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6)
知道是不是黑色素沉澱,散不開了。
“不像小時候啦。”符欽若開玩笑,起身說道。
施詩磊眯了眯眼睛,半晌,滿不在乎地哼了一聲,轉身往裏走。“我吃早飯去了。”他走了兩步,又想起什麽,回頭問,“早上只有粥?今天得幹活咧!”
“還有繡球饅頭和白胖包子。”符欽若在他高興得跳起來的時候,抓住他的胳膊,免得他又踩到青苔上摔跤。
樣式豐富的早點是給家裏的小姑娘踐行準備的。這是高睿思留在外公外婆家的最後一天,下午她就要回家等待開學了。
暑假的課業在前一天已經結束。吃過早飯,她把竹椅子搬到了明堂裏,抱着她的琵琶給外公演奏這個暑假的成果。
起先她不大願意彈,指甲都匝綁好了,見到施詩磊端着紅豆粥走出來,就用琵琶遮住了臉,遲遲連弦都不撥。
施詩磊看她不肯彈,就又端着粥回了飯廳,果然沒過多久,便聽到明堂傳來琵琶聲,圓潤得如同珠子掉到了青石板上。
彈的是《十面埋伏》,激昂的樂曲聲在古老的江南院落中響起,像是飛鶴沖往了雲端。可這只白鶴到底年幼,飛得不免有些吃力。施詩磊好像看到了亂陣之中的不知所措,少了些以一敵百的氣魄。
“還需要再練練呢。”他含着羹匙,沖符欽若擡了擡下巴。
符欽若正在洗碗,說:“爺爺會和她說的。她琴彈得好些,不過琵琶是她自己要學的,所以壓力比較大。”他把碗放回碗櫃上,“你那只自己洗?我裏頭還有些事情要做。”
施詩磊忙不疊地點頭。
一夜秋風以後,天氣變得幹燥了許多。趁着一個天朗氣清的日子,日頭正好,把家裏的書卷和畫軸都拿出來曬一曬,趕在冬天來以前全部收好。——這是每年一到這個時節,家裏必定要做的事。
符欽若這邊給爺爺奶奶幫好忙以後,還要去西塘重新整理一番。因為時間要抓緊,本來悠閑的日子倒也顯得忙碌了。
原本和高睿思說好,下午送她去車站坐火車回家。偏偏先前符欽若約好的工匠帶着徒弟上門來修房子,他一時走不開,只好讓表妹自己去了。
老人家肯定不放心,站在小女孩閨房裏,不滿道:“別耍小姐脾氣,讓你小施哥送你過去怎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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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要。”高睿思把琴和琵琶都收好,琵琶背肩上,懷裏托着跟她人差不多大的琴,執拗地往外走。
奶奶哭笑不得,問:“那你行李呢?不拿啦?”
她停下腳步,想了想,把琴搬到桌上放,說:“讓快遞給我寄回家好了。”
施詩磊抱臂在門口站了半天,出聲道:“行了,別犟了,我送你去車站。那麽小個人,搬一堆東西,不嫌累得慌。”
“我不!”高睿思眼見他碰自己的琴,撲上來護住,大聲喊道。
他一看就來脾氣了,道:“我說第二遍,沒有第三遍——我送你去車站。你給我聽進去。”
見狀女孩子愣住了,呆呆看着他,半晌,心不甘、情不願地放開了手,又偷偷地擡起眼看他。
施詩磊只覺得這孩子到了年紀就變得腦袋不靈光,受不了地搖頭,一手抱起她的琴,一手提起行李箱,對奶奶說:“奶奶,我們走了。”
“诶。”奶奶跟着他們出門,一路走到臺門前,叮囑施詩磊路上小心,又說,“回來路過菜市場,買塊豬皮回來吧。晚飯煮湯用。”
他眨眨眼,好奇要煮什麽湯,可餘光看到高睿思正偷看自己,立即又板起臉。他從口袋裏掏出車鑰匙,打開了後備箱的門。
高睿思果然沒坐副駕駛座,施詩磊也不知道自己哪裏招她惹她了,索性不與她交談,扣上安全帶以後回頭望了一眼,見她低着頭玩手游,便發動了汽車。
本想就這麽一路無話地把大小姐送到車站,沒想到她半路上吭聲了,沒頭沒尾地來了一句:“武曲太難了。”
施詩磊意外地看了一眼後視鏡,問:“今天彈的那首,練多久了?”
“從放假開始練的。”高睿思撇撇嘴。
他感嘆道:“那不錯了,才練兩個多月。你不是還練着琴嘛。——琵琶還練了哪些曲子?”
高睿思撥弄着指甲上殘留的膠水,說:“都是文曲,《飛花點翠》、《春江花月夜》。”
“誰逼你學的?”施詩磊好奇地問。
她翻了個白眼,道:“沒人逼我,我自己要學的。”
這個施詩磊當然知道。他忍住笑,說:“你太急了。也沒學幾年,慢慢練,急于求成就亂了。也不用怕什麽吧?反正爺爺奶奶和符欽若他們都在,有什麽想不明白的,就和他們說好了。你家都走這個路數,你基因優良,肯定能學好。”
小女孩沉默片刻,很不樂意地嘟哝:“他們都太厲害了,不想和他們說話。”
聞言施詩磊噗嗤一笑,轉念一想,她肯和自己說,倒是覺得他不厲害了。不過施詩磊也不覺得有什麽,對于樂律,他本就沒什麽造詣。笛子也是這兩年無聊,重新撿起來的。思及笛子,他又想到,都已經到了白露,《朱明》卻還沒譜完。
送了小女孩進車站,施詩磊還記得出門前奶奶的交代。回家路上,路過菜市場,他找了位置停車,進去買了兩塊豬皮。
離中秋還有一些時日,可坊間的月餅已經開始上市了。施詩磊趁早買了十個榨菜鮮肉月餅,回了家。
請來修繕的工匠正在修門檻,他一看便知肯定又是什麽高校古建築系的學生。施詩磊腹诽符欽若這人真是會撿便宜,學生們為了社會實踐經驗肯幫忙,符欽若給的工錢也不必多,可謂雙贏。這麽一想,其實符欽若也不是沒有做生意的頭腦。
沒想到過了幾道門,施詩磊便聽見了琵琶聲。他起初以為是家裏唱片機的聲音,進了深處,才見到是奶奶坐在船廳旁,抱着琵琶在低頭彈。
老夫人一身素服,灰白的頭發绾成發髻,用發網固定着,坐在紅色的紙燈籠下。老舊的琵琶音色卻依舊圓潤細膩,在老人的手中,彈挑滾剔、捺帶擻推,音節都錯落得纾緩袅袅。
施詩磊呆呆地看,仔細聽了許久,恍然發現奶奶所彈的竟然是《朱明》,頓時驚喜得不得了。他不願意打擾老人,轉身要去找符欽若一起來聽,推了兩扇門,卻見到爺爺左手撐案,在書房內懸腕寫字,又是一愣。
下午日頭的方向變了,得把原先曬在後院的草藥搬到前面來。符欽若手裏端着笸籃,走出來見到施詩磊,笑問:“怎麽了?提着東西發呆。”
“噓——”施詩磊指了指爺爺,又沖船廳的方向擠眉弄眼,“奶奶在彈我們譜的曲子吶。”
符欽若聽了聽,微笑說:“嗯。剛剛我撿畫卷的時候,被她瞧見了。正巧還剩一點,一直譜不好,就請教了她。她現在大概在試。”
施詩磊跟着他走進外面的一個過堂,拿一只幹淨的掃帚,把地面掃幹淨。“人家說,每一位老人都是一座圖書館。現在看來,爺爺奶奶還有好多我不知道的本領呢。”
符欽若笑而不語,過了片刻,問:“剛才帶了什麽回來?”
“是奶奶交代買的豬皮。我還買了一些月餅,待會兒分給那些老師和學生們吃。”施詩磊聽到琵琶聲停了,蹲在地上看符欽若整理草藥,問,“你說咱們今年能把那兩首曲子寫完嗎?”
符欽若起身進了小堂前,把原本用來裝棋子的盒子空出來,再往裏面挑陳皮和甘草,說:“我還沒來得及和你商量。爺爺先前看了,說不如寫到一塊兒,說不定更有趣。”
施詩磊眼前一亮,問:“《朱明白藏》嗎?”
“嗯。”說完,從長弄那頭又傳來了葫蘆絲的聲音。符欽若對驚喜的施詩磊微微一笑,道,“是爺爺的學生從雲南送來的葫蘆絲。”
施詩磊還是第一次在臺門裏聽到少數民族樂器的聲音,蹲在地上閉着眼睛聽了好一會兒。爺爺吹奏的是秋天,聽了片刻,施詩磊噗嗤一笑,起身對符欽若說:“你聽。你的《白藏》被爺爺吹得那麽柔美。我都聽到落葉了。”
“我看到落葉了。”符欽若說着,擡起手,在一片桂樹葉子飄落施詩磊肩頭以前,将葉子撩開了。
午後,符欽若煮了洛神花茶,邀了前來修繕房子的工匠師徒一道吃餅飲茶。他不擅應酬,好在有施詩磊在旁邊,當他們打探起這座臺門的歷史,也能夠順暢回答。
學生中也有吹笛子的,施詩磊聽說這事,欣欣然找出自己的笛子要聽她吹。符欽若則坐在一旁與老師飲茶,望着不開花的桂樹,總覺得連杯中的洛神花也過季了。
“欽若,下午有時間嗎?”奶奶将已經包好的琵琶抱着,打算拿回樓上,經過時停步問。
符欽若忙放下茶杯,起身說:“有的。有事要辦?”
“今年的桂花還沒采。”她看看孫子身後那棵桂樹,不禁可惜,又說,“等日頭過了,你回老房子看看?”
“诶。”他看看矮桌上的月餅,“這兒還有月餅,您要吃嗎?”
奶奶抿嘴一笑,搖搖頭,說:“剛才吃過了。——施施?”
施詩磊忙不疊地站起來。
“晚些時候,和欽若一起去采桂花吧。回來就能吃飯了。”她頓了頓,“月餅挺好吃的,過幾天教你做。要學嗎?”
他連連點頭,應道:“要學的。”
“嗯。今天都辛苦了,喝了茶,回屋裏好好休息吧。”奶奶說着,抱着琵琶上樓了。
這幾天工匠師徒五人過來修繕房子,按照約定,也是住在臺門裏面。偌大的臺門,很少有這麽熱鬧的時候,爺爺為人更清寡,不怎麽和生人交談,但奶奶倒是喜歡那幾個學生,還允許他們上樓看她畫的扇面。
施詩磊玩累了,先回房間補個午覺,走在長弄裏,不經意間瞧見外頭站了個人。那人伸長了脖子往裏面眺望,想進門又不敢進的樣子。
他奇怪地走出去,問:“找誰?”
“請問,符止敬先生在嗎?”西裝革履的青年自我介紹,“他的助理摔傷請假了,我來給他送方案跟合同。”
施詩磊看這人面生,又想符欽若明明已經把公司的事務都推回去了,怎麽還有人上門來?正猶豫着要不要幫忙通知,符欽若已經從裏面出來了。
“什麽事?”符欽若一見到那人,立即認了出來,“哦,小鐘。”
青年進門不小心踢到門檻,差點摔了一跤,回頭看看,尴尬地笑道:“您家門檻真高!”
“家裏老人都在午休,就不招待了。”符欽若沒讓他往裏面走,站在門邊,也知道他的來意,“文件拿來,我在這邊簽吧。”
青年愣了兩秒,馬上把文件從包裏取出來,又翻出簽字筆,畢恭畢敬地雙手奉上。
施詩磊看到符欽若把方案和合同都看了一番,就着門板簽了字,都還給了來人,說:“不送。”
青年又呆了呆,笑得十分牽強,把東西收好,又恭恭敬敬地離開了。他走的時候,同樣沒注意門檻,生生地沒踩實,又趔趄了兩步。
“我要是明星啊,一定找你包養。”施詩磊等人走了,陰陽怪氣地說,“這麽大的制作,不是他演就撤資。符公子,沒想到你還這麽有霸道總裁範兒啊!”
符欽若伸手壓了壓他的後頸,往裏走,說:“也沒以後了,到此為止吧。”
施詩磊想了想,問:“你會做月餅嗎?”
“不會。奶奶教的時候,一起學?”符欽若輕聲問。
他笑着點頭。
“喜歡吃什麽餡的?”符欽若雙手背在身後,走起路來,像活了很久的人似的。
施詩磊不假思索地回答:“半島奶黃和抹茶蜜豆的!去年我在劇組,副導演給了我一盒,裏頭有芒果芝士餡的,也很好吃。你呢?你喜歡吃什麽餡的?”
“我不大吃月餅。”他仔細想了一會兒,才說,“棗泥的?”
施詩磊奇道:“你不喜歡吃蘇式的?”
“月餅還是吃甜的好一些吧。雖說太甜也不好,可畢竟又是團圓的節日。”經他這麽一說,仿佛吃個月餅,也不是十分簡單的事情了。
施詩磊跨過一道門檻,轉身問:“那你是喜歡棗泥月餅多一些,還是喜歡我多一些?”
聞言符欽若錯愕,卻只是淡淡笑了笑,不作答。
“說嘛!”施詩磊拉過他的手催促道。
符欽若被他拉進房間裏,思來想去還是搖頭,拒絕道:“不說。”
“為什麽?”施詩磊站在門邊問。
他眉心蹙了蹙,避開他的目光,含糊不清地回答:“太害羞了。”
得逞以後,施詩磊笑出聲來。他把門關上,牽過符欽若外套的衣沿,把他往床邊拉,道:“不要害羞啦!”
老舊的建築經過修繕,又能夠堅持一段年月,但家用電器卻似乎經不起折騰了。屋裏的空調,符欽若曾經打電話報修,可修空調的師傅斷定這空調再不能用,建議換新的。
一時來不及訂購,天轉涼了。
風,是裂葉風;雨,是豆花雨。在裂葉風過後,細細綿綿的豆花雨就将庭院澆灌得一片清涼。竹簾外卷了些細密的涼意,落在屋裏,便又涼了一層。
符欽若在半夢半醒之間,被落在肩頭的涼意驚得睜開了雙眼。他翻了個身,望着竹簾外依稀可見的光亮,仿佛夢中的一場秋雨只是幻覺似的。
他披衣下了床,将簾子挑開了些,見到廊道上确是有些被卷落的枯葉,而地縫也泛着天光,才明白入睡前那場雨是真的——還以為,只是施詩磊湍急如潮的呼吸。
雲層一點點散開,夕陽要趁着最後一刻追上雲彩。符欽若聽到拔步床上施詩磊呢喃的聲音,轉過身來。
施詩磊睜開眼,側過身對他微微一笑,伸出了手。
他走回床邊,坐在踏板上,拉住他的手輕輕揉了揉,問:“起床嗎?還來得及采桂花。要是晚上再下一場雨,今年就吃不成桂花釀了。”
施詩磊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靜靜看着他,說:“好懶,不想起床。”
“那就再睡會兒,我自己過去。”符欽若撥開他的額發,“想吃點什麽?路上帶回來給你。”
他認真想了想,道:“牛肉果司康。”
“都要吃晚飯了,還吃那個?”符欽若驚奇道。
施詩磊一想也是,要是因為吃了面包,晚飯吃少了,奶奶肯定是要問的。他正考慮着要不要吃,或者換點別的,便聽到符欽若說:“這樣吧,我路過的時候,進店裏訂一些。夜裏你要是餓了,我再騎車出去給你買回來?”
他眼睛一亮,連連點頭。
“嗯,那你先睡吧。”符欽若跪起來,吻了一下他的額頭,拿上落在踏板上的外套,一邊扣襯衫的扣子,一邊走出去了。
施詩磊望着他拉開房門,出去以後轉身掩門的身影,忽然覺得有些冷,便用夏被裹緊了身體,想着晚上得換一床被子了。
符欽若走了以後,施詩磊也沒能睡多久。他聽到打雷的聲音,驀地坐起來,呆呆地坐了幾秒鐘,爬起來找衣服穿。
一開門,就有秋葉卷進了屋內。幹枯的葉子擦過他的腳踝,一陣涼。施詩磊回頭,目光随着葉子一路進了珠簾後頭。
他們的房間很大,倒不是每一處都會看清楚,平時也是在床和書桌旁待的時間多一些。簾子後面是符欽若的小倉庫,裏面有高高的博古架,一套幾乎不用的羅漢床,還有幾只閑置的花幾、香幾。
在施詩磊不知道的時候,多了一道屏風,依稀記得是在哪裏見過。他挑開珠簾,打開燈仔細看,才認得是從西首的廂房搬過來的。因為這兩天工匠在那裏修屋頂和房梁,屏風有些礙事,就移走了。早些時候确實曾聽符欽若說起過。
當時他輕描淡寫地說,屏風上的絹壞了,得換新的,還問爺爺奶奶喜歡怎樣的。
施詩磊粗略一看,卻沒覺察到底是哪裏壞了。他把所有的照明燈都打開,認出是一幅潑墨山水畫,泛着淡淡銀光的絲絹上,山水仿佛都是活的一般。畫的是秋意,山下有醉翁兩三人,涓涓細流,流觞曲水,好不暢快。
還沒能仔細找到落款和钤印,施詩磊就先一步見到了左側揮毫寫下的狂草,全然破壞了整幅畫作的意境,分明是将絹畫當稿紙來用的。偏偏施詩磊還從筆勢中認出是符欽若寫的,登時心裏更是吃驚得不得了。
一來,是從來沒見過符欽若寫的狂草;二來,他竟把字寫在絹畫上,莫不是當時瘋了?
也不知道符欽若是什麽時候寫的,施詩磊小心觸碰上面的墨跡,感覺已經有了些年月了。
“美人顏之如玉兮,持絕代之芳華……”他辨認着潦草的字跡,可寫得委實随意,十分費勁,“餘悅其之佳美兮,思風姿之綽約。奈若何之姍姍兮,若婵娟之盈虧……”
讀到末尾,施詩磊見到了絹畫下的一個破洞,似是蟑螂之類的蟲子咬破的。想來符欽若說的破爛,指的就是這一處了。
“春解舞其淩淩兮,飄絮缱绻之禦風。風不知其離散兮,萬縷千絲而不逆……”後面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符欽若沒有再往下寫了。施詩磊心裏猜出個一二,退後兩步,重新再看,反而又覺得絹畫上有了這幾個句子,倒更有一番意境,不禁抿嘴一笑,“酒鬼。”
晚餐奶奶煮了除燥潤膚的沙參玉竹湯,配上珍珠米,施詩磊吃了滿滿兩大碗米飯。
“餓壞了?”奶奶看他吃得多,很高興,一邊給他夾菜,一邊問,“老房子裏的桂樹怎麽樣?葉子落得多嗎?”
施詩磊偷懶沒出門,看看正在吃飯的符欽若,羞赧笑道:“我沒去,符欽若自己去的。”
“哦……”奶奶驚訝地看向符欽若,莞爾道,“難怪他回來也沒說。”她思忖片刻,問丈夫:“明天初八?”
爺爺淡漠道:“今天。”
奶奶一聽錯愕,懊悔道:“可惜了。”
“什麽事呀?”施詩磊扒着飯,好奇地問。
“初八是竹醉日,宜移植竹子,容易活。”符欽若向施詩磊解釋完,又對爺爺說,“我晚飯之後移吧,不礙事。”
奶奶欣然點頭,建議道:“施施一起吧?”
“啊?”施詩磊不大樂意,“我晚上想譜曲子的。”
符欽若驚訝,問:“想到接下來要譜什麽了?”
“嗯。”他笑着點頭,“暮秋冷清,人醉歌樓。秋天是喝酒的好時候呢!”
他錯愕,半晌道:“酒鬼。”
“看來得快點把桂花曬幹,否則你們趕不及喝桂花釀了。”奶奶聽了,不禁笑起來。
而涼秋,也是因為這樣,多了一分又醉又甜的桂花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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