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chapter1

晚上八點二十，燈火通明的鹿勝集團裏，段楠生剛修改完手頭的銷售方案，他标注好所有需要修改的內容，然後打電話将起草方案的員工叫進辦公室。

這份銷售方案需要在明天的會議上展示，段楠生很重視，跟對方講了二十來分鐘将人打發出去以後，他口幹舌燥地端起杯子想要喝口水，這才發現茶杯早空了，早上泡好的茶葉此刻蔫巴巴的沉在杯底。

他輕咳一聲，先解鎖了手機，妻子一小時前發消息問他什麽時候回家，需不需要留飯，大概是看他沒回消息，後來又打過兩通電話，如今都是未接狀态。段楠生作為鹿勝集團華東市場營銷大總監，每天業務往來非常多，工作以後這些年，他手機幾乎都是24小時開機的。

手機是下午開會時調的靜音，後來太忙沒顧上調回來。

他再看一眼消息，沒回複，只是将手機調到鈴聲狀态，起身去茶水間。

鹿勝集團作為國內數一數二的家電公司，産品遠銷世界各地，業務量極大，因此，員工加班加點工作是常事。段楠生到茶水間，将杯子裏剩下的茶葉倒幹淨，洗了杯子之後，給自己沖了杯咖啡。

等水燒熱的過程中，茶水間裏進來個年輕女孩，女孩看到他，肉眼可見的局促緊張，她下意識繃直了身體：“段總好。”

聲音很輕，像一片秋日黃葉飄落在地上，很輕，幾乎要被熱水器燒水的聲音掩蓋。

今年春招時，鹿勝集團招來不少剛畢業的學生，這女孩段楠生之前見過幾次，印象不深，只記得她是自己這邊的銷售助理，目前還在實習階段。

“嗯，”段楠生點點頭，語氣平靜，禮貌性問候了句，“還在加班？”

趙璐璐見水快要開了，捧着杯子往旁邊靠了下，告訴他：“我們要準備明天的會議，剛才在做一些前期準備。”

這種小事段楠生當然不會過問，趙璐璐話說完，水也開了，段楠生接完，沖她微微颔首：“辛苦了。”

然後頭也不回離開茶水間。

回到辦公室抽了兩根煙，熱咖啡的溫度才剛剛不燙口，段楠生喝完，拿起手機給妻子回了電話。今天很忙，照例晚歸，不用等。

許溫木在電話那頭情緒有些不好：“兒子晚上的作業是和爸爸媽媽一起聽十五分鐘故事，你不在，他有點不開心。”

話是這麽說，許溫木也理解丈夫工作的高壓和辛苦，随後又說：“那你晚上回來注意安全，兒子困的都打盹了，我去帶着他刷牙，拜拜，老公。”

電話挂斷，修改後的銷售方案剛剛發送到郵箱裏，段楠生點開文件，繼續工作。

徹底忙完已是夜裏十二點半，華東市場部員工加班的不少，段楠生在電梯裏碰上好幾個，裏面有個老員工前段時間剛懷孕，他只能開口：“我送你們回去。”

他的路線根據這幾個員工住宿的地址進行規劃，繞了A市小半圈以後，車上只剩下段楠生和趙璐璐。剛才前一個人下車，趙璐璐只得硬着頭皮坐在副駕駛，她抓着背包的帶子，憋出一句“麻煩段總”以後，就沉默地看着窗外車水馬龍。

趙璐璐是外地人，在A市讀完大學順勢在這裏找了工作，目前和朋友一起租房，住的地方離段楠生僅僅隔着三條馬路，但條件卻天差地別，她住的那裏是城中村，周圍高樓林立，那裏只差一個紅紅的“拆”字，就能有翻天覆地的變化，裏面有不少這樣剛畢業經濟還拮據的年輕人，而他所在的小區，是A市有名的寸土寸金的地方。

忙了一天，兩個人都不多話，只剩車子在馬路上飛馳。

眼看着到了趙璐璐租住的小區附近，段楠生看到外面路燈暗了一大片，他微微蹙眉：“這裏經常這樣？”

“不是的，就這個星期，聽說是修什麽管道，影響了這邊的供電，”趙璐璐說完，看向段楠生，“段總，你把我放在前面這個路口就行，再往裏面，車也進不去。”

畢竟是自己部門的員工，而且還是個剛畢業的女孩子，此刻已經半夜一點半了，段楠生沒多猶豫，在路口跟着她一起下車：“走吧，我送你到樓下。”

于是兩個人一前一後走着，趙璐璐打開了手機手電筒照着稍前一步的段楠生腳下那段路，段楠生注意到這個細節，放緩了速度，跟她并排往前走。

這裏安靜而空曠，不說些什麽顯得更寂寥，段楠生随口問趙璐璐實習感覺怎麽樣？大領導在這裏，趙璐璐只能瘋狂誇贊公司。

快到了的時候，旁邊忽然蹿出來個酒醉的男人，那男的渾身上下只裹着一件油污锃亮的黑色長外套，看到有人來了就敞開外套，底下□□，黑漆漆的夜裏其實看不太分明，但趙璐璐還是下意識“啊”的叫了一聲。

段楠生厲聲喝止，那男的這才看到小姑娘旁邊還有個男人，猥瑣的笑了幾聲，快跑幾步消失在夜色裏。兩個人沒去追，段楠生送趙璐璐到樓下以後，才說了句：“以後注意安全，今天沒吓到吧？”

趙璐璐心有餘悸，她低下頭：“我沒事，謝謝段總，不過你等會兒出去怎麽辦？”

“沒事，你回去吧，進了房間給我打電話。”段楠生并不擔憂那個猥瑣男能做出什麽，“有我電話吧？”

趙璐璐進入公司第一天就存了華東市場部所有人的號碼，自然也包括他的：“有的，今天謝謝段總。”

趙璐璐上去了，段楠生倚在樓下電線杆旁邊，點了根煙，抽到一半，手機上有個陌生號碼打進來，他接通，剛剛抽過煙的聲音裏透着幾分低沉：“喂？”

女孩的聲音像在茶水間裏時一樣緊張：“段總你好，我是趙璐璐，我，我已經回到房子裏了。”

“嗯，知道了。”

“段總再見，今天謝謝你。”

電話挂斷後，段楠生抽完那根煙，快步回了車上，然後驅車回家，他在電梯裏時，手機叮咚一聲，微信收到個好友申請，是趙璐璐，他沒點。

回家後妻兒已然熟睡，段楠生去了隔壁卧室洗漱，換好睡衣才輕手輕腳回了主卧，許溫木沒醒來，只在睡夢中哼哼兩聲，段楠生掀開被子，躺在她旁邊，閉上眼睛。

***

許溫木是個小學語文老師，段楠生工作忙，帶孩子的重擔幾乎都落在她身上，因此她昨天不得已，又拒絕了年級主任讓她擔任班主任的要求。

女老師家裏的情況，學校也都能理解，可年級主任心裏還是有些芥蒂，昨天下班的時候許溫木跟對方打招呼，就看到主任臉色不佳。她早上起來就一直想着這事，沒注意連雞蛋都煎糊了。

兒子挑剔，不肯吃糊了的雞蛋，段楠生接過來，三兩口咽下肚。

許溫木還在一字一句說着學校的煩惱，又說兒子幼兒園馬上就要放暑假了，她們學校也是本周期末考試，馬上就能有兩個月休息的時間，問段楠生，今年有沒有陪家人出去旅游的計劃？

鹿勝集團的業務忙的跟打仗似的，段楠生肯定是沒這時間的，他只笑笑沒說話，許溫木已經懂了，餐桌上忽然沒了聲音，氣氛一陣低沉。

兩個人一起出門，許溫木順路送兒子，換鞋的時候，段楠生抱了下她：“生氣了？你想要的那個包我讓同事代購好了，過兩天就給你帶回來。”

有個能賺錢、給家庭提供優質生活的丈夫，許溫木不是不驕傲的，可段楠生真的太忙了，她雖然也能理解，但偶爾還是會有小脾氣。聽到段楠生這話，她松開他懷抱去開門：“你每次都這樣。”

還是抱怨的語氣，嘴角卻帶了笑意，氣氛總算回春。兩個人在停車場分別，兒子蹭過來親了下段楠生，問爸爸今晚能不能早點回家。

段楠生摸摸兒子腦袋，把小家夥抱起來颠了下：“爸爸一定盡力早點完成公司布置的作業，早點回來陪你和媽媽。”

他工作太忙，此類承諾很少能做到，所以段楠生從不直接應允。

小家夥已經知道爸爸的套路了，可還是很開心。

到了公司，華東市場部都在熱火朝天的為今天的會議做準備，看得出來，大家來的都挺早，段楠生剛到辦公室，就有人敲門，是趙璐璐。她精神狀态很好，拿着兩盒茶葉：“段總早上好，我們經理讓我過來跟您确認一下，今天用哪種茶葉？”

今天參會的除了公司同仁，還有個大客戶，段楠生打開聞了下，挑好其中一種，趙璐璐出去了。

他點開手機，又看到昨晚那個好友申請記錄，段楠生手指微動點了同意，備注就是“銷售助理趙璐璐”，然後他把昨晚最後來電的那個陌生號碼也同樣做了備注，剛弄完，手機還沒放下，辦公室門又被敲響，趙璐璐快步走進來，往他桌上放了盒牛奶。

“昨晚麻煩段總了。”

段楠生點點頭：“不用放在心上。”

一整天的會議緊張而有序的進行着，段楠生全程參會，結束的時候已經五點多，晚飯早就訂好，他帶着華東市場部幾個經理作陪，招待的就是那個大客戶。

今晚段楠生喝了不少，縱使他酒量再好，也有些迷糊，剛才飯吃到一半許溫木就開始打電話，一連四個，估計有事，他又陪了會兒客戶，借着出來上洗手間的機會回過去，兒子低燒，已經送到醫院，在急診那邊挂了水。許溫木剛才六神無主，怕孩子燒出肺炎來，想讓他找找醫院的熟人，現在已經不用了。

段楠生扯了下領帶：“我早點結束過來接你們，你先在醫院陪陪他。”

許溫木在電話那頭低聲哭了幾句，說讓他不要太晚。

挂斷電話，段楠生接了捧涼水醒神，擦完臉才看到趙璐璐站在旁邊，她手裏拿着個禮盒，是公司給大客戶準備的伴手禮。

“段總。”趙璐璐沒來過這麽高端的餐廳，身上還帶着貴重的禮品，她的職位不足夠進去吃東西，只能在外面等着，等應酬結束，把禮品交給經理，然後就大功告成。只是沒想到會在洗手間碰上段楠生，她站直身體，不知道說些什麽好，叫完人就頓住了。

“嗯。”段楠生點點頭，擦幹淨手，“禮盒給我，你回去吧。”

趙璐璐忙不疊把這個燙手山芋交給他，準備着跟經理發個消息說一聲就回家去，誰成想，段楠生忽然又說了句：“去外面找個地方等我，提前叫代駕。”

趙璐璐只能應下來，然後目送着他離開。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一卷女主：許溫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