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今天的校霸開心嗎?不開心。
向橫剛要躺下,就和正準備進來的林說打了個照面。
得,這個午休是泡湯了。
林說拿着罐冰可樂,單手開易拉罐,坐在了向橫的對面,一言不發。向橫不自在地撓了撓頭。自從上次去了趟林說家後,半是巧合半是有意,明明是前後座,向橫再也沒單獨和他說過話。
這片沉默很快被打破,僅林說一口氣喝了大半罐可樂的時間,“你怎麽一個人?向南呢?”
向橫微微皺眉,“吳措呢?”
林說倒不避諱,“下周籃球隊比賽。和林東陽加練去了。”
“你怎麽不去?”
“我又不是他們籃球隊的,打比賽和我沒什麽關系。”
“你可真放心。”
籃球隊一出場,無論何時,無論何地,永遠都會有一大群女生加油吶喊。向橫有幸被林說拉去看林東陽的比賽,只不過是第一小節結束,林東陽就被圍個水洩不通。想來吳措不遑多讓。
林說一笑,“有什麽不放心的?他就是去打個球,又不是去打架。”
向橫見林說有意曲解自己的意思,就不再多問,也微微一笑,這個話題到此結束。
“向南呢?”
“他啊,今天周四,三好學生在查中午衛生。”
“知道得挺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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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向橫以為林說到此為止時,他又道:“當兄弟多管閑事,也有可能是我現在有了男朋友,看什麽都有點不太正常。”
向橫心一緊,看向林說,示意他不要再說下去了,可他還是問出口,“你對向南是什麽想法?”
“我能有什麽想法,保護好他呗。”向橫一聳肩,故作輕松,“倒是你家吳措怎麽回事,為什麽盯上向南?”
“你別給我打岔!”林說一腳踢了過去,“我不相信你看不出向南對你是什麽感情。”
年輕人缺少經驗,卻有着直覺。即便不清楚是什麽,向橫也知道向南看自己的眼神絕不是弟弟看哥哥那麽簡單。
得知林說和吳措在一起,偶然撞破吳措親吻林錯,向橫越來越清楚,他怎麽會不清楚?
“他只可能是我弟。”
“你們又不是親兄弟。”
“可他現在是我弟。”
“向橫,你什麽時候在意過這些?”
“……我……在意。”
平常再怎麽耍蠻橫,打架如家常便飯,但初衷只是想讓家裏人能多關注自己一點,疼惜自己一點,問一問理由,而不是劈頭蓋臉的一頓罵。
一步錯,步步錯,陷入死循環。
沒有達到最初的目的,反而是自暴自棄,最後到了現在這個地步。
因為母親的死亡,向橫更加在意家裏人,比誰都在意這個家的完整性,才願意去聽向雅言的話,才願意照顧向南。
現在這個家名存實亡,弟弟變戀人,向橫是絕對不會同意的。
林說和向橫像,也只是像,不能給向橫提任何建議。“不如你和向南開誠布公,好好談一談。”
“好。”向橫又道,“看不出來,你都會用成語了。”
林說看向橫還有心情打趣,懸着的心放了下來,“滾你大爺。”
“我大爺身體挺好,不需要你問候他。”向橫随意一瞟,看到一個熟悉的人影,“有人來接你了。”
林說還沒反應過來,回頭一看,吳措。
“你怎麽來了?”
“球打完了,沒找到你人。”吳措看了眼向橫,抓住林說的手腕,“走吧。”
“去哪兒?”
吳措沒有回答,林說匆忙給向橫擺了擺手。
向橫琢磨着吳措剛才的眼神,想起以前他投在自己身上的視線。難怪以前不待見自己,把他當假想敵。去找向南的麻煩,可能也有這層原因,讓自己少放點心思在林說身上。
高一三班的人看到向南見怪不怪,但是沒人敢打趣向橫,除非是不要命了。
“哥,回家嗎?”
向橫已經懶得糾正向南對自己的稱呼,反正全校都知道了。又回頭看了一眼,空座位,拿起書包,“走吧。”
一路上向南叽叽喳喳講個不停,向橫就點頭搖頭,偶爾有個語氣詞“嗯”“哦”就沒了。
“林說哥呢?”
破天荒,向南主動提及了林說。
“不知道,跟着吳措跑了吧。”向橫挑眉道,“吳措是不是很久沒來找你麻煩了?”
“嗯。”
“以後誰要是再欺負你,報上我的名號。”
“哥你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向橫面向向南,勾住他的脖子,“早點回家。”壓低聲音道,“我想和你談談。”
“好。”
向南不太習慣這樣的姿勢,走路磕磕絆絆。試着推開,沒用,推開的左手順勢搭在了向橫的手上。
向橫低頭看了一眼,沒有甩開,露出一個略帶苦澀的笑容。
打開冰箱,向橫拿起腌好的蜂蜜檸檬,又放了回去,拿出一瓶牛奶。在杯子裏倒入兩勺巧克力粉,再倒入牛奶,放進微波爐裏轉兩分鐘。
向橫雙手抱臂,向南現在應該坐在自己的床上,他向來喜歡呈對角線躺着,手裏抱着一個枕頭。也許團成一個球,惶恐不安地等待着。又或許十分冷靜,早就猜到将要發生的一幕。
向南善于僞裝。
向橫一直都知道。
即便是被酒精掏空身體的父親,也是個成年男子,硬碰硬,沒有任何好處。向南習慣以弱示人。
無時無刻會起霧的明眸,羞澀的淺笑,有些駝背,放在身後的雙手。
人畜無害。楚楚可憐。
在這層面具之下,是冷酷無情。
向橫不是沒有看過向南打人,他也是無意撞破。
白天如同聖母打不還手罵不還口,夜晚就是惡魔降臨。
被打的人鬼哭狼嚎,面目全非,身上沒有一塊好皮膚。向南充耳不聞,仍不松手,向橫都害怕會出人命。就剩最後一口氣,向南打了120,扔下一沓錢算作醫藥費。
晚歸、淤青、流血。
放在向南身上,是被欺負。放在向橫身上,就是不學好。
向橫不是沒有嘗試去拆穿向南,只是當你注視他的那雙眼睛,心不由自主地軟了下來。他選擇換一種方式,用愛去感化。
呵,這五個字說出來他自己都不信。
事情朝着不可控的方向發展,而他沒有辦法拉回正軌,誰讓他是縱容者。
“叮”
向橫拿出牛奶,用筷子攪拌變得更為均勻,舔了一口筷子上的牛奶,剛剛好。
上樓,推開房門,原本躺着的人頓時坐直腰板,“哥。”
“喝了。”
向南小口小口吞咽,仿佛在喝藥般痛苦,擡頭看了一眼向橫,還是把它喝完了。
“擦擦嘴。”向橫抽了一張餐巾紙遞給向南,“我們聊聊?”
“好。”
“最近發生了挺多事情,我們一件一件來。”向橫停頓了片刻,一時間,都不知道該先說哪件,“第一,吳措怎麽回事?別用之前那一套來糊弄我。裝作看不見,不要當我是傻。”
向南緊咬下唇,要破了皮都不自知,眼神躲閃,“就是……哥看到的那樣。”
“我看到的哪樣?”向橫撐着頭,“第二,吳措和林說,也是你撮合的吧?”
“不知道。”
“就林說那傻子看不出來吳措喜歡他。全校都知道的事,就他和他弟不知道。你給我三個字就完了?”
“不知道。”
“向南!”
“在。”
“你到底想做什麽?”
挫敗感油然而生,向橫不僅沒有讓向南說實話,還把自己逼得怒火中燒。唯一值得安慰的,就是向南總算收起他那副令人作嘔的姿态。
“哥。”向南不斷靠近向橫,雙手撐在桌子上,“我想做什麽你難道不懂嗎?”
“向南,我把你當弟弟。”
“弟弟?我們是哪門子的兄弟?異父異母的兄弟?”
“對。”
“我可從來都不把你當哥哥。”
向南收起了臉上的笑容,直視着向橫的眼睛,迫使他看着自己。
向橫此時感到危險,強裝鎮定道:“之前的事我可以不去深究,別鬧了。”
“鬧?”向南眯起了雙眼,“可能我們對這個字理解不同。”
向南猛地低下頭,雙唇緊貼着向南的唇,舌尖描繪着他的唇形。向橫微張着嘴,方便了向南,長驅直入,毫無章法地舔舐,牙齒偶爾會磕到嘴唇,留下一道口子。向橫下意識地推開,卻發現自己絲毫沒有力氣,嘴裏的話全被向南吞噬。
再陷入黑暗的最後一句話,“好好睡一覺。”
向南看着向橫一點點閉上了眼睛,才舍得離開,唇齒間拉出一條長長的銀絲。他舔了舔嘴角,又吻去了向橫嘴邊的水漬。
向橫,你了解我,我又何嘗不了解你?
我的好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