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章節
歡他他也喜歡我,凡事都能想着我,能和我一起烹茶煮酒,我陪他散心他陪我解悶,帶我出去玩的時候不會不情願,永遠不會利用我。
蘇啓嗤地一聲笑出來,道,你這不是在說我麽?
我說,你長得好看麽?只不過是蘇國男子普遍醜,顯得你長得順眼一些罷了。
蘇啓笑道,這話要是傳出去,你連嫁人也別想了。再說,人人哪都有那麽好命,不僅你喜歡人家人家還喜歡你,這兩個只滿足一個就很不錯了。要是人家既不喜歡你你也不喜歡人家該怎麽辦呢?
我道,那樣最慘了,我還沒那麽倒黴吧?
蘇啓略想了想,随即又是微微一笑,道,也是,我虧心事做多了,能滿足我一條就很不錯。但你從小病到大,又沒有沾過人命,一顆心膽小得跟團棉花一樣,也許上天眷顧,讓你失之東隅收之桑榆,騙到一個良人也指不定。
到現在我才懂得,最慘的不是人家不喜歡我我也不喜歡人家,而是人家喜歡我我也喜歡人家,卻不能長久在一起生活;不但不能在一起生活,反而還要互相提防,甚至不得不殺死對方。
我最近時常咀嚼天意弄人四個字。想如果我沒有生病,便沒法出宮療養,如此也就不會有見到秦斂的一天;如果當初沒有見到秦斂,自然也就沒有來南朝的一天;如果沒有來到南朝,便也不會有籌謀要殺死秦斂的一天。
然而如今我生了病,見到秦斂,嫁來南朝,籌謀殺害秦斂的同時卻又舍不得,只好眼睜睜坐看秦斂指使秦九韶作亂蘇國,等他明日拟旨将我拘禁,或者直接賜死。
不論怎麽看,都沒有我和秦斂圓滿的一日,只好歸咎于為天意弄人。
我把那塊通透碧綠的玉攥在手心,松開又攥緊,燈花忽然噼啪一聲,我吓了一跳,手中玉墜應聲而落。心驚膽戰一低頭,那沒通透碧綠的玉墜竟然沒有被摔得碎裂,只是和蓮花銀框分離開來,滾了兩滾,悠悠躺在了我的腳邊。
倒是很快有侍女聞聲而來,未經通傳直接跪下來将其捧起。我瞅她兩眼,道:“給我溫一壺茶,我要去見陛下。”
侍女躊躇片刻,竟不肯站起。我又瞅她一眼:“我的話你聽不懂麽?”
她的後背深深伏下去:“陛下有旨,今晚您不得離開這寝殿半步。”
我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怕我和人私通消息嗎?”
她一言不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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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以為要等到明天正式下旨才會開始呢。”我把聲音盡量放柔和,“那我如果非要離開呢?你們還要格殺勿論嗎?”
侍女的額頭貼在手背上,手背貼在地磚上,依舊一聲不吭。
我看了她一會兒,道:“罷了,既然這樣,去給我做點芙蓉玉露糕來,這總可以了吧?”
第 二十五 章
次日果然有旨意傳至柔福殿,內侍看我一眼,我站在門檻後,在他開口前截住他:“我在聽。”
我本以為他會堅持讓我下跪,已做好了強詞奪理的準備。沒想到他卻将我的不正常看做了正常,兀自對着空氣念道:“皇後數違教法,拘于柔福殿,非令不得出。”
我點點頭,很是識趣地轉身回了內室,一天也沒有踏出一步。
只是軟禁總要有名堂,秦斂選的名堂卻是如此的理不直氣不壯。其實總歸我已然将媚色禍國這四個字深入南朝百姓人心,他就算真的如此說了也沒什麽大不了。
何況我還收了趙佑娥送的小白貓一只,謀害性命的事雖然沒有做,勾結秦旭的名目還是可以添上的,更何況這本就是我來南朝的使命之一。想來如果拟旨的人換做蘇啓,他必定不會如此優柔寡斷,肯定會一條條把能想到的都寫上,反正此時的我不過是一團面團,要捏圓捏扁全看他的意思。
只是我既然被軟禁,也就難以得知外面情形如何。不知道蘇啓是否已經順利大婚,秦九韶是否已謀反,秦旭是否會捺不住氣過早舉兵而起。
唯一确定的只有兩件事,卻都不是好消息。一件便是趙佑儀應該在十五日之後嫁定了,我本來還指望想點辦法讓她再拖延些時間,如今自身難保,也只好作罷;另一件便是我一直掩耳盜鈴只做不聞的兩國紛争終于捂不住,将要兵戎相見了。
我逗了逗那只蘇啓專門送給我解悶,随我從蘇國來到南朝的八哥,嘆了口氣,小聲說:“我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我對不起父皇和哥哥。”
我想起我在臨來南朝之前,曾跪在蘇國皇宮最為宏偉的未央宮前,信誓旦旦地向父皇保證,我是肯定不會愛上秦斂的。我只是想要問他一個問題,僅此而已。
而父皇問我,假如你真的愛上了呢?
我想了想,說,即便我愛上了他,我也會以蘇國社稷為先,喂他飲下毒酒的。
父皇看我一眼,那眼神幽暗深邃,望不到邊界一樣。最終他袍袖一甩,一言未語地轉身進了大殿。
而蘇姿走過來,把我從青色的地磚上拉起來,深深瞧我半晌,嘆了一口氣。
我那時不懂得蘇姿為何而嘆氣,便追問,就如同我多次變着法子問她為何自願嫁給了宰相之子,卻又在婚後終日不見笑容一樣。而蘇姿在我臨行南朝的前幾日終于肯開金口,将這兩個問題一起回複了我:“我嫁給宰相之子,雖不見得太幸福,但我可以生活得依然輕易。我可能不會和他琴瑟相合,卻可以做到相敬如賓。這雖然要犧牲少許幸福,我卻依然能做我自己的公主。我可以不費力氣地保持住這份驕傲和尊嚴,并且一生都可以這樣。”
“而你嫁到南朝,你就不再是你,你就要做父皇的女兒,國家的公主,肩負重任,身不由己。你雖然口口聲聲說你即使愛上他也能喂下他毒酒,到時候卻不一定會真的這樣做。你會左右為難,輾轉反側。你如果喂下毒酒,你即使活着,這一生也不會再高興;可你如果不喂下毒酒,你卻又對不起整個蘇國。”蘇姿輕輕拂開我肩膀上的花瓣,柔聲說,“而蘇熙你,一定會愛上他。那時候你該怎麽辦呢?”
我道:“愛上了也沒關系。你也喜歡過秦斂,不是嗎?可你到後來又不喜歡他了。我也可以這樣。”
蘇姿望着我,良久又是一聲長長嘆息。
我那時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于是聽不進去任何勸言。我固執地要求嫁到南朝,滿心滿眼都是想要再見秦斂一面,急切得以至不願去考慮這之後可能嘗到的苦果。
而我現在,果真嘗到了苦果。
如今仔細回憶一遍,我想,若是能将時間推至三年之前,我情願永遠沒有見過秦斂。
見到秦斂之前的那個冬天,蘇姿尚未嫁人,蘇啓對南朝的算計尚處在口頭上說說而已,而我在太醫院衆人的提心吊膽中,如十幾年前我剛出生時太醫所預言的那般沒有再咳嗽。
按照禦醫的說法,我只需要在接下來的兩年中好生調養,便可一生福壽安康。雖然人人都知道福壽安康就跟恭祝太子殿下千歲千千歲一樣是句套話,但這句套話安在向來拿喝藥當喝水,慣于折騰太醫院的我的頭上,卻還是十五年來破天荒的第一次。所以當德高望重的太醫院提點唐大人顫顫巍巍地吐出這四個字的時候,連一貫漫不經心的蘇啓都稍稍坐直了身子,并且露出了一點兒笑容。
父皇很歡喜,蘇啓很歡喜,我也很歡喜。心情一好,我便有了興致研習之前不曾研習過的一些東西。比如說我開始在自己往年養病的小院中嘗試種花種草。
我先是命人挖了池塘,種了荷花。後來蘇姿到訪,看看牆角一溜春風吹又生的狗尾巴草,抿唇微微一笑:“為什麽這裏不也種些東西?種點薔薇花也好啊。”
我便又聽了她的建議種了薔薇花。我把蘇啓叫來,讓他挖土,我來撒種,然後讓他埋土,我再指揮侍官擡來水桶。
接着我又讓蘇啓澆水,這回他終于怒了。道:“你自己怎麽不來?”
我輕飄飄地道:“我來也行啊。”說罷就要去拿舀子,一邊拿一邊還捂着胸口做出弱不禁風的孱弱模樣。
蘇啓伸出已經髒兮兮的白靴擋在我面前,無語地望了我半天:“……算了。你要是真澆出個好歹,這罪責我可擔待不起。”
當薔薇鑽出第一個綠芽的時候,蘇姿造訪我這小院的次數漸漸多起來,并且每次都顯然是經過精心妝扮。然而每次陪我聊天的時間卻又不長,只坐片刻就又要離去。我自認從皇宮到我這裏并不算太近,而蘇姿盡管親密如親姐,可她一向和我一樣的懶,現在突然如此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