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應仰的臉

不知道是幾點,應仰被電話吵醒。

“喂。”聲音沙啞,帶着鼻音。應仰的起床氣攀升到頂峰。

“兒子,怎麽還沒起床?”沈曼華問道,這都六點半了。“你爸今天晚上回來,你也回來吧。”

“不回去。”

“兒子,他是你爸。”沈曼華勸他。

“我晚上有課,太晚了。”應仰打斷她。

“那你好好上學,你爸會找人盯着你。你好好讀書,你爸就不會對你太嚴厲。你爸他前幾天剛開了個新項目,你有空回來幫他看看。兒子?應仰?”沈曼華還沒說完,應仰已經挂了電話。

應仰把手機摔進被子裏,一下坐起來,讀個屁書,誰他媽稀罕。

早讀課上,應仰收到應右為助理的消息,好幾張照片。他在酒吧的,他賽車的,他打人的,還有在風情一號的。

緊接着又進來一條消息:應總沒有別的意思,只是讓我提醒您一下。

應仰沒理,關了手機。

提醒什麽,有本事直接讓人來當面抓他。

今天早讀不困,他随便抽了本書看。抽出來一本語文書,随便翻了翻,開頭就是現代詩,酸不拉幾的倒胃口。

應仰把書扔地上,彎腰去地上拿別的書,看見一雙黑色帆布鞋突然蹦了一下,吓得他手一抖。

衛惟盯早讀,捧着書轉到最後一排,最後一步差點踩到別人手上,吓得趕緊蹦開。

再低頭一看,這真是個好地方。滿地的書,和擺地攤的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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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惟站在原地想了兩秒,還是覺得應該給他收拾收拾。她見塊橡皮都得幫人撿起來,現在看見滿地的書不管也不太好。

衛惟蹲下,把書拾起來找個地上的位置放好,一本本摞起來。

“你幹什麽呢?”書的主人問她,語氣還十分不情願。

衛惟不願和他計較,“你不怕書被人踩嗎?”

擡起頭來看見問她的人,衛惟差點一口氣沒喘上來,“你臉怎麽了?”

應仰沒說話。

昨天晚上不知道什麽時候碰的,下巴上青了一塊,眉骨處也有點紅腫,顴骨還處劃了一道,都不是要緊的事。

“誰把你打了?”衛惟看着他問。

衛惟還真就眼都不眨地盯着他,應仰又是一次被他看到不自在,他伸手撈上來一本書轉過臉,還是沒說話。

應仰不搭理她,衛惟終于把眼從他臉上挪開,臨走前又忍不住看了一眼。醜倒是不醜,就有點可惜。

應仰看着人走了才把書拿開,一偏頭,看見井殷吊兒郎當地笑,“你擋什麽?”

他還沒說話,井殷又笑,“你害羞了?卧槽,你他媽竟然害羞了。”

“我去,醒醒,”井殷拿本書砸醒前邊睡覺的蔣弘,蔣弘一臉迷茫的回過頭來,一肚子火沒處發,看見井殷指着應仰大笑,“應仰害羞了。他竟然會害羞。哈哈哈。”

蔣弘揉揉眼,扭着半個身子隔着一排看井殷是怎麽死的。

應仰眯了眯眼,“閉嘴。”

會害羞的應仰實在是個新物種,一點震懾力都沒有,井殷根本收不住笑,還越發厲害,“卧槽,你怎麽還臉紅了?卧槽,你他媽誰啊?你把我應爺還回來。”

井殷越說,應仰越覺得耳根有點發燙,實在受不了了,他伸手把井殷的臉按進了書裏。

井殷讓他按着頭,掙紮了一會兒沒掙紮動,舉着雙手表示投降。

井殷卒。

蔣弘打了個痛快的哈欠,轉過身去準備繼續睡覺,轉身的動作停了一下,指指自己的臉,給應仰說,“真紅了。真的。”

應仰一本書砸過去,蔣弘伸手抓住,桃花眼漂亮勾人,“先放這兒,一會讓數學課代表給你送過去。”

早讀下課衛惟回到座位上,發現自己桌子上多了一本英語書,翻開看看沒看見名字,俞菁的書在她桌子上呢,不是俞菁的,正要問問別人,蔣弘單手撐着腦袋提示她,“應仰的。”

蔣弘笑得她渾身起雞皮疙瘩,“什麽?”

“真的,應仰的。”蔣弘揚揚下巴,“快給人家送回去。”

衛惟覺得蔣弘可能抽風了,又怕刺激到病人,只得問病人,“怎麽過來的?”

蔣弘又笑,一雙桃花眼似醉非醉,“想過來它就自己過來了。”

衛惟:“......”

果然抽風了,還有神經病性質的幻想症。

衛惟把書給應仰拿過去的時候應仰不在,衛惟把書給他放桌子上,聽見井殷“啧”了一聲。

衛惟擡眼看他,這人也有病?

“你喜歡他?”井殷問。

衛惟像是被電流電了一下彈得遠遠的。

現在這人都這麽直接嗎?都有火眼金睛嗎?我的媽媽啊,太可怕了。

衛誠一覺睡到中午快放學,擡起頭來抹了把臉,發現還不到點,又想趴下,被衛惟拽住。

衛誠以為衛惟讓他學習,開口求饒,“小姑奶奶,我昨天三點睡的。”

衛惟才不管他幾點睡的,直接問道,“應仰的臉怎麽回事?”

應仰?的臉?

“我怎麽知道。”

“你肯定知道。”衛惟拽着他。

衛誠含糊道,“打架打的。”

“誰打的?”衛惟拽着他不放,“你跟我說說。”

衛誠不想說話。衛惟死死拽着他。兩個人僵持一會兒,早就過了中午吃飯的點。

“松開。”衛誠瞪她。

衛惟還是不撒手。

衛誠服氣了。“你松開,我和你說。”

衛惟松手,衛誠整整被她拽歪的衣服。“外面的人欺負小孩,應仰給小孩報仇把人揍了。”

衛惟又把他拽住了。

“......”衛誠服氣,“又怎麽了?”

“你說的不清楚。為什麽欺負小孩,怎麽揍人給小孩報仇的,你說的明白點。”

“昨天晚上......”

衛誠掰下衛惟的手,深吸一口氣,好聲好氣地開始說。

“他臉上的傷是沒注意碰的,他自己作的,打架哪有不挂彩的。聽明白了嗎我的小姑奶奶。”

“聽明白了。”

這什麽聲音?怎麽和程羨身邊女的發春一個腔調?衛誠忽然反應過來,衛惟已經跑出門去。

還是蹦着出去的?!她以為她在跳舞?!

衛誠咬着蔣林森給他帶回來的面包,看着應仰從前門進來,經過他身邊,衛誠舌頭舔舔上膛,好像在糾結什麽。

蔣弘給他扔過來一瓶飲料,衛誠想了想,牙又咬咬舌頭,還在糾結。

“你牙疼?”蔣弘問他。

衛誠看他一眼,不再舔牙咬舌,“沒有。”

他又想了想,到底沒張開嘴。要真是,那真挺沒面子的,衛惟這個不省心的,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

——

感情的發展就像游戲世界裏種花種樹,忽然得到的一瓶加速劑能略過好幾個過程。見過不少他這樣的人,但好像又沒有人像他一樣。

衛惟中午随便吃了點東西,就跑到校醫院去買了創可貼和藥膏。買完才回過神來,她竟然給他買了這些東西!她應該怎麽給他?

往常衛誠也會挂彩,這種小傷,衛惟問問也就過去了。

但今天她腦子一熱,就買了,忍不住的想為他做點什麽。但她才剛認識應仰,她有點心虛。又突然想起今天早上井殷問她的話,衛惟突然想起來一件事:應仰有沒有女朋友。

他有沒有女朋友。這是最重要的。他要是有女朋友,那就算了。總不能觊觎別人的男朋友。

衛惟回到座位上做賊一樣把剛買的東西塞進書包裏,又從繞路最後一排從後門去辦公室。

應仰靠在椅背上低頭看手機,衛惟從他後面走過的時候,沒忍住看了他一眼。卻正好被找應仰說話的井殷看見。

衛惟停滞幾秒,感覺又被抓包,井殷也不找應仰了,看着她笑得揶揄,衛惟猛地轉頭,差點扭着自己脖子。

她抱着作業本回來,站在講臺上整理,擡頭看最後一排,應仰已經出去了。衛誠也不在。回到座位上誰也不想搭理;擡筆寫作業又是百爪撓心;翻開書,一個字也看不進去。

煩躁,幹脆趴下睡覺。

一覺睡醒,神清氣爽。衛誠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的,臉上的汗還沒幹。

忍了又忍,憋了又憋。

終于,“哥。”衛惟小聲叫他。

衛誠擡眼,衛惟叫哥,肯定有事。

“應仰有沒有女朋友?”

衛誠已經沒有心情感嘆“衛惟叫哥,果然有事”了。他如臨大敵,千言萬語憋成一句話,“你死了這條心。”

衛惟感覺心裏被堵了一下,“他有女朋友?”

眼看着衛惟的表情垮下來,滿臉都寫着不高興,衛誠無奈又沒好氣,“我沒說。”

衛惟扯他衣服,“你能不能好好說話。”

她沒知道想知道的,本來就急得慌,無故讓他堵了一下,還“死了這條心”。

“到底有沒有?”

“不知道。”

“哥!”衛惟壓低了聲音,一邊喊一邊掐他胳膊。

“你自己去問他。”

衛誠一點都不耐煩,防朋友防親戚,到頭來沒防住對頭!衛惟是不是眼瞎!

“我要是能問他,我還會找你?”

衛誠沒搭理她。

衛惟氣得又掐他一下,掐完了眼睛一眨,看見衛誠右邊的蔣弘,她突然就笑了,眼睛上挑和只狐貍似的。

衛誠的心跳得七上八下,急忙正身子擋住蔣弘。

衛惟又笑一下,轉身朝後,“鄭沣。”

鄭沣正無聊着,聽見前邊的學委脆生生地叫他,還沖他笑的那麽好看,趕緊地應了一聲。

衛惟一副八卦的樣子,還特意把頭壓低了說,“我今天聽見有人說應仰打架厲害,女朋友也好看。應仰女朋友長什麽樣啊?”

鄭沣一聽來了精神,學委和他聊八卦呢!

“你別聽人瞎說。應仰哪有女朋友。我和蔣弘也沒有,井殷有,”還給衛惟指指,“那邊第四排那個李郁。”

“真的?”衛惟一副很吃驚的樣子,像是知道了什麽了不得的事,還不太相信。

“真的。”鄭沣肯定。“我知道的都告訴你。”

衛誠冷笑,她把你賣了你還幫她數錢呢。

又聽見鄭沣壓低了聲音問衛惟,“你和他什麽關系?”他指他衛誠。

衛惟笑得意味深長,“你猜啊。”

衛惟抱着試卷站起來,往前走了一步沒走動,回頭看,衛誠拽着她校服。班裏有不少人在睡覺,衛惟看他,小聲說,“你幹什麽?”

衛誠不松手,也不說話,眼裏的警告明明白白。

“我去發試卷。”衛惟給他看抱着的試卷,又使了勁從衛誠手裏揪出自己的衣服跑得飛快。

發到應仰座位跟前,衛惟放他桌上幾張試卷。

應仰叫住她,“多了。”

“你不是多要一張?”

應仰想起來他拽人家卷子的事。

“你臉沒事吧。”衛惟順着路問下去。

“沒事。”

“要藥嗎?我正好有。”

應仰愣了下,點了點頭。

他說不出“不用了,謝謝”那樣的話,衛惟的表現很平常,沒有太過熱切但又不好讓人不搭理她。

砰!心裏開花了!

“我一會兒給你拿過來。”衛惟轉身接着發卷子,她極力控制表情,生怕歡喜從哪裏跑出來露了餡。

噠噠噠噠!

衛惟發完試卷回到座位,快樂得像她心裏那只一直在蹦跶的小鹿。衛誠眼不見心為淨,自動屏蔽要給人家送上門去的傻妹妹。

衛惟從書包裏掏出藏起來的創可貼和藥膏,深吸一口氣,才離開座位。

“給你。正好還有創可貼。”

應仰伸手接過來,“謝了。”

那只手很大,手指修長,骨節分明。衛惟覺得她要死了,這人的手怎麽也這麽好看。

“那個,你最好別抽煙。”衛惟指指臉上,“會好得慢。”

應仰看她一眼,随口道:“我不抽煙。”

衛惟走了,井殷從應仰桌子上拿起藥膏來看看,“啧,新的。”

“送你了。”

“........”

井殷又把藥膏扔回應仰桌子上。今天早上還害羞臉紅呢,現在又裝什麽大尾巴狼。

有些人啊,平常看不出什麽,不發脾氣的時候也算是來者不拒。都以為石子投進去能激起水花,但這水其實是片死海。來什麽沉什麽,連圈漣漪都泛不起來。

但是不太對,井殷又看看應仰,今天早上是真起小浪花了。

衛惟樂呵呵地回來,眼睛裏都帶笑。衛誠正抄着她的作業,擡頭看她一眼,“別高興的太早。”

“抄着我的作業呢,你說話好聽點行嗎。”

“良藥苦口利于病。”衛誠咬碎鋼牙提醒她。

“我就喜歡喝川貝枇杷膏,包治百病。”

衛誠把抄完的作業扔她桌子上,“你也不怕被齁死。”

看上誰不行,非看上那個煞神,小心被虐得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

衛惟不和他計較,班裏很多人都在安靜地趴着,她也趴下,又忍不住看向窗外。

陽光照進窗戶裏,在那一束光裏,能看見不停飄動的細小微生物。

高一還是木制課桌,能在桌面上刻下字的那種。

衛惟很喜歡這個座位,在這個位置,只要她回頭假裝看表就能看見應仰。

作者有話要說: 衛誠:你不關心你哥淩晨三點睡的,你把你哥拽起來,就為了那小子那張臉?

衛惟:我....

衛誠:腦子有病。

衛惟:你才腦子有病。我是一見鐘情!

衛誠:啧,眼也瞎。

應仰:說來各位可能不信,我真是第一次被人盯着追問我被誰打了。

井殷和蔣弘:說來可能應仰也不信,他死不承認,他就是臉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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