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chapter2

秦湘換掉了濕衣服，正在整理的時候，隔壁裴奶奶過來了。

裴奶奶是來借生姜的：“哎呀我家裴野那小子，明明帶了傘出去，也不曉得怎麽回事，回家以後濕透啦，渾身滴着水，我趕他去洗澡了，趁着這機會熬點姜絲可樂，等會兒讓他喝了驅寒，免得感冒了。”

秦湘外婆聽了這話，趕忙去廚房找昨天新買的生姜。

裴奶奶站在客廳裏，看到秦湘帶着潮濕霧氣的頭發，臉上又挂上了擔憂：“等一下秦湘也過去喝一點，你怎麽也弄濕了。”

秦湘眼神回避，不敢說裴野那樣幾乎是因為她造成的，她擦着頭發，想要推辭，現在過去他家裏，實在有幾分尴尬：“謝謝裴奶奶，我……”

拒絕的話還沒說出口，外婆已經拿了一大塊生姜出來了：“湘湘快謝謝裴奶奶，等會兒也過去喝一杯。”

秦湘剩下的話只得全部咽下去。

裴野洗完澡出來，奶奶已經熬好了姜絲可樂，熱騰騰一杯放在桌上，他走過去，意料之外看到秦湘也坐在那裏，她捧着只瓷杯，安靜低頭喝着。

裴奶奶和秦湘外婆坐在一起話家常，老人家做了一輩子鄰居，彼此和睦多時，唯獨小輩們卻不怎麽熟悉，裴奶奶招呼裴野：“快過來，這是隔壁奶奶家裏的外孫女，你過來認識一下，裴野你記不記得，秦湘那時候在隔壁住過一段時間，上的高一呢，哎那時候你都高三了，兩個年級的學生在兩個樓裏上課，也不曉得你們碰到過沒？”

裴奶奶說這話的時候，秦湘捧着瓷杯的手用力了幾分，裴野見狀，知道她緊張了，他走過去坐在那杯姜絲可樂面前，正巧在她旁邊，他淡然搖頭：“忘了。”

“都是十年前的事情了，”秦湘外婆看着兩個年輕人，不無感慨，“就算那時候見過，這麽多年不見，孩子們又長的快，認不出來也是有的。”

裴奶奶跟着附和：“我們這小子平時在外面不着家，不過逢年過節倒是經常來看看我的，這不，今年端午節就來了，哎對了，我這裏有蜂蜜粽子，我去拿幾個來，大家吃點。”

秦湘外婆跟着站起來，嘴裏還在細碎的聊着剛才的話題：“我們秦湘這些年啊，每次回來都正好避開節假日，她那個工作哦，一到節假日就一堆活動，走不開的，今年端午節回來，我還意外呢。”

裴奶奶的聲音從廚房裏傳來，隔着一道門，聽起來甕聲甕氣的：“嗨呀，怪不得兩個孩子沒碰到一起過……”

兩個老人的談話還在繼續，裴野摸了下杯身溫度，然後端起杯子一飲而盡，食道裏一陣熱燙的舒爽，他單手握着杯子，搭在桌邊上，看着在旁邊鹌鹑似的坐着的女孩子，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問她：“每次回來，都不在節假日？”

他每年節假日都會回來，不管工作多忙碌，從無例外。只因為他記得，隔壁奶奶對秦湘的評價是“孝順”，說她總是不忘記陪伴家人。

可這十年來，每一個節假日，他都沒遇到過她。

說起來也奇怪，隔着這麽近的距離，他們之間，竟然生生錯過一個十年。

秦湘不敢承認因為下意識要躲着他才這樣，她啜了口姜絲可樂，覺得味道有些辣，眉頭稍皺，然後低下頭來，淺淺“嗯”了一聲。

裴奶奶和秦湘外婆端了一盤粽子出來，還有一小碟蜂蜜，這蜂蜜是裴奶奶從路過的叫賣農戶手裏買來的，十分正宗，黃澄澄的，看着便叫人胃口大開。

老人家胃口不好，年紀大了，消化不易，晚上不敢吃這些東西，便拿了盤去油的瓜子去沙發那裏嗑，讓他們兩個年輕人嘗一嘗粽子。

秦湘剝開一個，聞到糯米清香，她伸手想去夠桌邊的紙抽盒，他已經遞了張紙過來，不動聲色，偏又十分刻意地碰了下她手指。

手指仿佛過電一樣，秦湘拿起筷子，蘸了點蜂蜜吃起來。

她喜歡吃甜食，胃口卻又不大，吃完第一個，還有些意猶未盡，卻不敢再剝開一個了，怕吃不完。

裴野坐在旁邊，觀察着她的小動作。見她念念不舍地放下筷子，他心裏好笑，又去剝了只粽子，蘸了蜂蜜，夾起來，将甜糯的那一邊送到她唇邊：“咬一口。”

秦湘要去拿他手裏的筷子，裴野不放，她肩膀向後，下意識去拒絕，他依舊舉着筷子等在那裏，裴奶奶和外婆聽到他們這裏安安靜靜的，時不時會看過來：“你們認識一下，聊聊天，都是年輕人，有話題的。”

秦湘怕被看到這一幕，咬了一口，嘶，他蘸了多少蜂蜜，甜到膩。

裴野看她皺眉頭的樣子，忍不住輕笑出聲，然後收回筷子，一口吞了剩下的大半個粽子，也不怕噎着。

秦湘臉紅成番茄，不自在的站起身來往外婆那邊湊，再也不敢跟他獨處。

——

端午節只有三天假，第二天的時候，秦湘大概是刻意躲着他，一整天都沒出門。到了第三天，裴野實在按捺不住，怕再次失去她的消息，早上去菜市場看到賣豆角的，他故意将剩下的那些都買回家，裴奶奶一邊拿了菜籃洗菜一邊念叨：“買這麽多，夠我們吃半個月了哦，往冰箱裏放一些，哎呀淨占我冰箱的位置，剩下的煮出來，送給秦湘外婆去，也不知道秦湘愛不愛吃這個……”

裴野站在水龍頭旁，細致地洗着豆角，他當然知道秦湘喜歡吃這個，聽到奶奶這話，心裏的開心不敢輕易表露：“那再買個大一點的冰箱。”

“就知道買買買！”裴奶奶從後面路過，笑着拍了下他肩膀，“有本事你買個媳婦回來給奶奶看看。”

他今年三十了，不僅未婚，這麽多年來，更是從沒有過男女方面的朋友出現過，奶奶急的不知道成了什麽樣子。

“買賣人口犯法的，”裴野輕笑，将一盆洗好的豆角遞給奶奶，“再來一盆。”

豆角煮好，裴奶奶帶着裴野去隔壁登門拜訪。

秦湘外婆正從冰箱裏倒騰東西，大包小包收拾出來不少：“這些都讓湘湘帶回H市去吃，她平時一個人住，倒是也做些吃的，帶點外婆做的食物，也換換口味。”

裴野将豆角放到廚房裏，聽着奶奶和外婆在外面聊天：“湘湘在H市？我們裴野也在H市的，她是幾點的飛機，兩個孩子還能搭伴回去，你說巧不巧，他們居然在一個城市啊……”

“對啊，湘湘大學在H市讀的，畢業以後就直接在那裏工作生活了……”

“我們裴野沒讀書，也不知道這孩子軸什麽，非要跑去H市創什麽業，這麽多年，多少辛苦，我都看不到的……他背井離鄉的，也不知道看中H市哪裏好，要說經濟，那邊是比A市發達些，可畢竟根在這裏，他剛去的時候，連個認識的人都沒有……”

是啊，巧不巧，都在H市，這麽多年，竟然沒見過。

裴野面上沒什麽表情，把東西放好，轉身看着被外婆趕進來幫忙的秦湘，她這會兒只穿了件簡單的果綠色T恤，套一件及膝半身紗裙，腳上踩着雙顏色深一些的綠色拖鞋，腳趾頭不安分的露在外面，裴野輕咳一聲：“幾點飛機？”

去H市的飛機雖然不少，但是一共也就數得出的那麽些，看她現在不慌不忙收行李的節奏，裴野隐約猜得出，但還得裝出不知道的樣子：“聽你外婆說你帶的東西挺多。”

“托運就好了，”秦湘拿了密封袋，想裝一點豆角帶上，“也還好。”

裴野幫她裝了一袋子，密封好，又套一層，怕出意外，弄髒了行李箱倒不好。

秦湘去開廚房門，準備去客廳，剛轉身，手腕被人握住，他手心帶幾分粗粝，有種獨特的質感：“幾點飛機？”

他非要問出個所以然來。

秦湘不敢大力掙脫，怕引來裴奶奶和外婆的關注，畢竟在兩個老人眼中，他們還是這次回家才遇上的，她抱着豆角，咬唇看他：“下午四點。”

其實是五點那班，但她知道四點也有航班，故意诓他，不想同行。航程雖短，可是跟他在一起，總有種無形的壓力，秦湘并不想在這種高壓下回去。

得到了答案，裴野放手，由着她慌不擇路跑出去。

秦湘外婆看她毛手毛腳的跑出來，忍不住念叨：“慢點慢點，沒人跟你搶，都拿走好了。”

裴奶奶笑着維護：“再給她裝一袋，我那裏還有好多，他們走了，咱們煮了慢慢吃，沒想到秦湘喜歡，早知道多給她煮一點……”

廚房裏，裴野收回手，想起剛才觸碰到的她的溫度，嘴角漾起幾分笑意，她想騙他，還欠些火候，十年未見，也不影響他剛才一眼看出她在撒謊。

他拿出手機打給助理：“查一個人預定的今天下午A市到H市的航班信息，秦湘。”

幾分鐘後，裴野看着助理發來的航班信息，心裏嗤念她，這小騙子。

他拿着手機在一旁笑，裴奶奶眼尖的看到了，老人家眼有了期待：“誰呀？”

裴野剛說沒誰，結果這時候陳姝就打了視頻電話過來。她在商場逛街，有兩件裙子拿不準主意買哪件。裴野避開奶奶好奇的目光，握着手機回房關上門：“都挺好看。”

然後轉了筆錢過去，備注“漂亮經費”，陳姝沒跟他客氣，歡歡喜喜收了。

過幾分鐘，陳姝發了兩張照片過來，正是她穿着剛才那兩件裙子拍的。裴野點開看一眼，嘴角帶着笑意，給她發了段語音：“下次穿給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