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虛弱的身體抵擋不了這樣激烈的行為,一晌貪歡之後,絨月幾日都打不起精神,每天只在房內度過。每每想起與韓少卿火熱的纏綿,最初打開身體的疼痛,而後漸漸麻痹,最後高潮時讓人暈眩的快感,都讓他羞澀又甜蜜。
讓他未曾料到的是,就在快到花島之時,韓少卿一日又把他喊了過去。
還以為公子又想要他,絨月夜晚忐忑不安地走到他的房門前。
只敲了一下門,韓少卿就迫不及待地沖了出來,一把将他抱進房間裏,放到桌上。
臀部觸到冰冷堅硬的桌面,絨月不安又困惑地掙紮。
韓少卿發出一聲輕笑,将他推倒在桌上,又握住他緊并的膝蓋,将他的雙腳打開。
屋內燭火搖曳,衣裳的下擺完全敞開,露出青澀的下體。白嫩的大腿內側,染上一層朦胧的光暈。
絨月漲紅了臉,手肘支撐起身體,用力想并攏雙腿。
「不用怕,我雖然的确想你,不過不會碰你。」韓少卿笑道。
「公子既是不碰……為什麽還要……」
「我只是想檢查一下,你的傷好了沒有,上回是受傷了是不是?」
「我……沒什麽事……」絨月連忙回答。他畢竟不是女子,偶爾受傷,也不算意外。
「也怪我不好,」韓少卿嘆息,「我該知道你就是這種脾氣,無論哪裏受了傷,都是自己忍着,不肯和任何人說,對吧?」
「沒……沒有……我真的沒什麽事……」絨月心虛地否認。痛确實是有點痛,卻不至于要刻意提起。
「又來了,你總是對自己不夠好,身子又弱,這樣下去不會長壽的。」韓少卿笑道,從桌子底下取出一只瓶子來,「我給你上藥。」
「公子不要……絨月……絨月自己能……」絨月羞的滿臉通紅,韓少卿卻微笑搖頭,一手按在他的嘴唇上:「別再說不要了,否則我就罰你。」
看公子眉目含笑,眼神暧昧的樣子,絨月羞紅了臉,不敢再言語。他望着韓少卿打開藥瓶,修長的手指沾上淺粉色的膏藥。
空氣中,彌漫出淡淡的花香味。
「又紅又腫的,怎麽還說沒事。」韓少卿彎下腰,向絨月腿間看去。
「公子……不要說了……」絨月無力搖頭,眼中霧氣朦胧,像是要哭出來。
「我偏要說,那麽熱那麽緊的,都把我的手指給整個吞進去了。」韓少卿溫柔低語,唇間卻吐出猥亵的話語,沾滿膏藥的手指按在絨月的穴口上,緩緩揉開。
腰間一陣顫栗,那些猥亵的調情好象催情的藥物一般,迷亂了絨月的神智。
「痛不痛?」韓少卿柔聲問,手指在絨月體內緩緩蠕動。
「不……」絨月皺眉。
上了藥的地方,起先的确冰冷又刺痛,而後變成火辣辣的熱痛,最後卻有一絲涼爽的感覺。
很快,受傷的地方就不那麽難受了。
「只要我不管着你,你就一點都不懂得照顧自己。真不知道過去這些年你獨自在外,究竟是怎麽活下來的。」韓少卿無奈嘆息。
絨月不知怎麽回答,只能腼腆地紅了臉。
獨自在外,自然知道如何保護自己。可若是喜歡的人在身邊,心都被填的滿滿的,又哪有心思顧上自己?
看見他無辜的眼神,韓少卿溫和笑起來,将他抱到塌上,給他掖好被子。
天色已經很晚,絨月微閉上眼,聽着韓少卿柔緩的呼吸聲,心裏是說不出的甜蜜。
終于到了花島,韓少卿開始整天忙碌。絨月心知肚明,不多打攪他,整日都與花無幽和沈素厮混在一起。
花島是花千鶴的地盤,美麗幽靜,鳥語花香,廣闊的小島一眼望不到邊。視線所及之處,植滿各色花草,中間穿過小路,曲徑通幽。一些花草都是絨月過去在韓府見過,想來是從這裏弄去的。
島上規矩甚多,花千鶴脾氣古怪,平日雖随和,島上的東西卻見不得一點毀壞,所以看見有趣的東西不可随便拿取,更不能弄壞花草。島上可以一直住下去,但起先的幾天要宴請賓客,小輩不可随意參與,數日後方可去向壽星賀壽。
等到賀完了壽,就可在島上随意玩耍。直到韓少卿想離開了,大家才能一同離去。
絨月随着花無幽和沈素住在島上的木屋內,白天四處玩耍,夜晚摘了田裏的菜煮來吃,整天玩的不亦樂乎。這樣的日子足足過了七天,直到第八天早上,韓少卿才來找他們。
「今天,你們随我去給師傅拜壽。」
絨月微微驚訝:「我也要去?」
「當然了,你跟了我這麽久,師傅卻從來沒有見過你。向他拜壽,理所應當。」韓少卿笑道。
一旁花無幽和沈素偷偷捂嘴笑,讓絨月又羞又惱,匆忙換了一身大紅新衣,跟着韓少卿離開了屋子。
四人人沿着林間小道走了一陣,便看見遠處一間大宅,那是花千鶴的住處。平日無事,他獨居島上,就在這間屋子裏潛心研究醫藥。
進了屋子,花千鶴正與人談笑對飲,屋內宴請過賓客,喜氣尚未退卻。
「少卿過來了。」看見韓少卿進來,花千鶴微笑颔首。韓少卿點了頭,轉臉望向與師弟對飲之人。
「師傅想看的人,我已經帶來了。」
絨月進屋後便一直低頭,聽韓少卿說,知道他在說自己,連忙擡頭。
面前人兩鬓微白,眉目含笑。溫和俊美的神情,竟與韓少卿有幾分相似。
「辛苦少卿,還特意過來跑一趟。」那人溫和說道,韓少卿微微低頭,盡是恭敬的神色。
絨月知道自己不該呆呆站着,連忙上前幾步跪下磕頭。
「晚輩絨月特來與師公拜壽,祝師公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屋瑞安靜了一下,随即爆發一陣大笑。
「師傅這回是不是信了我的話?這孩子可愛的很。」花千鶴邊笑邊揉眼。
「千鶴說的是,真是可愛的孩子,」那人溫和笑着,俯身拉起絨月,拍了拍他的衣裳,「絨月你與我并無師徒關系,不必如此恭敬,随無幽和沈素那樣叫我便是。」
「随無幽和……?」絨月茫然。
「叫允伯伯,」花千鶴輕笑道,「師傅與少卿同姓,姓韓名世允,與少卿既是師徒,又是叔侄。」
絨月輕聲叫起來,難怪覺得這人的眉眼,與公子是如此相似。
「少卿常與我提起你,今日卻是第一次看見。少卿脾氣不好,人又倔強,有不對的地方,你只管說他便是。」韓世允溫和道,絨月聽了卻不禁臉紅。
明明是初次見面,這人卻與他熟稔的如同親眷一般,準是公子和他說過什麽。怕是自己與韓少卿那些情事也被這位允伯伯知曉,他忽然羞得不敢久留。
此時花千鶴拉着沈素去山裏采草藥了,絨月随意寒暄幾句,便也拉着花無幽逃出屋外。
「真是可愛的孩子。」看着花無幽和絨月的身影消失在山道內,韓世允嘆息。
「是,我非常喜歡。」韓少卿在一邊坐下,認真道。
「你是不會再猶豫,而是認定了吧?」
「允叔何必懷疑?」
「你喜歡就好,這麽多年你獨自一人也過的辛苦。只是不知那孩子,是不是明白你的打算?」
「我并未和他說清楚,等到了合适的時機,自會将我的身份告訴他。」
韓世允嘆息:「過了這麽多年,你的心意依然未曾改變嗎?」
韓少卿笑道:」允叔為何直到現在還想規勸我?我不甘隐居,一心随你學武,又回到中原定居,不就是為了有一日能替我親人報仇,将本應屬于我們的東西,再次争奪回來?」
「竊取皇帝所賜珍寶,難道也是報仇?」韓世允突然面露愠色。
「……那本就是我所應有之物,我并不貪戀財富,只是想将東西物歸原主。」
「我教你武功,并不是想讓你做危險的事,如今皇權已不如當年那樣穩固,時機一到,我們自可将其完全推翻,恢複你應有身份,你實在沒有必要做如此舉動。你如此兒戲一般,就好象孩子在鬧別扭。」
「是這樣嗎……」韓少卿苦笑。
「上回王府夜明珠盜竊的事,太後勃然大怒,派出大內高手,若不是我極力規勸,只怕不止是你,連你身邊人也會遭遇不測。你口口聲聲說喜歡絨月,又帶着無幽沈素,卻還是這麽任性,心裏不覺得愧疚嗎?」
韓少卿沉默不語,半晌默默垂頭。
「允叔說的是,少卿以後不會再做這麽危險的事了。」
韓世允微微點頭,漸漸恢複溫和神色。
「我并不是要怪罪你什麽,只是你早已成人,凡事都要三思。你雖看起來聰明,有時卻又糊塗,可不要因為滿懷恨意,而誤了大事。」
「少卿明白,以後會多加小心。」
「當年韓氏一族,如今只剩你我二人,我自不希望再失去你。何況我多年陪伴太後左右,一邊卻又與你聯系,天長日久,她已漸漸懷疑我,怕是過不多久,便會與我為難。到時,也就是時候了。」
「允叔的意思是……」韓少卿皺眉。
「奪回你韓帝之日,怕是不遠了。」韓世允微微一笑。
韓少卿面露驚異,漸漸又笑起來,臉上是說不出的雀躍。
「這次回中原之後,我會帶你前往各地與人見面。這麽多年的準備,終于到了派上用處的時候了。」
「到時還請允叔多加關照。」
兩人聊的興致勃勃,屋內漸漸傳出歡笑聲,卻不知道屋外牆角,正有兩人豎着耳朵偷聽。
絨月茫然站起來,眼前一陣發黑,幾乎摔倒。
花無幽連忙攙扶住他,臉色微憂。
「絨月,這麽由着公子去,這些事他也不知何時才會告訴你,所以我才……」
「不……我并不怪你……」絨月無力推開花無幽,腦中一片空白。他只是好奇韓少卿與韓世允到底在說什麽重要的事,卻沒想到聽到了這麽不得了的大事。
「那麽……公子的師傅……允伯伯……他就是……就是……」他喃喃自語,幾個字在舌尖滾動,怎麽也說不出口。
「他就是當今朝廷重臣,與太後來往甚密的紅人,永慶王爺。」
分明已經猜到這身份,聽到從花無幽口中說出,後背依舊湧起一陣寒意。
「這些事我早想告訴你,可是沈素總攔着不讓。今天好容易他不在了,我才能和你說。絨月……絨月……你在聽嗎?」
「在聽……我在聽……」絨月茫然回答。
「詳細的情形,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當年宮廷內亂,皇族被人所害,改朝換代,只有公子被永慶王爺所救,允伯伯私自建了花島,将公子撫養成人,等着将來有奪回皇位的機會。如今的太後每年都要為王爺設宴祝壽,允伯伯卻只喜歡到這裏來和我們一起過,總是等王府的壽宴結束之後,再偷偷的來這裏。」
「那……也就是說……允伯伯那時知道公子竊取了夜明珠,而公子也……」
「他們當然是互相知道的,所以允伯伯勸阻了太後,不再派人調查。否則,我們怎麽能安然離城?」花無幽笑道,「公子早和允伯伯說過你的事,怕是你第一天進府的時候,允伯伯便已經認出了你。」
頭腦中好象有什麽沈睡的東西突然醒了過來。絨月回想起那時,在王府的後花園裏,在韓世允的後花園裏,看見的那個和公子一般模樣,卻癡癡傻傻的少年,一身黃袍。
那黃袍,并不僅是金黃的顏色……而是……龍袍嗎?
那個人,就是宮廷争鬥的幸運兒,搶走了本該屬于韓少卿的東西,穿在了自己的身上。
絨月好象明白了所有的事,又好象什麽都不明白。
什麽皇帝,什麽宮廷,和他的距離,實在是太遙遠。
而他心愛的,那個溫柔體貼的公子,也好象永遠不會,和那麽遙遠的事情扯上關系。
和花無幽告別了,絨月獨自回屋,在桌邊呆呆坐到天黑。
他萬萬沒有想到,自己心愛之人竟是失了帝位的天子。他多年卧薪嘗膽,等待着有一天能重新奪皇位,號令天下。
這樣一個人,和他心中那位溫柔多情的公子,怎樣也無法重疊。
絨月雖沒讀過太多書,卻也知道改朝換代,用的是前人的血肉堆砌而成。公子若是想奪回帝位,雙手必将染上鮮血,變成為殺戮者。
這不是他想要的……他只想要一位體貼的人,伴随他過着平靜安詳的日子。即使辛苦一些,也無所謂。
可是他又無法阻攔,韓少卿對他恩重如山,寵愛有加。自己從未為他做過什麽,又憑什麽要求他為了自己,放棄一直以來的打算?
究竟是怎麽辦才好……
絨月十分苦惱,夜晚被韓少卿抱在懷裏,不覺潸然淚下。
「是不是弄痛了你?」看見絨月默默流淚,韓少卿趕緊停了,親吻他汗濕的額頭。
「沒有……」絨月哽咽着抱住韓少卿的背,纖細的手指在上面抓出淡淡的血痕。
身體裏灼熱的性器停了一會兒,再次緩慢地抽插起來。熱而麻痹的感覺,通過結合的地方,慢慢傳遍全身。
明明身體是那麽充實的,幾乎要暈眩的感到快樂,心裏卻空落落,好象缺失了一大塊。
絨月發出難以自抑的嬌媚呻吟,腦中卻是從未有過的清醒。
到底……是該怎麽辦才好……
韓世允的生辰之宴很快結束,韓少卿帶着三個孩子又逗留幾日,方才與花千鶴告別,回到中原的住處。
隔了數年,絨月已是翩翩少年。重回故鄉站在韓少卿的院子裏,看着眼前景物依然是自己當年離開時的那般模樣,感覺是那麽的熟悉,卻又有些陌生。
「當年你一聲不吭,從錢莊不辭而別,不知道我是多麽焦急,我總等着你能回來的那一天。這府上的一草一木從未變化過,當年你住的屋子,也天天讓人打掃,與你走的時候一個模樣。」
韓少卿溫和道,一手推開當年絨月的屋子。
屋內一片明亮,一塵不染。簡樸的桌椅擺設,完全都是過去的樣子。
然而這一次的韓少卿再不像過去那樣終日悠閑,回來之後時常不見蹤影。絨月十分明白韓少卿是去做什麽的,正如那時在花島,他與永慶王爺所說,換帝指日可待,各地都得開始準備,需要他前去奔走。
然後推翻如今的皇帝,自己登基。
絨月多麽希望這些只是一場夢,他的公子,只是江南小小鹽商,而非落難天子。
韓少卿過了幾日才回來,滿身疲憊。絨月看見了他,破天荒地一點也高興不起來。他知道公子是去做什麽的,所以才更加難過。
「見我回來,怎麽不太開心?」見他低落的模樣,韓少卿溫柔把他抱到桌上,笑着逗他。
絨月無言以對,默默把臉埋在韓少卿的胸口。
他能說什麽呢?他可以說什麽呢?
公子,我不願意你去當皇帝。
這樣的話,能說嗎?
見絨月微微羞怯的樣子,韓少卿只以為他是寂寞,溫柔親着他的臉和額頭。
「我知道你喜歡亂想,不願意我出去。不過還是得委屈你,忍耐一陣子就好。我現在做的,都是為了你今後能過的開心,絕不是什麽壞事。」
「我……不要今後開心……」絨月抓緊面前的衣襟,「我只要現在開心就好,我不要公子……去做什麽危險的事。」
「傻孩子,說什麽傻話。」韓少卿輕輕敲了一下絨月的腦袋,一口吻住他的小嘴。
「唔……唔唔……」絨月用力搖頭,身子裏卻像塞滿了棉花,軟軟的使不上力。被公子手指碰觸的地方,都酥酥麻麻的癢,讓他忍不住扭動起來。
「那些亂七八糟的事,都別去想了,」韓少卿咬着絨月的耳尖,把他抱到床榻上,「這些天出門在外,我可想壞你了,還是做些開心的事吧。」
「嗯嗯……」絨月微微喘息,頭腦漸漸空白。修長的手指将衣裳一件件褪下,光潔如玉的身體很快裸露在棉被上。
溫柔的吻細細落下,明明前一刻還是想和公子說,我不要你做皇帝。
可後一刻,被麻痹的全都忘記,什麽都說不出口,什麽都不能做。
在喜歡的人的懷抱裏真是快樂,可是絨月卻明白,公子想要的,和他想要的,完全是不一樣的。
人活着為了什麽?明明已經是那麽辛苦,為什麽還要追求這樣那樣的東西?
欲望少一些不好嗎?忘記仇恨不好嗎?
讓自己輕松一點……不好嗎……?
他朦胧的想着,一點一點的沈淪在身體的愉悅之中,心裏卻越發苦澀。
擁抱着他的,這個溫柔美麗的人,将成為一國之君,這樣的事,他不願意接受。
那年似是着了妖道,天下大亂,舉國惶恐。
先是太後突患重疾,宮中上下驚慌失措;後又有各處文官上書,彈劾官員收受賄賂,搜刮民脂民膏。
當今天子韓少君自小身患愚疾,癡癡傻傻,一切都有太後打理。太後一病不起,一時間宮中混亂不堪。
永慶王自知其中奧妙,借着舉證的名義,屢屢出宮,來韓少卿的地方商讨。韓少卿無意隐瞞絨月,與韓世允來往之事,從不遮掩。
那天送走了王爺,韓少卿來到絨月房裏。惦記着廢帝的大事,兩人已經許久沒有好好說上什麽。
絨月面朝牆躺在床上,聽見韓少卿的聲音,裝做睡着。
「你怎麽又不開心了?」韓少卿坐到床邊,輕輕拍他。
聽見公子那樣溫和的聲音,鼻子裏一陣發酸,絨月拼命忍着。見他沉默,韓少卿搖頭嘆息,扳過他的肩膀,果然看見一張滿是淚水的小臉。
「你這傻孩子,又在鬧什麽別扭。」他俯下身去,把絨月拉起來,抱進懷裏,「我知道你在想什麽,我也想活的安逸,可是不行。家人的仇不能不報,應該屬于我的東西不能不奪回來。」
「可是不報那仇,不奪帝位,又如何?公子已經無憂無慮,不像絨月過去那樣為了生計乞讨,難道還是不夠?」絨月哭着反駁。
「不夠……不夠……」韓少卿連連搖頭,「我不做那些事,不能讓我家人在九泉之下瞑目,你明白麽?」
他說着捏捏絨月的小臉:「別再胡思亂想,一切都已萬事具備。過了這個年,便是換帝建朝之時,那時我會用最高的禮節,将你接入宮去,永遠和我在一起。」
絨月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任何話來。韓少卿眼中閃爍着興奮的光芒,似是已看見将來的樣子。
「只要……公子……做自己……認為合适的事……便是了……」他慢慢垂下頭,「不管公子……做什麽……絨月心裏……都開心……」
「這才乖。」韓少卿在他臉上親了一下,又纏綿一陣,才依依不舍離去。
幾日後,韓少卿起程上京,與永慶王爺會合。
為求明年天下平安,太後特辦迎神祭祀,大宴七天。韓少卿将借此機會混入宮去,一舉為皇族報仇雪恨。
韓世允擡頭看了看天色,眼前正是精彩的舞龍舞獅,他卻是無心觀賞。
「王爺好象心不在焉,莫非不喜歡看這些?若是不喜歡,叫人另換一些吧。」元清姬側身耳語,溫婉勸阻。
她不久前剛剛大病初愈,正想借這些熱鬧的東西,給宮裏沖沖晦氣,對此興致盎然。
韓世允微微皺眉,回過頭時卻是謙和微笑的面容。
「勞太後費心,這些餘興節目都非常有趣,我只是有些累了。」
「也是,這些日子王爺為官員賄賂之事四處奔走,定是非常辛苦。若是真的疲倦,就早些回府去吧。」
元清姬含笑點頭,韓世允轉過頭去,不再看她。
伴君如伴虎,當今太後元清姬只是東宮妃子出身,卻心狠手辣地殺盡皇族。當年他力表衷心才留下一命,将韓少卿藏匿民間撫養長大,忍辱負重多年,終于到了複仇的時候。
這底下的舞者都是他一手挑選,韓少卿也混在其中等候他下令。
他心裏默默算計時辰,轉臉望去另一邊。近處的黃袍少年一臉癡相,正困倦地揉着眼,這便是當今的天子,韓朝之帝,韓少君。
元清姬最寵愛的兒子。
當年她為使愛子登基,不惜毒殺皇後與先王,扶持愛子成為帝王,卻不想兒子是個傻子。
這莫非就是報應?
韓世允心中冷笑,看着韓少君起身走到元清姬面前,口角流涎,含糊地說着什麽。
「皇上覺得沒意思,就先回去吧。」元清姬溫和道,拍了拍韓少君的臉,韓少君嘿嘿傻笑,轉身搖晃着走了。
看着韓少君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外,韓世允站起身輕輕揮手。音樂嘎然而止,舞者紛紛行禮,流暢地朝兩邊退下。韓少卿趁人不備閃到角落,褪下鮮豔的舞衣,換上黑衣悄悄離開。
按照預先定下的路線,他轉進角落,進入空無一人的廊內。
視線內黃袍鮮豔,衣秧飄飄。韓少君一邊自言自語,一邊如孩童一般蹦跳着。
就是他,就是這個人,奪走自己的一切。父王與元清姬所生的孽子,自己的異母弟弟,傀儡一般的皇帝!
牙齒咬的格格作響,韓少卿忍耐着默默跟随着韓少君的背影,見他進了寝宮,宮內立時點起明燈。
站在寝宮內的應該是他,穿着龍袍的,應該是他才對。
韓少卿不斷深深吸氣,讓自己平靜下來,等待着天黑的時候,尋找機會。
不知不覺天色漸暗,晚膳時候侍衛換班有所松懈。韓少卿借寝宮前侍衛轉身之際,從後跟上,一劍刺中後心。另一人聽到動靜,韓少卿側身當面一劍砍下,對方來不及驚乎便已斃命。
趁換班侍衛尚未到來,他閃身進了寝宮。
宮內燈光昏黃,韓少卿轉進屋內,看見面前人背對自己,已換下那身龍袍,正将另一件黃衣往身上套。聽見身後動靜,韓少君轉過身來,看見和自己一般模樣的人,眨了眨眼,嘿嘿傻笑起來。
「皇弟別來無恙?」韓少卿上前幾步,淡淡微笑。
「恙……恙……」韓少君喃喃重複,臉色迷茫。
「那身龍袍,穿的可盡興?」韓少卿臉色漸冷。
韓少君露出畏縮眼神,不住向後退去,退到床沿,緊緊抓着簾子。即使他天生愚笨,也能感覺到,面前的并非善人。
「我讓你穿了二十多年,今天該還給我了吧?」韓少卿步步緊逼,面前的憨兒漸漸癟了嘴,露出委屈神色。
他想出聲呼喊,卻已沒有機會。
侍衛沖入寝宮之內時,韓帝正端坐床沿,面色平靜。地上躺着一具屍體,滿身鮮血,面容已被灼燒的焦爛,難以辨別。
「有刺客闖入寝宮,已經被我殺死。慌亂中打翻了燭臺,可惜不能再看見他的模樣。」
韓帝語氣冷靜,吐字清晰。侍衛一時發愣,面面相觑,竟是說不出話來。
這時韓世允沖了進來,看見韓少卿正襟危坐,微微一愣,再看見地上的屍體,便已全然明白。
那癡憨的傀儡皇帝已經死在他的手上,又被毀去容貌,換了衣裳。門外守衛已被殺死,宮內只有他們兩人,死去的韓少君自是無法再開口說話。
已經沒有人可以得知真相。
「這裏的事我自會處理,你們可以退下,請太後過來。」略一思索,韓世允開口道,韓少卿微微點頭,唇邊略過一絲冷笑。
侍衛連忙退去,屋內只剩下韓少卿與韓世允兩人。
「少卿,雖說他奪了你的帝位,可他畢竟只是個傻子,什麽都沒有做錯,你這樣做是不是……」韓世允微微皺眉,看見韓少君的死狀,他心中微微有些不忍。
「永慶王爺說的是什麽話,朕都聽不明白,」韓少卿眯眼冷笑,「朕只知刺客殺死兩名侍衛,闖入寝宮。既是要刺殺朕,自不可放任,朕出手自衛,也沒什麽不對吧?」
韓世允發愣看他,半晌微微點頭:「是,陛下說的是,臣多言了。」
「王爺不必自責,将那兩名侍衛好好安葬便是,再叫人将這裏打掃一下。血的味道,我聞了心煩。」
「是,臣立刻叫人過來。」
「勞王爺費心,朕過去總是讓王爺操勞,以後不會了。」韓少卿站起身微笑道,垂頭行禮。
韓世允皺眉看他,卻看不透他的心思。
這時外面傳來嘈雜聲音,由遠及近,韓世允聽出元清姬的聲音,不再言語,垂手站到一邊。
「少君!少君!!」元清姬焦急喊着,闖進宮來,見韓少卿坐在床塌上,情急之下竟是沒有發現龍袍已經易了主,沖上前來,剛要伸出手去卻生生立住。
韓少卿眉目含笑,直直望着他。與韓少君相似的面容,卻帶着陌生的靈氣。
「讓母後受驚了,刺客已被兒臣殺死。」他微笑道,母後二字,落音尤重。
「你……你是……!」元清姬頓時花容失色,兩頰粉黛似是刷了一層白霜。既是生母,怎會覺察不到面前人的異樣?
「母後是怎麽了?」韓少卿笑意更濃,緩緩站起,伸出手去,「兒臣知曉母後焦急擔憂,要不要叫人煮些湯藥來,給母後壓壓驚?」
元清姬面色慘白,轉臉去看韓世允,對方卻只是垂頭不語。分明是點了爐子的屋子,卻忽起一陣寒意,直讓她全身顫抖。
剛才還分明與愛子分別,為何一會兒,一切就全都變了樣?
「母後看來是累了,不如先回宮休息,」韓少卿扶了元清姬的手,「等兒臣将這邊安排妥當,自會過去向母後請安,過去讓母後日夜操勞,以後不會了。」
元清姬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任人攙着離開了寝宮,全沒有了來時那般氣勢。
韓帝遇刺的消息不多時便傳遍宮內,直到深夜也有人過來問安。韓少卿一一淡然回了,末了只說讓臣子過多費心,心中過意不去,也不多言。
請安之人滿頭霧水,不知這傻子皇帝為何突然醒轉,又不敢多問。
不久謠言四起,最後盡道韓帝乃是天星下凡,懵懂數十年,一朝醒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