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曾照彩雲歸16
聞千書:“是。”
聞千書正思忖着如何繼續,言寒卻道:“那我要蛇王之位。”
2333:“?”
她瞳孔漸漸散開,又變作人的形狀:“你們想借我的蛇毒,咱們就互相換一點好處,如何?”
言寒壓了壓頸項,半斂眸光,顯得妩媚又乖巧:“蛇王害了我爹,囚禁我娘,我要報仇,我要拿他的位子。”
聞千書:“……”
2333:“……”
她們兩個都看過書,曉得言寒身世——蛇王已老,蛇族大權如今握在蛇後手裏。加之蛇族性淫,蛇後的私生子何止一二,極難出生的半妖都有好些。
不然言寒何至于被送入五靈山卧底?
聞千書:“怎麽辦?”
2333:“什麽怎麽辦?”
聞千書:“我覺得她撒謊撒得太明顯,晏澄泉八成看得出來。”
晏澄泉一定知道蛇族的情況,不然原書裏,言寒如何會先成棋子,再作棄子?
晏澄泉移動視線,停在言寒面頰:“你想要權力?”
言寒:“我想要報仇。”
晏澄泉一言不發,她眼帶玩味,直直盯着言寒。言寒也回視她,眸光潋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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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從農莊一路進五靈山,她見識到了權力的力量。
她見識到晏清溪能輕易帶自己進五靈山;見識到了周圍人,因着晏城霜幾句話,就将言燕安排進最好的學堂讀書,對她千般百般好;見識到了晏城霜失蹤,疑似身亡,而晏清溪收自己為徒後,這幫人又抛開了言燕,待自己好了起來。
她吃百家飯長大,她太清楚這些人在想什麽了。
太可笑——太可笑了——
言燕、言慎行是傻子,壓根看不出來有些人對他們好,只是在讨好別人。
晏清溪、晏城霜也是傻子,根本不知道他們手裏握着的是什麽,別人又想從他們手裏得到什麽。
那些尊崇的目光,那些低下的頭顱——
那些吹捧,那些服從——
晏城霜天資根本不算出衆,法術也平平,就因着她是滄瀾院的大弟子,誰不得稱一聲“晏仙子”?
就連見面時的驚鴻一睹,那上好的皮相,她都覺得沾上了權力的味道。
權力,權力——
她窺見了權力與欲望的一角,她窺見了深淵上如夢似幻的雲霧。
她清楚五靈山根基之強,與之相比,動蕩多變的蛇族,才更容易得到一切。
她想要得到一切。
她知道人類虛僞,從來不會直達地顯露自己的貪念。
似乎一切正當的不正當的做法,都必須披一個正義合規的念頭。
既然要同人類合作,那自然要按人類的法子。
“為父報仇”,好合宜,再适宜不過了。
可是晏澄泉——這個人類的眼神好可怕,不,不是可怕,是玩味。
帶着一股掌權者特有的玩味。
她看着她,清醒且玩味。
她看着她,譏诮又欣賞。
有一瞬間,她覺得從頭發絲到蛇尾,都被她看透了。
言寒努力壓低自己——那是蛇族裏臣服的意思。
然而,晏澄泉沒有做任何事,她只是張口了。
她說:“好啊。”
2333感覺在做夢。
聞千書的感覺跟它差不多。
她們沖進來,而後誤打誤撞地成了。
可這口氣還沒松多久,晏澄泉突然道:“你們先出去吧。”
晏清溪冷眼看了看聞千書與言寒,率先起身離開。
言寒行了一禮,也徑自出去。
聞千書本想跟着,然而晏澄泉道:“晏城霜,你留下。”
晏澄泉從來叫“霜兒”,這是聞千書第一次聽她說大名。
一剎那,聞千書雞皮疙瘩都要起來。
她問2333:“你說,她該不是發現,晏城霜被掉包了吧?”
2333:“你別吓我。”
好在聞千書心思在怎麽變,表面還穩得住。
她回過身,道:“師父。”
晏澄泉一言不發,她垂着眸,指尖在桌面敲擊——“叩叩”。
一下,兩下。
燭火飄搖間,她聽見晏澄泉問:“你何時發現的,發現了多少?”
聞千書一時不知要如何回答——若非她知曉原書情節,又自顧自地相信了雲彩,她也很難發現晏澄泉,最多追查到晏清溪為止。
真話說不得,可謊話也不易編,晏澄泉不是2333,她不是輕易能糊弄的。
二人僵持片刻。
正當聞千書想随便說些什麽,晏澄泉輕輕嘆了口氣。
她靠在水滴排成的椅背上,仰起頭,發髻松散,顯得有些疲憊:“我本不想讓你知道。”
“這是一淌渾水。”晏澄泉,“你不該牽扯進來。”
“水已漫到口鼻。”聞千書,“哪有逃得過的道理?”
晏澄泉:“也是,是我自欺欺人了。”
“罷了,你且出去吧。”晏澄泉扶住額角,“只是今後,小心些言寒,也小心些雲彩。”
“雲家的大小姐,可未必有她表面上的天真。”
聞千書看她一眼,垂下眼睑:“是。”
她又等了一會兒,見晏澄泉沒再說話,便開口道:“弟子先行告退。”
她面對着晏澄泉,一路退到門口,正當最後一步時,她聽見晏澄泉道:“霜兒,我從來當你是親女兒。”
自從當年她師父身亡,她下山,用河水卷起這個小丫頭開始,她就當她是自己的女兒。
她給她喂飯,教她習武,哪怕她天資不夠,她還是帶着她,給她最好的武器,将她一點點帶大。
一點點。
好漫長的一個詞。
晏澄泉:“我瞞着你,是因為不想你碰這些髒事——我從沒有想過要傷害你。”
她一次次地支開晏城霜,一次次地打發她跟着晏清溪。
她借花妖來化解焰雲天的陷阱,要花妖教她精進修為;她發現言寒有問題,就再不讓晏城霜接近晏清溪,讓她離言寒遠些。
自師父去世後,晏澄泉大半輩子,都在想着怎麽一統五靈山。她只有一點點心,全給了晏城霜。
全給了她撿來的小女兒。
聞千書擡眼,看向她。
聞千書忽然感覺有些難過,就好像心底給誰拽了一下,又攥緊:“城霜知道,城霜知道師父的。”
是啊,誰能想得到呢?
城霜知道的。
晏城霜早就知道了。
晏城霜。
名自滿城飛霜。
資料裏的那個滄瀾院的晏仙子,膚若皎月,冰雪雕琢的晏仙子。
她畢生最愛,唯有兩樣——師父與五靈山。
當它們之間起了沖突,當她發現了師長的密謀——誰也不知她怎麽發現的——她夾挾其中,掙紮于此。
這成了她的心魔。
她死在了這個心魔裏。
她死在了她師父眼皮底下。
聞千書感到一陣抽痛。
那似乎不是她自己的感覺,只是殘留在身體裏的執念,那些執念順着血液流遍全身,于是全身作痛。
劇痛。
聞千書看着晏澄泉,突然意識到——
在這場争權大戲裏,晏澄泉或許最想留住的就是晏城霜。
可她第一個害死的,也是晏城霜。
等聞千書回到房裏後,2333:“你們要怎麽做?”
聞千書沒有回答,她從乾坤袋裏拿出書箱,看上面的“霜”字:“2333,你說,人死了,真的會變成鬼麽?”
2333:“也許這個世界會,怎麽?”
它看着聞千書從一旁翻出火柴,劃開,點了書箱:“你做什麽?”
聞千書:“把她最愛的東西燒給她吧。”
無盡月化成水線,圈出火苗。
烈焰起,火舌舔舐書箱。
聞千書笑了,她很少笑得這麽溫柔,在火光映照下,甚至不大像她了:“傻姑娘,你師父一點都不懂你。”
火舌騰騰,搖擺吞噬着書箱,卷上那個“霜”字。
“我既然占了你的身體,也靠你相助才能保住言寒——”
晏澄泉留下言寒,也有幾分是因為,她不想在晏城霜面前殺人吧。
“我會盡量完成你的遺願——守護住你師父,也守護住五靈山。”聞千書輕輕道,“雖然不知道能不能成,但是保佑我吧,保佑我能保住我們想保護的人。”
她想起雲彩亮起的眼,她想起天上的月。
風一路穿過海,穿過天,穿過大地。
穿過滄浪,穿過五靈山浩淼的山岳,穿過拂柳舟搖曳而柔軟的柳條,穿過巍峨的鳴鋒臺,向着高高在上的焰雲天去了。
心髒越跳越快,火焰噼啪作響。
遙遙的,似有空茫又悠遠的聲音傳來。
那個聲音仿佛已不屬于人世,就如同是亡者的輕嘆。
遙遙地,遙遙地送入耳:“好。”
作者有話要說:
ooc小劇場:
聞千書與言寒:互相覺得對方是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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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要啰嗦:
言寒和聞千書都不笨,她們對一些東西都挺敏銳,只是心思在不同的點上。
言寒在書裏其實是一帆風順,在晏澄泉的推動下做得都很好,所以她最後看透了,發現自己是棋子,且這個局到如此地步,無法扭轉,心灰意冷,才忍不住自殺的。
而現在,因為聞千書瞎搞,她每一步計劃都被打斷,包括進滄瀾院之後她也沒有立刻出彩,反而是因為言燕受晏城霜“青睐”導致衆人圍着言燕,後來晏澄泉又忙着和焰雲天鬥,一時間沒空用她。導致她突然意識到自己一直在被動的位置,從而對能主動操縱別人的權力産生了興趣。
就是這樣,感謝大家看呀~至于晏清溪的事,放番外說。而聞千書為啥要這麽瞎搞,第三個世界再揭曉~如果有沒理解的地方,請一定給我留言呀~感謝~比心(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