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章節

有時我也會不無自暴自棄地想,真希望這只是一場夢,而我可以在其中永不醒來。

可是它終究不是夢。而有時我也會不無自私地想,名留青史和遺臭萬年都是身死形滅之後的事,而那些其實與我的自身并無什麽真正關聯,所以我為何不索性順從心願,什麽都不在乎,好好享受現在。可是再轉念一想,就算我一廂情願地願意沉醉其中,然而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況且我假如真的這樣自私,大概永遠都不得心安。

秦斂呼吸平穩,我瞅他瞅了有一會兒,把手從被子裏抽^出來,指腹很輕地刷過他的嘴唇。

有和其他地方的皮膚不同的很好的觸感。

他沒有反應。身形的線條在昏暗中一動不動。

我膽子大了一點兒,然後湊過去一點,再湊過去一點,盡量不發出任何聲音,然後支起半個身子探過去,撐住枕頭,微微歪頭,靜悄悄地把嘴唇印上去。

我親了一下,秦斂還是沒有反應。而嘴唇相貼較之剛才手指接收的感覺更加良好,于是我猶豫了一下,又低下頭親了一下。

但這回力道沒有把握正确,我的牙齒差一點就磕到他的。而秦斂睡眠一向輕淺,我驚得趕緊跌回床上裝死,摒神靜氣過了好一會兒,沒想到他還是沒有反應。

于是我又慢慢湊過去試圖進行第三次……

這回終于沒了好運氣。秦斂在黑暗中倏然一睜眼,我吓得差點叫出聲。他及時捂住我的嘴巴:“別叫。”

片刻後我把他已經游移到脖頸的手拿開,正打算枕住枕頭重新睡下,被他伸手一撈,我一下子就趴到了他身上,再定住神的時候兩只手已經緊緊抓住他胸前的衣襟,後背上還壓着他沉甸甸的雙手。

“你睡不着?”

我鎮定道:“我就要睡了……”

“你剛才在幹什麽?”

“準,準備睡覺啊……”

秦斂“唔”了一聲,慢慢道:“剛才好像有人親我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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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繼續鎮定道:“你一定是做夢了。”

秦斂笑了一聲,手從我的後背一路滑到我的側臉,摸了摸,然後笑意更深,連語氣裏都帶着調笑:“那你的臉怎麽這麽燙?”

“……”

這人根本沒法蒙。

記得以前在蘇國的時候,蘇啓捏着扇柄曾經對我說:“蘇熙,身為關愛你的兄長,我真誠地建議你,照你這種腦子,你以後要是找夫君,找個一般聰明的就好。太聰明的我都替你覺得前途未蔔。你說你要是跟他過招,除了吃癟丢咱們皇家的臉面,還能有什麽?”

我:“……”

我當時還不以為然,可如今嫁給秦斂,我便深以為然了。

我在黑暗中無比郁悶地瞪了他一眼,從他身上滾下去,翻身正對牆壁。秦斂從身後靠過來,摟住我的腰,在我的耳畔微微一笑:“你睡不着罷?”

我使勁閉着眼,試圖無視身體漸起的感應,咬緊牙關道:“不,我睡着了。”

他嗤笑一聲,手指像是五齒梳子一般梳理着我的頭發,他梳理得又慢又輕,讓我幾乎真的就要睡着,沒想到突然有兩片溫軟的東西印在了我的後頸上,帶着力道與酥麻,讓我倏地睜開眼,整個人都沒了力氣,連話也是喃喃出來:“你……”

聲音低得像是蚊吶,完全可以忽略不計。而秦斂也真的忽略不計,從後頸親到後背,又在耳垂處輕輕地碰,兩只手也沒有閑着,招招都是精準的力道和位置,我就像是喝醉酒一般醺醺然,又想是被高人制了穴道一般渾身不停控制,就算拼命咬住舌頭也沒能招架住,最後還是從唇角溢出一聲微弱的哼哼。

我本以為今夜又得折騰一番,然而又在一絲清醒中意識到如今還在新君守孝期內,正打算說點什麽以體現我的端莊賢淑重大體識大局,沒想到他卻突然又收回了手。

“……”

我忍不住扭頭回看他,沒想到他呼吸平穩自然,就像是剛剛那雙肆虐的手根本不屬于他一樣。他又重新把兩個人裹進了被子裏,然後在被子裏拍了拍我的手臂,分外溫和地道:“睡罷。”

“……”

第二日醒得早了些,聽到外面的聲響才知道前一夜下了厚厚的雪。

等我慢騰騰洗漱完畢,永安殿內的積雪已經被清掃完畢,露出一塊塊鋪就的青色方磚。我和阿寂對視一眼,她很快心領神會地捧了一個手爐過來,然後我們兩人去了不遠處尚未來得及打掃的西花苑。

在蘇國時,鑒于每年冬天我都只能卧床咳嗽,特別是下雪那幾日,按照太醫院內各位老頭子的理論我就尤其更加不能夠邁出寝殿半步,所以導致我對雪這個可見而不可摸的東西一直都望眼欲穿。

很小的時候我還不懂事,有一次無視太醫的千叮萬囑,趁着宮女一時不備偷跑出去,腳踩在雪上的咯吱聲響,以及雪花滴在手指尖的六角形狀都讓我覺得分外新鮮,于是一個人躲在禦花園偏僻處偷玩了一個時辰。然而我沒想到的是這一個時辰竟牽引出了我以後的幾十個時辰都高燒不退人事不知,等我兩日後真正醒來的時候只覺得渾身酸痛,問了阿寂才知道太醫們幾乎是紮了我一身的針灸才把我的半條小命從鬼門關處拽回來。

而據阿寂描述,鑒于我當時慘不忍睹的狀況,無論是身形頭腦和脾氣都已初具儲君規模的十一歲蘇啓極罕見地雷霆大怒,差點就遷怒到把整個宮殿的宮女都捅成人肉串燒串到他那把絕世好劍上。

從那以後,我再也不敢放肆。所以十幾年以來雪對于我來說,甚至比從西域進貢來的香料還要奢侈。

在阿寂的指導下我剛在掌心團出一個雪球,就聽到不遠處沉悶的鐘聲響了起來。那是秦斂下了早朝。

以前我一直覺得蘇國的朝會時間很不人道,早到冬天時甚至直到下朝太陽都還沒來得及探出來,官員還要回家再睡個回籠覺才能各自去當差,如此倒騰又是何必。然而我來了南朝以後才發現這裏的朝會甚至比蘇國還要更早半個時辰,早到假如秦斂前半夜逗弄我逗弄得久了些,那後半夜我才剛睡着他就已經需要掀開被子起床。

以前他的動作很輕,基本打擾不到我的好眠;然而這幾日秦斂的行為比較不正常,不正常的表現之一就是他變得很喜歡在每天下朝後我睡得最迷糊的時候把冰涼的手塞進我的脖頸裏,然後再操着手笑如春風地看着我驚叫一聲坐起來。那副笑容真是沒有半點做錯事的自覺,如此擾人清夢還能如此理直氣壯,我除了蘇啓再沒見過別人厚臉皮到這樣。

我在阿寂的指導下團出一個巴掌大的雪球,然後毫不猶豫地往她脖子裏一塞,接着又迅速後退。阿寂愣了愣,然後順手捏出一個雪餅,朝我擲過來。

我再扔,她再投。如此玩了一會兒後兩人都呵出大團白氣,眼瞅着阿寂的雪球再次直沖面門飛過來,我眼疾手快地往後退,結果沒有料到腳跟會絆住一根樹杈,我一個不穩,理所當然地開始往雪地裏歪。

這期間我聽到了周圍侍女整齊的驚呼聲。

然而我終究沒有磕到地面上。一雙手及時撈住了我的胳膊,把我從離地面一尺的地方拽了起來。

然後我又聽到了周圍侍女整齊的抽氣聲。

我順着那只紋着精妙雲紋的袖子往上看,最後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只是這張臉此時看起來和往常不大一樣,雖然下颌依舊線條漂亮——秦斂的額頭上粘了不小的一塊雪,而他的眉頭也因此微微蹙了起來。

一看便知是阿寂本來打算投向我的那個雪球的功勞。

周圍的侍女立時嘩啦啦跪倒了一片。秦斂擡起眼皮看看我,眼珠稍微動一動就有雪花從額頭處簌簌地掉了下來。他的手從胳膊滑到我的手心,然後将我提起來扶正。然後他再看看我,頃刻後我終于從呆滞中會意過來,把他頭上的雪用手托着掃下來。

我剛剛把手心的雪扔掉,就有侍官從不遠處小跑過來,細聲細氣地道:“陛下,趙佑臣趙大人求見。”

我清清楚楚地看見秦斂的眼角輕輕跳了跳。然後他慢條斯理地撫着我的領口,慢吞吞地道:“宣。”

我這還是頭一次近距離地看到趙佑臣。以往他大多都是出現在阿寂向我述說的傳聞中。趙佑臣雖然身為武将,卻沒有武将那般威武高大的身軀,反倒生得幾分瘦弱書生樣,只是嘴唇看起來比秦斂還要涼薄,眼角形成一個狹長上挑的弧度,眸中銳利精光微微一閃,一看就不是一個可以輕易對付的人物。

只不過如果不是事先知道他比秦斂還要長上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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