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每個是私生子都有一個悲情的背景,連天何也不例外。

連天何的母親名叫方星,是個孤兒,高中畢業後就沒有再讀書,一直靠打好幾份工過日子,晚上在在酒吧當調酒師時認識了連衡。

當時連衡已經年近四十,是四個孩子的父親,而方星不過二十出頭。

成熟的連衡對于缺少親情長大的方星來說,有一種特殊的魅力,是她主動勾搭連衡的。

方星是個有原則的人,她想要過相夫教子的平穩小日子,而不是有錢人養在外面的情人,但她當時太過迷戀連衡,被幸福感沖昏了頭,即使知道自己已經成為一個家庭的破壞者,還是選擇義無反顧地陷進去。

但關系不過維持了一年半就東窗事發,連衡也不管方星願不願意,一狠心把她扔到了美國,給了她一大筆錢,便像忘了有她那號人一樣,連個越洋電話都舍不得打。

到了美國方星才發現自己懷孕了,她咬咬牙沒有和任何人說,也漸漸醒悟過來,沒有承諾的關系是不牢固的,她始終都只有自己一個人。于是很快她就悄悄搬離了連衡安排的住處,另外租了房子一邊打零工一邊待産,直到連天何上小學,連衡才又一次出現在這對母子面前。

本以為自己已經心灰意冷,但在看見連衡的那一瞬間,方星才發現自己根本沒有放下。

她和連衡恢複以前的關系,只不過連衡一年最多飛到美國見他們母子三次,這種情況一直就持續到連天何十六歲。

那年連衡不知道什麽原因,非要帶連天何回國認祖歸宗,但方星拼命拼命阻攔——如果她熬那麽久只是為了孩子的身份,那麽連衡從一開始就在侮辱她對他的愛,而且她為了生活而付出的所有努力都是白費。

為了追連衡,在去機場的路上方星出了車禍,傷勢雖然不重,但身體卻弱下去,養好傷之後甚至患上了抑郁症。

為了照顧母親,連天何高中畢業就回到美國讀大學,為了母親他經常受到連衡的壓制,而方星為了讓兒子不被擺布,大學畢業就要和一個根本不認識的女人結婚,也為了解脫自己,選擇了自殺。

可她的自殺也只是把連天何娶裴沛的時間推遲了兩年。

以上的故事,裴沛也是聽家裏的長輩說的,轉述給吳葭時她也特意強調故事的真實性待考,但這對吳葭來說已經足夠了,她理解了為什麽連天何會那麽反感連家,為什麽會不信任別人,為什麽讨厭事情脫離自己的變化,而自己很不幸地成為了他的變數,面對這樣的自己他怎麽會把心軟下來?

結婚後的日子,對裴沛來說就是一場辛酸淚,簡單的說,就是她女追男未果,只好傷心走天涯。

結婚的頭半年,連天何沒有碰過她,兩人分房而睡,客氣得比陌生人還陌生人。那時候她對連天何也沒什麽感情,就當自己是和另一個男人同租一間房罷了,但裴沛家下了死命令,讓兩人盡快生孩子,她也沒有辦法,紅着臉跑去和連天何商量,結果自己名義上的丈夫只是淡淡“嗯”了一聲,叫助理提前空出三天時間,帶她飛到了馬爾代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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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天晚上氣氛詭異,黑燈瞎火摸索了半天,兩個人也沒能找到訣竅,只能作罷,誰叫兩個人都是第一次呢;第二天晚上才終于找準了地方,但給兩人的感覺都很糟;第三天晚上,才終于把頭兩天的缺陷都補足了,度過了一個比較完美的夜晚。

之後兩個人就同住一間房了,然後順利有了裴祐。嗯,說到為什麽裴祐不姓連,是連天何提議的,雖然原因他沒說,但裴沛知道,他是讨厭“連”這個姓氏,想讓自己的兒子離他們遠一點。

男人可以把肉體關系維持在肉、體關系,但女人一旦有了肉、體關系,漸漸就會想要在感情上有所進展。

懷上裴祐之前,如果說裴沛對連天何的好感是小樹苗,那麽裴祐出生之後,她的這份感情就開始急速生長,很快就長成了參天大樹。可是,連天何沒有一點動靜,以前怎麽樣現在也就如何,他不覺得應該有任何改變。

所以最後裴沛才會無奈選擇離婚,她的耐心被耗完了,所有理論上有用的方法也都用盡了,可連天何的心就像是一塊石頭,不受打動。她很受挫,連天何就是她無法征服的人,一條跨不過的門檻。

但裴沛沒有死心,她覺得自己還有機會,所以她才會把兒子放在連天何身邊,希望親情的羁絆能發揮它得天獨厚的作用,能成為自己挽回的引線。可是離婚以後,進展從來不明顯,或許是她寄予過高的希望在兒子身上了,他畢竟只是個孩子。

同時讓她危機感大增的,還有在和裴祐打電話時經常出現在他口中的“草草姐姐”,這是她不在之後,第一個出現在連天何身邊的女人,她問過洛旸關于“草草”的事情,但他一個字也不肯說,這讓她更加不安。借着裴祐生日的機會她本想一睹那位草草的芳容,可她沒能如願,因為被告知草草有事出去了。

不知是碰巧沒選對時間,還是連天何故意不讓見人。

**

當被洛清問到“你是怎樣愛上連天何?”這個問題時,裴沛臉紅了,想了半天,才慢吞吞開口。

吳葭很想聽,卻又不得不裝成一副很冷淡的樣子,太難受了。

裴沛說:“最開始我不喜歡他,他做事一板一眼,不講條件,也沒有例外,很多事情都是按部就班,經常一張臭臉,搞得我有時候很抓狂。但愛情這種事情誰說得準呢,明明是缺點的地方不知什麽時候起就成了優點,不會發牢騷而會去适應,去讨好,但關系好像到此處就停滞不前了,我再怎麽努力示好,他都沒有明确的表示,真的讓人非常挫敗。”

說到這裏裴沛用手擋住了自己的眼睛——她有點想哭了,突然覺得自己好傻,居然會認為自己可以通過努力改變一個自己一直無法企及的男人。

提到關于“草草”的部分,洛清很緊張,生怕吳葭會情緒失常或是做出異常舉動,萬幸的是她沒有。

但實際上,吳葭很緊張,心尖一直在打顫顫,指甲不自主陷入掌心。

她很想告訴裴沛她就是那個草草,她并算不上是“連天何身邊的女人”,因為連天何是被迫接受她,她現在被趕走了,還把他惹怒不知道要怎麽辦才好。

站在紅龍湖邊,吳葭為了緩解自己緊張的神經,刻意伸了個懶腰,用盡量事不關己的口吻說:“裴沛姐,會不會有有這種可能,那個草草不是有事出去了,她或許是被趕走了,也說不定……”

裴沛也跟着伸了個懶腰,勉強笑笑,“不知道,你說可能性也存在,但我還是對草草很好奇,我兒子似乎很喜歡她,雖然有段時間又跟我說他不喜歡,說是她生病了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可是最近他說挺想她的。我兒子看人的眼光挑剔,能讓他念念不忘的人,肯定不一般。”

吳葭有種芒刺在背的感覺,她真的沒那麽重要……

“對了,我沒給你看過我兒子的照片吧,”裴沛掏出手機,點出裴祐的照片,聲音充滿自豪,“帥吧,他爸爸更是個大帥哥。”

裴沛手慢慢往右滑動,屏幕上是裴祐來自各個角度熟悉而燦爛的笑容,讓吳葭不知不覺受到感染,嘴角也向上翹起,笑出來。

可笑容沒持續多久,就僵在了臉上,因為裴沛某次手指一劃,突然冒出的是連天何的臉——應該是一張偷拍的照片,因為連天何的表情很放松,目光并沒有看向鏡頭,他在離鏡頭很遠的地方,似乎在往前走,一身灰色西裝,雙手抄在褲袋裏,周身散發着吸引力。

吳葭看呆了,濃濃的思念就這麽冒出來,海南之行已過去三個星期,他連一個電話都沒有打來,肯定還在生氣。

“這就是孩子他爸爸,連天何,我偷拍的哦,他不喜歡照相。”裴沛雖然有點不好意思,但臉上盡是笑容。

吳葭敷衍地“嗯”了一聲,把目光移開,不能再看了。

接下來的內容,裴沛說得更多的就是自己的遺憾和自己未來的打算,聽得越多,吳葭就越覺得愧疚,自己隐瞞身份和洛清一起從裴沛口中套出想要知道的內容,這一點都不誠懇,根本值不起裴沛的真誠,就像騙子一樣。

吳葭把自己心裏不舒服的感覺講給洛清聽,結果洛清非但沒有半句安慰,反而給了她一個大大的白眼。

“你心眼怎麽那麽實啊,裴沛姐沒問你不說本就是你情我願的事情,她要說連天何的事那是她自己願意,你和她又不是交心的好朋友,為什麽要交換秘密?你要學着世故一點,懂不懂,要是心裏不舒服你就安慰她兩句,真是什麽都要人教!”

洛清氣結,沒想到吳葭居然還會內疚,她能不能感化連天何都還是個問題,居然對自己的潛在情敵開始愧疚起來,她到底是個什麽心态,聖母了吧?

那她幹脆放棄連天何得了,有成熟魅力的“鑽石王老五”連天何,從來都是剩女們的目标,在吳葭看不到的地方,有很多女人都前仆後繼想要撲倒他,她倒好,大好機會擺在面前還要來知難而退這一手,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你給我把腰板挺直了,你不欠裴沛,她和你站在同一條線上,想要有結果那要各憑本事,最後誰能出結果,那還不知道呢!”洛清說完豪氣地用大拇指抹了把鼻子。

“阿清,你是在幫着我?”吳葭覺得洛清理所應當應該幫着裴沛,而不是自己。

“我是在把你往火坑裏推,你不在連天何那你摔一跤是不知道疼的,你在他那裏吃的虧好不夠多麽?”其實洛清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麽。

吳葭笑着搖搖頭,“我不覺得我吃虧啊,這是你情我願的事情,是我和饅頭爸爸說好了的。”

洛清把額頭靠在吳葭肩膀上,聲音特別無力:“親愛的,你沒救了,你就糾結死吧,我只能等你摔倒的時候拉你一把了,到時候你才知道我說的話有多正确。”

後來吳葭心情也平複了些,壓制住心虛和害怕,站在一個外人的角度勸了裴沛幾句,讓她按照自己的心做,如果沒有徹底放棄就再試一試,但不論結果如何都要認命,要對各種結果有所預計。其實,她不必一定要在一棵樹上吊死,世界上還有很多好男人,千萬別把正确的那個人給過錯了。

只是這些話的一部分,她差不多也是說給自己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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