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7)
東西歸置好,天已經要黑了。
收拾東西的時候,靜初跟孔良說了成績不太如意的事情,孔良不但沒責備她,還出去買了半只烤鴨,兩個豬蹄給閨女改善生活。安慰她好事多磨,不要着急。
靜初從爸媽這裏得到了巨大的鼓勵和安穩,雖然還有點迫切,但已經沒有昨天晚上那種如置深淵般的壓抑了。
回家
本來,靜初是打算自己回家的,但是令岫和孔良商量了一下,覺得靜初難得中秋節在家,反正孔良也要回家收秋,幹脆提前兩天請假,和靜初一起回去,全家一起過個團圓的中秋節。孔良在這邊看門做飯,離家遠,自己一個人,平常也沒什麽事,除了秋收回家幾天,幾乎沒休息過。所以,這次說想和閨女一起回家過節,老張痛快的答應了。
父女倆第二天一大早就起來了,孔良簡單做點吃的。吃過飯後,靜初提着昨天收拾好的幾件随身衣物和用品跟孔良一起去了汽車站。大概是因為臨近中秋,車站人很多,好不容易買到了票,卻是十點的那班了。
父女倆只得在候車廳裏等着,人多也不好說話,靜初就用手機搜網頁,看看最近有沒有什麽事業單位招考。
手機突然響起來,靜初一看,是房東的號碼,不禁有些尴尬。原本想着到家給他打電話的,沒想到房東先打過來了。
孔良看靜初拿着電話皺眉,奇怪道:“誰打的?怎麽不接電話?”
靜初定定神,接了起來,那邊傳來房東不高興的聲音:“小孔是吧?你這是搬走了?不住可以,總得打個招呼吧!咱這租房退房都是自願的,又不會不讓你走。”
靜初不好意思道:“嗯,不好意思啊,走得比較急,你不在,沒來得及給你打招呼。本來想着到家安排好就給你打電話的。我的押金就抵這兩個多月的水電費吧,剩下的時間不耽誤你找新的房客。”
房東頓了頓,到底沒再說什麽,靜初挂了電話,感覺臉上火辣辣的,雖然自己沒做錯什麽,但總歸不太地道,感覺很是心虛。孔良聽了個大概,好笑的看着靜初紅彤彤的臉:“多大點事,用得着緊張成這樣?”
靜初不好意思的笑。好容易坐上車,等到家時都快兩點了。靜怡現在讀高中,中午在學校吃飯。靜毓還沒走,聽到門響就跑了出來,抱着靜初嘿嘿笑。
令岫一路都打了好幾個電話了,算着時間下了面條,等他們到家,面條也下好了,撈出來澆上番茄雞蛋,白的面條、紅的番茄、黃的雞蛋、漂亮極了。
令岫把面條放在桌子上,笑着沖靜毓道:“快別抱了,先讓你姐過來吃飯,都這個點了,肯定餓壞了。”
靜毓聽了,趕緊放開靜初,拉着她往桌邊走:“姐,你快吃飯吧,別餓壞了。”
靜初早上吃得少,這會兒确實餓了,笑着摸摸靜毓的頭:“好,我去洗手吃飯。”
孔良也餓壞了,剛才就去洗了手,這會兒都吃上了。
這邊看靜初吃得香,令岫才放心,交代靜初吃過飯什麽都別管,去屋裏歇歇,然後拿了電動車鑰匙,喊上正坐在靜初旁邊說話的靜毓,送他去上學。
孔良有午休的習慣,不睡一會兒難受,吃過後就睡覺去了。靜初吃完自己的,把兩個碗拿到後院洗了,看看令岫已經把鍋洗好,廚房也收拾幹淨了,就擦擦手,在院子裏轉了起來。
這個小院是爺爺奶奶的,他們一家在爺爺奶奶去世後才搬過來。那時候靜初已經上高三了,因為時間太緊,這裏離學校也遠,就住校了。高三高四兩年,每月回來一次,大學更別提了,一年回來一次,上一次回來還是大三的暑假,算起來,自從搬到這裏,她就沒在家裏長呆過,搬來這麽些年,她住的時間加起來也沒有半年。對這個家,一點也不熟悉。
這裏說是化肥廠家屬院,其實是以前的老廠房。靜初爺爺當年是廠裏的幹部,現在住的地方是以前的辦公室,在工廠最北邊,再往北是一片菜地,菜地北邊就是大馬路。這條路貫穿整個縣城,是縣城的主街,城中心往東這邊是東大街,往西那邊是西大街。
工廠很大,往南進去是以前的廠房,因為前面的房子很高大,擋住了陽光,裏面常年不見光,陰暗潮濕,便是這樣也住的有人。這裏聚集着一大群想留在城裏,又買不起房子的人。
現在化肥廠的新廠房就在家屬院東邊,巨大的鍋爐整天呼呼地冒着黑煙。家屬院雖然在上風向,但還是經常能聞到氨水味兒,偶爾逆風了,煙灰随風飄過來,新洗的衣服不一會兒就能落一層。
靜初家的小院在東北角,坐北朝南,采光很好。中間兩間瓦房,西邊那間是客廳,東邊那間靜初靜怡姐妹住。後面又挨着後牆加蓋了兩間,西邊那間跟客廳打通,令岫帶着靜毓住,東邊那間做廚房。廚房西面有門連着令岫的卧室,北面開了個門通到後院來。
令岫住的屋子一邊連着客廳,一邊連着廚房,兩個門都開在東南角,平常做飯或者到後院都要從那屋裏過,跟個穿堂似的。以前爺爺奶奶在的時候,這間房子是給大姐靜慧住的,但是,令岫無論如何不願意讓自己的兩個女兒住在這間。以讓靜初靜怡有個好的學習環境為由,堅持讓她們姐妹住前面東間,自己住在這間。
後院大約三四十平方,以前爺爺奶奶老兩□□着時,後院種了一棵大桃樹,其他的地方打的水泥地坪。靜初他們搬過來後,令岫把靠牆的一圈鋪上泥土,種些辣椒、香菜,小青菜什麽的,吃着方便還省了菜錢。
桃樹也因為太老了,不結桃子,被砍掉了,換上了兩顆葡萄樹。聽令岫說,今年結了十來串兒,味道很甜。靜初站在後院,擡頭望着湛藍的天空,陽光明亮溫暖,周圍是長得郁郁蔥蔥的蔬菜,她惶惶不安的心漸漸寧靜下來。
這時,她隐約聽見前面門響,怕吵醒孔良,她連忙輕手輕腳的打開廚房後門,經過令岫屋子時,看看孔良依舊睡着,放下心,關好客廳和令岫屋子之間的門後快步穿過客廳,到前院,邊開門邊小聲道:“來了來了過來了。”
令岫費力的把電動車推進來,小聲道:“我忘了拿大門鑰匙了,你爸睡覺了?你怎麽不去睡會兒?”
靜初邊鎖門邊道:“嗯,吃完飯睡的,我不困。”
母女倆一起進了屋,令岫拉着靜初進東,從衣櫃裏提了個袋子出來:“看我給你買的新睡衣,喜歡不喜歡?換季了,便宜賣,五十塊錢三身。”
靜初從回來還沒進來過,這時才看到,屋裏被收拾的很幹淨,床上鋪着她最喜歡的暖色床單,陽光透過窗棂照過來,在桌子上床單上留下幾個明亮的方塊兒,被子松松軟軟,一看就是剛曬過,讓人看了就心生喜悅。令岫把三件睡衣一股腦倒在床上,一件天藍,一件湖綠,一件杏黃,趁着粉色的床單好看的不得了。
靜初忍不住爬到床上,抱着睡衣打了個滾,歡喜道:“真好看,我都喜歡怎麽辦?不想分給靜怡了。”
令岫樂的哈哈笑,沖她擠了擠眼:“那就不給她,她還沒見過呢,不知道。”
秋收
靜初老家裏有幾畝地,前些年一直是親戚在種,後來親戚家不種了,令岫就自己種着了。老家離城裏有三十多裏地,騎電動車差不多得一個小時。
靜初讀大學那幾年,孔良的工資勉強夠日常花銷,學費全是從這幾畝地裏來的。
令岫一邊照顧倆孩子,一邊種地,沒少受累。有一年,幹了一夜,實在太困了,在回城的路上摔到了溝裏,胳膊都摔骨折了。
地裏玉米熟的差不多了,可靜毓還沒放假。孔良最多在家裏呆一個星期,令岫舍不得讓他在城裏歇着,決定他們夫妻倆先回去幹活,讓靜初在城裏照顧靜毓。至于靜怡,她中秋節根本不放假,不用管她。
靜初雖然也想回去一起幹活,但知道令岫肯定不答應讓孔良在城裏看孩子。只好叮囑令岫幹活悠着點,別把自己累壞了。
孔良笑着道:“你放心,有我在,肯定不會累壞身體的。”
令岫沒好氣瞥了他一眼道:“你爸會是那能下力的人?不用交代,他也不會累到自己。”
靜初被自己爸媽逗笑了,目送他們騎車走遠後,才回家。
令岫把屋裏收拾的很幹淨,沒什麽好幹的了。靜初跟彌心發了個短信,告訴她自己回家了。
沒一會兒電話便響了,彌心驚喜道:“你什麽時候回來的?什麽情況?考試成績下來了嗎?還走不走”
靜初無奈道:“別着急,別着急,你一下問這麽多問題,我都不知道怎麽回答你了。”
彌心沒好氣道:“你還好意思說,你都多久沒跟我聯系了?要不是我今天沒空,非得去你家逮你不可。”
靜初知道她是關心自己,溫聲道:“好了好了,是我不好,我有好多事想跟你說呢,不過這兩天不行,我得回老家幫我媽收秋,等我回來了再去找你,我們到時候好好說。”
彌心聽她這樣說話就氣不起來了:“你家多少地啊?你帶防曬的東西了沒?現在太陽毒着呢,幾天就曬成黑炭頭了,你可得小心點。”
靜初心道:幹活的時候累都累死了,誰還顧得上曬不曬黑啊!不過嘴上一一都答應了,眼看着快中午了,該做飯了,才趕緊挂斷電話。
靜初剛才已經把家裏扒拉了一遍,冰箱裏有肉有挂面,旁邊還有一大兜番茄,後院裏有苋菜,剛好可以做自己最喜歡的番茄肉絲面。
先用燒水壺燒上開水,然後拿着兩個番茄到後院洗,順便拔幾根小蔥,掐一把苋菜。這邊菜洗好,那邊水也燒好了。
就倆人的飯,用小炒鍋就行。開火,放一勺油,先把肉絲放進去翻炒,等顏色變了,再把蔥姜蒜倒進去爆香,然後把切成小塊兒的番茄倒進鍋裏,放上五香粉、雞精等作料。炒一會兒後,添上一碗水,調小火炖着。
怕鍋炖幹了,靜初就站在鍋邊看着,待番茄都炖化了,把燒好的水添進鍋裏。因為本來就是開水,倒進去不一會兒就開了,把面條下進去,用筷子抄開後,再放入鮮靈靈的嫩苋菜,等鍋滾起來就關火。
飯剛做好,靜毓就背着個大書包回來,興奮的告訴靜初,他們從下午開始就放假了,放假一星期。
這讓有點着急的靜初很是高興,趕緊把飯盛出來,靜初添水的時候用碗量着的,這時候盛出來,一人一大碗,剛剛好。
靜初把面條放在餐桌上,招呼靜毓:“快去洗手吃飯,吃完了把作業找出來拿好,咱們下午回老家。”
靜毓吸溜着口水往後院跑:“好哩,姐你做的飯真香。”
這家夥,賣起乖來,嘴比誰都甜,靜初看他洗個手連頭發都濕了,皺眉去裏間拿了條毛巾出來,按着頭給他呼嚕兩下。靜毓老實的讓她擦,咧着嘴嘿嘿笑。
靜初無奈道:“以後別用涼水沖頭,你剛跑了一頭汗,再用涼水沖,容易積着。”
靜毓邊吃邊點頭:“知道了,今兒太熱了,外面水也是熱的。”說着話,嘴裏的面差點掉出來,吃相慘不忍睹。
靜初皺眉道:“嘴裏有東西不許說話!慢慢吃,一下別吃進去那麽多!”
靜毓看靜初皺眉瞪眼的,有點怵得慌,這次不敢說話了,點點頭,瞄着靜初的臉色小口吃。
靜初看他小心翼翼的樣子,好氣又好笑:“亂看什麽呢?好好吃飯。慢點吃,對胃好,吃相也好看。不然,到了外面,人會笑話的知道嗎?”
姐弟倆吃過飯,靜毓去收拾自己的東西,靜初把鍋刷了,廚房收拾好,再把門都關好。
令岫說老家裏有幹活穿的衣服鞋子,想了想自己也沒什麽要帶的,靜初就只帶了一身替換的內衣,領着靜毓到車站坐車回老家。
現在雖然有收割玉米的大型機器了,但是在老家這邊用的人不太多,令岫就不願意用,說是收的不太幹淨,價格也貴。
他們大都是先把玉米杆砍倒,然後把玉米剝開掰下棒子來扔到地裏,運氣好太陽大的話,等全部掰完了,玉米棒子也曬的差不多了。再把玉米棒子用袋子裝好,一車車拉到地頭,用脫粒機把籽兒脫出來,在地頭曬兩天,就有收玉米的開着車來,可以直接裝車賣了。
從車裏往外看,玉米都已經變黃了,麻利的人家已經把玉米杆都砍倒了,雖然是大中午,太陽火辣辣的,地裏還是有很多人幹活,靜初算了算,等他們到家差不多兩點半,不知道爸媽還在不在家。
為了趕時間,靜初靜毓下了車就匆匆往家裏趕,令岫看到姐弟倆又驚又喜:“不是說明天才放假嗎?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
靜初笑道:“靜毓提前放假了,多放了半天。”看到還沒收拾起來的碗筷,靜初奇怪道:“你們才吃過飯嗎?怎麽吃這麽晚?”
孔良黑着臉道:“還不是你媽,晌午了還不讓回來,非要砍完那一壟。”
令岫不搭理他,靜初沒敢接茬,忍笑道:“媽,你給我找找下地要穿的衣服和鞋子吧,我去刷鍋刷碗。”
令岫揮手道:“去吧,下午不着急,太陽太大,曬得慌,咱們晚點去。”
孔良有午休的習慣,雖然晚了點,但還是睡了一會兒,起來都三點多了。令岫心疼女兒,不想去那麽早,孔良又着急了:“你就磨蹭吧!我給你說,晚上不許摸黑兒,天晚了咱就回來。”說完就氣哼哼的先走了。
靜初見狀也加快速度:“媽咱快點吧,一會兒我爸又該生氣了。”
令岫一邊往提兜裏裝水杯,水果,一邊哼道:“他氣也白氣,不搭理他。”說着又遞了一頂帽子給靜初。
母女倆穿着長袖長褲,帶着帽子,提着吃的,全副武裝的往地裏去。靜毓不願意跟着去,就讓他留在家裏了。
靜初家的地在村子東邊,她家本來就靠東,出了村不遠就到了。
靜初走的時候才八九歲,好些年沒回過老家了,村裏大部分人家都蓋了新房子,同齡的孩子們都長大成家了,村頭樹蔭下好些小媳婦抱着孩子在玩兒,靜初一個都不認識。有年齡大些本該認識的,多年不見也認不出來了。
剛才回來時,靜初急着回家,走得快,也沒跟人打招呼,這會兒令岫領着,一路走來盡是打招呼的。靜初在令岫的提示下一一喊人,幸好這會兒忙,大家都急着幹活沒有多說。就這,到地裏時孔良都砍倒好大一片了。
令岫戴上手套道:“我跟你爸砍杆子,就剩這兩壟了,到頭就完了。你先掰棒子,從那邊開始。”
靜初看看,這塊地是長條形,從這頭到那頭有二百來米,總共六壟,已經砍倒四壟了。
靜初看看令岫手裏的大頭,乖乖的點頭掰玉米去了。
日頭火辣辣的,砍倒的玉米被曬的發黃發幹,踩上去沙沙的響。為了不漏掰,靜初都是先拽杆,順着杆找到玉米棒子掰下來,然後把掰掉棒子的杆踩到腳下,攏到身後去。
掰玉米已經算是秋收裏最輕快的活了,不需要什麽體力,大人小孩兒都能幹,就是耗時比較長。
剛開始還好,漸漸的開始腿麻,手疼,腰背脖子都開始酸疼,蹲着坐着都難受。這種時候就要靠毅力了。
靜初一邊咬牙堅持,一邊想別的事情分散注意力,突然聽到令岫叫她,擡頭發現玉米杆已經砍完了,令岫和孔良提着頭往這邊走,邊走邊招呼她一起去地頭吃點東西,休息一下。
令岫帶了洗好的黃瓜、蘋果,還有開水菠蘿啤,靜初摘了手套,拿了根黃瓜吃,然後又喝了一罐曬得溫乎乎的菠蘿啤,這才感覺好一些。
然後三人接着幹,人多幹得快,夕陽西下的時候,他們一人一壟就掰完了。令岫和孔良雖然先去砍了一壟玉米杆才回來掰玉米的,最後也跟靜初一起到地頭的。讓靜初自己都懷疑自己是不是偷懶了。
令岫哈哈笑道:“這就不是你幹的活,就這就幹得很好了。”
剩下的三壟,明天一上午就差不多了,孔良堅決不同意再幹一會兒,令岫本來想趁涼快多幹一會兒的,但是看到皺着眉眼看又要生氣的丈夫,蔫耷耷、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女兒,揮手道:“走走走,不幹了。”
回家先燒水洗澡洗衣服,然後才吃飯,孔良不肯委屈自己,剛才去買了鹵肉、饅頭,令岫跟靜初只燒了稀飯、拌了個涼菜就算做好飯了。
幹一天活都累得不行,老家也沒什麽娛樂,靜初躺在自己小時候的床上,居然一點都沒失眠,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醒來發現全身都疼,令岫看她龇牙咧嘴的樣子,又是心疼又是好笑:“看我閨女這細皮嫩肉,一看就是沒幹過活。要不,你在家歇歇?”
靜初知道這是因為自己長期不運動,擺手道:“不用,這是乳酸堆積在身體裏了,幹不幹都一樣疼,過兩天适應了就好了。”
靜初堅持下地,幹着活竟然真覺得比剛起來那會兒好多了。上午掰完玉米,下午開始拾棒子,把棒子攏到地頭曬着。
靜初家不在老家住,也用不到玉米杆子,就把玉米杆子推到那頭溝裏去,到第三天時,找了本家的脫粒機,把玉米粒脫出來。
一連三天都在地裏忙活,中秋節也只是晚上吃了個月餅。
玉米粒脫出來後,活基本上就幹完了,剩下的就是把玉米粒曬幹賣了,靜初家裏沒有車,也沒有能扛得動糧食的人,所以從來不把糧食往家裏拉,不管便宜還是貴,都直接在地頭賣了。
靜毓雖然放了一周的假,但在老家沒人管他,他的作業一點兒都沒寫,成天只顧着跟村裏的孩子們一起瘋玩了。玉米雖然還不太幹,但地裏的活差不多已經幹完了,剩下的小活也用不到倆孩子,令岫就讓靜初下午先帶靜毓回去,他們再呆兩天,把玉米曬幹賣了,家裏收拾利落再回城裏去。
機會
靜初帶着靜毓回到城裏,強撐着做了晚飯。吃過飯,簡單洗漱後倒在床上,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疼。
沒有火辣辣的太陽,沒有紮人的玉米葉子,沒有等在地裏的活,感覺像是穿越時空回到了另一個世界。靜初想,如果現在讓她回去以種地為生,那當真是生不如死。
令岫和孔良也沒有在老家多呆,第三天傍晚就回來了。孔良的假期也有限,一周已經是極限了,老板打電話催了兩回了,剛好收玉米的來了,令岫就把玉米賣掉,匆匆趕了回來。
送走孔良,靜毓也上學去了,家裏一下安靜下來。吃過早飯,靜初跟令岫說一聲,去找彌心了。
彌心家在城中心靠南一些,走着去大約半小時,坐公交車幾分鐘就到了。她昨天跟彌心約好了,在中心街見面,一起去書店轉轉,再找個地方好好說話。
想着要走路,靜初換了雙牛仔色的板鞋出門。沒辦法,她自己的東西都沒帶,得等到孔良回到鄭州後給寄回來,只得穿靜怡的了。
休息了幾天,腿已經不那麽疼了,因為出來得早,到地方時彌心還沒到。靜初站在約好的超市門口,四下打量着,跟以前比,城裏也變化了好多。她站的這個地方以前是個早餐店,賣油條包子胡辣湯之類的,現在變成了甜點屋了。斜對面的綜合商城改成了商業銀行,別的雖然記不清了,但商鋪明顯密集了很多,房子也大都翻新了一遍。
沒多大一會兒,靜初便看到彌心匆匆趕了過來:高高的馬尾,大紅色的T恤,九分的背帶牛仔褲,這打扮,說是高中生都有人相信。
她遠遠的就朝着靜初揮手,走近了上下一打量就皺眉道:“你這是什麽打扮?還穿這身黑毛線裙,上次還知道配雙高跟鞋,這次竟然配雙板鞋就出來了!你的審美呢?”
靜初好脾氣的任她數落,看她說完了,就笑着道:“行了行了,我這不是剛回來嘛,東西都沒帶回來呢,你就忍忍吧!”
彌心白了她一眼,挽着她的胳膊道:“走吧,咱們先去買書,三優書店換地方擴建了,你想找的書那邊都有。”
書店離這邊還挺遠,好在兩人都穿着平底鞋,陽光也不是很曬,邊走邊說話,剛剛好。彌心只知道靜初考了公務員,不知道具體情況。
這會兒知道靜初先辭職後考試,還報的是籮城後,氣得差點沒拍她兩巴掌:“你傻啊,籮城那樣的地方,錄取分數線肯定高,而且生活成本也高,公務員工資就那麽點,除了房租生活費,還有什麽啊?你報咱家這邊多好,錄取分數線低,有人照應,還能住在家裏。”
靜初從成績出來就開始後悔了,她太自信了,以為自己報哪裏都能考上,壓根兒沒想過回來。結果現在真如彌心當初說的那樣,兩頭落空,要蹲在家裏了。
彌心看靜初的表情,知道她也不好受,就想轉開話題,突然想起來前兩天姑姑跟自己說的事情,連忙道:“咱家這邊過幾天可能會有個考試,算是省考後的補充,主要是事業單位招人,我到時候也得參加一下,報名的時候我跟你說。對了,你的證件什麽的都帶回來了吧?”
靜初一聽頓時心動:“都帶回來了,不過你上班上的好好的,還考這個幹嘛?”
彌心抿嘴笑了笑,靠近了點,壓低聲音道:“不是我要考,是給別人考。”
靜初皺眉道:“這樣行不行啊?聽說抓住了不得了,是犯法的。”
彌心垂眼道:“沒事,這不是很正規的考試,他們打點好的,也不是頭一次了。”
靜初憤憤不平道:“他們家怎麽這樣,賴上你了這是,考了這個考那個,家裏還有一個等着你補課,也太過分了。”
彌心搖頭道:“不說這個了,你好好考,考上了當了官,我以後就靠你了。”
靜初被她逗笑:“你那什麽眼神,我是能當官的料嗎!”
彌心也笑,笑完了正了神色道:“我跟你說,這次考試只有筆試,沒有面試,筆試過了就能上班,也是正式編制。你不知道,沒有面試少了多少麻煩,你上點心,好好準備。”
靜初點頭答應:“這種考試考什麽內容啊?我也好有方向準備啊?”
彌心皺眉道:“可能會跟行測差不多,咱現在是廣撒網,總不能幹等着明年的公務員考試啊,信合啊,事業單位啊什麽的,都可以試試,一會兒咱們去看看,那邊書挺全的。”
靜初本來也是這麽打算的,聞言點頭道:“恩,好,我先買兩本行測輔導書回去做着,免得手生,反正很多單位招聘考試都用行測類型的題。”
倆人說着到了書店,進去後發現果然大了很多,老板倒沒變,熟稔的跟彌心打招呼,彌心笑着應了,拉着靜初往東北角過去。
靜初一看,果然都是成人輔導書,教師資格證的、會計證的、公務員的、考研的、等等,五花八門。靜初選了一本分題型解析的,一本真題加模拟題。笑着跟彌心道:“我看這邊書全得很,到時候想考什麽就來買什麽書,倒是方便。”
從書店出來後,彌心拉着靜初往她家去:“我家沒人,我爸媽都在門店那邊,咱們正好能好好說話,你也認認門,這個新家你還沒去過呢!”
靜初看時間還早,想想也是,就提着書,倆人一路晃着往彌心家裏去。
彌心家是這兩年才買的房子,頂層五樓,連着六樓的兩間閣樓和一個很大的陽臺。靜初看的羨慕不已,想着要是自己家有這麽一套房子,媽媽不知道高興成什麽樣子。不過,也就是想想了。
把屋子參觀一遍,彌心就拉着靜初到她屋裏,翻箱倒櫃的扒拉出一堆東西:“姐姐我現在要走少女路線,以前這些淑女行頭就給你吧。”
靜初掂起一件紗質镂空的黑色半身裙:“你确定你這是淑女風?你這是妖嬈魅惑的熟女風吧!”
彌心白了她一眼,搶了過來:“你知道啥?我還不舍得給你這件呢?”
靜初挑挑揀揀的,選了一件淡紫色格子的無袖冬裙,被彌心嫌棄沒眼光。
彌心挑了一件灰色的長袖連衣裙,黑色修身打底褲,黑色半高跟皮鞋。勒令她馬上換上。
彌心把她按到梳妝鏡前坐下,又找出一根長長的裝飾項鏈給她戴上,得意道:“看看,看看,看看我這搭配,夠不夠端莊!夠不夠雅致!合不合你審美!是不是比你的黑毛衣好看多了!”
靜初站起來走遠一點,看着鏡子裏的自己:灰色的及膝棉裙,版型貼身,沒有任何多餘的裝飾。黑色的修身打底褲雖然很難穿,勒的難受,但把腿型修飾的很好看。略有些浮誇的項鏈卻襯得人更加的亮眼。确實是端莊又雅致。
她開心的點頭:“好看好看,以後我的衣服都交給你把關哈!”
彌心這才開心了,找了個袋子把靜初選的紫裙子和脫下來的黑毛衣裝起來,床上攤開來的衣服胡亂塞到櫃子裏,提着包道:“走吧,我帶你去吃好吃的。早就想帶你去了,結果你都沒回來過。”
靜初看她一副急于炫耀的樣子,把想回家的話咽了回去,提着東西一起出門了。
姥爺
彌心領着她七拐八拐的進了個不太起眼的小店,熟稔跟老板打招呼,要了個香辣田雞鍋。
兩人找了靠裏面的桌子坐下來,有人送了水,彌心拿着菜單子道:“再要一份香菇、一份青菜,一份羊腦。”說完又把菜單遞給靜初道:“你看有什麽喜歡的再加上,這個跟火鍋有點像,咱們先吃田雞,吃完後再加水涮菜”
靜初以前從來沒來過這裏,看彌心輕車熟路的樣子,稀罕道:“這麽偏的地方,你怎麽找到的?”她搖搖頭沒接菜單:“我喜歡香菇,這幾個就夠了,點那麽多吃不完浪費。”
彌心剛才已經點了靜初喜歡吃的,見她說不加了,就把菜單給了服務員,然後道:“上次相親的人領着過來的,菜上得快,還好吃,适合邊吃邊說話。”
說話間,有服務員端了個盆過來,放在桌子中間的圓洞裏,果然是很快。不鏽鋼盆裏裝了金黃色田雞塊兒,炸過的紫薯條。
彌心拆了筷子遞給靜初:“快嘗嘗,麻辣味的,你的最愛,肉好吃,裏面的紫薯也好吃。”
靜初接了筷子,夾了一塊兒放進嘴裏,果然又麻又辣,還有點兒微微的甜味兒,是她最喜歡的味道。
兩人邊說邊啃肉,吃得差不多了,喊人過來加了高湯,打開火,将剛才要的香菇青菜之類放進去,慢慢涮着吃。
吃完都快三點了,兩人都吃撐了,慢悠悠的往家裏走,只當消食。靜初想起來剛才彌心說的相親對象,慢半拍道:“剛才忘了問你,這個是你上次說的那個,個子有點低的那個嗎?你不是說不喜歡嗎?怎麽還一起吃飯了?”
彌心沉默了一會兒:“說不上喜歡不喜歡,就那樣吧!他家背景不錯,在咱們這一片吃得很開。”
靜初聽得皺眉,着急道:“彌心,你不能這麽想,多厲害的背景也不值得你這麽委屈自己。”
彌心看她一副天塌的表情,嘆氣道:“沒什麽委屈的,時間長了你就知道,在咱們這樣的小城裏,沒有你想象中的愛情,大家都是湊合着過日子。所以,你要努力,走出這裏。”
靜初聽得傷感的不行,一時竟說不出勸說的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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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初回家後決定這幾天就不出門了,她給自己定了計劃,白天按計劃做題,晚上輔導靜毓功課,跟令岫說說家常。
令岫早就想去菖市一趟看看老父親,但因為要照顧靜毓,而且臨近秋收沒時間,一直沒去成。現在看靜毓很聽靜初的話,就跟她商量讓她在家照顧靜毓,她去菖市一趟。
令岫娘家在菖市,父親令老頭從前兩年開始身體就不太好了,今年年初生了一場大病,好了後就不能自理了。家裏兩個弟弟分家,把爹娘也分了,父親跟着大弟,母親跟着小弟。大弟媳婦陳穎為人吝啬刻薄,令老頭年輕能幹的時候還好,待老了她就開始嫌棄了。她不伺候,也不讓丈夫大軍伺候,說家裏孩子都上學,負擔重,夫妻倆都得出去打工掙錢,把令老頭送到了全托的養老院裏。
令老頭這樣幾乎完全不能自理的,每月一千二百塊錢。陳穎嫌多,拉着令岫令雲姐妹倆,讓她們均攤這費用。令岫姐妹商量了,爹這邊這樣攤,等将來媽那邊肯定也得這樣,這個頭不能開。最後說好,大軍負責一半,令岫令雲姐妹倆負責一半,将來令老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