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年夜飯

煙花都已經消失不見, 廣場上的人也漸漸變少。路邊一輛黑色汽車裏,一對小情侶在互相依偎。

衛惟覺得應仰真是夠會撩,各種方面都能無師自通。他的性格如果是蔣弘或者衛誠那樣的, 可能真的輪不到她。

當然,如果他不是應仰,那她也不會喜歡他。

“在想什麽?”應仰問。

衛惟歪着腦袋看他, “在想你今晚吃了什麽菜。”

應仰回想那一桌子沒吃幾口的菜, 随便給她說了幾個菜名。

衛惟聽他說完,眼裏亮晶晶,“我晚上沒吃飽, 我們去吃點東西好不好?”

應仰點點頭,問她去哪,衛惟報了個菜館名,給他說就在附近的一條路上。

應仰倒車,衛惟快速起身在他臉上親了一下,然後坐回原位若無其事系安全帶。

車子瞬間熄火。

應仰把她按在了副駕駛座上。

“真沒吃飽?”應仰啞着嗓子。

衛惟點點頭。

應仰起身重新打火, 衛惟找到那家菜館的聯系人訂位子和菜。菜館是顧苓表姐家的, 招牌菜很多,雖然又貴又火,但也總能給她擠出個位子。

應仰絕對沒吃飯, 吃也吃不了多少。怎麽會有人記不住自己晚上吃了什麽,他家裏也絕對不會只有他說的那幾個菜。

“應仰你有什麽忌口?”衛惟問他,随便掏出自己心裏的小本本準備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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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應仰開着車回她。

“那你有什麽喜歡吃的東西?”

“都可以。”

衛惟轉頭感嘆,“你可真好養。”

她真是第一次見不挑食的大少爺。

應仰伸一只手揉揉她的腦袋, 笑道,“我不嫌棄你不好養。”

說出來也沒人能信,應仰從小吃飯都要“食不過三”,理由是不要讓人輕易揣摩喜好。姓應的太把自己當一回事,應仰對此只有冷笑。

他本來就不重食欲,不吃就不吃,幹脆讓他餓死才痛快。

——

大紅燈籠高挂,照得白面牆泛紅。籬笆小院,貼倒福和對聯,頗有年味。

顧表姐今年也不過二十六七歲,都是過來人,很貼心的給她留了個廂房小包間。有竹榻有屏風,燈是燭臺燈,亮暖黃色光,屋裏暖氣很足,木雕菱花窗關着,有古時候的感覺。

菜很快上全,應仰棱角分明的臉分外柔和,兩個人的外套放在一起。衛惟撐着胳膊看他,想和他共剪西窗燭。

此情此景此處房間,适合共剪西窗燭。

應仰大大方方讓她看個夠,也不忘了提醒她,“不是餓了?”

衛惟起筷看他,“你陪我吃。”

衛惟懂家事,會點菜,桌上是實打實的年夜飯規格。

衛惟給兩個人盛了粥,一碗端給他,一碗留給自己。兩碗碰一碰,衛惟笑靥如花,“應仰,新年快樂。”

應仰突然感覺心裏一酸,壓一壓情緒回祝她,“新年快樂。”

“我要祝的是你新的一年都快樂,天天快樂,簡稱新年快樂。”

應仰感覺他四周都是暖的,之前所有的冰涼都被驅逐,只有熱騰騰的飯菜和讓人心暖的她。

但他早就是個擅長隐藏情緒的人,臉上有對她的笑,“吃不吃,都涼了。”

“祝福是相互的,這樣才能靈。”

“事還挺多,”應仰笑着說她,“也祝你天天快樂,簡稱新年快樂。”

小院裏的鞭炮聲隐隐約約透進來,這個年過的算是圓滿。

衛惟在家裏确确實實是吃了大餐,現在再吃,幾口之後就感覺胃裏承受不住。但為了讓應仰多吃點,她堅持了很久都沒放下筷子。

應仰看着她艱難咽東西的樣子,先一步放下了筷子。

衛惟不樂意,“你這麽大的人,是成神辟谷了嗎?不能浪費糧食,繼續吃!”

應仰擰不過她重新拿起筷子,加快了速度風卷殘雲。他吃相優雅好看,衛惟越看越喜歡。

“看飽了嗎?”應仰擦擦嘴問她。

衛惟笑得低下頭去,“你飽了我就飽了。”

電話響了,是媽媽蘇夏,衛惟如臨大敵。衛惟看看手機才發現她爸媽已經給她打了好幾個電話。衛惟大氣都不敢出,應仰表示明白,起身任她自由發揮。

“好的媽媽,你放心吧,我一會就回去。大哥說他接我,你真的放心吧。”

衛惟挂了電話又給衛骁打回去,“哥你回家了嗎?”

“你還記得我呢?”

“你在哪呢?”那邊背景音嘈雜,衛惟松了一口氣,幸好衛骁沒窩在車裏等她。

“我在哪?你哥我在車裏等你呢,你還記得有個哥啊。”衛骁向湊過來的人擺擺手,張嘴說瞎話不打草稿。

“大哥,我媽給我打電話了。她要是問你,你就說帶我出去玩了一會兒。”衛惟也毫不猶豫,“我不把你調戲漂亮姐姐的事告訴爺爺和大伯。”

“衛惟,”衛骁換只手打電話,“現在應該是你求求我。”

衛惟順坡就下,“求求你了大哥。”

“......”衛骁想好的威脅卡在嗓子裏,衛惟的節操都讓狗吃了。

“好了大哥,謝謝你,你最好看了。”衛惟一口氣拍完馬屁直接挂了電話。

“......”真他媽女大不中留。

應仰出門結賬,在門口站一會覺得時間差不多了要回去,接到應萊的電話。

應萊是大伯應左為的長女,他已成家的堂姐。

“阿仰你在哪裏?”

“外面。”

應萊和他關系算好,也不計較,直接步入正題,“今天是怎麽回事?”

“就你知道的那回事。”

應萊冷笑一聲,“長到成年直接繼承財産嗎?春風一度命中率怎麽這麽高。”

這話說得荒唐,應萊毫不避諱,應仰聽着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合适。

腌臜就承認腌臜,所謂人,再華服美衣,撕了臉皮就都是慘白骷髅。

“你不願意就不給,多簡單的事。”應仰堪稱心平氣和,只給應萊一句話。

他和衛惟過的第一個新年,不想被這些無關緊要的事打擾。

挂電話前,應仰突然問應萊,“女孩子喜歡什麽禮物?”

應萊頓了一下,直接明白,“錢。”

應仰回去的時候衛惟正在發呆,他拍拍衛惟的頭,“現在回去?”

衛惟醒過來,“還可以再等一會。”剛說完就捂着嘴巴打了個哈欠。

她眼睛有點泛紅,是犯困的征兆。

“你平常幾點睡?”兩個人的作息明顯不同,他們之前從來不在晚上交流。

“上學十點半,不上學十點。”

應仰坐到她身邊,把她腦袋從椅背上托起來放到自己肩膀上。

十點十點半。不得不感嘆,真早。往常十點,他才剛出門。

“我不困。”衛惟給自己辯解,說着沒控制住又打了個哈欠。

應仰笑着給她解圍,“小懶豬需要充足睡眠,可以理解。”

衛惟伸手打他胳膊,她不能說話,一說話就忍不住打哈欠。

“還沒給你新年禮物。”

衛惟頓時清醒,坐直了身子眼巴巴看着他。

然後....看見應仰從自己錢包裏拿出一張卡。

真真正正的銀、行、卡。

“......”

那些年看過的早古霸道總裁小說,男主拿出各種各樣的黑卡金卡,大手一揮,“女人,花我的錢!拿去刷!”

小衛小姐一直都沒想明白,世界上怎麽會有這麽多無限黑卡。她也從來沒想過,這種場景有一天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衛惟摸摸自己身上的錢,不夠砸他的。一臉懷疑看着應仰,已經被沖擊到結巴,“有...有你這樣的嗎?”

應仰其實知道這個不太恰當,但是總得給她點東西,但是他現在身上除了車鑰匙就是錢包裏的錢和卡。

掏都掏出來了,再放回去好像更不合适。

應仰開始裝傻,“沒給你帶禮物,但是總要給你點東西。剛才問了我姐,她說可以直接給卡,我沒經驗,聽她的。”

衛惟深呼吸,“你姐坑你。”

應仰把卡遞給她。

衛惟往後挪了挪身子。

“就當是個紀念,你不想在今天留下點什麽?”

“你...”衛惟表情僵硬,仿佛他手裏是個炸彈,“這裏面多少錢?”

應仰拿着卡看看,“不太清楚,六七位吧。”

“......”

灰姑娘晚上掉水晶鞋,應仰晚上掉智商?!

應仰拿着卡,還在等她接。

衛惟真的要被氣死,一字一句恨不得咬死他,“再說一遍,收起來。”

就你牛逼,就你有錢。老子勤儉節約不代表我沒見過萬貫家財!

故作老成訓誡他,“你才多大,小小年紀給人送卡,不學點好。”

錢是最直接的東西,能用錢解決的就不要再費力氣。這是應仰從小就學會的道理。就像應右為對沈曼華的讨哄,就像應家長輩對孫輩的補償。

應仰也不在意尴尬,輕笑一聲,“不要算了。”又故作惆悵地嘆了一口氣,“看來是不好糊弄,得想點別的辦法。”

衛惟再懂世事,在應仰面前也絲毫不會發揮,更何況應仰本就城府極深善于掩藏。

衛惟瞪他,“你不能糊弄我。”

應仰放下卡捧住她的臉,目光無比虔誠,再次在她唇上印下他的溫度,“我不糊弄你。”

此時此刻,話是真的心也是真的,他在此保證,他要為這個人竭誠盡忠,俯首稱臣。他願意為她撈月摘星,在所不辭。

——

“送你回去?”兩個人坐在車裏,應仰問她,但沒動作。

衛惟還沒說話,應仰玩着她的手指自己接話,“不想送你回去。”

“你要是和你哥一樣就好了。”

沒有太嚴的家教和父母随時的管束,他就可以帶她出去,沉淪在他們自己的世界和時間裏。

衛惟明白他的意思,轉了話題鄭重其事,“有人說談戀愛要有距離感,保持一定的空間才能讓感情長久。”

“這你也信?”應仰覺得好笑,“我怎麽沒感覺出來你有要和我保持距離的意思?”

“我是和你讨論一下怎麽讓感情長久。又不是要和你保持距離。”衛惟嘀咕,“情不能自已,怎麽和你保持距離。”

“什麽?”應仰挑挑眉,“沒聽清,再說一遍。”

衛惟感覺車裏溫度過高,應仰攥着她手指的掌心都燙手,“不說,沒聽清就沒聽清。”

“那我說。”應仰低頭湊到她耳邊,“我也不想和你保持距離,我恨不得和你的距離都是負數。”

應仰的聲音好聽,明明像山澗流泉,現在是滾燙熱水,滋啦一聲澆在衛惟耳朵上,又變成電流穿過她全身。

有一種人,他能把下流葷話說得極好聽,明明白白向你無辜展示什麽是“色而不淫”。

你也愛極了他說話,他說什麽,你都愛聽。因為你早就把他奉若神明。

衛惟看着他笑,眼角微微上挑,把手伸進他外套袖子裏,晃晃兩個人連在一起的胳膊,“完成你的心願,現在距離是負數。”

應仰按住她要拿出來的手,“進去了就不能再出來。”

“斷章取義自作聰明,該被好好教育。”

衛惟靠着座椅神情無畏,“你要是想教就教吧。珍惜這一晚上,你教完了我,我就再也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至于我會被我爸媽關進哪座高塔,我也不知道。我沒有莴苣姑娘的堅韌長發,你要是想救我就要自己徒手爬高樓。你要是不想救我,我就抱着回憶過活。先祝你幸福美滿,再祝你良心不安。”

“還教嗎?應老師。”衛惟順勢把手拿了出來。

應仰打方向盤,“不教了,先回去挖個山洞,換個故事情節。”

“惡龍啊,”衛惟看他的完美側臉,“我喜歡。”

應仰擡手把她的臉轉正。

本來就是深淵惡龍,慶幸你說喜歡,希望你真的喜歡。

——

又回到剛才的廣場,衛骁已經在等着她。

衛惟解了安全帶又坐回來,問他,“你還要再開車回去?”

應仰也不遮掩,“随便找個酒店。”

衛惟欲言又止,應仰吊兒郎當,“怎麽,你想帶我回家?行啊。”

“你想得美!”衛惟捏了捏他的臉,“我走啦。”

少年眼裏都是她,“走吧。”

衛骁遠遠就看見迎面過來的奔馳。他降下車窗散散煙酒味,等着他小妹回來。

“大哥。”衛惟敲了敲車窗,衛骁給她開了車門。

衛骁又看一眼那邊的車,車還沒走,黑燈瞎火,看不清人長什麽樣,又回來笑衛惟,“未成年開車你也敢坐,膽子是越來越大。”

“我連顧苓騎的摩托都敢坐,這怎麽了。”衛惟也不紮安全帶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窩着,“年齡不能成為衡量能力的減分項。有人五十才平步青雲,有人三十就功成身退。”

衛骁不否認她說的話,關了車窗發動車子,回頭笑一聲,“還沒走,還挺執著。”

應仰坐在車裏開了窗戶,看着來接衛惟的那輛車一點點變小然後彙進黑夜。

回到家已經不早,衛骁解釋說是帶她出去轉了一圈。衛惟困得睜不開眼,一邊點頭一邊打哈欠。

進了自己房間強撐着精神告訴應仰她到家了。應仰很快回她,說自己也在酒店裏。讓她早點睡。

衛惟:晚安

衛惟:真的晚安

應仰:好

應仰:晚安

——

半夜下了雪,早上起來衛惟從二樓窗戶裏看見花園是純白色。

爺爺正在晨練,旁邊是苦逼的衛誠閉着眼睛在老人周圍掃雪。

衛惟越看越想笑,飛快地收拾自己準備下去湊熱鬧。

飛快也快不了,等她下樓,花園裏早沒了人。吃飽喝足,衛惟開始收紅包。

一句新年快樂收一個大紅包,衛惟就是傳說中的人生贏家。

她也不是白收,長輩給她紅包,她給長輩禮物。

人人都有份,衛誠看看自己的那雙鞋,又開始和衛骁感嘆衛惟還算是有良心。

衛骁拿着兩份,想着要不要都占為己有。正想打開看看另一個,聽見衛奶奶叫他,“骁骁你去找小禹,中午和他一起回來吃飯,他昨晚沒空就今天來,一起過年。”

衛骁夢想破滅。

大年初一街上人比往常少點,衛骁去找趙禹。

昨晚店裏的烏煙瘴氣還沒散幹淨,衛骁進門沒幾步先踩了被保潔遺漏的煙灰。

“這麽早?”趙禹從樓梯上下來。

“來看看你是不是還活着,趁熱收屍。”衛骁把手裏的禮袋給他,“衛惟帶給你的新年禮物。”

趙禹熟絡地收下,叼了根煙坐進沙發裏也不謝,“等會兒你給她帶個紅包。”

“老太太讓我帶你回去吃飯,自己給。”

趙禹擡頭,“好。”

衛骁坐到他身邊大發牢騷,“你才算是她親孫子。”

衛骁今年不過二十三歲,少年時也是育津一屆霸王。街頭鬥毆被趕出家門順手救了個同樣浪跡街頭的無名小混混。你來我往,兩個人互相救了好幾次。

連衛骁的發小都戲稱,他倆才是過命的兄弟。

衛家家風端正,知道趙禹是個苦孩子,幹脆認了幹孫子。

趙禹自知劣跡太多給人抹黑,只願意保持地下關系。成人後衛骁上大學憑祖蔭創業,趙禹不願通關系,還是混在這一處,已經混出了小名堂。

這處地方的混混人都奉一聲禹哥,趙禹也算是當了個定海神針。

衛惟一上午都沒閑着,好不容易有了時間,又不知道應仰醒沒醒。

昨天說了晚安他也不一定睡,誰知道他會睡到幾點。

才過了一晚上就忍不住想他,距離根本沒法保持。只恨不得每分每秒都知道他的消息,就算他在睡覺,也想看看他睡得舒不舒服。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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