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決定

安諾撿起地上的日記本和屏幕已經碎的像蜘蛛網一樣的手機,将它們整齊地放在了書桌上。

呆站幾秒後,他走到窗前打開窗戶,擡頭靜靜看着外面的世界。

因為離得遠,他聽不見馬路上鳴笛的喧嘩,卻能感受到它的五彩斑斓,但是再繁華于安諾而言也只是表面。

大多數人會孤獨一輩子,哪怕他們有自己的家,有親人,有朋友,若心建不起聯系,再親近的人都是陌生的。

有這麽一瞬間,安諾認為自己孤獨極了。

若不是由于不自信到了極點,他為什麽要在日記裏寫這樣自傲的話?

卓凡以為他這些年是怎麽撐下去的?

他把卓凡因為自己産生情緒波動的每一點細微表情記得那麽牢,他在卓凡的一舉一動中尋找着蛛絲馬跡,拼命地在證明,卓凡還愛着他,拼命地告訴自己,終有一天,卓凡能重新回到他身邊。

他把自己的每一次小小的收獲放得那麽大那麽大,借以編織一張防禦的網,來保護他千瘡百孔的心,僅此而已。

他那麽多悲傷被記錄在了日記裏,怎麽卓凡偏偏挑出了這些呢……

可是,安諾還是安諾,再悲傷他都是安諾,他真的已經強大到在剛被手機砸傷腦袋後,還有閑心思考卓凡發現了他的手機,破解了他的密碼這件事。

在他看來,卓凡不會有耐心進入他的房間,進入一個被他的生活氣息所牢牢包圍的空間。

這裏有太多屬于安諾的東西,他翻看過的書籍,他握過的鋼筆,他睡過的床。

如果人真的讨厭另一個人,并不希望靠近有關他的任何一切。但是卓凡不但主動開了門,還有耐心地把他寫的文字,全部收進眼底。

甚至背了下來。

安諾又可以通過這點小發現,來安慰自己卓凡依舊在乎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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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選擇原諒剛剛卓凡對他動粗。

但是他受不了的,是卓凡那種仿佛他們之間已經完全沒了扭轉餘地的态度。

卓凡不願意再和自己說話,是因為在他眼裏,自己就是個滿口謊言,無時無刻不在戲弄他的人。

因此安諾能肯定,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卓凡都不會再信任他。

更嚴重點說,他和卓凡的緣分到頭了。以卓凡的性格,被百般捉弄之後,都沒舍得殺了他已經是仁慈。

之前花了三年,都沒能讓卓凡以愛人的身份擁抱自己,怎麽能指望卓凡在再一次發現被自己騙了這麽久後,毫無芥蒂地原諒他,回到他身邊呢?

三年時間已經夠長,因為看不到一絲希望,所以他等不了下一個灰暗的三年了……

安諾合上窗,他無力地靠在牆邊,深深吸了口氣,又緩緩将之吐出去。

随後,他坐回椅子上,重新翻開自己的日記本。

翻到後面,看見紙張上被捏皺的痕跡時,他忍不住笑了出來。

是卓凡留下的吧。

是不是看到這部分內容後,卓凡氣得想撕爛這本日記,想殺了自己?

安諾在腦海裏腦補了下卓凡當時可能會出現的表情,嘴角的笑容越來越放肆。

“卓凡,你還真是……又笨又可愛……”安諾冷豔的面龐因為這一抹清雅的笑,顯得格外美麗。

樂呵完了,安諾拿起桌上的鋼筆,沾了些墨水,翻開新的一頁,在上面留下新的內容。

雖然事情已經發展到了絕境,但他還是想再試一次。

如果他足夠幸運,卓凡将沒有機會看到這篇日記。

如果他實在倒黴,那麽這篇內容屬于卓凡。

“2015年10月23日,天氣晴

凡哥,我猜你看到這篇日記時,一定氣得想揪住我衣領,把我按在身下往死裏揍一頓。

但我不會再給你機會。

我知道你為什麽憎惡欺騙,因為我曾經騙了你一次,讓你失去了父親。雖然責任不全在我,我還是要為曾經戲弄過你的愛而道歉。

所以我花了三年時間來還債。

現在,我通過這種方式,把我欠你的還清了,但是你得為你折磨了我這麽長時間付出代價。

你對我不好,我也不會讓你好過。我要讓你一直欠着我,以無法彌補的方式欠着我。

簡而言之,我又要對你下套了。

最後,你知道為什麽你一直被我耍得團團轉嗎?

不是因為相信你深愛着我,而是因為我遠比你想象中的更愛你。”

寫完後,安諾放下了筆,等待墨水幹涸,再合上封面。

沒一會兒,他拿起手機,給這麽多天一直在詢問他下落的黎風回了條短信,說他現在沒事,不用擔心。

做完這一切,安諾嘴角靠在椅子上,慢慢阖上眼眸。

他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但是他沒辦法,他愛卓凡,他一定要和卓凡在一起。

前進的路上有障礙,他必須得想辦法剔除。

這世上,從來都沒有他做不到的事。

不是因為他智商多高多聰明多有天賦,畢竟他有時也會蠢到被算計,而是因為他足夠偏執。

只要有一絲希望,他就不會放棄。

不達目的死不罷休,對待工作是這樣,對待他唯一的愛人更是。

第二日清晨,安諾早早地起了床,為卓凡準備早餐。

卓凡洗漱完下樓第一眼,就看見彎着腰小心将食物放在桌子上的安諾。

雖然有額角有一塊淤青,面龐較為蒼白,但安諾的側顏看起來依舊漂亮。

柔軟的發絲靜靜垂在額前,杏眼微挑,鼻梁精致挺翹,唇色偏淺,形如花瓣。

模樣十分冷豔,但因為嘴角淺淺的笑意,顯出了三分溫柔。

卓凡走到椅子前坐下身,安諾微微偏頭看了他一眼,輕輕打了聲招呼:“凡哥。”

聽聞這久違的稱謂,卓凡略帶迷惑的蹙起眉頭,然後不冷不熱地“嗯”了一聲,拿起勺子喝粥。

然後安諾就坐在間隔他一個座位的椅子上,右手端着玻璃杯喝牛奶。

“凡哥,您今天晚上回來吃飯嗎?”安諾問。

這問話的語氣自然到了一定程度,就仿佛昨夜什麽都沒發生過,卓凡沒有對他發火,沒有踩他的手,也沒有用手機砸他的頭。

有時候卓凡挺佩服安諾,看安諾這不帶一絲憂愁的神色,仿佛昨晚沒睡着的只有卓凡一人而已。

“我有必要給你一個确切的答案?”卓凡将勺子丢回碗中,語氣煩躁,表情凝重。

他惱安諾為什麽如此風淡雲輕,惱安諾是不是再一次當着他的面在臉上蒙了一層面具。

他從來都摸不透安諾的情緒,他所看到的安諾的每一個模樣,都只是安諾想讓他看到的。

這種道不明意味但讓人極其不舒服的感覺,讓卓凡深感疲憊。

安諾并不能讓他感到放松,不僅如此,還比和任何人相處都累。

“我只是問問。”安諾放下手中的牛奶,“不确定自己今天晚上是否還需要等您。”

“随你。”卓凡厭煩地吐出這兩個字,然後将碗中的粥一飲而盡,動作迅速地從座位上站起身,打算離開。

安諾見狀,跟着站起身,走到門前為卓凡穿鞋。

卓凡之所以想走,就是不願再多與安諾相處一秒,所以在安諾蹲在他面前的那一刻,他徹底繃不住了。

“我真是服了你,你他媽不累嗎?”卓凡蹙緊眉頭,按他的脾氣,他本應該一腳踹在安諾身上,讓他滾遠點。

但是看着安諾額頭的淤青,他下不去手。

再多的煩躁只能壓着。

“凡哥。”安諾微微仰起頭,神色與平常別無二致,眼底的哀戚卻如一汪就要溢出池的水,他在懇求,“您今晚能不能回家……無論幾點都可以,我會等您。”

“滾。”卓凡回了他一個字。

安諾得到答案,慢慢從地上站了起來。

他擡手抓住卓凡的衣服,面色因為如此靠近卓凡而多了幾分被小心藏匿起來的惶恐:“今天是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日子……想您陪我一起過……”

卓凡聞言,怔了一下。

随後,不出所料的,他立刻甩開了安諾的手,轉身離開。

安諾站在原地看着他的挺拔的背影,真心覺得他與卓凡,已經沒路可走了。

所以他淩晨的決定是對的,哪怕風險很大,他也必須得試。

成功了,萬事大吉。

失敗了,就當把卓凡這幾年來施加在自己身上的折磨,一并還回去。

握緊了剛剛從卓凡褲腰帶上弄下來的鑰匙扣,安諾後退幾步,走到卓凡回頭看不見的陰影處,将ICONSheene的鑰匙迅速從五六把車鑰匙中取了下來,然後把鑰匙扣放在了平常卓凡放鑰匙的地方。

卓凡此刻心情不好,看他的黑眼圈,估計昨晚也沒睡好。

人在疲憊的情況下,很難捕捉到細節。

故安諾篤定,卓凡不會發現自己的鑰匙少了一個。

或許會發現,但絕對不是現在。

很快,卓凡走到車庫時發現自己鑰匙沒帶,原路折回去,見安諾不在客廳,他快步走到茶幾邊上,拿了鑰匙扣就走。

安諾趴在二樓樓梯的扶手上,偏頭看着卓凡的一舉一動。面無表情到了極致,也會讓人覺得有跡可循。

卓凡剛到公司不久,就接到了夏桉的電話。

夏桉于他而言,像一個關系稍微密切些的弟弟。

這幾年來,夏桉幫他省去了不少麻煩。

卓凡年輕英俊,手裏有資源,背後有勢力,得到卓凡這樣的金主,想在娛樂圈混出頭,簡直如魚得水輕而易舉,所以他身邊總是圍繞着各種各樣的莺莺燕燕,有背景簡單的,也有背景複雜的富家小姐,處理起來格外麻煩。

起初他有心情把每一個湊過來的人逼走,後來次數多了,他就不耐煩了。

夏桉充當了一個很好的擋箭牌的角色,在外,他向衆人顯示出了夏桉的獨一無二,斷了其他企圖送上門的所有角色。

當然,夏桉也因此惹來不少麻煩,比如有人想除了他取而代之,有人背地裏堵截夏桉,脅迫,毆打,夏桉什麽都遭遇過。

雖然有派人保護夏桉,但這并不能讓夏桉完全脫離危險。

當初夏桉打電話給在醫院陪着安諾的卓凡,卓凡之所以會過去,是因為這是他的義務。

但是他為了安諾,切斷了和夏桉之間的關系。

夏桉得到他的那句“我們斷了吧,以後有需要,我還會幫你”的話時,小鹿一般清澈的眼睛頓時濕了的模樣,更讓卓凡覺得自己欠夏桉,所以對待夏桉,他還是挺有耐心。

“卓哥哥,我不知道你是否願意見我一面,但我确實有很重要的事情想告訴你,你方便和我當面談一談嗎?”夏桉悅耳的聲音自聽筒中傳來,許是擔心卓凡拒絕,他又補了一句,“不會耽誤你太久的。”

卓凡此時眼睛還沒從面前的資料上挪開,他思索了幾秒後,回答:“嗯,中午下班後我去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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