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心軟
寒冬臘月,冰封十裏,明明金泰酒店的酒水飲料品類已經十分齊全,戚庭問卻突然假裝挑剔,提出他很懷念國內的一種果啤,于是順理成章地叫剛剛與詞裏聊過天的那兩位下屬去買。
他随口說出的售賣地址,詞裏偷偷百度,從金泰酒店出發一來一回打車少說也要一個小時,更別說現在正值大年初四返程高峰,出租車很難打的,路上不堵車才怪。
詞裏借口去洗手間,洗手時暗自低喃。
“應該不會跟我有關系吧……”
再度回到包廂時,一臉茫然地發現自己的位置被換了。
安娜站起來招招手,笑道:“詞裏啊!快過來,你說你坐那麽遠幹嘛,咱們組女孩子都顧家,很少會出國旅游,就只有你一個人去過俄羅斯能跟戚總他們有話聊!你坐到我這個位置,不要再亂跑了。”
“……”
詞裏像趕鴨子上架般被安娜拉到了戚庭問身旁。
按住。
坐下。
另一側的琦姐給安娜讓位置,安娜擺擺手說不用,安娜眼盯着詞裏站在她身後,好像是監督自習課上的小孩子做作業似的盯着她完成任務,戚庭問默不吭聲,詞裏很難為情。
她心跳跳得很快,呼吸也很不順暢。
綽約間能回憶起上一次臨別時的場面,戚庭問被她罵得狗血淋頭,一字字一句句萦繞在腦海裏面揮之不去,她埋怨他為什麽要幫白文旭工作,怎麽能為了五鬥米折腰。現在再反觀一下自己……
她要是真有骨氣她就該辭職不做。
他上一次也把話說得很絕,一字字一句句就好像鋒利的刀尖插-入她心頭似的,她現在心裏還疼,再見面或相處兩個人都不自在。
戚庭問始終沉默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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詞裏正想着如何措辭離開時,中間隔着戚庭問,坐在他另一側的男高管韓斌恰巧開口問道。
“蘇小姐以前都去過俄羅斯哪些地方?”
很顯然安娜看到了滿意的場面,拍拍詞裏的肩膀,輕笑一聲,轉身走了。
詞裏攏眉看向安娜的背影,再看看同自己說話的韓斌,眉頭皺得更深,辭職的事兒只有延後再說了。
詞裏深呼吸一口氣,整頓好心情。
“海蘭泡。”
韓斌了然地點頭。
“布拉戈維申斯克确實是座既美麗又安靜的城市。蘇小姐去過幾次?”
“九次。”
這答案韓斌真遠沒想到。
“我們的總公司地點恰巧就在布拉戈維申斯克,不過布拉戈維申斯克只是一座遠東小城,蘇小姐竟然對布市如此偏愛,是因為你有家人或朋友在布市生活嗎?”
詞裏含糊地“唔”了一聲。
戚庭問的筷子掉了。
韓斌起身說幫他換一副,戚庭問道了聲謝,他身形略顯僵硬表情也不自然。
詞裏用眼角餘光看了看坐在自己身側的男人。
他知不知道那九次海蘭泡她都是為他而去。
其實她明知道他或許早已出獄,但她還是傻兮兮地想去等。
這幾年來他音訊全無,除了海蘭泡的那個橋頭她實在不知道還能去哪裏能見得到他,從一年前跟付森去過一回開始,這一整年她頻繁地來往海蘭泡,要不是後來在氣墊船上遇見了他,她都有想法定居在海蘭泡了。
她甚至有想過要不她辭了工作,就在那個伊茲瑪依羅娃大市場賣巧克力算了。
他知不知道那個市場的巧克力常年暢銷,特別好賣……
他知不知道在江邊吹風的感覺,渾身麻木,特別冷……
他知不知道每回她去橋頭等他,賣巧克力的阿姨都像是用看傻瓜一樣的眼神看着她,就連她自己都認同,她其實就是傻呀……
“詞裏你怎麽哭了呀?”
琦姐在驚愕間發現她異樣。
詞裏吸吸鼻子,眼淚啪嗒啪嗒地掉。
“沒事兒,我好像吃到了洋蔥辣眼睛。”
“可是你筷子都還沒拆出來啊……”她自打坐在這位置還一口都沒吃呢。
“我有點不太舒服,我下樓透透氣吧。”詞裏撈起外套走出了門。
同事們一臉怔愕地看着她匆匆離開,更令大家吃驚的是,戚庭問追出去了。
戚庭問二話不說追出來,他一身單薄的西裝,連件外套都沒穿,腳步比她還急。
走到一樓樓梯口時,她不小心撞到了扶手,他抄了條捷徑,捷足先登,迅速地擋在她面前,堅定地像一座高山。
“上一次的話我收回,之前的話我也都收回。以後但凡工作上有往來,一切順其自然,你不用刻意躲避,我不會為難你。”
詞裏繞開他他又追回來。
“我知道我上次的話說重了些。我現在向你道歉,你怎麽罵我都行,不解氣再打兩下。”
詞裏又繞開,他攏眉閉了下眼,一把抓住她手腕,将她拉進了懷裏。
樓梯間裏有扇小窗,透進些微弱的月光,四下也沒有人,到處都安靜得很。
他把她堵進了牆角,跟她面對面站着,她眼角的淚還沒幹,他擡起手,用粗粝的指腹輕輕地幫她擦拭掉。
兩張面龐的距離愈來愈近,甚至能清楚地聽到彼此的呼吸聲。
詞裏恍惚間想起了上次在山腳下的經歷,小心地別開了臉,手指開始顫抖。
戚庭問說過他現在已經變了很多,他接觸到的很多人也不是好人,她剛剛跟他發脾氣,依照那些壞人的作風,他會不會有樣學樣,會不會想殺了她啊……
不期然間,男人低沉微啞的嗓音從頭頂傳來。
“你知道我不太會哄人。以前是,現在也是。”
詞裏長睫輕顫,呆呆地擡起頭看他,目光對視的那一瞬,戚庭問破天荒般笑了。
他眼裏流露出久違的輕松暢快,捏了捏她白皙的臉頰。
“你領教過很多次,沒有人比你更清楚的……”
詞裏抿着唇,臉有些燙。
以前交往時他跟她休息的時間對不上,常常他下課了她開始上課,她放假了他學校又臨時訓練。每一次只要見不到他,她就電話裏委屈地跟他明示暗示。
“學校門口新開了一家水果店,賣紅心柚子,很好吃,嘻嘻,可是太遠了,又買一送一,要一路拿到宿舍,我拿不動。”
……
“今天運氣超好,肯德基冰淇淋買一送一。不過我本來只想買一個的,就只有我一個人吃嘛,現在全都化了,一個都沒有吃完。”
……
“我在你們學校的二食堂蹭飯,我覺得打飯阿姨好像都快認識我了,她知道我不愛吃青椒,一片青椒都沒有盛。”
……
“我在你們學校附近的咖啡店聽分享會呢,我猜等我聽完之後,你應該就也下課了吧。”
……
“你們寝室樓下有只大橘貓,白白胖胖的,也不怕人,我今天都看到它三回了,還沒見上你一回……”
戚庭問很知道自己欠着詞裏的,他心裏有愧,可是她打電話來的時候他不是在上課就是在訓練,身邊圍着一堆老師同學呢。
幾十雙眼睛看着他,他也不好說什麽肉麻的話,頂多附和她兩句,她立刻就嫌他敷衍。
“你以前也喜歡哭,每次都鬧得我沒辦法。”
詞裏也記得從前的種種,可是那都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現在戚庭問別說哄她,他已經連理都不情願理她了。
一想到以前,再對比下現在,詞裏哭得更傷心了。
豆大的眼淚噼裏啪啦地掉。
戚庭問捏了捏眉頭,頭疼,真的是不能對她心軟。
“詞裏你把臉擡起來。”
詞裏哭着照做。
他眸光一黯。
低頭吻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