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章
精神科護士馮之吱的榆木腦袋二十六年後忽然開竅猛烈追求睡眠障礙科的臧索醫生。
——整棟樓的醫生護士都知道。
而且絲毫不叫人意外地,她成功了,就在兩天前。
早上七點半,馮之吱順從生物鐘從床上爬下來,拉開窗簾,戶外空氣清新如雨後,青草香氣絲絲縷縷往窗子裏鑽。
馮之吱伸了個大大的懶腰,洗漱過後準備帶小可愛們一起去吃飯。
小西站在護士站打着哈欠跟小南換班,沒精打采地打招呼:“早啊,睡得好嗎?”
“早!”
睡得可太好了!
馮之吱覺得這兩天自己休息室的床比五星級酒店的床墊還要軟,她能按時爬起來可太不容易了!
她有理由懷疑臧醫生給她走後門換了個豪華版席夢思。
嘻嘻,談戀愛真好。
馮之吱跟小南挨個去開病人的房門。
周生躺在昏暗的房間,雙手雙腳都用束縛帶綁在床邊,防止他夜裏無意識傷人。
小南先去拉窗簾,還算柔和的光随着窗簾的聲響高調地給房間轉換了一個風格,搭配着雪白的牆面被褥,那叫一個聖潔無瑕。
周生猛地閉上眼睛,郁郁地說:“我不喜歡。”
馮之吱牽着他的袖子走到盥洗室:“下回我給你戴個眼罩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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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生沒什麽表情地盯着她:“你都這麽說了三年了。”
馮之吱心虛了一小下:“哪有三年,頂多三個月。這種纏繞物不好給你弄進來嘛......”
周生站在鏡子前頭,目光沉郁地盯着鏡子裏胡子拉碴臉頰凹陷的中年男人。
還不到四十一枝花的年紀,已經像一具被吸幹了精氣神的幹屍一樣了無生氣。
“刮胡刀什麽時候還我?”
“明天早上我帶來幫你刮。”
聽她這麽說,周生就知道自己刮胡子的心願是注定得不到實現了。
盥洗臺上一目了然,只有一塊香皂跟小小的半袋食鹽。
聽說在馮之吱入院之前,有個病人趁護士不注意自己拿牙刷捅自己嘴,滿口是血地擡出去,後來就不給病人供應牙刷了。
周生是個講究人,生病前好歹是全國知名大學高材生。
他目光在臺子上轉了一圈,伸出食指,遞到馮之吱面前。
馮之吱微微瞪了瞪眼,你怎麽知道的!
她背身掃了一眼整理床鋪的小南,偷偷摸摸從袖子底下掏出來一支旅行裝中華,扣扣搜搜給他擠了小半節在手上。
周生沒什麽表情地洗洗涮涮,末了發表了一句評語:“還是黑人的好用。”
馮之吱:你還我!吐出來還我!
好不容易挨個梳洗完,馮之吱跟小南一左一右領着統共五個病人去南面的小活動室吃早飯外加上午課外活動。
聲勢浩大,從病房東走到病房南,像是一群出來幹架的精神小夥。
馮之吱提議大家唱一首峥嵘歲月聊以應景。
歌聲稀稀拉拉,調子沒一個在拍上。
新來的遲基經過一晚上好像已經融入這個新環境,問依依:“這麽老的歌你怎麽也會唱?”
依依一臉理所當然:“每天都唱的,不怕,聽多了你也會。”
“哦。”
依依又說:“其實,只要學會前面三句就夠了。”
反正從來沒有唱到第四句過。
剛說完,馮之吱眼風已經飄向左邊鐵門盡頭的一間辦公室裏。
房門開了一條小縫,一道側影背身站着,聽到浩浩蕩蕩的歌聲微微一頓,走過來把房門開得更大些。
眉毛濃密,鼻梁高挺,薄而紅的雙唇無意識地抿着,冷淡到極致的一張臉,此時正朝這邊看過來。
依依小聲:“這就是臧醫生。”
遲基上下左右把男人打量個遍,下了個結論:面相克妻。
然而,馮之吱甩開手裏的小繩子,撒丫子就往辦公室跑。
臧醫生把人抱在懷裏,目光往她身後一瞥:“吃早飯?”
“嗯。你怎麽這麽早起來了?下午不是要去門診部坐班嗎?我還以為你要睡遲一點。”
“睡多了累。”
臧索揉了把臉,随手抓起辦公桌上的小鑰匙:“我也餓了,一起吧。”
“哦。”
馮之吱眼尖,餘光就瞥見他桌頭放着杯清水跟一板藥:“你怎麽啦?胃痛?”
“沒事,有點小感冒,預防一下。”
“哦。”馮之吱晃着他的手臂回到隊伍中,自覺又把小繩子牽了起來,“最近天氣奇奇怪怪的。天氣預報還說今天有雨呢,我白帶了兩把傘。”
活動室是左右兩個大病房打通來的,橫着加了一道大鐵門,整體活動空間很大。
有報紙跟老式游戲機,還有羽毛球和象棋。
進入活動室,鐵門一關,所有人就分散開了。等在角落的護士一對一跟在身後。
馮之吱稍微喘了口氣,拖着臧索坐到窗臺邊的小方桌前,從帆布包裏摸出來兩個食盒。
“幸好給你準備了。我借了食堂阿姨的場地,按照老巷子的灌湯包和豆漿做的,嘗嘗呗。”
食盒顏色少女,一粉一藍,蓋子上還畫着大大的一個愛心。
臧索盯着那個愛心看了兩秒鐘,不怕死地說:“醜。”
不過除了他,馮之吱的審美也不會有什麽大的躍進了。
他打開蓋子,夾了個灌湯包咬了口,幹巴巴,就……一點湯汁都沒有。
他默默把自己後退小半肘以防濺到汁水的上半身挪了回來。
馮之吱下巴抵着筷子,眼含希冀:“怎麽樣?我媽從小就說我長得像賢妻良母!”
“那你應該知道,長得像跟就是,中間隔着一個馬裏亞納海溝。”
“......”
說完,他視線一挪,不高興了:“你碗裏居然還有一個茶葉蛋。”
她不愛吃茶葉蛋。
馮之吱哼笑一聲:“這是有獎競答的獎品。答對了就有,答錯了你就看着我吃吧!”
臧索毫不猶豫地:“賢妻良母,灌湯包挺好吃的。”
“滾啊。”
馮之吱埋着頭,支着筷子去夾飯盒角落圓不溜秋的茶葉蛋,茶葉蛋左右扭動着,就是不上鈎。
她右手僅剩的三個指頭都開始抽搐了。
臧索冷漠臉看她奮戰了一會兒,拇指指甲背在眼睑習慣性一刮,伸手落筷,精準地夾住了茶葉蛋不存在的腰。
輕輕松松地一分為二。
一個筷子尖正好戳住了半個茶葉蛋,完滿地包裹着一大塊蛋黃。
他掐了下馮之吱的臉頰,墊在她下巴:“啊——”
“啊。”
馮之吱下意識就張嘴把茶葉蛋叼回來了,機械地嚼了起來。
眼珠子烏溜溜地擡起來看了他一眼,他垂着眼面無表情地戳着幹褶的小籠包,一口吞一個,看起來還挺兇的。
說起來,臧索小時候就超愛吃茶葉蛋的,然後又不喜歡剝雞蛋殼,每次都是眼巴巴蹲在桌子旁邊等投喂的那種。
不過不知道為什麽,臧阿姨就喜歡逗他,最後茶葉蛋好像都進了她的肚子。
臧索就惡毒地說:“吃蛋補腦,你多吃一點。”
……
馮之吱把剩下的半個茶葉蛋扒拉了兩下,切牛排似的割出四分之一的大小,剔幹淨蛋黃,夾到他食盒裏:“男朋友,你吃。”
臧索假笑着抓了一把她的馬尾:“我謝謝你。”
......
遲基端着餐盤在活動室環顧一周,發現周生跟依依他們幾個根本沒有分開活動,就圍坐在地上各玩各的。
他拖着腳慢吞吞走過去,覺得還是自己室友比較好說話:“你們在幹什麽?”
依依懷裏抱着一只髒兮兮的洋娃娃,手臂關節都扭曲着半掉不掉的,嘴角長長咧開一道蜿蜒到脖子的紅線。
她小心翼翼地給娃娃梳頭,說:“圍觀小學雞談戀愛啊。”
遲基順着他們的目光望過去,就看到馮之吱舉着筷子伸長脖子去戳臧醫生盤子裏的包子,臧醫生冷着眼,右手把她隔離在一肘之外的距離。
“他們是一對啊?”
依依點頭:“青梅竹馬。”
周生:“兩小無猜。”
段壽:“矢志不渝。”
遲基:“......你們成語大賽嗎?”
他不以為意,兩個人看起來就像是小學生過家家酒的樣子。
聽說兩個人幼兒園就一起玩了,直到馮護士猛然意識到自己母胎solo了二十六年,慌慌張張拉着臧醫生脫單了。
比起這個,他更好奇另一件事。
“馮護士的手,是天生的嗎?”
昨天他就注意到了,馮之吱的右手只有三個指頭。戴着手套的地方無名指跟小指都是空空蕩蕩的,好像專門訂做了三根指頭的手套。
依依搖搖頭:“不知道,我來的時候姐姐的手就是這樣了。”
遲基又看向周生。
“幾年前一場意外弄的。”周生随口答道,忽然把目光落到這個陌生人身上:“你是誰?以前沒見過。”
聞言,不僅段壽,連沉浸在自己世界的李新新和沈老太太都扭過頭來,五道目光齊刷刷落在遲基身上,銳利如同探照燈。
遲基一愣,還......還要交保護費嗎?
“我昨天新搬來的。”
“你對馮護士有想法?”
“沒什麽想法啊……無聊調戲一下嘛......”
“你不要想了。”
五人小分隊轉過來,異口同聲:“馮護士跟臧醫生的愛情,由我們來守護。”
“......”
有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