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章節

只是呆了片刻便出了寝殿,只是我臨走之前突然被大皇子秦旭的正妃叫住,這個叫趙佑娥的女子把指尖柔柔地搭在我的手腕上,臉上亦是柔柔的笑容:“太子妃請留步。”

總的來講,我和這位大皇子妃的交情僅限于東宮那只新添的寵物貓。幾天前我在禦花園看到它的時候,我本以為那是一只孤獨又寂寞的野貓,見它盡管背上沾了幾片草葉但仍不損玉雪可愛,便抱在懷中逗弄。然而事實證明在皇宮這個規矩繁雜紀律嚴謹的地方,便是地上一灘水也是有人負責的,更何況是一只貓。我逗弄沒多久大皇子妃便在一群婢女的簇擁下光彩照人地出現,帶着溫婉的笑容向我行宮廷禮,以及認領這只貓。

我猜測我當時的神态肯定就和秦楚每回離開東宮時表現出的那種依依不舍差不多,否則趙佑娥也不會把這樣一只可愛的貓十分痛快地送給我:“太子妃喜歡的話,直接抱走就好了。”

“那怎麽能行呢。”我堅決地推辭,然而堅決推辭的同時眼珠又舍不得離開小貓的身上,“我可不能奪人所愛。”

實話講,這只貓算是我到南朝以來見過的最可愛的物種了。八哥金魚秦楚秦斂等等都及不上它一半乖巧。

趙佑娥笑道:“怎麽不行呢?太子妃從蘇國來,太子殿下又很忙,有時也許會很寂寞。有這只貓陪伴,有什麽不好呢?況且姑姑雖然把這只貓送給我,但以祿王殿下的性格,必定是不想養的。還不如就在這裏做個順水人情,現在就轉送給太子妃吧。”

我當時滿心滿眼都是這只小白貓,一直忘記東宮裏的那只八哥鳥前幾天被一只花貓咬了以後連續幾夜都在晚上學烏鴉叫的後怕心态,并且一直等我把那只貓抱回去之後才想起來。然而事實證明,八哥鳥患了典型的“白貓非貓”認知症,貓皮顏色換一換,它就不認識了。只在原地懶懶地睜開眼,瞄了一眼便再沒了興趣。

“我是聽說太子殿下已經連夜趕回都城,忽然想起一件事,”趙佑娥笑意盈盈,“昨天偶然聽祿王說太子殿下不喜歡貓,所以覺得還是有必要提醒太子妃一下。這是我之前的疏忽,對不住了。”

我倒是沒有聽說過秦斂還有這樣的習慣。于是點點頭:“多謝祿王妃提醒。我記住了。”

“太子妃殿下在東宮若是覺得悶了,可以随時來找我玩。”趙佑娥淺淺地笑,“或者傳我過去也可以的。”

我點頭說好。這位祿王妃讓我想起了姐姐蘇姿。盡管她不常笑,然而禮數總是這樣周全的,永遠的溫柔娴靜,是我永遠無法企及的典範。

我只曉得秦斂今日會回來,但不曉得他究竟什麽時候才會回來。按照阿寂的說法,我需要沐浴更衣端莊賢淑地等待他踏進東宮門檻。我在她的注視之下無法動彈,只好規規矩矩地趴在桌子上等他回來。

等待的過程實在是很無聊,無聊到我最後都在同阿寂說話。我道:“阿寂,你真的不喜歡三皇子麽?”

阿寂擡擡眼皮,清冷地回道:“公主,你真的不喜歡秦斂麽?”

我:“……”

阿寂又道:“那天下雨的時候公主蹲在地上哭,是因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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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阿寂繼續道:“奴才認為,當初從蘇國啓程前,太子殿下對您講的話還是很有道理的。魚與熊掌不可得兼,望公主三思。”

她說到這裏,我忽然想起以前曾千萬遍告誡自己能不同阿寂講話就不同阿寂講話,想來現在我是好了傷疤忘了痛,于是老天再次懲罰我受罪長記性。我重新趴回桌子上,有氣無力擺擺手:“阿寂,我已經思過很多遍了。問題是這又不是我說了就能算的,所以怎麽思都沒有用。”

一直到晚上就寝時分,我還是沒有見到秦斂的身影。我困得稀裏糊塗地去睡覺,然而第二日清晨我一睜開眼,秋天幹淨明朗的光線卻沒有如前一日一般直接照到我的臉上。我的眼前一片黑暗,腰被人牢牢摟住,手指觸到的地方光滑而有彈性,後腦被按住,嘴唇也被迫貼上某種溫熱事物,整個人就像是被釘住一樣一動也不能動。

我勉強眨一眨眼,再眨一眨眼,聽到一個熟悉的低沉聲音輕飄飄道:“今天醒得倒是挺早。”

我的束縛終于被稍稍松開幾分,擡起頭便看到一張熟悉面孔。依舊是美好的下颌好看的唇,依舊是挑起狹長眼角,依舊是以手支頤,依舊是似笑非笑。

他僅着中衣,身上有好聞的味道。

沒想到昨晚我睡得那樣沉,秦斂是什麽時候到了床邊我都不知道。更沒想到的是阿寂竟也沒有叫醒我,她一向恪守規矩,也拉着我一起恪守規矩,所以按道理講這種狀況之下她本該锲而不舍地揪着我的耳朵道“太子殿下回來了”的。

我讪讪地把不知什麽時候扒在他胸前的手悄悄拿開,哈哈笑了兩聲:“一般早。其實你不在的這些天,我每天都起得這樣早……”

秦斂瞟一眼我的手,又瞟一眼我的臉,唇角微微勾起一個笑,搭在我腰際的手微微施力,我便不得不重新貼緊在他的身上,下巴枕在手背上,手背鋪在他的胸膛上。

他的眼底蘊着調笑,手指一寸寸描摹我的眉毛,懶懶道:“是麽。可我怎麽聽說你每天都是早膳午膳湊成一頓吃下去的呢。”

我很認真地望着他道:“你必定是聽說錯了。”

秦斂道:“那你這些天每天早膳吃的什麽?”

我扭過半邊臉,努力瞅着帳頂道:“還不就是平常那些……”

他“嗯”了一聲:“那說說昨天早上,你吃的什麽?”

我視線右向上傾四十五度,做出回憶的神情,道:“燕窩南鮮粥,豆湯,香米飯,羊肉絲……”

我好不容易把能想到的都念完,秦斂聽完後一笑,悠悠道,“那前天呢?”

“……”我硬着頭皮繼續道,“泡茶,芙蓉花糕……”

“大前天呢?”

……

如此秦斂一直問了最近七天內所有的早膳。鑒于皇家菜譜博大精深,廚子總是在絞盡腦汁地推陳出新,所以我也不得不跟着絞盡腦汁地推陳出新。好在七天問完之後他終于不再繼續,手指順着我的眉尾滑向我的鬓發,像撫弄琴弦一樣來回游移,墨玉眼睛微微眯起,然後握住我的肩膀,我只覺得吃力,下一刻他便傾身覆上來,遮住了我眼前大半。

他的頭發流水一樣順着脖頸滑下來,在枕頭上與我的絞在一處。他伸手捏了捏我的耳垂,淡定道:“好了。下面你再把剛剛告訴我的那七天早膳菜譜倒着說一遍。”

我:“……”

天子禦國門,君王死社稷。據說穆國國君在得知南朝兵士攻破都城之後,毅然自高高的城牆墜下,死狀極慘。然而在玩弄政治的人眼中,大概向來就應該成王敗寇,這本就是一場賭博,所以也怨不得什麽。我曾經問蘇啓,如果他不是生在蘇國,而是生在其他任何一個即将被滅的小國家,身為一個即将被弑的小皇子,他該怎麽辦。而蘇啓的回答是,他很懷疑我究竟是不是他的同胞妹妹。如果我是他的同胞妹妹,為什麽就這麽願意想他挂掉。我為什麽就不能假設他是個江北第一富商或者江湖第一高手的兒子,而一定非要假設他是那個千萬人裏也難挑出一個的沒落皇族倒黴蛋。

而我的想法是,所謂生于憂患死于安樂,蘇啓窮盡此生,大概都不可能再成為一個富商或者武林高手的兒子,但也許在幾年或者幾十年以後,蘇國真的會因零零散散七七八八的各種方式沒落下去,而他真的就有可能成為我說的那樣。雖然這樣的凄涼景象現在看起來根本不可能,也難以讓人想象。

只是這樣的想法不可能說出來,所以我只能把所有的話都默默地咽回肚子裏。

過了兩日,聖上精神好了許多,對秦斂的賞賜開始源源不斷地送入東宮。而臣子們也是紛紛盛贊秦斂的足智多謀,稱這次戰役實在是贏得果斷漂亮。

如果我沒記錯,前些天秦斂就南邊水患提出治理方案後,老臣子們稱贊他的詞彙也不外是多謀足智,将問題解決得果斷漂亮。這實在是沒有新意。而秦斂面色一直淡淡,聽完恭維後甚至愈發低調,還寫了一篇總結此次戰役經驗教訓的奏折呈了上去,字字謙遜句句中肯,毫無炫耀之意;并且接連幾天都是呆在東宮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得到的賞賜也轉手就都送給了我。

這實在是一個聰明儲君的聰明做法。懂得如何熨帖聖心,收服臣子心。雖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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