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10)
只有褚沐柒知道,她剛剛在自己耳邊呼着氣,用那樣幹淨透徹的眼神,說着那樣露骨的話。
讓還在病中本就頭腦不太清醒的褚沐柒頓覺血氣上湧。
一點一點将手中的纖腰箍緊,眼前的雪嫩的頸窩差點晃花了她的眼。擡嘴便在那上面咬了一口。褚沐柒呼吸有些不平穩,将她抱得死死的。
“你今日別勾我,我病着,小心将病氣渡給你了。”
被咬了一口,那兩彎冷凝的眉也僅是輕蹙,又舒展開來。如今知道她不會碰自己,衛風吟反而愈發地喜歡撩撥她。看她憋得難受又憐惜自己的樣子,總是有種惡趣味的歡喜在裏頭。
抿嘴一笑,兩人靜靜相擁着,一時沒有再說話。
昨夜南國已傳來了消息,南思初在回國當晚夜宴之時,暴斃。數個皇子被牽連其中,難逃罪責。南國一片混亂。便連南思初不辭辛勞拿回國的東西,也不翼而飛。
南國此次是賠了夫人又折兵,落得個雞飛蛋打。如今,更是連個像樣的繼承人都選不出來。
一切,都按照褚沐柒的計劃有條不紊地進行着。
說道計劃……
“吶,風吟……”褚沐柒趴在她頸窩間,說話時仍帶着鼻音,讓她的聲音更顯得軟糯,“說起來,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
“什麽?”衛風吟看着她後頸處伸出的絨毛愣神,心不在焉地随口問着。
“我現在,可以去你家提親了麽?”
“什……”衛風吟忽然抿住了嘴。
她聽清了,所以不必再問一遍。可腦中忽然有些迷茫。
感覺到懷中的僵硬,褚沐柒在她頸上蹭了蹭,鄭重而堅定地開口,“我想娶你了,風吟。我想去你家提親,想早些跟你在一起,想讓你……為我暖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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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撿了衛風吟方才蓄意撩撥的話,想早些娶你又繼續問道,“你願意麽,風吟?”
忽然有些沉默,衛風吟不知該怎麽回答,良久,才回道,“你先将我爹搞定吧。我爹……對你的意見還有些大。”
不過,看父親的态度,應該只會小小地為難一下吧……不過……
不知想到了什麽,衛風吟彎了彎唇,看起來有些高興。小柒——自求多福呀!
褚沐柒恐還未知,自己提親的前路多舛。
初夏,陽光明媚。
這幾日,褚沐柒日日往衛府跑。
提親麽——她暫時還未敢提及。聽風吟說,衛府對她的印象還不是太好,她總得先刷夠好感度才好。
她想着,得先讨得老丈人的歡心,才能讓他順順當當地将女兒嫁給她。雖說她與衛風吟同為女子,但有南思初“珠玉在前”,探好了路,那她此時再上,想是更名正言順些。
畢竟,之前衛峥嵘可是對南思初提出要娶衛風吟的做法大為贊賞,認為她敢為衆所不敢為之事。
有了這麽層最基本的保障,褚沐柒是每日裏往衛府裏邊不要錢似的送東西。
今日送茶,然後與衛父看天邊雲卷雲舒,論了半日的茶道、禪道、人生感悟乃至做人的原則,要追求的理想。
直把褚沐柒說得口幹舌燥,那茶水倒是喝了不少。卻是端起杯子,如牛飲水往嘴裏灌,看得衛峥嵘直皺眉,嫌棄她不懂品茶,白白糟蹋了去。
遂幾句将之打發走。
褚沐柒想着她與一個征伐果斷卻大字不識的大将軍斯斯文文地論品茶,竟還被嫌棄了,臉上頗有些挂不住。于是後日,又淘了塞外和京中美酒生生提了來,高大威嚴的衛将軍看她那副小身板提了兩壺酒往桌上豪邁一放,再喚人拿了幾樣下酒小菜來。請了衛峥嵘上座,便迫不及待地坐下來,想着憑她那三寸不爛之舌與衛将軍把酒言歡——定是極好的。
不是說,酒是最能讓兩個人迅速增進感情的東西麽?
事實上,她也的确以她豪邁不羁的酒風與層出不窮的風趣幽默成功與衛将軍拉近了不少距離。
然,酒過中旬,衛将軍忽作傷感之色,悵然若失地道,“要說這好酒,還得是江南一帶的女兒紅最為香醇馥郁,便是女子,也能多飲……唉!”
褚沐柒乍然見到衛将軍這般作态,不知他忽然間在感傷些什麽。讷讷地不知該如何接話,正想着巧妙地将話題引到自己熟悉的地方上來,卻不想衛将軍似是還嫌不夠。
打住了她想轉移話題的的勢頭,皺了冷峻的眉眼,酒意微酣,但口齒仍是清晰的。問她,“說來,女兒紅還有種說法叫花雕,你可知,這兩種叫法有何異?”
他遙遙望着天邊月色,一副神思頗遠的樣子。卻是緊咬了這個問題不放,容不得褚沐柒有絲毫的糊弄。
可憐褚沐柒一個只知将酒當貓尿似的灌下喉嚨的“粗漢子”,被這問題咬得當場抓耳撓腮,面紅耳赤,又一次在想讨好的“未來岳父”面前丢盡了顏面。
看着衛峥嵘越來越清醒的眼睛和他看過來越來越冷漠的目光,褚沐柒不知他為何突然就較上了勁。
那日的“以酒會友”最終仍是以不歡而散收場。這次衛峥嵘仿佛當真生了怒氣,一點顏面也不留,當場将褚沐柒轟了出去。
褚沐柒腆着一張酒後紅潤的臉,站在夏夜的涼風中,看着面前緊閉得嚴絲合縫的衛府大門,呆若木雞。
作者有話要說: 前路多舛啊——
61
月華如洗,灑在身上,讓人心中好像亮堂了些,又好像更加迷惘。
被酒精麻痹的腦子遲鈍了不少,褚沐柒呆立在原地,久久回不過神來。身後忽然傳來一聲輕笑。清脆的嗓音,在夜色中緩緩蕩開,回頭一看,那缥缈的身影,清靈如仙。
“小柒,這是怎麽了?”
衛風吟看她呆呆的,忍不住捂嘴偷笑。
這幾日,白日衛風吟在外履行公職,褚沐柒這個閑人便來衛府籠絡未來岳父,給自己的提親鋪路。晚上兩人再碰頭,根據情況,商量對策。
前兩日便知褚沐柒碰了一鼻子灰,想着換了酒,應是會讓父親動容些許。怎地現在看來,好像反而弄巧成拙了呢?
褚沐柒看着那精致如畫的人兒,心中一暖,癟了癟嘴,就要上前求安慰。
“風吟……”她張開手,眼巴巴地瞅着跟前的人,像只搖尾乞憐的小狼狗。
衛風吟清澈的眸子靜靜看她一會兒,似波光粼粼的湖面上灑過清亮的月光。彎了眸,像在月光下飄飄然降臨了人世。
擡了腳,白色的裙裾輕移,一個纖細的身影便投入她懷中,安心伏在她身前,伸手順着她的背,無聲安撫。
“怎麽啦?小柒——”她又抿了唇,輕輕問道。
褚沐柒皺皺鼻子,帶着她轉個身,指着那扇冷漠的大門,眨巴了一雙濕漉漉的眼睛,幽怨地控訴道,“關上了……”
這是被轟出來了呀……
衛風吟忍住想笑的沖動,此時該是順毛的時候,萬不該雪上加霜。
她擡起頭來,擡手拍拍褚沐柒的頭,輕聲哄道,“門關上了呀……這破門,真不長眼睛,連咱們家小柒都敢拒之門外……”
她微微彎了眸,伸出手攬在褚沐柒腰間,傾身親昵地蹭蹭她的鼻尖,“不必管它,風吟帶你進去呀——”
她藏在骨子裏的溫柔,向來只留給褚沐柒一個人。
這般柔聲拉長了音調,像哄孩子一般,褚沐柒只是聽着,就覺得心裏軟了一大片。哪裏還想得起吃了閉門羹的憋屈和丢臉。
明明是被哄着,可她看着這樣的衛風吟,心中卻好像化了一般,奶汪汪的,散着馨香。
腳尖一點,那輕盈的身子帶着另一個身影悄然躍過了自家大門,兩道纖細的身影在空中掠過,像一對比翼鳥,翻過圍牆,滑過雲層,似要消失在天際,從此比翼相伴,天涯海角,再不分離……
褚沐柒側頭看着那月光下皎潔美好的側臉,眼中晶亮,被那清冷溫柔的眼神誘惑住,一點點湊近,印上一個輕吻。
帶着她在半空中快速飛過的人兒感受到頰邊溫熱,轉過頭來,眼中笑意一點一點漾開,清亮的眸子彎着,仿佛真是天邊的一抹月牙,讓人心動、沉迷。
夏夜的涼風習習,衣袂輕搖,兩人緩緩落了地。
衛風吟帶着她,落到自己的院中。松開她,仍不忘哄着,蹙了眉,一副惱怒的樣子,道,“我明日便将那破門拆了換掉!”
褚沐柒看着她,終是忍不住笑出聲。
怎麽會有如此讓人心尖兒都發軟的可人兒呢?
她一點點湊近,一雙灼亮的眼映進衛風吟清澈溫柔的眸中,求歡意味暧昧又明顯。
“風吟……要親親……”
衛風吟看着她眨眨眼,眼眸如洗,“方才不是親過?”
褚沐柒搖搖頭,愈發湊近,微嘟了嘴,“不夠,還要……”
那月色下顯得尤為溫順的人兒擡手順了一縷墨發,彎着眼,溫涼的唇主動落在那粉唇上,又落到那嘴角邊,輕聲低喃。
“一個不夠……那兩個、三個……”
輕如羽毛的吻拂過褚沐柒的嘴邊、下唇、臉頰,輕輕柔柔地,像天邊飄過的雲,讓人一點點心中發軟,看這世間,竟無一處不可愛。
褚沐柒抱住她,貼着她的側臉,手在她腰間輕輕摩挲,“啊——風吟,好愛你啊……”
好想愛她,怎麽辦?
衛風吟被她擱在腰間的小動作弄得有些發癢,不住輕笑。按住她的手不許她動,趴在她身上輕輕喘着。
“淨說這些好聽的來哄我!”她溫聲嗔道,可心裏卻甜絲絲的,眼眸從見到褚沐柒開始就一直彎着。
褚沐柒擡了眼,灼灼地盯着她,問道,“那我們進去?”
兩人在這夜風中站着親昵了許久,褚沐柒還想坐下來細細将方才的事情講給她聽,讓她幫着分析分析。
衛風吟卻有些猶豫,一伸手輕點在她胸前,抿了嘴柔柔地笑,“色胚子,此時進去,你能忍得住?”
溫度從那纖細的指尖點住的地方猛地升騰而起,逐漸向四周蔓延開。褚沐柒臉頰發燙,為自己隐秘的心思被戳破感到一絲羞赧,也因為她的觸碰愈發心尖滾燙。
她哀嚎一聲,又一把将身前的人兒抱住,張嘴咬了她瑩潤的耳垂,嘆道,“小乖乖,要什麽時候才能吃掉你啊?”
那被咬住的人兒無聲地抿着唇偷笑,柔聲鼓勵她,“那得看你呀,小柒,加把勁兒呀!”
靜默相擁着,衛風吟終是輕柔推開她,将她帶進了房間。
兩人在桌邊坐下,衛風吟倒了一杯清茶給她醒酒提神。雖說褚沐柒并未覺得醉,可一口苦茶下去,心神也清明不少。
衛風吟雙手交疊放在桌邊,支着上半身子,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開口,“說吧,今日父親又怎麽難為你了?”
褚沐柒又咽了兩口茶,臉又重新跟個絲瓜瓤一般皺起來。“岳父大人說,我雖酒量尚可,卻是絲毫不懂飲酒,竟連花雕和女兒紅的區別都不知道,跟我對飲,真是浪費他的時間。”
聽她臉也不紅地便開始叫着岳父大人,衛風吟又欲偷笑,直嘆這人臉皮真厚。卻被她眨也不眨地看着,沒敢輕舉妄動。
——父親這話說得,當真是有些不客氣了,不過……
“小柒,你真的不知道花雕和女兒紅的區別?”
衛風吟惋惜地看着她,這樣看來,許是錯過了父親抛出來的橄榄枝,難怪父親惱她。
“怎麽?莫非,這是岳父大人的什麽暗示?”
衛風吟點點頭,又搖搖頭,“也說不上暗示吧,只是大概是想試探一番,投石問路,卻不想,你竟連個門縫也沒給他留着……”
見褚沐柒仍是一頭霧水,她又解釋道,“女兒紅,是江南名酒。誰家若是生了女兒,便在滿月之時埋酒數壇于地下,待到女兒出嫁之時,再取出以招待親朋。若是女兒不幸夭折,這酒,便叫花雕。”
“父親本意,恐是想以此為引,看你是否憐我惜我。再從這個話題引到提親上頭,自是水到渠成的。可你卻一問三不知,這才讓他着惱了。”
褚沐柒撓頭,這岳父大人一名武将,怎地彎彎繞繞的心思這般多。可一擡眼,看到面前坐着的矜貴自持的姣好人兒,又覺得釋然。
是啊,這般惹人疼惜的女兒,進能征戰沙場定國安邦,退能居于室內流年靜淌。交到誰的手上能放心呢?
更何況,那人還是一名女子。
“抱歉,風吟,我又搞砸了……”褚沐柒頹喪地将腦袋一磕,在桌上發出一聲悶響。
悠悠一聲輕嘆,衛風吟伸手替她揉着被磕紅了的額頭,說道,“不怪你,父親大人脾氣剛硬,喜怒難測,便連我,有時也難以揣摩他的心思。罷了小柒……直接一點吧,開門見山,或許會好些。”
畢竟跟一個動刀動槍的武将,整那些飲茶喝酒賞月聊天的事,總歸是虛頭巴腦的。
褚沐柒點點頭,也是深覺這般下去恐怕不行。看着衛風吟,心中便下定了主意。
天高氣爽,又是燦爛的一天。
褚沐柒着人擡了幾箱子雜雜碎碎,說珍稀也說不上珍稀,但着實都能拿得出手的玩意兒,進了衛府。
今日休沐,衛風吟也是在的。跟在衛峥嵘身邊,兩人似是在晨練過招,又是夏日清晨,額上均出了層蒙蒙細汗。
衛風吟遞了塊帕子等衛父細細擦了,又伸手接過,靜立一旁。褚沐柒見狀,忙上前去掏了一塊帕子出來。本想親自為她擦拭了,又感覺到衛父不悅的目光,只得遞給她,自己謹守了禮數,退後兩步。
“怎地?今日帶這麽些東西來,是何意啊?”衛峥嵘凝着威嚴的濃眉問道。
褚沐柒斂了神色,恭敬行禮道,“今日前來,是想與将軍商讨一下小女子的婚事。”
衛峥嵘佯作不解,“你的婚事,自有你父親為你做主,與我來商讨,卻是于理不合!”
知道他裝起了糊塗,褚沐柒也不着急,微微一笑,直言道,“實不相瞞,在下心悅衛小姐已久,此番前來,便是想向将軍……提親。”
提親?衛峥嵘暗自覺得好笑。
“且不說就這些東西,便是你的聘禮,便是你——褚沐柒,你是女子,如何娶得我衛家女?”
語中的嫌棄毫不掩飾,褚沐柒也不惱,一雙眸子仍是沉靜,道,“聘禮自是不可能就這樣,我怎會忍心薄待了風吟。至于……我是女子——”
她從容一笑,“女子又如何,男子能給的,我一樣都不會缺了去。既已心動了,哪裏還管得了性別。”
纏了他這幾日,也就這句話說得甚對他胃口!
衛峥嵘眸中閃過一絲滿意,卻是仍不松口,又道,“我衛家也不是趨炎附勢的,只前邊那南國公主可是許了五座城池,你既也有意,總該拿出些誠意才是。”
這般為難,卻是有些蠻不講理了。那南思初乃是一國公主,五座城池裏甚至帶上了政治各方面的考量。可褚沐柒一個普通官家小姐,如何拿得出來與之相稱的聘禮。
——若她當真只是一個普通人的話。
這般要求,卻像是正中了褚沐柒下懷。有範貢在,別說五座城池,便是大祿半座江山,她也能将将湊出來。
她揚了揚唇,上前一步,道,“五座……”
“唔——”衛風吟忽然蹙了眉,手中帕子忽然掉落在地。她彎了腰,俯身撿去,卻是側了臉,對着褚沐柒微不可見地搖了頭。才又若無其事地站起來。
是了,在衛峥嵘眼裏,縱然她有些不知名的本事,可怎麽也不該有那般駭人的財力。否則——居心何在?
褚沐柒一時犯了難。這……沒想到有錢也不能拿出來使,怎生是好?
見她不語,衛峥嵘又是一擰眉,怎地這般輕易就退縮了?
心中不悅,又是一句驚雷轟下,“再說,你長輩尚在,提親之事,你怎做得主?”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0-10-1900:07:05~2020-10-1923:20:5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伏溪^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冥河35瓶;米格1瓶;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62
褚沐柒呆愣當場。
她怎麽忘了,她上邊還有個身體康健、疼她愛她的爹來着。
自從知道褚沐柒再不能生育之後,她爹原來熱衷于給她找個好人家的心思好像也歇下來了。任她在外面胡作非為,整日不着家,也不曾多加管教。
只要知道她安全着,沒被外人欺負了去,也沒做出什麽傷風敗俗的事兒來,只要她開心着便好。
可如今提親這樣重大的事,她怎能不告訴她爹?便是有褚嚴來提親,也比她幹巴巴地站在這裏好啊。
可如此一來,恐除了衛峥嵘這座大山,她還得想盡了辦法來說服自家老爹。褚沐柒頓時覺得自己單薄的肩膀又沉重了幾分。
唉——衛風吟輕嘆口氣,暗中對她搖頭示意。
今日,恐又是不行了。
“父親,該去用早膳了。”衛風吟扶過衛父的手臂,将他帶着往屋內走去。衛峥嵘朝褚沐柒點過頭,跟着衛風吟慢慢走遠。
晨風一吹,那剛出過汗的中年人又忍不住咳嗽起來。高大的背影此時方見出幾分佝偻。
褚沐柒這才想起,衛峥嵘的身子,已是病弱多年了。怪不得,品茶這樣慢性子的事,他也靜得下心來做了。
掐算過日子,褚沐柒一驚,忽然想起了什麽,看着前方遠去的身影,心中有些沉重。
……
褚嚴已是許久未和褚沐柒一同用過飯了。他看着跟前殷勤地為他夾菜的女兒,心中有些失落。這小兔崽子整日的不着家,看着竟是比他這個肱骨臣子還忙上幾分。
“小柒——這些日子,在忙些什麽?”褚府心酸地咽下碗裏夾來的菜,說話間,竟有些哽咽。
聽得褚沐柒心中甚是難安,暗暗責怪自己怎麽平日不上心,有事兒了才想起來往老父親跟前湊。
“平日裏……出去溜溜彎兒,交些朋友,四處游玩一番……”
得!這不就是纨绔子弟嘛!
褚嚴暗自嘆氣。罷了罷了,總歸是要養她一輩子,多多結交些朋友,待他走了,至少也能有個照應。
“嗯——甚好。”
看老爹這般沒有底線的樣子,褚沐柒忍不住想大着膽子嘗試一番,探探父親的底。
“爹……那個……”褚沐柒欲言又止,看得褚嚴直皺眉。
“有什麽想要的,盡管說來就是,這般扭扭捏捏的作甚?”
褚沐柒眼眶一熱,心中有些感動。放下了筷子,看着褚嚴直言道,“我瞧上了一個人……”
“什麽?果真?”褚嚴大驚失色,不,不如說是大喜過望。雖說小柒不能生育了,但有他在,給小柒撐着腰,諒誰也不敢欺負了去。
只是這般,他可得想個法子活得長些。
壓住自己太過激動的情緒,褚嚴端起手邊的酒杯小酌一口,心情頗好地眯縫了眼,問道,“那人家世可好啊?”
這……
褚沐柒斟酌着語句,這家世還挺好,說來,還是自己高攀了。
“尚可,那人祖庭福澤深厚,如今官居四品。”
唔,能被小柒瞧上,定是年輕的,這般年紀官居四品,前途無量。恐是門楣有些高啊……不過,倒也無妨,豁出他這張老臉來,也得給小柒争取一下。
不過在這之前,他還得問清楚……
“他可知你不能為他……綿延子嗣?”
若是不知,恐嫁過去再發現,介時會鬧得大家都不好看,小柒的日子,便不好過了。
“她……自是知道的,且也不介意。她溫柔得緊,待女兒是極好的。”
看褚沐柒那一臉“蕩漾”的表情,褚嚴皺了皺眉,擔憂地問道,“你沒被他欺負了去吧?”
咦?
“沒有沒有,女兒與她清清白白的,向來是守之以禮,點到為止……”
褚沐柒沖着父親讨好地笑笑,悄咪擦下額上一滴汗。
開玩笑,衛風吟怎麽會欺負她呢?向來是她……
再說什麽清清白白,守之以禮……褚沐柒笑得溫和,沒有吃幹抹淨,還能勉強算是守禮吧?
嗯……褚嚴看着溫婉的女兒思忖着,這男人的嘴,騙人的鬼,此時這般哄着自家女兒,嫁過去,也不知到底還會不會顧惜着些。
要知道這男子為了春風一度,許下的諾言比吃過的“糯鹽”還多。如今沒碰着女兒,自是什麽都應得下的,可将來……
但是看小柒這樣,恐已是泥足深陷——罷罷罷,便以勢壓人一回,誰還沒個深厚的底蘊背景了?
褚嚴清了清嗓,總算正色問道,“說罷,那人是誰,為父便與你瞧上一瞧,他若願來提親,為父也不多加刁難。”
問到正題了。
褚沐柒笑得愈發溫柔,“便是衛府的衛小将軍。”
哦?是個小将軍,武将的話雖則粗魯了些,但也沒有那麽多彎彎繞繞,有話說開了便好。且看女兒這般鬼靈精的,要治個沒腦子的,該是不甚費勁。
只這……魏家?還是尉家?韋家?這哪裏有家姓魏的将軍……小柒莫不是被人給騙了?這朝中的武将姓衛的,家世好的,年齡相當,相貌也甚好的,恐也就那一家……
可那家也是個女子不是?倒是溫柔,許是比一般武将确然溫柔許多。
褚嚴咂摸半天沒想出個所以然來,正待再問,卻又聽褚沐柒砸下一記重錘。
“且……父親,不是她來提親,是我想去衛府提親——衛家風吟,吾心甚悅!”
“啪嗒”一聲,褚嚴手中筷子掉落,手一抖,連同肘邊酒杯也一同打翻。袖子沾濕了一片,洇染了大片深沉也毫不自知。
“你再說一遍,什麽?”他掏掏耳朵,懷疑自己已是年老,耳朵不大中用了。
“父親,我想去衛家提親,衛家——風吟。”
“胡鬧!成何體統!你……你……”他手止不住地顫抖,渾身哆嗦,“你們同為女子,如何能夠……”
“父親,那南思初也是女子,她要得,我如何要不得?”
“你!”褚嚴一張臉憋得通紅,她這麽一提,他倒是想起來了,當日那南思初也是不顧嘩然于庭,許下五座城池要迎娶那衛風吟。
這一個兩個,怎地就都被她迷住了?
往日看小柒與她走得近,他只當二人都落了單,交個朋友。竟不想,她們竟是這樣的關系。聽小柒這話,竟還在為一個女子拈酸吃醋。
“放肆!南思初是南國公主,與大祿毫無關系,你怎麽與她去比?你若是同衛風吟在一起,大家都會怎麽看你們,你可想清楚了?你不介意,那衛風吟也不介意麽?”
“她不介意,我更不會……”
“閉嘴!”褚嚴只怪她此時被感情沖昏了頭,待真到了那天,她兩個弱女子,如何承受得起那衆口铄金。
“此時不可再提,為父只當你今日吃醉了,胡言亂語,”他一甩袖,再不肯看褚沐柒一眼,頭也不回地離去。
行至門外,又喚了人冷冷吩咐道,“将小姐看起來,這幾日,再不許她出府!”
“是。”
得,還被禁足了。
褚沐柒坐在桌邊,斂了臉上表情,低着頭,默不作聲地繼續吃着菜。留了兩份未動過的,叫了人來,“去,父親今日還未曾動筷,将這些菜熱了端過去。別餓着了。”
有下人應了聲,端了菜下去。
“唉,”褚沐柒嘆了口氣,“父親啊父親……”
她心中暖暖的,今日一番試探,褚嚴雖說有些不能接受,可言談之間,都是顧念着她會被世人口水淹沒,卻半分未提及他自己的面子。
将自己的顏面放在女兒的終身幸福之後,在這個時代,當真稱得上是個好爹了。
如此一來,就好辦了。
而另一頭,戶部侍郎府中。
一身朱紅官袍的侍郎大人被尊貴玄袍的安王殿下壓在牆邊發了狠地□□。
雙手胡亂地錘在那健碩的肩背上,到得後來,漸漸地便沒了氣力,只得緊緊抓住那玄袍,以免自己順着牆便滑落下去,更方便了這人為所欲為。
良久,看他真的堅持不住,秦晏才戀戀不舍地放開他。
“呼……呼……”範貢揪着他衣襟,喘得劇烈,“秦晏,你大爺的,你發什麽瘋!”
尊貴的安王殿下緊緊盯着他,一言不發。
這些日子,範貢愈發地躲着他,老是見不着人影。本來之前不歡而散,他心中還有些怄氣。可時日久了,他又抵不住心中逐漸濃烈的念想。
終于又聽見範貢的罵咧聲,他眼中爬過一絲笑意。
他好像從來不怕他,從來一口一個“秦晏”地叫着他,一口一個“你大爺的”罵着。便是偶爾恭恭敬敬,也不過都是流于表面的敷衍。
只是想單純地打發他?
他看着範貢被親得微紅的嘴唇,眼眸沉了沉,又貼上去,捏了他的下巴,低頭親上去。
可這次範貢掙紮得劇烈,同為男子,便是不曾習武,力氣也是大的。秦晏一個不差,猝不及防之下,便被推了開去。
他貪戀地回味着唇上的味道,卻見範貢擡起袖子,大力擦過已有些紅腫的嘴唇。神情怒不可遏,“秦晏,你什麽意思?”
他怎可這般折辱于他,他又不是那些伶館中的娈童……
見他發怒,秦晏稍微收斂了些,盯了他半晌,才緩緩開口道,“我母後要逼我成親了。”
他的親事已是一拖再拖,太後再也容不得他糊弄下去。
心中忽然似被刀劃過,範貢別過頭去,一張臉隐在黑暗中,看不清神色。
“那又與我何幹?”
“你!”秦晏的确還不能肯定他到底對自己如何作想,可聽他如此冷漠地說出口,心中仍是怒火翻湧。
“——你需得幫我。”他壓下怒氣,沉聲說道。
範貢覺得好笑,他要成親了,竟還要他幫他,幫他挑新娘子麽?
“好,我幫你,殿下看中了哪家的姑娘,臣定會将情意送到,這般可好?”他憋着勁兒,心中痛着,卻還能笑着說出這番話。
當真是一副鞍前馬後的忠臣樣兒。
秦晏攥了拳頭,眉頭一壓,“我要你幫我推拒這門婚事。且我說不說,你都該幫我!”
可真是臉大!範貢冷笑。
“我憑什麽……”
“賜婚對象——是衛風吟。”
63
“你母後瘋了不成?是嫌你這安王做得□□逸,想給你腦袋上拎把刀提提神麽?”
“放肆!”秦晏冷喝。
就算是範貢,他也不能允許他侮辱自己的母後。
範貢收了聲,臉上有些發青。若衛風吟和秦晏被賜婚,皇帝那邊頭一個就要大刀闊斧開始清理門戶。更別提還有一個從來不怕攪得天翻地覆的褚沐柒。
若此事當真,後果不堪設想。
“行了,我知道了。此事我會注意的……”範貢腦中細細想着,嘴上随意應和兩聲,便想趕人。
他低着頭,未曾注意那個靠過來的玄色身影。直到勁瘦的腰被一雙大手攬住。
“你又做什……”他不耐煩地擡起頭,被秦晏沉沉的眼睛吸住。
“範貢,我不想娶。”他低下頭,範貢感覺到唇上的火熱。待腰間一松,擡頭便只看到那個人□□而去。
他這是什麽意思!範貢有些抓狂。他還不想娶,當真以為自己能娶上麽!再說不想娶便不想娶,對自己做這些事情幹什麽?
侍郎大人氣憤地在原地跳腳。
褚沐柒隔日又去了衛府。
褚府的那些府兵自然是看不住她的。她前腳出了門,後腳就有人禀告給了褚嚴,氣得他是吹胡子瞪眼,卻也無可奈何。只嘆女兒本事大了,連他的話也聽不進去了。
褚沐柒自然地跟衛峥嵘打了招呼,殷勤地端茶遞水。套了半天近乎,那衛峥嵘看她一個女子如此放下身段,神色間似是有些松動。
“你過來!”他招招手。
褚沐柒一喜,趕忙上前,聽他有何吩咐。卻不防忽然被他扔過來一杆□□。手中一沉,差點沒将她拖到地上。
衛峥嵘“啧”了一聲,心道怎地這般弱,連杆槍都拿不好。
他瞪了眼,頗有些斥責的意味。“想娶我家風兒?”
褚沐柒一聽,趕緊拿着槍站好了,點點頭,“想想想!”
衛峥嵘森森一笑,“想娶我衛家女,別的我先不管,你自去準備。可至少,你得會我衛家軍人人都使得的衛氏槍法!”
啥?
褚沐柒倏忽睜圓了眼。她有沒有聽錯,讓她學槍法?這二十來斤重的槍,要她掄着耍來耍去?
當玩兒呢!
她這小胳膊小腿兒,還要不要了?
“怎麽?不願意?”衛峥嵘濃眉一壓,氣勢撲面而來。大有她不學即将便将她扔出去的架勢。
“願意願意!”褚沐柒臉上笑開了花,一副樂意之至的樣子。
開玩笑,這剛剛看着有點門路了,怎麽能眼睜睜讓它溜走。不就是學槍嘛,強身健體而已嘛,她學!
褚沐柒咬碎了一口白牙。
“不錯,有點架勢了!”衛峥嵘哈哈大笑,親自拿了一杆槍在前邊比劃着教她。
這當過大将軍的人就是不一樣。耍起槍來虎虎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