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有那麽一瞬間, 顧琰感覺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凍結了。
衆人視線的死角處,秦修那張雅然溫和的面容變得無比猙獰, 他看着顧琰,眼中惡毒的笑意幾乎要飛出來。
“你說……什麽……”顧琰的身體開始顫抖,臉上那副游刃有餘的神情不翼而飛。他死死地盯着籠子外頭的秦修, 猛地沖上去摳住了籠杆,指甲與鐵相摩, 發出刺耳的悲鳴,“你說什麽?!”
秦修笑而不語, 丢下這句話就退回了高高在上的主座,臉上又重新換上那副道貌岸然的無奈和悲戚。
顧琰感覺腦子在嗡嗡作響, 秦修的話像魔咒一樣侵蝕着他的大腦。
就這種貨色, 柳長卿當日可是很喜歡呢。
柳長卿……
難道說……
顧琰發出一聲低吼,狂暴的魔氣忽然從他周身炸了開來。
衆人不知秦修同他說了什麽,卻見那漆黑的魔氣将獨生籠震得嗡嗡作響, 一時間個個肅穆而立,手搭上了劍柄。
鹿承氣定神閑地冷笑道:“用不着擔心,他逃不出來。”
獨生籠原本就有抑制人修為的作用, 顧琰眼下散發出的魔氣越多, 那也只是平白浪費, 何況鹿承還在四個籠腳上放了足以鎮壓上古兇獸的靈石。他們敢抓顧琰, 自然是做好了完全的準備。
先前被顧琰摁住頭的那只魅魇不再受束縛,這種淫/物早已失了靈性,凡事只憑本能支配, 這會兒非但沒有被顧琰周身的魔氣震到,反而因為得了自由又恬不知恥地撲了上去。
顧琰一門心思全在外頭的秦修身上,不當心被魅魇趁虛而入撲到了身上。
高座上的秦修冷冷一笑。
顧琰先前扯得那通标不标致的胡話他根本沒放在心上,魅魇這種東西就仿佛□□一般,顧琰先前沒中招,無外乎就是用自己的魔氣封住了某些感官。現在他情緒失控,魔氣大肆外放,那些感官沒了有意識的封壓,自然恢複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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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正中了秦修的下懷。
魅魇豐滿的胸脯貼上顧琰,後者的身體仿佛被下了藥一般,突然燥熱起來。然而他并沒有理會那東西,四散的魔氣霸道地纏繞在周身,仿佛一只無形巨手,在衆人看清楚之前,直接将拿東西扯成了碎片。
“好霸道的功力!”
“果然和當年一樣!此魔留不得!”
封露臺上雞飛狗跳。
秦修卻依舊淡定如初,他從未想過這麽簡單就能對付顧琰。
手淩空虛晃了一下,越來越多的玲珑匣掉在了籠子周圍。數不清的魅魇從匣子裏爬出來,沒有人知道這種早已絕跡的東西為何會突然出現這麽多。
魅魇們收縮身體,一個接一個鑽進了籠子裏。将原本還算空闊的籠子占得水洩不通。
她們吊着那張古怪的煙熏妝臉,像人牆一樣圍上顧琰。
一些被魔氣震碎,另一些就立刻補上。
顧琰的呼吸變得越來越粗重,不但是這些淫/物激起了他的本能,更是因為獨生籠在源源不斷地吞噬他的魔氣。他被憤怒沖昏了頭,卻也隐隐知道大事不妙。
再這麽下去,自己的力氣就要被這籠子全吸走了,這樣的話……
魅魇們前赴後繼,将手纏到顧琰的身上。
絹帛撕裂的聲音響起,顧琰胳膊上的大紅綢緞被扯了下來,露出白皙的皮膚。
越來越多的魔物緊跟而上,顧琰暗罵一聲,難不成今天真要把貞操交代在這兒了?他對被人圍觀做這種事情可一點興趣都沒有!
可惜天不遂人願,這個念頭剛生起,他另一只袖子也被魅魇扯了下來。
可惡!
要是纏情絲衣還沒燒掉就好了!
顧琰拼死與那些魔物展開了拉鋸戰,卻越來越感到力不從心。
攻玉……
攻玉……
步渝!你怎麽還不來?!
某人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當初給了人家一個決絕冰涼的背影,到了此刻,開始無助地念叨起那個人。
步渝!步渝!
你再不來你媳婦兒就要被一群饑渴的怪物給撲倒了!
意識漸漸被本能的欲/望占據,顧琰有些站不住了,腳下一個趔踞,跪坐在了籠子邊。他感覺自己肩膀上的衣裳好像也被撕開了。
想不到有一天他居然要被一大群女人給……雖然這些東西也稱不上是女人。
秦修和鹿承相視一笑,兩人從座位上站起,和衆人一起準備欣賞顧琰的醜态。
原本靈氣四溢的封露臺頓時成了人間煉獄,污濁到不堪入目。
有天玄宗的小修士猛然站了起來,他握緊雙拳,看向秦修的方向:“秦莊主,那魔頭縱然罪無可赦,我們如此行徑……是否有所不妥?如此,我等名門正派與他又有何區別?”
秦修心裏很是不耐,但臉上還是一副大義凜然:“因果相報,這魔頭合該有此劫。”
小修士:“可是……”
秦修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眉宇間全然沒有往日的謙謙之風,倨傲之氣顯山露水:“步宗主閉關前将天玄宗及仙門百家交由我執掌。”
他說着從一旁的架子上提起一把劍,那柄劍從劍身到劍柄通體雪白,唯有黑色的劍穗在陽光下熠熠生輝,正是步渝從不離身的出雪劍。
據說是步渝閉關前親手将這把劍交到了秦修手上,命他代理仙門百家的諸多事宜,還特許他随意出入天玄宗,這才引得百家聽他號令。
那小修士咬了下下唇,他人微言輕,到此刻自然不能再說什麽。
可是……
獨生籠裏傳來痛苦的掙紮聲,他忍不住別過頭去。
不對勁……
不應該是這樣的。
如果是他們宗主……
絕對不會那麽做。
就在這時,秦修手裏的出雪劍忽然自己顫動了起來,它仿佛感應到了某種召喚,急于脫出的秦修的掌控。
劍身越來越冷,近乎要将秦修的掌心凍傷……
天邊閃過一道純藍的靈光,出雪劍應時飛出,融在了那一團靈光之中。緊接着封露臺中央爆出了一陣巨大的響聲。
衆人驚愕,秦修和鹿承的眼珠子險些要從眼眶裏掉出來。
獨生籠被那陣狂暴的靈風摧毀,殘垣斷壁落了滿地。
顧琰被突然出現在封露臺上的人抱了個滿懷,遠離了中央的污濁之地。至于那些魅魇……在剛剛那一片靈風中被掃得魂飛魄散,連塊骨頭都沒留下。
顧琰躺在那人懷中,他上半身的衣裳早就被魅魇扒得無影無蹤,下半身倒還好,在他誓死扞衛貞操的道路上,褲子還好好地穿在身上。可即便如此,殘留在他的胸膛和腰腹上的那一道道黑色爪印還是觸目驚心地刺激着攻玉的神經。
他脫下外衫蓋在顧琰身上,顧琰原本被本能的欲望燒得神志不清,感覺到了熟悉的氣息,緩緩睜開眼,本能地往那個懷裏鑽了鑽。
他實在太難受了,光是維持意識就要拼盡全力,已經沒有辦法說話了。
如果不是有這麽多人在場,他真想現在就扒了攻玉的衣裳洩火。
攻玉收緊箍在顧琰身上的手,看着他焦躁不安的樣子,唇不住地在他的頭頂落下一個個細碎的吻:“沒事了,沒事了,乖……”
冷靜克制的聲音在顫抖着,也不知道是在安慰顧琰還是在安慰自己。
他不敢想象如果自己晚來一步,顧琰将會遭受怎樣的災難。雙眼被冰涼的殺意覆蓋,攻玉将顧琰打橫抱起,目光落在高座上的秦修身上。
秦修原本還有些反應不過來,直到對上那雙眼睛,他才漸漸意識到發生了什麽。一種徹骨的恐懼從腳底生出,一路往他的天靈蓋上蹿。
不可能,那個人明明跟他說步渝已經……怎麽可能……
秦修往後退了兩步,抱着最後一絲的僥幸心理,竭力冷靜:“閣下是何……”
人字後面的一大堆屁話還沒說出,攻玉的臉就在衆目睽睽之下發生了變化。
傳聞中閉關療傷的步大宗主,以一種意想不到的方式出現在了衆人眼前。
步渝抱着顧琰,一步步往高處走去,秦修想要動彈,卻發現四肢都僵硬了。
步渝站在他面前,仿佛在看一件死物。
秦修翕動了下嘴唇,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一陣強橫的靈力四腳朝天地打了出去,一路揚長而滾,直接撲倒在了露臺中央。
他的身體像皮球一樣,被一只無形的手來回拍打,直上直下,血肉模糊。
步渝已經在腦中構建了一千八百種酷刑要施加在此人身上,然而還沒來得及施行,就被顧琰一陣神志不清的悶哼聲給勾走了魂。
幾十只魅魇的威力并非玩笑,步渝知道顧琰應當是快到極限了。
他将先前替顧琰說話的小修士叫上前來,低聲關照了他幾句,正要走,卻被一大群修士絆住了腳。
這些人傻傻搞不清狀況,但倒還會提煉重點:“步宗主這是何意?難道要姑息這……”
話還未說完,衆人就感覺自己腳下的地面不規則地震動了起來。衆人紛紛禦劍,想要在半空中穩住身體,然而整座封露臺的空氣都在步渝的靈壓下扭曲了。
衣袂在狂暴的風中獵獵作響,步渝忽然想起百年前的事情。
那時這群人也是像現在這樣子……
明明是他的人。
明明是自己放在心肝上的人。
可總有人,想逼迫他……
一股憤怒的意氣忽然從胸腔中爆開。
步渝沒有溫度的目光掃過仙門百家,随後吐出了一句與他身份截然相悖的話:“從今以後,誰若是再想害他,我便叫他全家雞犬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