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059 錢安遠回樹州郡了
傍晚的官道上, 一對人馬押着兩車貨,騎着騾子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位青衫男子。他看看前方不遠處的那高大的城牆,不由得微微眯起了眼睛。
另一個十五六歲身穿褐色衣衫的青年, 夾了夾/身下的騾子肚子, 催足着騾子往前快跑了幾步,跑到青衫公子的身邊高興的說道:“錢管事, 我們走了二十天, 今天終于能到樹州郡了,也不知道柳叔還能不能認出我來。”
青衫男子懶懶的瞟了他一眼,“能,你這幾年除了個頭長高了,又沒其他什麽變化, 老爺怎麽會認不出你。”
褐衣青年聞言笑得更憨了, “也不知道柳叔這幾年過得好不好?蓮兒妹妹蓉兒妹妹可好?”
“你到了見過她們便知道了。”
“也對。”
這青衫男子便是留在松陽縣做生意的錢安遠,褐色衣衫男子是馬榔頭的大兒子馬永福。
柳天佑之前說每年都要回松陽縣去看他們, 結果他讀書去了, 無暇分身,松陽縣的生意和買的那塊荒地事,也被他忘到了腦後。
錢安遠做生意的手段不錯, 這幾年又陸續開了好幾家豆豉作坊, 還買了個紅豆腐的方子,豐富了作坊的品種, 整個寧安郡都知道柳氏豆豉和柳氏紅豆腐。
賺來的銀子除了送禮走關系外,剩下的全都買了荒地交給周樹開出來種豆子,因為不管是做豆豉還是紅豆腐,都少不了豆子。還有就是這豆子不僅不擇地,還能養地, 剛開出來的荒地,最适合種豆子了。這幾年他們一個買地,一個開荒,兩人配合着,手裏地都攢了上萬畝好地了。
一行人來到柳家,見到柳家門前搭了靈棚一片白。錢安遠趕緊下了騾子往前走,還沒有走到靈棚前,一眼就認出了跪在靈棚前燒紙錢的柳天佑。
他快步奔了過去,站在離柳天佑三尺遠處站定,低聲喚道:“老爺,我回來了!”
正着頭燒紙錢的柳天佑聽見有人喚自己,回頭一看,見是錢安遠回來了,驚訝的問道:“小錢,你怎麽回來了?”
“老爺連着好幾年都沒來松陽縣,我便回來看看老爺,跟老爺彙報松陽縣的作坊情況。本來周樹也想一起回來的,但那邊離不開人,我便讓他留下,下次再換成他回來給老爺彙報。”
“好好好,小錢你回來的正是時候,我正需要你,你先進府歇歇,你以前住的房間我也給留着的,這些年沒讓別人住,我晚點再進來找你說話。”
“好的,老爺。”
馬永福看兩人說完話,這才一臉激動的過來說道:“柳叔,還有我也跟錢管事一起來了。”
“你是....你是榔頭家的福哥兒?沒想到你都長這麽高了,你爹娘可好?”
“柳叔,我爹娘挺好的,就是我爹經常念叨着你。”
“福哥兒你們趕路辛苦了,你跟小錢先進府去歇息,柳叔晚點兒再來找你敘舊。”
“好的,柳叔。柳叔,有事你就吩咐我去辦,我現在長大了,可以幫柳叔幹些跑腿兒的活計。”
“不急不急,等你歇歇再說。”
“好的,柳叔。”
錢安遠:“老爺,這是在為誰辦喪事?”
“是我娘。你們先進去,我這裏還要好一陣去了。”
“老爺,請節哀!”
兩人上過香之後,錢安遠這才招呼着帶回來的随從,把帶來的東西搬進府裏。剛走進大門,便跟往外走的柳蓮走了個對面。
“你們是.....”柳蓮看着兩人有些眼熟,又記不起在哪裏見過,有些遲疑的問道。
馬永福看着柳蓮那雙比自己記憶中更精明水靈的大眼睛,“是蓮妹妹嗎?你現在比以前更漂亮了,我差點都認不出來了。”
柳蓮聽見他的聲音,記憶複蘇,想起了這個曾經給她送過鳥蛋的鄰居哥哥:“你是榔頭叔叔家永福哥哥?”
“對啊,蓮妹妹的記性真好。”說着還憨憨的搓了搓自己的手。
“永福哥哥,就你一個人來的?榔頭叔叔可有來?”
“沒有,就我自己一個人跟着錢管事來的。我爹說,我都這麽大了,應該出來見見世面,就求着錢管事帶我來樹州郡了。”
柳蓮點點頭,看着一旁的錢安遠問道:“你就是我爹以前身邊的那個小錢?”
“見過大小姐。”
柳蓮看着俊雅精明的錢安遠,難得的有些害羞感,揮揮手,“錢管事請起。你們帶回來的東西,先放到我爹住的二進院裏等我爹安排。”
“是,大小姐。”
柳蓮再次掃了一眼錢安遠,壓下不同尋常的心跳律動,帶着丫頭小翠小魚走了。
馬永福看着柳蓮走遠,低聲與錢安遠讨論,“錢管事,這蓮妹妹看着跟以前相差太多了,比府城裏的那些大家小姐看着還厲害些。”
“永福,少在背後議論主家的小姐們。再說了,你才見過幾個大家小姐。還有,你們家以前跟老爺小姐是鄰居不假,但你現在在柳家的作坊裏做事,就不能再像以前那樣對待她們了,得恭敬些。”
“錢管事,那我應該怎麽做?你教教我。”
錢安遠想把他培養成自己的副手之一,點點頭,“那你跟在我身邊多看多學少說話。”
“好的,錢管事。”
錢安遠推開以前住的房間,見裏面跟自己三年前走時一樣,心裏頓時百感交集、酸酸漲漲的難受又暖暖的,他沒想到他跟柳天佑萍水相逢,竟被他這樣放在心上,這樣用心的對待。突然覺得自己做得還不夠,自己應該更用心的經營作坊,為他賺取更多的錢財。
“錢管事,這裏就是你以前住的房間?”
“嗯。”錢安遠輕輕應道。
馬永福掃了一圈屋裏的擺設,不過腦子的說了一句,“錢管事,我感覺柳叔對你跟別人不同,不像是對下人,更像是爹對自己兒子似的,你說柳叔是不是想讓你做他的女婿?”
錢安遠眉毛微揚,沉聲道:“別說胡話。”
這小子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但老爺是知道的,老爺明知道自己的身份,怎麽可能會把女兒嫁給他?
馬永福懶懶的回了一個字,“哦。”
.......
柳天佑在靈棚前守到戌時,由柳蓮柳荔接着守靈棚,自己進去歇歇喝口水,再随便吃點東西,子時再來接替姐妹倆守後半夜。
進去之後,馬永福已經睡了,而錢安遠等在院子裏。
他走過去坐到錢安遠對面的石凳上,輕聲問道:“小錢,你可用過晚食了?”
“用過了,老爺。”
“小錢,松陽縣的生意如何了?”
“還好。”說完拿起面前石桌上的木匣子遞給了柳天佑,“老爺,這些是我這幾年用作坊賺來的銀子買的地的地契。”
“辛苦小錢了!這幾年我一直在祖祠讀書,分身乏術,便沒有來松陽縣。”柳天佑解釋了一下自己這幾年沒去松陽縣的原因。
“老爺真的去讀書了?可下場去試試了?”錢安遠感覺很意外,沒想到他真的去讀書了。
“沒有,原本我計劃明年下場去試試,可家裏出了些事,我娘又去得急,怎麽也得等三年後了。”
“老爺,家裏出了何事?”
“小錢,這也是我要你去辦的事。”
“老爺請說,只要我能辦得到,不管多難,我都會想辦法去辦。”
“......我姐夫一家,除了我已經嫁人的大外甥女之外,家裏的其他人三日前被押往京城受審,家裏的所有家産全都充公.....而我又要辦老夫人的喪事分身乏術,便讓蓉兒跟去了京城.....蓉兒這幾年歷練得不錯,但她畢竟還小,有些事不如你想得周全,所以,我想讓你快馬加鞭追上她,後面的事如何做你們商量着來。還有一同押往京城去的張少将軍,要是可以,你也一并打點一下,讓他在路上少遭點罪.....”
“老爺,姑太太一家犯了何事?”
“說是他們夥同張少将軍倒賣軍營裏的糧食,可我二姐持家有道,家裏不缺錢財,我想信我姐夫和我外甥他們父子不會去做這事的,估計是別的事連累了他們。”
“老爺,那我即刻啓程去追二小姐和姑太太一家。”
“現在城門已經關了,你先歇息一晚,明日一早再出發。”
“好的,老爺。”
兩人說完正事,又開始說起了其他雜事,柳天佑一邊說一邊打開看木匣子裏的地契。當他數完地契,估算出有多少畝地後,吃驚道:“怎麽這麽多?”
這些地契加起來可有一萬一千多畝地了,他是如何在這短短的三年之類做到的?
當初走時,自己可就給他和周樹留下了七百兩銀子,這些銀子可是還要建莊子的。真不愧是皇商的後代,這賺錢的能力真是杠杠的,當初撿了他回來,真是賺大發了。
“老爺,作坊裏賺來的銀子,除了發展作坊生意打點關系之外,剩下的我都買成荒地交給周樹來開荒。荒地便宜,慢慢的就攢了這些。周樹人很能幹,人也活泛,這幾年一直帶着人開荒種豆子養地,早期開出來的那些土地,今年全都種上了麥子。我走時,周樹又看中一塊荒山,打算買下來種桃子樹。”
“嗯,不錯,這作坊和地的事,後面還是你們繼續管着,後面添的産業,還是跟這些地契一樣,記在周樹名下,地契由你保管。你要報仇的事,等你自己的能力夠了,便去做吧!”
“好的,老爺。”
“等我把老夫人的喪事辦完,便去官府消了你的奴籍。小錢,這奴籍消了後,你要入農籍還是商籍?”
“多謝老爺。老爺,我入商籍吧!方便以後做生意。”
“行,松陽縣那邊的産業,地契之類的記在周樹的名下,房産鋪子之類的記在你的名下。”
“好的,老爺。”錢安遠看了看對面消瘦了很多的儒雅男子,問道:“老爺,真的放心我?”
柳天佑哈哈一笑,嘴上說得很是大氣潇灑:“小錢,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相信你們的人品。”
心裏:要是你們真的敢卷款逃了,我就是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把你們追回來。
錢安遠聞言,心裏真是百般滋味繞心頭,最後喃喃的罵了一句:傻子!
兩人又說了一會兒話,柳天佑便接着出去繼續守靈棚,換柳蓮柳荔進來休息。
這古代的喪禮流程很是繁瑣,光是停靈就要七天,七天之後才能擡棺下葬。這靈棚搭建也有講究,不能搭在家裏,只能在外面另搭靈棚。現在雖是春天,但夜裏還是很冷,這幾天守夜,讓柳天佑很是遭了些罪。
現在已經停了六天,還得再停一天才能下葬,也就是說,他還得再外面守一晚。
感覺自己渾身冰涼,忍不住站起來跺了跺腳,跺完了之後又覺得不好,又趕緊跪了下去。擔心自己的舉動被人看見,還小心的往外面看了看,看見空蕩蕩的街上空無一人,這才放下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