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夢後樓臺高鎖9

聞千書在尚辭第三次給她塞糖之後,終于忍不住了:“到底怎麽回事?”

尚辭:“醫生多給了糖。”

聞千書抱着手臂,似笑非笑。

尚辭:“反正你吃就是了,以後哥哥們罩着你。”

聞千書:“?”

尚辭沒再叫她“小瘋子”,相反語氣柔和。

然而聞千書笑了,覺得很有趣:“尚隊長,你被高柏附身了?不值得啊,太吓人了。”

尚辭:“……”

高柏坐在駕駛座上,沒搭理他們。

姜謠也聽不下去了,想開口讓尚辭停下,結果樓酒冷淡瞥她一眼,打斷道:“出發吧。”

尚辭:“反正你有事就和你樓姐姐說——”

樓酒關上了車門。

聞千書若有所思。

但她搞不明白一點:“2333,為什麽樓酒對姜謠有敵意啊?”

這一次,她們也沒杠上吧。

2333:“呵,我怎麽知道。”

聞千書:“也是。”

2333:“……”

等人陸續上了車,高柏開車,樓酒曲着腿坐在地上,從鼓鼓囊囊的包裏翻東西。

聞千書想了想,還是湊過去,小聲問:“怎麽了,姐姐?”

樓酒手裏動作不停,道:“回去告訴你。”

“哦——”聞千書,“姜謠跟你們說了,我爸媽怎麽了?”

樓酒停住。

聞千書這才發現,她手裏竟然在組裝槍,剛剛那一下,差點裝歪。樓酒擡起頭,聞千書聳聳肩,問:“那回去說?”

樓酒仍是看着她。

聞千書只好開口解釋:“她當時看到我的臉就變得不對勁起來,而我以前又沒有見過她,想來她是認得我爸媽,或者在D區見着了?”

2333贊嘆。

2333覺得聞千書這個說謊的本事,簡直能編一本書。

樓酒沉默片刻,繼續裝槍,等她調整好瞄準器,裝好,看向聞千書,突然聽“嘭”的一聲,車碾過了什麽硬物。

樓酒:“怎麽了?”

高柏:“好像碾過了什麽東西。”

這話說得十分廢話,聞千書知道他不方便看,早先一步探出頭去,瞧見了地上一個喪屍,穿着搜查隊的黑色作戰服,橫躺着,空洞的眼盯住她們,嘴帶着詭異的笑。

遠處的山上,有人舉着望遠鏡,正等着看這一幕,瞧見是聞千書探頭,笑道:“哦?禮物送錯了人吶——”

下一秒,聞千書半側過面頰,露出了一個和路上喪屍一模一樣的笑容。她學得太像了,要是世間有鬼,那她完全是被俯身的樣子。

舉望遠鏡的人有些詫異,直盯着她看,一直到她縮回頭,突然也笑起來。那人舔了舔唇,問:“我怎麽不知道,謠謠身邊還多了這麽個人?”

身旁自然沒人回答,那人也不在意,只是放下望遠鏡說:“好啦,這就是個開胃菜,送錯了沒關系。”

“正餐到位就好。”

說罷,那人看了看邊上的喪屍,那是個瘦小的男人,眼神呆滞,也不說話。

那人笑了笑,輕柔道:“你女兒多麽怕我呀,說讓帶一個,就乖乖只帶了一個。也沒帶你,就帶了她媽媽。你說,她能逃出來麽?”

男人只是個低階喪屍,根本不回答。

對方輕柔地命令:“過來,伸手。”

男人伸出手,對方拿了一管針,注射進它身體:“我覺得她是出不來了,不如你也過去,一起陪她們好了。”

“一家人嘛,也該團團圓圓。”

男人無神的眼動了一下,很快沒了聲息,倒在地上。

他身旁的人還是笑,低首看着他,溫聲說:“謠謠的新禮物,希望他們拆得開心。”

聞千書坐回去,2333不明所以:“你幹什麽?”

它本以為聞千書會繼續打哈哈略過,誰料聞千書竟然和它解釋了:“幫姜謠分攤點壓力。”

2333:“什麽意思?”

聞千書:“字面意思。”

她擡擡手指,耐心解釋道:“她心理壓力太大了,如果下絆子的人肯分點心思到我身上,她會好過一點。”

2333:“那你呢?”

聞千書:“喲,2333,你是在關心我?”

她咧嘴笑了笑:“沒必要吧,我死了還有下一個世界呢。”

2333:“……”

2333就知道,聞千書是這樣可恨。她總是能準确察覺到別人的情緒,然後一語道破,惹人讨厭。

聞千書其實跟2333以前帶的人都不一樣,她太敏銳,偏偏在乎的東西又太少了。

塵世的光陰好像晴日微風,從她身上拂過,并且過了便過了,不沾一點痕跡。

足足三個世界,曾經對她好的,待她不好的,她似乎都不記得。

她的記憶力明明那麽好。

2333突然喊她:“聞千書。”

聞千書:“嗯?”

她正偏着頭,單手抵着下巴,看向車外。

風帶起她額上的碎發,流連過她的雙眸。

秦書的眼睛非常好看,是那種浸着無辜與天真,沾着孩子氣的好看。可是2333知道,聞千書本人的眼睛更好看——那是一雙難以言喻的、靜默的眼,瞳色很深,像是寂寥的海,又或者濃郁的墨。

她看人時總在笑,像是很感興趣,其實眼神不太專注,總是不動聲色地四處逡巡,那雙墨色的瞳一動,好像所有的一切都沉進眼裏,消失不見。

2333盯着她看,一瞬間鬼迷心竅,問:“你有心麽?”

聞千書:“?”

“你好好講話,我要起雞皮疙瘩了。”

2333:“……”

聞千書:“你問這種話不覺得尬麽?”

2333:“……”

2333簡直要瘋了,或者它已經瘋了,不然它能試圖和聞千書交心?

2333又單方面地生氣了。

那一廂,樓酒已經架好了狙擊槍,擺好姿勢。

一路上風平浪靜,除了那一個被車碾過的喪屍,再看不見別的了。偏偏這種寧靜更叫人恐慌,像是風雨欲來。

樓酒的手很穩,她壓低身,眼抵着瞄準器。

高柏:“要到了。”

樓酒:“嗯。”

他們要遇到來接頭的人了,尚辭覺得這些人要下手,估摸着也就這一段下了。他安排姜謠守在車裏,自己出去當餌,樓酒埋伏狙擊。

終于,他們開車進了一個救援停靠點。

尚辭先下了車,同停靠點的人道:“诶?老李,怎麽是你來了?”

二隊隊長李杉看見他,松一口,笑着說:“別說了,差點以為你死了,吓得連夜跑過來。”

尚辭:“這麽好呢?”

李隊長:“可不是?生怕別人搶先一步,把你們隊醫拐走了。”

尚辭哈哈大笑,踹他一腳:“滾。”

李杉:“滾就滾,我滾去和樓醫生說說話。我們隊新批了點福利下來,我去問她要不要。”

他嘴裏這麽說,卻指揮身邊的隊員,讓他們去安置幸存者。後面的那輛車子也開了門,放人下去。

很快,只剩下了樓酒他們幾個。

聞千書:“那片廢墟有人。”

樓酒一愣,直接對準她指的方向,果然看見廢墟頂端,一個人微微露出頭,又很快縮回去——太遠了,分不清是喪屍還是人類。

樓酒動也未動,只是凝神看着,等那人再次露頭。正在這時,聞千書驟然撲向她,用手臂擋住她頭,生生抱着她滾到一邊。

“刺啦”一聲輕響,一顆子彈打在樓酒原來的位置。

樓酒不敢置信,猛地起身擡眼,卻見高柏舉起手槍,正對着她。

下一秒,三個人同時動了。

聞千書一把伏低身,拉住樓酒帶上的那個包一甩,将□□連着包裏面的機械全部掃出了車。

樓酒則沖過去,擡腿飛踢打歪高柏手槍。

這是隊裏最新的消音□□,子彈幾乎是擦着她面頰飛過。

樓酒迅速逼近,握臂肘擊,狠狠砸偏他的臉,連帶着把高柏整個人砸到在椅子上,翻下地,她腳一踩,踩實在他手腕上,拔出大腿上別着的搶,打開保險,對準他眉心,警告:“高柏!”

高柏仰頭看她,然而臉上沒什麽情緒,連眼神都是麻木茫然的。

樓酒立刻意識到不對,然而高柏空着的手擡起,一把握住樓酒的槍。

那一剎那,對着隊友的臉,樓酒沒能扣動扳機。

可勝敗就在一剎那。

高柏一下拽過槍,把樓酒拉過來,另一手松開自己原本的槍,對準了樓酒脖子掐上去,将她重重輪起來,掼在地上。樓酒背部劇痛,悶哼一聲,眼前發黑。但她仍就勢擡腿,踹在他鼠蹊邊。那一腳踹得厲害,然而高柏渾然不覺,依舊下力氣掐她脖子。

樓酒被掐得喘不上氣,兩手死摳着高柏的手,想将他拉開,然而高柏擡起從樓酒那搶來的手槍,指向聞千書:“你,聽話。”

“不然下場和她一樣。”

車裏安靜至極,樓酒臉色發青,聞千書盯着黑洞洞的槍口,卻移開視線,看向高柏。

聞千書笑了:“別猶豫了,要殺殺我,她才是搜查隊的隊員,你拿她當人質更靠譜。”

樓酒瞪大眼,卻被掐得快窒息,說不出話。然而下一秒,她脖子上一松——高柏聽進去了,可樓酒卻直接提腰,擡腿,鎖住高柏的腰,把他翻身狠按在地。

高柏根本不管,一拳捶在她腹部,把她砸開。樓酒疼得倒吸一口氣,這口氣還沒來,就被聞千書從後一拽,手裏塞進一把槍,從車窗戶推出去。

李杉上一刻還在和尚辭羨慕五隊的隊醫,下一刻聽到有什麽東西落地,隐隐還有打鬥的聲音。兩人頓時覺得不對,一起往車方向跑,便見五隊的隊醫從車窗翻下來,滾落一地的碎玻璃。她翻了個身,顧不得身上的血,跳起來就想向車上沖,卻停住。

尚辭臉色大變,卻見車門開了,高柏用槍抵着聞千書太陽穴,将她拉出來。

小瘋子不愧是個瘋子,這種情況下還笑得出來:“別擔心,他不會殺我。”

說罷,高柏的槍就壓得更緊實了。

小瘋子慢吞吞道:“哦,看來是暫時不會殺我。”

尚辭:“……”

樓酒:“隊長。”

她盯着高柏的槍:“那個小喪屍。”

尚辭明白了。

他感覺心沉得要從身體裏落下來。

高柏被咬了。

他被那個小喪屍咬了。

應當是在和姜謠分開偵查的時候被咬的。

高柏一向心軟,他根本不會防備一個小孩子。

聞千書也是真沒想到。

小喪屍對它母親的維護不像是假的,高柏又一直同姜謠在一起。加上她當時看到那個玻璃瓶,心思都在姜謠身上,萬萬沒料到高柏離開視線片刻,出了這麽大的事。

原書裏姜謠只是與五隊撕破了臉,但在醫院什麽都沒有發生,想來原世界線裏,整個五隊亂作一鍋粥,小喪屍成功混進了基地。

難怪姜謠寸步難行——原來的世界線裏,到底多少人被這樣悄無聲息地感染了?

“它年紀小,體內的神光劑量不高,只能精準控制一個喪屍,再多就不行了……”

那個小喪屍精準控制的并不是她母親,而是高柏——

所以高柏才會放任喪屍們進來,所以後頭高柏才越來越沉默。

他已經失去了“高柏”的意識了,現在任由小喪屍控制。

可小喪屍雖然能給他下指令,但不能完全模仿他的行為目的,只能讓他少說話。

尚辭咬緊牙,李杉也看出不對了,他看着那個高柏挾持的小姑娘,沉默片刻,手背在身後,動了動手指,比了個手勢。

他的隊員剛想不管人質死活,繞後包抄,樓酒卻像背後長了眼睛,開口:“給他。”

“他們在監控這裏。”樓酒,“老實給他。”

她身上流了那麽多血,還沒有喪屍過來,可見外頭絕對有人鎮着。

尚辭從車後拖出一個行李箱,拉開拉鏈,打開。裏面赫然躺着小喪屍。

高柏:“解開。”

尚辭解開了小喪屍身上的拘束帶。他還沒來得及動作,樓酒已經擡槍,指向小喪屍:“交換。”

氛圍凝固,小喪屍臉色十分難看——它不怕槍傷,但是打到頭,也是一命嗚呼。反而是處境最危險,打哪都可能沒命的聞千書笑了,道:“她對高柏下不去手,對你可不一定啊。”

她甚至擡手,理了理自己的拘束器,話裏有話:“畢竟親疏有別嘛。”

小喪屍黑着臉,沉默片刻,似乎在思考措辭,要說些什麽。但它還沒來得及說出口,樓酒沉沉看一眼聞千書,又道:“它母親也給它。”

李杉皺眉,雖然另一個喪屍就是普通的低階喪屍,沒什麽作用,但是這樣給出去,未免也太——

他看着那個被挾持的小姑娘,心想這莫非是樓醫生什麽親戚麽?

尚辭卻看明白了,利落翻出另一個箱子,打開,把那個大喪屍也放了出來,松開手腳。那個喪屍很茫然,鼻間幾乎立刻聞到樓酒的血味,想奔過去,卻聽見小喪屍說:“跟我來。”

大喪屍不甘心,眼睛都紅了,盯着樓酒,卻只能被小喪屍強硬命令着,走到它身邊。

小喪屍:“好,交換。”

話說完,小喪屍指揮着它,讓大喪屍先上了車。

高柏則拖着聞千書站在車前,松開她,卻仍然拿槍指着。

聞千書被放開也不急着走,居然還蹲下身,從地上撿了塊碎玻璃。路過小喪屍時,對方明顯不在乎,冷笑一聲:“你以為拿這東西能對付我?”

聞千書想了想,點頭說:“是啊。”

小喪屍勾起唇角,嘲笑般看向聞千書。它的臉還是孩子的臉,于是這孩子般的天真更顯殘忍。它走上車後,高柏立刻上駕駛座,猛打方向盤,就要往後退走,小喪屍坐在裏面,遮掩好自己,臉上正露着得意的笑,突然鼻尖聞到一股血味。

聞千書也笑,卻直接下手,用碎玻璃豎着割開皮肉。

鮮血的味道流淌下來——那是對喪屍的致命誘惑。

小喪屍瞪大眼,幾乎是立刻回頭,去壓制它母親。

然而晚了——它确實年紀小,本來控制高柏開車就很吃力,如何再壓住一個為血液狂暴的喪屍?

小喪屍:“不!”

大喪屍期待地探出頭,嘴裏流下口水。

幾乎是同一時刻,一顆子彈穿過了它的顱骨,将它打翻,落出車。

小喪屍只覺撕心裂肺,腦海一片空白,下意識擡頭,伸手想去夠它母親,眼見着車子要碾過去,它控制不住地要高柏停了一瞬,踩下剎車。

只一瞬,樓酒的槍口已然對準。

一切就像是慢動作,小喪屍還沒來得及轉過頭,只用餘光看見了對方冰冷的、金屬制的拘束器,拘束器上露着一對淺色的眼睛。

那對琥珀般的瞳,此刻冷得像寒冰,裏頭是赤裸裸的殺意。

子彈破風而來,而後它眼前的所有東西,都消失不見了。

作者有話要說:

我是親媽!高柏還有救,信我!

送上一個遲到一天的“七夕快樂”,比心(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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