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被一打岔,最終我沒能按時錄實況,那頭發了郵件也聲息全無,令我難免有些失落。

連續上了兩天課,到了周末,籃球社慣例要打比賽,我作為主力自然要出場。于是我徹底抛開承諾給粉絲的“每周更新”諾言,再次咕咕咕,引來一堆哭天喊地的評論和私信。當然我沒這個耐心通通看完,坦然翻了其中幾條記得賬號名字的,留下已讀的記錄後潇灑關機。

“孟子雲,你來不來啊!”場上一衆大老爺們不耐煩地喊了起來。

我撥了一把頭發,如願聽到觀衆席上不少女生的歡呼,感覺自己簡直像小說裏萬衆矚目的男主角,格外帥氣。等等,教練來了,我還是趕緊跑進場吧,免得被抓起來罵。

夏日炎炎似火燒,大家都只穿背心短褲,一方紅,一方黑,前者自然是我們正能量十足的籃球社,後者則是另一個學院的籃球隊。啧,我向來看不起他們,人如其色,都是黑心肝搞小動作的。但迫于社團傳統,打比賽不挑對手,所以只能硬生生忍住想揍人的欲望。

黑隊領頭是個尖嘴猴腮的家夥,我暗地給他起了個外號叫黑猴子。他高是挺高,氣質太猥瑣了,打球的時候也總瞅着裁判不注意犯點小規,很惡心人。如果僅僅這樣,我還不至于瞧他不順眼,真正引起我們之間不可化解矛盾的是一個女人。我已經忘了她叫什麽,反正從別人嘴裏聽說是院花一類的角色,黑猴子追她追得特別起勁,可院花眼光好,挑中了我。只是我這人脾氣怪,寧缺毋濫,合不上眼緣的一律免談,因此對她避之不及。

院花倒是不死纏爛打,在朋友圈發了幾天類似“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的酸話,就把無果的愛戀扔開了。但黑猴子死心眼,一直認為是我的緣故才讓院花拒絕他的求愛,從此把我認作眼中釘。我也覺得無辜啊,心裏又膩味,只能盡量不和這人起沖突,不被他拉低智商。

物種不同,和他鬧太掉價了。

這時,哨聲突兀地響起,比賽開始了。我也沒空再瞎想,咧嘴一笑,沖向了被衆人搶奪的籃球。

本着友好交流原則,一般這種比賽大家都會稍微留手,相互給機會耍帥,目的是吸引周圍的女生。許多人進籃球社就為了找對象和好面子,我都懂,所以也不會表現得特別突出,怕遮蓋了他們那微弱如星芒的光華。

不過今天出了點意外,院花居然出現了,就站在場邊,還眉目含情地看着我們紅隊。我邊傳球邊心裏發顫,總有種不安感在心頭湧動。果然,沒一會黑隊就開始作妖,當我們這邊的人躍起扣籃時,黑隊的人從背後猛地推了他一把,使他徑直撞上了籃球架,然後摔倒在地。裁判自然吹哨判犯規,可黑猴子他們好像不在乎,得意洋洋又帶了些兇狠地瞪了我們。

“媽的,這群傻逼……”我咒罵了一聲,聽到旁邊的隊員也流露出同樣的憤慨,便回頭給了他們一個眼神,示意待會別心軟。

相處了這麽久,也不是第一次被人下黑手,大家紛紛表示明白了。比賽繼續進行,陸續有人偷偷摸摸回擊,教練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抱着手臂不作聲。

黑猴子向來易怒,心眼比針尖還小,見好幾個隊友被撞了腰、踩了鞋,也猛地加大了攻勢。首要目标的我逃不過,唯有和他正面剛,幸好從小到大我就是個上房揭瓦下地拆梁的人,論小動作,黑猴子還比不過我。他越發氣急敗壞,又瞥見院花一臉嬌羞,始終不往他身上投以眼神,竟不顧在比賽,徑直把球朝我臉砸了過來。我偏頭一躲,眼角餘光卻掃到不遠處一米九的身影,還有陳家鳴那無比熟悉的叉腰跺腳吵架姿勢,一時走神,被沖過來的另一個黑隊隊員用手肘重重地撞了後腰。

這他媽真是太疼了……我捂着腰連連咳嗽起來,尖利的哨聲回蕩在耳邊,黑猴子還假惺惺地湊近說:“不好意思,我剛才手滑了。”我擡起頭,冷不丁伸手拽了他領子一把,黑猴子沒站穩,摔了個大馬趴。裁判站在幾步之外,也沒敢上前,場內的氣氛頓時變得焦灼起來了。

兩邊都看對方不順眼,主力又互相動了手,就差被什麽點着導火線演變成打架。此時院花翩然而至,如同我所想那般斥責了黑猴子幾句,語氣特別激烈,不知真相的人都以為她對我餘情未了。黑猴子更甚,登時臉色就黑沉了幾分,甩下狠話離場。得,他肯定會在之後找機會私下揍我,我無奈地看向院花真正的對象——我們籃球社的社長,對方尴尬地笑了笑,急忙領着女朋友到一邊去了。

比賽就這麽玩鬧般結束。

我頭一回那麽丢臉,後腰還隐隐生疼,趕緊找了個位置坐下,随手拿起毛巾胡亂擦了擦臉上的汗水和先前猝不及防被打而冒出的眼淚。陳家鳴飛快跑了過來,從包裏掏出常備的藥油,揭開蓋後躲到了一邊:“你自己塗,我就知道今天會出事……”

“馬後炮。”我冷眼看他。

慢悠悠跟過來的石川眼底帶着愧疚,剛才他也注意到我投來的目光,可能覺得因為這個我才會走神,所以支支吾吾說了聲對不起。

我不禁失笑:“不關你事。”又好奇地問,“聽說你每場都來看,原來是真的啊。對了,你倆幹嘛呢?看比賽也不好好看。”

陳家鳴特意站得離石川一米遠,撇了撇嘴:“沒事,同學間聯系聯系感情。”

石川面無表情:“嗯。”

我狐疑:“陳家鳴你是不是搞事?”之前他那張調查報告給我帶來了巨大的心理陰影,我就怕他昏了頭,跑去問石川是不是暗戀我。啊呸,兩個大男人,說這種東西也不嫌奇怪。

“哈哈哈黑猴子絕對有後招,這幾天你小心點。”陳家鳴生硬地轉移話題。

似乎對我們的相處模式感到納悶,石川默默挪了挪腳,給我遞了瓶水:“給你喝。”

陳家鳴立馬惡狠狠地瞅石川,若不是我知道這家夥喜歡的類型,都要懷疑他是不是喜歡對方,故意拿我當筏子。

“難不成你特意去買的?”我開了個玩笑,“謝了啊。”

石川擰着脖子硬邦邦地回答:“不是!”然後又慌忙地改口,還有點結巴,“不是,不是這個意思……我,我就喜歡看你打籃球,天太熱了……”

我正想喝水,這下尴尬地頓住了,往旁邊一看,陳家鳴的眼神也愈發不妙,好像護崽的母雞一樣。“咳咳,謝謝你的喜歡。”這話聽着好矯情,我愣了半晌,決定對石川換個說法,“既然你對籃球感興趣,怎麽不來打比賽?”他這身高也特別合适。

“我不打。”石川擡頭來了一句,“我就看你,夠了。”

呃,這氛圍更詭異了,我不動聲色地灌了小半瓶水下肚,露出個和善的笑容:“好啊,歡迎下次再來。我,我和陳家鳴準備去飯堂,你——”

他攥着拳頭,又松開了,瞟了我們好幾眼,才開口道:“我走了。”說完,頭也不回朝籃球場大門走去。

見石川的身影消失在門外,陳家鳴頓時眉頭一皺,說話嚴肅地要命:“崽,我敢肯定,他對你有所企圖。”如果他不這麽稱呼我,我可能會更認真一點對待吧。

“我覺得他就是個崇拜我的粉絲,畢竟我長得好又是學霸,還會打籃球,誰不喜歡我呢?”我擰上瓶蓋,晃了晃水瓶,發現裏頭還剩不少。這牌子的礦泉水得三十來塊一瓶,平日我根本不舍得買,還是拿回宿舍慢慢喝光吧。

陳家鳴緩緩搖了搖頭:“是想睡偶像的粉絲。”說這話時,他還模仿偵探擺了個抽煙鬥的動作,看起來特別中二。

我無語:“您說啥就是啥。這不,我餓了,吃飯去?”

“去!”

我們學校有五個飯堂,靠近宿舍的最難吃,但也最便宜,為了照顧我這個貧窮又堅強的人,陳家鳴不得不舍命陪君子。我埋頭啃雞腿的時候,他在說;我吃飽打嗝的時候,他還在說。并且話裏話外都是要我提高警惕,簡直像在給我上一堂安全知識課《論如何應對愛慕你的基佬》。

“哦,我的媽媽,您難道不餓嗎?”我忍不住打斷他。

陳家鳴很配合地舀了一勺,扯着嗓子回答:“我的天哪,我簡直想用白球鞋狠狠地踢你腦袋,讓你清醒一些!”

我擺擺手:“別了。”

察覺到我不耐煩,他終于住嘴,慢條斯理吃起了晚飯。我習慣等他,便無聊地張望着周圍,角落有對情侶在摟摟抱抱,隔壁桌居然有家長送飯,再後邊一點的人好高啊——哎,那不是石川嗎?我托着腮,直直看向那邊,發現他氣場真的和旁人格格不入,用餐也很安靜,一板一眼地,挺好玩。再聯想到他的聲線和那張臉……

我默默把臉轉回來。

果然少和對方接觸比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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