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真相

連接着被困三個多星期,安諾的心情越來越差。

當然會差,沒有人能在自己深陷如此境地的時候高興起來――雙手被鎖在床頭動彈不得,身體存在的唯一價值變成了取悅卓凡,并且沒有一點拒絕的餘地。

起初他還會嘗試與卓凡交流,卓凡弄疼他他會推卓凡,會求卓凡放過他,但是得不到回應的時間長了,安諾便不再開口,自言自語讓他覺得自己像個傻子。

他如一個被鎖在屋子裏的囚犯,一日三餐有人送來,但沒有人陪他聊聊天,沒有人告訴外面世界發生了什麽,沒有任何新的信息輸入到他的大腦。

更重要的是,卓凡有時還會徹夜不歸。

這讓安諾變得越來越煩躁,越來越不安。

新的信息不來,舊的信息被重複利用。

他開始學會安靜地躺在床上,把自己和卓凡初識到現在的故事一點點翻出來,細細回味。

卓凡待他究竟好與不好,在不斷地思索中,突然就找不到明确的答案了。

三年前的卓凡愛他,可是現在的卓凡不愛他。

期間,由于胃口不好,吃飯不多,安諾胃病發作了一次,進醫院住了幾天。

在醫院那幾天,因為身體狀态很差的緣故,安諾經常做噩夢。

他會夢見自己被李浩下藥,夢見卓凡沒來得及救他,夢見卓凡罵自己肮髒,吓得他在夢外流了滿臉的淚。

他還會夢見自己剛答應和卓凡在一起的場景,卓凡小心翼翼地站在蒲公英花海中吻他,抱着他的胳膊那樣溫柔,力道輕的讓他忍不住在夢中抽泣。

次數多了,卓凡終于注意到安諾的狀态不好。

猶豫很久過後,卓凡選擇邁步走到安諾床邊。

Advertisement

仔細觀察了半天,确定安諾是真的做夢夢哭了,才緊緊把他抱在懷中,輕輕拍着他的背安撫。

但安諾沒有因此從噩夢中醒來,一次都沒有。

出院後,卓凡似乎是突然良心發現,沒再用手铐铐着對方,也不再把他關在卧室,安諾的出行範圍擴大到了整個別墅。

他回到了以前為卓凡準備食物,等待卓凡回家的日子。

卓凡也不再逼迫安諾,雖然對安諾态度依舊不好,好歹不會再刻意回避與安諾的交流。

有一天,卓凡回家回的特別晚。

他打開門,将外套挂在衣架上,餘光習慣性地瞄了一眼沙發,果然看見了趴在沙發上等他等睡着的安諾。

他低頭看了一眼手表,淩晨一點三十五,确實不早了。

疲憊地揉了揉太陽穴,卓凡邁步走到安諾身邊,俯下身抱起安諾。

安諾在他的碰觸中,迷迷糊糊地睜開雙眼。看清了卓凡的面容,他又放心地閉上眼眸,聽話地把頭埋進卓凡的臂彎。

這一湊近,他嗅到了沾染在卓凡身上的,別人的氣味。

不是上次的香水味,而是新的味道。

“你回家之前……是和誰在一起?”安諾緩緩垂下眼簾,因為剛睡醒的緣故,聲音有些許沙啞。

沒回家的那幾天,也是和別人在一起?

卓凡沒有接他的話,而是自顧自道:“天氣轉涼,下次別在沙發上睡覺。”

安諾不滿意這個答案,他從卓凡的身上跳了下來,擡眸看向對方,棕色的眼眸裏有無數種情緒在翻湧交疊。

震驚,失望,難過,糾結,惱怒,不安,煩躁……

這麽多天的壓抑,在心頭狠狠撞擊,想發洩,可是他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所有質問的話語就這麽堵在身體,無處可訴。

怎麽會變成這樣……

他和卓凡,怎麽就這樣了?

蒼白的唇瓣微微阖動,安諾後退幾步與卓凡拉開距離,棕色的眼眸死死看了卓凡半晌,嘴角兀自扯出一絲笑:“卓凡,你把我當什麽?”

“情人。”卓凡回這話,倒是回的格外直接,他伸手将安諾拉到懷裏,勾起他的下巴,用拇指摩挲着他的肌膚,道,“不過你的地位特殊了些,被我養在了家裏,養在了腳邊。”

安諾被這話氣得胃都在隐隐作痛,回去了,一切又回到了原點。

他為改變他和卓凡之間的關系,已經做了太多努力,委曲求全三年,付出了所有的心血,換來的結果,沒有一點改變。

卓凡不會在乎他在想什麽,卓凡壓根不再把他當一個正常人看……

“我不想做你的情人,你憑什麽這麽對我?”安諾推開卓凡的手,眼眸內漸漸泛起了一層水霧。

換作平時他不會這麽脆弱,可是卓凡磨了他好幾個星期,把他弄的很憔悴,再多一點,他就撐不下去了。

“憑什麽?”卓凡聽完他的問話,嘴角勾出一抹戲谑的笑。

随後,他粗魯地拽着安諾上樓,安諾跌跌撞撞地跟着他身後,好幾次差點摔在樓梯上。

二樓樓梯口左轉,卓凡一腳踹開第一間房的門,走過去拿起安諾本應放在抽屜裏,現在卻攤開擺在桌上的日記本,狠狠砸在安諾臉上。

安諾沒有伸手去接,任日記本從他臉上滑落在地,發出“啪”的聲響。

這還不夠,在安諾還沒回過神來時,緊接着第二個砸在他額頭的,是他的手機。

安諾沒有閃躲,硬生生承受了卓凡給他的疼痛。

這是三年的時間訓練出來的,哪怕再害怕,他也得站在原地順從。

“安諾,我有時候真他媽佩服你。”卓凡看着緩緩蹲到地上,擡手撿日記本的安諾,重複日記裏的內容。

“他心情不好的時候,我應該乖一點。他心情好,我便能多靠近他一步。他不想喝我端過來的茶,我就把胳膊上的鞭痕露給他看……他有時被我耍的不知所措,連眉頭都會蹙起……他的情緒時常會跟着我走……”

卓凡冷笑出聲:“不愧是謝家的二公子,企業人事的精英,抓人心理抓得特別準,每一步,都在精打細算。每一個行為,都有目的。”

他擡腳狠狠踩上安諾緊緊攥住日記本的手,居高臨下地俯視對方:“日記就算了,還他媽找人查我行蹤?你可以啊,安諾,拿黎氏集團董事做後盾,一切盡在你掌握之中是嗎?”

安諾保持着蹲地的姿勢,沒有嘗試抽回被皮鞋底用力踩着的手。

他疼得唇瓣發顫,語氣有着強行壓抑的平靜:“是,你說的沒錯……我一直在算計,算你什麽時候會原諒我,算你什麽時候會回家……”

“逃跑,順從,讨好……”

安諾冷豔的面龐上碎裂的,是他小心翼翼捧在懷中,細心呵護了好久好久的,那麽一小點希望:“所有的苦肉計,我都試過了……可是你已經學不會給予我尊重……”

“安諾,你這副可憐的模樣,看着很讓人心疼。”卓凡嘆了口氣,“裝的太像了,我竟分不出真假。”

“你也知道,我他媽最憎惡別人騙我,而你一直在做這樣的事。你問我憑什麽不給你尊重,你怎麽不問問自己到底配不配?”

卓凡收回腳,卻轉而憤怒地踢開屏幕已經碎掉的手機。

那上面有很多未接電話,每一個都來自黎風。

那上面有很多信息,每一條都透露着關切。

“在我對你失去興趣之前,你就好好做我腳邊的玩物。別再想着逃跑,別逼着我打斷你的腿。”

“不過你放心,等我不想要你了,你不想走也得走。”

丢下這些話,卓凡甚至沒有再回頭看安諾一眼,直接走出了門。

安諾靜靜看着自己沾了卓凡鞋上灰塵的手,有些迷茫地張了張口,聲音破碎:“你根本什麽都不知道……”

“……你不知道我為什麽要留在你身邊,不知道我為什麽騙你……”

“你不知道我為什麽算計……你也不知道,如果我真要走了,你根本就不能像現在這樣,輕易找到我……”

卓凡,你還真是,蠢的可憐……

酒店。

“卓凡,我他媽日1你祖宗!你居然敢這麽掃我的臉……”謝頌猛地将手中的酒瓶砸在地上,身軀醉醺醺地靠着沙發,滿口都是狠狠發洩的話。

夏桉穿着浴袍跨過腳邊亂七八糟橫着的酒瓶,走到謝頌身邊蹲下身,把頭伏在他的腿上,安撫道:“謝哥哥,都過去了。”

“過去?”謝頌突然擡手揪住夏桉的衣領,沖着他吼道,“你知道他是怎麽踩着我的頭嘲笑我找人速度太慢的嗎?你他媽知道他是怎麽拿謝氏集團的存亡要挾我,逼着我說自己是廢物的嗎?你他媽知道他當時的表情多輕蔑,多讓人……”

“我知道。”夏桉緩緩擡手握住謝頌揪着他衣服的手,黑漆漆的眼睛認真盯着謝頌,悅耳的聲音輕柔地打斷他的話,“謝哥哥,我都知道。”

謝頌聞言,眉頭松開又蹙起。

他不善地盯了夏桉好半天,眼底閃過一絲報複的狠意。

因為酒精,他不能很好地掌控自己的思緒,但是有一點他能夠從混沌的意識中捕捉到——夏桉是卓凡的人。

謝頌想到這點後,滿是醉意地站起身,粗魯地拽起夏桉,三兩步把他丢在床上。

“卓凡有什麽了不起的……”謝頌俯下身湊到夏桉面前,聲音帶了些癫狂的笑意,“他的人……不還是被我搞到手了……”

夏桉配合地點頭:“謝哥哥,你也很厲害的。”

“你覺得我厲害……哈哈哈哈……”謝頌醉醺醺地趴在夏桉身上,半眯着不能完全睜開的眼睛,“卓凡就是個仗着家族勢力強大的廢物……他還不是被我耍了,哈哈哈哈……”

“謝哥哥,你這話是什麽意思?很少有人能傷害到卓凡,你……是不是喝醉了說胡話?”夏桉微微偏開頭,因為謝頌身上的酒氣太重,他不是很喜歡。

“我他媽才沒說胡話!”謝頌感覺到自己被質疑,氣得揚手狠狠給了夏桉一巴掌,他掐住夏桉的脖頸,喘着粗氣道,“當年他公司的資料,是我偷的,也是我轉手高價賣給他競争對手,讓卓氏一夜之間損失慘重。”

“不是安諾,他媽的是我!”謝頌想起這事,仿佛在曾經對卓凡的傷害中找到了報複的痛快之感。

他說着,緩緩松開臉漲的通紅,幾乎喘不過氣來的夏桉。

身軀沉重地倒在一邊,謝頌大敞着身軀,繼續含糊不清地笑道:“還有安諾那個傻逼,就知道在老爺子面前出風頭……最後還不是被我害了……”

“安諾怎麽了?”夏桉捕捉到這個名字,顧不得還難受着的咽喉,沙啞着聲音開口問道,“謝哥哥,你是不是把安諾從謝家趕出去了?”

“就是我趕的。”謝頌露出兩排大白牙,他頗為得意地盯着天花板。

酒精把他曾經的光榮放大到了極致,趕走安諾,是他一生中最成功的時刻。

“你說他傻不傻,我告訴他,只要拿到一份競标資料,讓謝家起死回生,老爺子就能真正意義上接受他……”

“……他一個私生子……腦子也不好使……他傻乎乎的去了……哈哈哈哈哈……卓凡跟他一樣笨……”

“沒有人知道我給他的U盤有問題……他們都是我掌中的玩物,被我騙的團團轉……一個個的,都他媽是傻逼……”

“這傻逼,還敢拿木倉指着我……要挾我……”

夏桉用手支撐着從床上坐起身,他看着一旁不停地罵人還不停在笑的謝頌,眸色緩緩沉了下去。

但他的聲音依舊無害:“謝哥哥,你給安諾的U盤,在哪兒呀?”

“媽的!”提起這個,謝頌爆了句粗口,“你是不是蠢?這麽重要的證據,我當然是丢了……我才不會蠢到留下把柄……”

夏桉聞言,臉色不善地下了床,他挪到床頭,從枕頭下摸出手機。

在關掉手機錄音之前,回頭瞥了一眼謝頌,确認謝頌不知道這事。

酒是他給謝頌買的,話題是他挑起來的,他故意靠近謝頌,為的就是這一天,親耳聽到謝頌說出真相。

夏桉脫掉浴袍,換上自己的衣服,握緊手機,步步走出酒店房間。

希望這些話能起到點作用吧……

讓一切變得好起來,雖然這樣的好,對自己而言并不是一種幸福。

站在酒店門口,夏桉仰頭看了一眼一望無際的天空,原來這已是秋天。

已是十月份。

蒲公英的花期就要走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