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章節
太子殿下再這樣執迷不悟下去的話,我大南朝未來情何以堪啊!”
這話很快贏得了衆人慷慨激昂的附議,人人臉上都現出一種憂國憂民的神态出來,就好像真的見到了南朝末日一樣。
我默默地潛伏在角落,跟阿寂一起一聲不吭。聽着別人毫無顧忌地談論自己以及同自己有關的事,這種感覺還真的是……複雜得太難描述了。總算親身體會到了謠言的偉大。以前只是在紙書上讀過所謂的紅顏禍水,回眸以傾城,一笑以覆國,低眉淺笑間就足以颠覆一國的興與滅。當時懷着夢幻想着那得是一個多麽美的女子,才能有這般以柔克剛的無倫力量。現在結合自己,終于有些回過味來,敢情美不美并不是最主要,只要不小心攙和進所謂的民族國家矛盾中,任何一個人都不可能全身而退。不是成為所謂敵人口中狐媚惑主的禍水,就要成為所謂國人口中通敵賣國的叛徒。
我故作沉着淡定地坐在位子裏聽着他們整個下午都在對當今南朝太子妃口誅筆伐,一直聽到夕陽西下。旁邊一位青年忽然轉過頭來,捅了捅我的胳膊,笑得斯文:“這麽熱鬧的場合,兩位小兄臺怎麽一直不說話?”
他嗓門不小,一下子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到我的身上。我回頭看看阿寂,後者立即會意,粗着嗓子道:“我家公子最近聲帶受損,不便開口。慕名前來,聽聽就好。”
那人瞅了一眼我倆面前的瓜子皮,笑得頗清淡:“聲帶受損還能吃這麽多瓜子?”
我:“……”
阿寂:“……”
晚上我沒有提回宮的事,阿寂也沒有提及。我倆在客棧的客房裏等了半天,也沒有官兵搜人的跡象,最後松了口氣,洗漱就寝。
阿寂替我掖好被角,看我還在睜着眼,道:“公主殿下睡不着麽?”
我點點頭,沉默了一下,指尖抓緊被子,在心中思量半晌,最後閉上眼,還是一鼓作氣脫口而出道:“昨天在宴會上秦斂究竟是怎麽反應的?”
我連貫說出來沒有停頓,說完自己都在鄙視自己。昨天阿寂主動提的時候我非不聽,不聽就不聽,現在還要巴巴地特地問。阿寂卻是清冷着眉眼,像是對我的問話早就預料到,聲音古井無波,不緊不慢道:“聖上金口玉言,谕旨無可更改。太子殿下以趙佑儀年紀尚幼為由向聖上請求婚期延期,但聖上沒有答應。宴會過後殿下似乎又去面見了聖上,但直到今天早晨賜婚的旨意也沒有任何更改。”
我看着她,半晌之後“哦”了一聲,張了張口沒出聲,阿寂看看我,面無表情順利流暢地把我心中想問又不想問的問題的答案說了出來:“在聖上的旨意裏,殿下迎娶趙佑儀是在一個月之後。”
心思被人猜出來,我心中很有撞牆的沖動。但真實的反應卻是眼皮跳了一下,把自己在被子裏裹得更緊,嘴角抿出一個笑容:“和春節一起過麽?好日子。”
第二日我和阿寂又去了那個茶館,這些讀書人士又有了新話題,只不過是關于水患汛期,我不感興趣。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出來,卻沒想到在對面的布店裏見到了趙佑儀。
我估摸着我雖和阿寂一起着男裝,但很容易就能被人認出不是正常男子。一般人看到我這般身高相貌的第一眼,肯定會認為我是戲樓伶人,要不就是宮中侍官;而假如那人像秦斂那般陰險狡詐,大概就已能想到我只是女扮男裝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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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着了男裝仍有好處,就是走在大街上人家頭一印象還是會認為你是男子,只不過是個從事着不尋常職業的男子。鄙夷一下也就擦肩而過,不會再看第二眼。不像之前着了女裝的時候,穿着普通衣服仍舊被人不住打量,那眼神讓我覺得好像我就是一棵開了牡丹花的苞谷一樣。
并且現在還有個好處,那就是趙佑儀也沒有認出我。又或者可以說她只是在專心挑選布匹,無暇顧及旁邊任何人,自然也就包括我。
挑選完一大堆紅豔布料,她揚長而去。依然是昂首挺胸的貴族小姐模樣,眉睫上沾染喜色,顯然昨天的事還在讓她興奮不已。
阿寂皺皺眉,清清冷冷地道:“真傲慢。”
我回頭瞅她一眼。她很快低下頭,不再說話。
第三天我還是拖着阿寂去了茶館。今日又有新話題,說是趙佑儀蕩秋千的時候不小心摔斷了腿,哭鬧不休一直到秦斂趕到趙府。傷筋動骨一百天,如此一來,想要讓婚禮無缺就不再可能。只能在婚期延期和單腿拜堂選一樣。據說趙佑儀本來想按期舉行單腿拜堂,被姐姐趙佑娥狠狠批評缺少矜持,吶吶之下只好通知禮部婚期延期到三個月之後。
三個月之後就到了乍暖還寒的春分時候。按照現在的狀況發展,不知屆時又會是個什麽光景。
茶館中每天都有新鮮事。第六日提到蘇啓前些天似乎有了大婚的意向,于是目前蘇國皇親貴胄裏凡是有個待嫁女兒的個個都摩拳擦掌,安排各種不經意的巧合偶遇。蘇啓從早到晚都可以遇到環肥燕瘦且投懷送抱的各色美人,最後他煩不勝煩,索性閉門謝客。但饒是這樣,還是有人不知用什麽法子鑽進了他的寝宮,等他晚宴微醉歸來,就看到有一個波光潋滟的美人堪堪躺在了他的床上,并且捂住櫻桃小口,倒打一耙地高聲喊“救命”。
我聽罷笑得前仰後合。蘇啓曾經跟我抱怨蘇國的美人都是母老虎,還是吃人不剩骨頭的那一種。現在看來與之前相比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第九天輪到了和我出宮有關的消息。傳聞中我的形象更加壞,不僅美色害人,還是妒忌成性。一聽說秦斂要納側妃,第二天便賭氣離宮出走。而且出走之前還和秦斂大吵一架,秦斂氣極之下任我在宮外飄蕩,不管不問也不接我回宮。
傳言描繪得有鼻子有眼,細節描述令人浮想聯翩,讓我不禁感慨這真是劇作家們的一塊風水寶地。那些話本哪有這些文人書生們講得引人入勝。
十天過去,我仍舊沒有回宮,而秦斂也沒有派人尋我。第十一日入夜,我尚未就寝,聽到外面一片喧嘩。推門去看,發現客棧一樓大堂已經聚滿了嚴陣以待的官兵。
我扶住樓梯扶手,看着底下的人烏拉拉跪了一地。而秦斂一襲黑衣,背手站在大堂中央,姿态帶着我極少見過的清峻冷淡。
然後他像是有所感覺,微微轉身擡起眼睛,一下子就極精準地盯住了我。
燈火通明之下,他的眼眸深邃難摹,面容輪廓棱角分明。即便現在地勢我高他低,我卻依舊還是覺得他在居高臨下。
在他的目光之下我連稍微的拖延都覺得是在犯罪,一邊腹诽一邊不敢怠慢地下樓,走近他身畔時被他抓住了手腕,他背着燭火,用一種清淡又難辨的目光從上到下審視我一番,最後什麽表情都沒有,只是微微動了動唇角,吐出兩個字:“回宮。”
第 十九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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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我今天見到秦斂第一個時刻起,到我們回宮途中,他的表情一直不太好看。寬闊的馬車中我倆并排而坐,我的左手和他的右手相距一尺遠。而秦斂自拖了我進馬車後就一直單手支頤閉目養神,有微弱的光線描摹過他的側臉,映出他微鎖的眉心,挺直的鼻梁,以及涼薄的嘴唇。
不得不說,側顏當真端得無雙的好風致。
我和蘇姿以前閑着無聊研究各國皇室八卦那會兒,曾經總結過有史以來英俊又英明的君主,而蘇國和南朝榜上有名。随後我倆又偷偷總結這些英俊又英明的君主的情史,發現了許多好玩的事情。
這麽多任君王,倒是沒有發現清心寡欲不近女色的,反而個個都是走的極端,不是風流倜傥就是情根深種。而不論從正史還是野史看,我們蘇國顯然都屬于前者。從開國到現在歷任五位帝王,個個都是倜傥人物,從宮中倜傥到宮外,又從宮外倜傥到國外,鬧出來的所謂的才子佳話數不勝數,只是子息卻是一直不旺,到了蘇啓這一代就只剩他一個男兒長大。
而南朝正好相反。從開國到現在,除去當今的這位以外個個都是癡情種,并且癡情的程度還逐漸加深,到了當今聖上這一任戛然而止。歷代帝王做過的癡□也數不勝數,可以為了所愛之人同大臣拈酸吃醋;為了寵妃一場風寒從戰火沖天的前線一路星夜加急趕回來;為了美人的一句無心話興一個家族,或者亡一個國家。
我那時候總是覺得不可思議,這個南朝皇室該是一個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