏突然傳來一聲很輕的尖叫，竟有點可愛，不是大男人捏着嗓子裝出來的。我立馬停住了拿餅幹的動作，轉而挪動鼠标，把進度條稍微拉回去一點。難怪……Smile_Smile的聲音很棒，特別是尖叫時音調提高，聽得人耳朵發熱，說不清什麽感覺。我自認為不是個聲控，但仍舊愣了片刻。

這會的彈幕更是瘋狂，滿屏五顏六色，細看都是些“草草草我硬了”“放大音量的我被爸爸盯着，無畏無懼”“自動變色”等等，看得我臉皮發燙。這年頭的妹子實在太……我一時間找不出合适的形容詞，咽了口唾沫，繼續聚精會神地看着。

只是這聲音好像有點耳熟？

是我的錯覺嗎？

先前買的耳機算不上好貨，但調大視頻音量後，尖叫、驚叫之類的聲音已經聽得足夠清楚了。其實我一直不太習慣觀衆經常把“嬌喘”挂在嘴邊，然而這回，我竟有些認同他們的說法。

劇情繼續推進，女主角即将要在宮殿裏與黑暗之母見面。之前遇到的那些人面蜘蛛、會跳舞的骷髅等怪物，以及突然冒出來的鬼臉和黑影，已經令人膽寒。而黑暗之母的長相更是獵奇，頭一回玩的時候，我也震驚到忘了說話。這裏可以說是第一章最恐怖的地方了，我不敢喝水，稍微靠近了些屏幕，莫名期待起Smile_Smile的反應。

很好，他沒讓我失望。

黑暗之母的頭顱從陰影中緩緩伸出，一雙血紅的眼宛如能穿過屏幕直視玩家，四周隐隐約約出現了許多扭曲的人臉。女主角驚懼地大叫起來，摔倒在地，與此同時我聽到了游戲之外的尖叫聲，比先前的更弱一些，但也更好聽。

啊呸，難道我是個變态嗎？掃了眼飛速刷着的彈幕，我終于明白，這人能只比我遜色一點點是有理有據的。

就憑這嗓子，只要不作死，他絕對能紅下去。

曾幾何時我也想過邁上這條路，實在是逼不出來那種音色，結果劍走偏鋒，鬼使神差成了所謂的淡定騷話王。

往事不必再提。

很适時地，頂端跳出來一條彈幕“音樂區敗了”，然後跟着許多類似句式的諸如“鬼畜區敗了”“ASMR區敗了”等彈幕，我也順手發了句，心裏更堅定了要找他合作的想法。

就像陳家鳴說的，連麥錄個游戲而已，我非但不吃虧還賺了。嗯……不能細想，我連忙從桌旁抽了好幾張紙巾，怕自己沒忍住要流鼻血。

背後突然傳來開門聲，我下意識轉頭，對上陳家鳴先是平常接着變為震驚最後淡然的眼神，默默地将紙巾塞進了抽屜：“我是不是該說，你誤會了……”

陳家鳴“呵呵”笑了幾聲：“所以你是對着人實況在打飛機還是噴血？”

行吧，我就知道。

我不解釋了。

反正清白已經沒有了。

見我少有地一臉憋屈，陳家鳴笑得格外滿足，走過來意味深長地拍了拍我的肩膀：“你打算自己去聯系，還是我幫你？”

“我看看。”關了視頻，我點開Smile_Smile的空間，發現他只在簡介裏留了個郵箱，也不知道貿然發郵件去會不會被看。一般的主播都容易被熱情粉絲騷擾，更何況他這類型，我心裏着實沒底。陳家鳴自诩是我的經紀人，也了解過不少這方面的東西，湊過來笑嘻嘻地說：“你記得打着游戲區一線主播的名號去談，肯定能成。”他倒是有信心。

我伸手推開他的腦袋：“好好好，我自己搞，你別添亂。”放陳家鳴去找人，極有可能演變成他單方面的粉絲行為，把正事都耽誤了。

陳家鳴啐了一口，轉身回自己那邊，再沒搭理我。

我也懶得管他，都這麽久的好基友了，他肯定沒生氣。本來打算錄視頻，這下看來不成，我想了想，決定開寫郵件。以前我從沒和別的主播合作過，也不愛摻和所謂圈裏的一些事情，更別提主動發邀請，所以寫得很困難。寫着寫着就走神了，總覺得似乎在哪裏聽過Smile_Smile的聲音，我不由得頓了頓，想起石川也是這種聲線。

這個念頭一出，我頓時打了個冷戰，實在想象不出一米九錄恐怖游戲還尖叫的樣子。回過神後，我自嘲地笑了笑，怎麽可能有這麽巧合的事情？要是石川知道我拿他胡思亂想，肯定會生氣——我還想賺到錢後，找他問問有沒有途徑買最新的設備，給自己換點好東西用呢，絕對不能太放飛。

“……希望能與你合作錄制游戲實況，真誠等待你的回複。”我勉強集中精神，用盡腦子裏的墨水後終于寫出一篇還算過得去的合作邀請，緩緩舒了口氣。

陳家鳴素來閑不住，早就将剛才被我擠兌的苦楚抛諸腦後，又跑過來指指點點，生怕我忘了他是個文科生，給我揪了幾個語法錯誤。

我被他煩得翻了個白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點了發送：“行了，就這樣。”

“他要是不答應，你就試試其他人，例如最近挺多人追捧的那個女主播AYA……”陳家鳴顧着叽叽咕咕，讓我懷疑他的嘴是不是産生了自主意識，不受腦子控制。正好還剩了點手指餅幹，我一股腦都塞他嘴裏了，才得到片刻清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