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吳葭和裴沛兩人産生了詭異的惺惺相惜,雖然吳葭還是覺得心裏有東西梗着,但至少她已經可以平心靜氣的面對裴沛,當成自己多了一個新朋友。

這明明是一件值得被誇獎的好事,但她偶爾會發現洛清眼裏隐隐透着擔憂。在她還來不及問洛清為什麽要有那樣的表情時,一件她從來沒有想過的事通過電波,傳入她耳朵——連如茵在法國自殺身亡。

如茵,沒有了?

這根本就是一件不可能發生的事情,明明自己已經為她擋了災,她身上的彈印就是證據,如茵她,怎麽可能就沒了?

“你一定在騙我,洛旸你別開玩笑了,快點告訴我這是假話,一定是饅頭爸爸叫你想辦法把我們哄回去,他想我了,對不對?”

洛旸知道吳葭接受不了,可他說的句句屬實。

連天何警告他不能不能把事情告訴吳葭,但他并不覺得隐瞞是正确的,她遲早都會知道,而且如果是等事情過了才知道實情,她心裏會更加受不了。

洛旸語氣很正式,并不像在開玩笑:“我說的是實話,不信你可以去查新聞,今天如茵的遺體回國,三天後火化。”

“如茵她,她怎麽死的……?”吳葭聲音發抖了,渾身也發冷了,身體不自主縮了縮。

“跳樓自殺,大白天從大廈跳樓,留有遺書,有一部分是專門寫給你的,我過會兒給你發過來。”

“她,她為什麽,為什麽會自殺呢,不應該啊……”

吳葭還是不敢相信,如茵一直就是個活潑開朗外向的女生,跳樓尋死這種事情根本不該跟她沾上邊才對,才不過一年的時間,她卻用自殺結束自己了的生命。

“遺書裏面有線索,但具體原因還不知道,為情自殺的可能性非常大。你是回來參加下葬還是遺體……?”

“告別”二字還沒說完,電話就被挂了。

吳葭立即跑到樹林裏找到洛清,一雙眼睛都哭紅了,眼淚還在不斷往外冒,本來在找景色的洛清一回頭瞧見那麽一張臉,立刻就傻了,相機差點摔在地上。

“這又是怎麽了,偷偷給連天何打電話被罵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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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葭死死拽着洛清的手,哽咽着說:“阿清,我馬上得走,如茵她死了,我必須回去看她最後一眼,我必須回去……”

如茵?洛清覺得這名字有點耳熟,就是沒想起來。

“她是從小和我一起長大的妹妹,雖然她說自己從未真心待過我,如今也是分道揚镳,但在我心裏,她始終是我妹妹,我必須見她最後一面!”

看吳葭一臉着急樣,洛清只能匆忙收拾好行李,跟裴沛告別,開車飛速往機場駛去。

**

“我還有話要和如芷說,雖然不知道她能不能看到。

上一次告別的時候,我向她認了錯,她當時昏迷,可能沒有聽見,希望這一次你們能有人把這些話給她看看。

到了法國之後,面對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說着不是母語的語言,我才開始真正有點了解她到家裏之後的感受,同樣也是完全陌生的環境,周圍沒有一個給她好臉色的人,她活着該有多辛苦。她只是我為我擋災的——這個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實,只有她一個人被蒙在鼓裏,如果換成是我,一旦知道了真相,一定會找那個随意改變我人生的人報仇,可她沒有,她只是悄悄走了,逃離不屬于她的人生,因為她已經沒有力氣再恨人了,她把自己所有的恨意都施加在了哥哥身上,因為哥哥是在她不幸之上又加碼的人!

我活下來,她卻失去了自己的孩子,不管孩子是誰的,那是一條命,我選擇死,是在償命,是想讓她解脫,我想告訴她,我的存在與否跟她一點關系都沒有,她不應該跟我綁在一起——這是我自殺的一部分原因。如果她再出現在你們面前,請你們不要為難她,她是最無辜的人,錯的是我們!

特別是哥哥,你把她害得那麽慘,算我求求你,別再找她了,沒用的,她的回答不會改變,因為你根本就沒有對自己犯下的錯有一個清醒的認識。我知道我也沒資格罵你,我是幫兇,如果最開始我能夠冷靜一點,能夠開口問兩句,可能也不是現在這個結果,可是,哥哥你如果不認錯,我死了也不會原諒你!

你會答應我的吧,對不對?”

看完洛旸發來的彩信內容,吳葭趴在洛清大腿上哭得泣不成聲。

其實如茵上次的道歉她聽見了,每個字她都聽得清清楚楚,那時她雖然雙眼緊閉,但意識很清醒,她默默流了眼淚。

吳葭很高興自己沒有看錯人,如茵本性是好的,只是大小姐性格太重讓她沖動了一點。在自己心裏,她一直都是十二三歲的模樣,總是讓自己幫忙,總是圍着自己轉,她是自己二十多年的生命裏第一個真心重視的人,就算她後來變了,可自己還是不能輕易将她忘記。

可是,她怎麽可以輕率的用死亡來證明算命的人說的話呢,那種事信則有不信則無,她何必非要和自己的命過不去呢,她才二十二歲,夢想還沒有達成,怎麽可以把一切棄之不顧呢?

她已經成了一具冰冷的屍體,還要被火爐燒成一堆灰,最後被埋進黑洞洞的墳墓,世上再無連如茵這個活人,有的只是一塊冰冷的墓碑,刻着她的姓名、生猝年份和墓志銘。

明明,自己受到的傷害應該換得她更長久的生命,為什麽她非要自己放棄機會呢,那自己的傷算什麽,稀裏糊塗就被改變的命運算什麽,如茵她自己都把生命給放棄了啊!

……

吳葭的越想頭腦越矛盾,胸很悶,心髒絞着痛,眼淚更是沒有斷過,洛清在一旁看着也沒有辦法,只能不停幫她擦眼淚,不停安撫她,這是對她來說陌生的記憶,她無權插足。

她不知道如茵和吳葭的關系好到哪種程度,因為文檔裏并沒有詳細提及兩個人的事,通常只是很簡單的幾筆描述,因此她也就不敢冒冒然使用言語安慰。

馬不停蹄抵達B市機場,吳葭眼眶濕潤、雙眼無神、目光呆滞,身體也使不出力氣,要是沒有洛清的攙扶,随時都會倒地。洛旸看見她那副樣子,心都快碎了,趕緊從妹妹手裏接過吳葭,把她扶上車。

本想先開車回酒店讓吳葭緩一會,洗個澡換身衣服再去殡儀館,但車行駛沒多久,原本像假人一樣的吳葭似乎察覺到了什麽,用沙啞虛弱的聲音求洛旸說:“求你,帶我去見如茵,馬上。”

**

吳葭回來連天何預料到了,這種事情就算叮囑了洛旸不要說也是白搭,所以當他和連天澤談完事情回到靈堂看見一個熟悉的背影跪倒在連如茵的遺像面前,下意識第一反應就是搜尋連如若的身影。

連如若就在他對面,全身微微發抖,眼神發狠地盯着跪在地上肩膀聳動的背影,就像要吃人似的。連天何想立刻沖出去把吳葭帶走,卻被不知什麽時候站到他身旁的洛旸攔住。

“老大,讓草草發洩出來吧。又一次違背你的命令我會認罰的,可是我實在不想瞞着她,事情必須有個了結。”

既然洛旸這麽說,他便忍了。

吳葭跪在地上一直哭一直哭,整個靈堂都是她一個人的悲傷的哭聲,在場的連家人臉色都變了,卻沒有人站出來把她拖走,原本守在靈堂外的記者們也開始騷動,閃光燈閃個不停。

她根本察覺不到這些,只想哭,就只想哭,看見如茵燦爛的笑容定格在一張該死的黑白相片裏,她就是想哭!

如果我和你,真的要緣盡于此,我無話可說。可是,你為什麽沒能給我一個機會,讓我再抱一抱你,我原諒你了,真的,你永遠都是我妹妹,我心裏永遠都有你的一席之地。

到底是什麽,讓我們錯過了呢?

你說啊,如茵!

你說啊……

……

連如若在吳葭哭聲最凄婉的時候沖上去,單膝下跪從背後抱住她,像是要把她融進身體裏,咬牙切齒地在她耳邊用只有兩個人才聽得見的聲音說:“如芷,你終于出現了,你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我都快瘋了!老天終于還是可憐我,讓你自動送上門,看來你不是鐵石心腸。”

連如若說的話吳葭一個字也沒聽進去,只是感覺自己背後有了依靠,便安心的靠上去,根本不管對方是誰。她是有點撐不下去了。

“你不知道我有多高興如茵死了,我就知道你肯定會出現……而且一定是被連天何的人帶來,我原諒你,因為我暫時還沒想到你究竟是什麽時候勾搭上他的,但我現在逮到你了,你就別想再從我身邊逃走!”

吳葭還是沒有回應,專心在哭。

“看見你右邊那個穿黑色唐裝的老頭沒有,雖然只是個算命的,但這麽多年就沒算失手過,你就是他算出來的,可他這回是栽在你手裏了,你還活着,如茵卻死了,哈哈。”

連如若這話說完,吳葭的哭聲卻停了,剛才那段話的幾個關鍵詞被她的過濾器捕捉到,居然一個老神棍随随便便幾句話,就讓她的人生變成了這樣!

她拼命掙脫開連如若的桎梏,使出身體剩下的力氣起身沖到“老神棍”面前,死死拉住他的雙臂,臉上又是鼻涕又是淚,說出的話都有點讓人聽不清楚:“就是你,就是你,你讓我好好當我的孤兒不行嗎,非讓我過上連孤兒都不如的日子,你不是說我是給如茵擋災的麽,我擋啦,可為什麽她還是死了,騙子,你這個大騙子!!”

“老神棍”一臉平靜,還有幾分風輕雲淡事不關己的樣子,冷哼一聲說:“你敢說我是騙子?小姑娘我告訴你,你以為你為連如茵擋災了?不,擋災的是你肚子裏的孩子!機緣因果環環相扣,我算出一環已是盡力,老天讓你命不該絕,你居然還要來怪我?”

在場聽見這話的人都是一驚,白禾臉上的表情更是難看,身體搖搖晃晃,還好連天澤及時穩住她。

吳葭嘲諷地笑了笑,算不準就要找借口,“如茵她現在死了,你當然這麽說,要我是個神棍,遇到這種情況也會這麽說,推卸責任啊,讓無知的高貴生物聽你的屁話!”

“老神棍”這下才變了臉色,甩掉吳葭的手,用手指着她,一直“你,你,你,”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你選人都是看八字的吧,我所謂的生日是我進孤兒院那天的日期,我到底什麽時候生的連我自己的都不知道,你還能知道?一開始就是假的!”

“老神棍”看樣子是被吳葭逼急了,很快穩住情緒,陰笑着說:“你以為我找到你憑的是你的生日,那你就錯了,你是不是後頸有一顆肉痣?”

吳葭愣了,他說對了,自己後頸是有一顆肉痣,很少有人知道。

“既然你質疑我,那我就告訴提醒你幾件事情:一、你已經做了一件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傻事,處理不好,後果很嚴重;二、不要以為你現在的感情是真的,都是假象,趁早走遠,以免泥足深陷!”

話說完“老神棍”就撇開衆人揚長而去,留下目瞪口呆的一群人。吳葭這時才醒過神來,“神棍”似乎不是神棍,她才是傻子。

“如芷,別管他,我們回去,好不好,你現在需要的是休息,聽話。”

連如若打橫将吳葭抱起,對所有長輩道了聲笑着禮貌地道了聲再見,一臉滿足離開靈堂,路過連天何面前,還做出跟他一副深仇大恨的表情,連天何還是板着一張臉,視若無睹。

“老大,你怎麽不把草草搶過來啊!”洛清早就氣急,是洛旸一直給她使眼色讓她不要亂動,她才忍住的

“你還嫌場面不夠亂?我動了,指不準記者們怎麽寫,況且剛才我是想動,你親愛的哥哥把我攔住,所以,事情已經和我沒有關系,別來指責我。”連天何眼光泛冷,吓得洛清躲到洛旸身後。

遺體告別儀式在短暫的騷亂之後繼續進行下去,連家人全都緘默不語,記者們挖到猛料個個也心滿意足離場,連如若也是一刻也不想多留,完事就帶上墨鏡離開殡儀館。

“洛旸,想辦法找到連如若的車。”

“是,老大。”

連天何不管話說得有多狠,他都不會不管吳葭,洛旸一直堅信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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