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偷聽

夜場二樓五號包廂裏,衛誠推推程羨,示意他別擋路。程羨收了腿,讓衛誠出去。

“你小子別走啊。”有人叫住他。

“方便方便,一會就回來。”

衛誠從盥洗室裏出來,正碰上被人抱着的蔣弘。那女的看着年紀也不大,死死抱着蔣弘,像個八爪魚一樣纏在他身上。蔣弘不拒絕,也不表示,就任她抱着。

衛誠站旁邊看了一會兒,笑他,“你也不怕腎虛。”

蔣弘不服氣,他快被這個女的勒死了,“你看見老子動了嗎?”

衛誠覺得沒意思,轉頭走,又聽見蔣弘叫他。

“回來,看完就走?”

“不走幹什麽?看你倆進行下一步?我怕眼瞎。”

“滾蛋吧你,快過來把她拉開。我快被她勒死了。”

那女的原來是喝醉了,死死抱着蔣弘不放,蔣弘推她,衛誠拉她,才把她從蔣弘身上弄下來。蔣弘一脫身,立馬躲老遠,“三號包廂,你把她送回去。”

衛誠沒動,蔣弘又說,“我出來上廁所,她非得跟着,我都快憋死了。”

眼看着那女的就要往他身上撲,衛誠決定助人為樂。為了不讓那女的靠近他,半拖半推把人帶到三號包廂門口,他已經累出一身汗。

推開包廂門,好家夥!煙味酒味差點把他熏出去。本來以為他們那屋就夠味了,和三號還真是小巫見大巫。擡眼一看,還有不少女的。

應仰坐在沙發上,嘴裏咬着一根煙,他旁邊的女的要給他點上,應仰沒拒絕。女的嬌笑一聲撲進他懷裏。應仰也沒推開她。

衛誠實在看不下去,話也不說一句,把那女的放下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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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往五號走,正遇上回來的蔣弘。

“謝了哥們。”蔣弘拍拍他肩膀。

衛誠臉色不太好,“裏面女的,什麽關系?”

蔣弘愣了一下,“出來玩的,什麽關系?”

他突然想起來裏面還坐着個應仰,衛誠肯定是看見了什麽,想了想說,“你還是勸勸你妹妹吧。我覺得不太行。”

衛誠回到五號,就在那幹坐着,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哎,上個廁所丢魂了?廁所裏有狐貍精啊?”

衛誠喝了一口酒,問他們,“你們說,一個好學生和一個在外面玩的,”他指指自己,又指指他們,“就我們這樣的,能在一起嗎?”

幾個人愣了愣,又笑他,“你想什麽吶?”

“就是,誰沒事去招惹好學生。欠債不得還。”

衛誠急了,“我說正經的,都給我正經點。”他随便指了個人,“你先說。”

被他指的人懵了,“我說什麽?我又沒玩過好學生。人家看不上我們這樣的。”

“你說。”衛誠又指了一個。

“別做夢了。有幾個耐心和好學生耗。”

衛誠問了一圈,終于有人說句能聽的話,“非得在一起也不是不行,人家能忍你花天酒地,或者你能陪人家好好學習。”

衛誠覺得這事不行。衛惟眼裏容不下沙子,還忍人花天酒地?她急了能拿刀把人捅死。

白天上課,衛誠又一覺睡到中午。醒過來,看見衛惟捧着個三明治在他面前晃悠。

衛誠拉開她晃悠的爪子,“有事說事。”

衛惟把三明治扔給他,“看你可憐給你買飯。真是好心當成驢肝肺。”

“我一般都不吃這種的,你買的我才吃,夠給你面子了。”

“所以你是敗家子啊。”

衛誠正要揍她,衛惟一溜煙跑了。

“你回來,我問你個事。”衛誠叫住她。

衛惟又跑回來,“什麽事?”

衛誠幾口吃完三明治,想了個委婉的說辭,“我想了想,你和應仰,我不同意。”

這個時候班裏沒有人,兄妹倆坐在位上讨論,沒發現後門有人。後門的人聽見名字,也沒走進來,就靠在門口聽着。

衛惟一下子笑了,“哥,你睡糊塗了吧?”

衛誠板着臉,“我沒跟你鬧。”

“這和你同不同意有什麽關系?”

“你們倆不合适。”

“哥,你想的太多了吧。我就是簡單的什麽他而已,”衛惟給衛誠比劃,她現在還不能直接把那個詞說出來,最起碼當着她哥的面她說不出來。“而且他也沒說什麽啊。”

衛誠嘆氣,衛惟對這方面太天真了,應仰是第一個讓她動心的人,她天真到以為這是單方面的事。

“這不是一個人的事,這是兩個人的事。”

“可他也沒拒絕我啊。”

“他也沒拒絕別人。”

“他拒絕了,就上次。”衛惟想了想說。

“那是因為那女的想更進一步,他沒拒絕你是因為你自己先跑了。你沒給他機會拒絕你。”

“........”衛惟語塞,他說的是挺有道理的。“但是....”

“反正是不行,你趁早死了心。”衛誠打斷她。

“你說了不算。”

衛誠生氣了,“你自己好好想想你喜歡的是什麽?你知道他喜歡什麽嗎?你們倆喜歡的東西隔着一個銀河系。”

衛惟樂了,“哥,你還知道銀河系?”

衛誠瞪她,“滾。別給我轉移話題。”

“他喜歡的,我都喜歡。”

衛誠氣炸了,“屁!”

“他喜歡喝酒,打架,你喜歡嗎?”

“喜歡啊。”

“這裏有名的夜場他哪個沒去過?你喜歡嗎?你連酒吧的門在哪你都找不着。”

“他還抽煙,你也喜歡?你喜歡個屁,你聞見煙味就咳嗽。大哥見了你都扔煙。你現在告訴我你喜歡他?”衛誠的話噼裏啪啦砸她身上。

衛惟也不和他犟,說,“應仰說他不抽煙。”

衛誠氣得笑出聲來,簡直是不可理喻。

“他和你說的?他說你就信?他對女的一天一個說法。我親眼見過他抽煙。我就問問你,你是信他那張嘴,還是信你哥這雙眼。”

衛惟目瞪口呆,一臉的不可思議。

“哥,你知不知道你像一個媽在問她兒子,媽和女朋友掉水裏,兒子救哪一個?”

正好有人進來,聽見衛惟的話,沒忍住笑出聲來,看見衛誠看他,趕緊表示什麽都沒聽見。

“你別和我說那些沒用的。”衛誠擺擺手,“你就說,你是信他還是信我?”

衛惟嘆一口氣,“哥,你想的實在是太多了。”

衛誠現在看見衛惟就覺得礙眼,指指門口,“你給我滾出去。我不想看見你。”

衛惟呆住了,衛誠怎麽又和小姑娘撒嬌一樣呢,“不是,哥.....”

衛誠不聽她商量,“出去,要麽你自己出去,要麽我把你扔出去。”

衛惟覺得衛誠公主真是間歇性犯病,伸手虛空摸了摸公主頭,又敷衍地鞠了個躬趕緊從前門溜了出去。

衛惟從前門跑出去,應仰從後門走進來。

衛誠看着人冷笑,“她心智不全,三分鐘熱度,你也別太當真。”

應仰沒說話。

衛誠又說,“有些話聽聽就得了。上下嘴唇一碰,誰還不會說。你上下嘴唇一碰,你還不抽煙呢。”

應仰笑一下,“你知道還不告訴她。”

衛誠騰一下火冒三丈,“我告訴她你抽煙她聽了嗎?還是我告訴她你就在後門偷聽?我妹妹要臉!”

應仰倒也沒覺得衛誠沖他發火不對,“我沒偷聽,光明正大的聽。”他走到自己座位上坐下,好整以暇地說,“你別這麽大火氣。我又沒幹什麽。等一會兒人回來了,還以為你和我打了一架。”

衛誠收收心裏的火,“最好是這樣。你最好別幹什麽非得讓咱倆打一架的事。”

——

又是語文課,語文老師讓小組讨論《項脊軒志》。

“庭有枇杷樹,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蓋矣。”

衛惟看着書在輕聲念,魏笑湊過來,“可是這不是寫他住的房子嗎?而且只有最後一段有他老婆呀。而且後來他就不住這裏了。”

六組的人都豎着耳朵湊過來,衛惟總是能把這些課文變成故事講給他們聽。九組的人也看過來蹭課,他們組長坐在那,話都不說一句,他們實在可憐的很。

衛惟想了想。說,“你看這裏。軒凡四遭火,得不焚,殆有神護者。還有後面,吾妻死,室壞不修。”

“原來他家裏有個屋,叫項脊軒。他一直住在這裏,後來娶了妻子。妻子在這裏陪他讀書生活。但是好景不長,他妻子就去世了,只留下他一個人。後來項脊軒也損壞,但損壞的不只是一個屋子,還有他和妻子的美好回憶。”

“使人複葺南閣子,其制稍異于前。”

“後來他讓人把屋子修好了,但屋子已經不是原來的樣子,屋子裏的人也已經不在了。這不就是物是人非嗎?”

“然自後餘多在外,不常居。”

“後來也許他升官了,出差了,有了別的房子。他就不常在這裏住了。但是我感覺,可能是不想在這裏住吧,畢竟觸景生情。你們想啊,你們和一個很喜歡的人生活在一起,但是他突然不在了,那你們還想自己一個人在原來的地方嗎?”

魏笑等人搖搖頭。

“那最後一句呢?”九組的王柔嬌問。她現在已經讓衛惟給征服了,衛惟每節課都給他們講故事,可比那個冷冰冰悶死人的應仰好多了。

“庭有枇杷樹,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蓋矣。”

“一棵樹從剛種上的小樹苗長成繁茂的大樹要很長時間,這說明他妻子已經離開他很久了。五六年,或是七八年。但他還沒有忘記他的妻子,不僅是在看見這棵樹的時候,也可能是每時每刻的思念。”

“我覺得,項脊軒就是他的故鄉,他的妻子就是他的白月光。世上的事總在變化,他也會因為其他原因漸漸遠離故鄉,但他不會忘記故鄉,不會忘記故鄉的月光,他的妻子也永遠照在他心上。那棵枇杷樹就是度量,是見證,數着他對妻子的思念,數着他的孤單。”

“而且我覺得,可能他妻子在的時候,項脊軒還存在的時候他并沒什麽感覺,但等到後來他妻子不在了,他才想起原來的日子多麽令人向往。”

“卧槽,組長你別講了。我快哭了。”魏笑拽拽她的胳膊,幾個女生也在附和。

應仰一旁聽着,嗤之以鼻,哪有什麽真摯的感情,怎麽就不能是後來窮困潦倒,找個寄托。人和人不過就是各取所需。何必整這麽多虛的,有意思嗎。

語文老師開始講課文,意思和衛惟說的大差不差,甚至比衛惟還煽情,有些女生已經忍不住哭出來。

“這篇文章,直到結尾,全文都很平淡。有沒有人說說自己見解?”語文老師等了一會兒,開始點名。“衛惟,說說你的見解。”

衛惟站起來,想了想說,“我覺得,可能是因為看開了吧,也許他思念妻子已經成了習慣,并不覺得妻子已經離開他了。人們開始都喜歡轟轟烈烈,但是最後都歸于平凡。經歷過沉澱的感情才是最深厚的。”

有一個男生站起來說,“歸有光不只有過一個妻子。那這些就都不成立。”

衛惟反駁他,“古人有續弦和納妾。但是後來陪伴他的人都不是最開始那一個,除卻巫山不是雲,我覺得不矛盾。要是他妻子一直在的話,我覺得應該不會有別人。”

那人也不管老師在講臺上,嗆她一句,“你們這些女的就是天真。”

衛惟沒想到他這麽直接,語文老師也沒想到。有些女生不服氣,站起來就要怼他,眼看着男女雙方要打起來,碰巧下課鈴響了。

下了課,兩方人還在争執不休。

應仰只覺得語文課是越來越沒意思,什麽酸不拉幾的東西都往課本上放。後來他才知道,有些東西真的是存在的,出現在旁觀者嘴裏,藏在當事人心裏。

作者有話要說: 衛誠:(當事人表示很憋屈非常憋屈)我到底什麽時候能和那姓應的打一架??!

我:夜觀天象,你還得等很長時間。

我們老師當時講《項脊軒志》的時候班裏真的有人哭了。

那句話确實很好哭。

有人猜伏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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