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一路順利,再也沒有障礙,他們一馬平川地趕到了堰口。方到這個地方,就被水擋住了去路,山月曾經見過被洪水淹沒的城池,她也是從垣城出來的,看過洪災造成的慘狀,如今的堰口只剩一片汪洋,只有水面上露出的屋檐和城牆證明此處原來是一座城,這個地方似乎什麽都沒剩下,洪水如同脫缰的野馬,狂奔而來,勢不可擋,水不斷地流着,像在給洪水助威,可這匹野獸哪需要什麽助威?它肆無忌憚地摧毀着這座空城,所有的一切被洪水淹沒,即使解決了洪水,修複也是很大一筆開支,百廢俱興的天岩可能沒有那麽多資金去重建一座城。可息吾卻說,只要救回這座城,就會有希望。人們流離失所,這裏曾經是他們的家園,他要做的不過是将家還給他們。
堰口地勢太低了,洪水排不出去,周圍的山勢又像一個盆将水全都盛住了,就算修築水渠,也無從下手。山月建議道:“在二十裏外,築渠引流。”二十裏外是一座空曠的山谷,沒有人煙,如何開鑿河渠?僅靠這支百人的隊伍?堰口的官員呢?山月環望四周,沒有看到除了他們之外的人。
息吾解釋道:“月兒莫找了,此地本就死傷慘重,尚有行動力的人都去赈災了,剛轉移了整城百姓,哪還有什麽餘力來修渠?”
天岩貧困如斯,連人都不夠,談何赈災,談何重建?若非如此,他怎會因為一次洪災大動幹戈,山月也不會非要去月輪取玄冰出來。
“人多了反而顧忌更多,不如趁機試試它的威力。”他指着她懷裏的盒子說道。
息吾說罷,率着衆人退至千米之外。山月站在原地,手裏拿着那個匣子。
她加開匣子的密鎖,一股水霧噴了出來,腳下的渾水因這水霧凍結了薄薄一層,透明的冰層下流淌着渾濁的水,她伸手拿出那塊透明的礦石,周圍還升起一大片水霧。她不了解玄冰,但水遇到極寒之物便會凍結這個道理誰都懂,山月将玄冰貼在水面上,以她為中心,周圍的水迅速凝結,寒氣蔓延,爆.炸般迅速凍結了一片水域。
息吾向她招了招手,示意可以停了,她把玄冰放回匣子裏,腳下的冰依舊凝固,似乎好長一段時間都不會化。他走到山月身旁,用手觸碰冰面,那刺骨的寒氣讓他瞬間收了手,但腳下的極寒卻不斷地往他身上鑽,山月再靠近了些,那極寒才就此作罷。
“此物果真傳聞般兇險,這裏的水吸收了玄冰的寒氣,會停留很長時間,這冰怕是得等上十天才能化。”她感嘆道。息吾命其他人找出洪口,這麽迅猛的洪水,肯定不止一個入水口,能把整座城淹沒了,其水量大得異常,他不是沒問過工部要水志錄,但除了發現天岩的河道水量逐年上漲外,根本找不出原因。天岩本是個富饒之國,每年降雨更是豐沛,但如今這雨量已比前十年多得多,氣候過于反常,因為洪澇,天岩好不容易重新發展起來的城鎮又被汪洋摧毀,如此惡性循環,他不得不懷疑這其中有什麽人從中作梗,事出反常必有妖,但目前實在找不出妖在何處。
百人尋找,很快就發現洪口,兩條大河同時發難才導致這場洪災,此時又是汛期,河水外溢,上游的堤壩抵擋不住,這才一發不可收拾。息吾希望山月能暫時用玄冰堵住洪口,給他們修築河渠的時間。但即使洪口堵住了,上游的水無法宣洩,會波及其他地方,淹沒其他城市,他們在周圍挖了好幾條長長的河渠,但時間太短,只能連通低窪的地勢,造出簡陋的工事,讓河流自己找路子流出去,水渠蔓延至二十裏外的山谷,而後又接上了其他支流。
看似簡單的幾個工程,但還是用了十天時間,十天後冰雪逐漸消融,借助玄冰的寒氣已經到底了,洪水重新活了過來,順着人們給它鋪好的路,繼續往下奔騰,但有時河道總歸太小,極易堵塞,他們還需要邊清淤,邊洩洪。他們勉強将水位降下一半,這座城終于露出它的樣子。
那是一座極為富饒的城市,堰口原屬上州,數萬人的城市,又是曾經的商業重鎮,如今一場洪災将這些基業毀得半點不剩。城裏的水位降低,他們有了更多可能,只不過完全将水排出去需要很長一段時間,他們在城中前行需要筏子,百人的軍隊本是護衛隊,如今卻成了赈災的勞工。山月看着那幾個被她再次凍住的谷口,想着有沒有辦法能讓冰永遠凍住,以免去大量的人力物力,若是手中的玄冰能制造冰壩就好了,她不由得覺得自己這個想法有些好笑。
他們在城中打算修築九條水渠,只挖了個大概,畢竟在水中作業是極其困難的,這本該是堰口自己的事,奈何人不夠,所以中央才親力親為。
在城中又待了數天,外出赈災的人被調回堰口,繼續修水渠,只要城中的水褪去了什麽都好辦,山月衆人因為離京太久,不得不返京了。臨行前,堰口刺史才見到當今聖上,這位刺史也是憔悴得很,不知是因為懼怕天子責備辦事不力,還是因為民生多艱而憔悴。
他們重新踏上了返京的旅程,不知道又有什麽意外在等着他們。
因為手裏揣着個燙手山芋,息吾一行快馬加鞭趕回隰京。本該有個接風宴的,被山月一口回絕了,她着急将手裏的東西封存。她避開所有人的耳目,獨自前往天岩最隐秘的地方,将玄冰放在一個誰都找不到的地方,又提請外出,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出現在人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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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回到隰京,已是半月後了。
她牽着馬走在天街上,突然想起離京前與雲升的約定,改道去了郊外。
雲升坐在門前,遠遠看見她騎着馬走來,連忙飛奔上去。她剛下馬,雲升就抱着她的腿不放。她摸了摸他的頭,說:“好久不見,升兒都長高了些。”
“升兒一直很努力地鍛煉,想快點長大。”
“升兒已經是個小男子漢了,現在還有人欺負你嗎?”
“他們都被我吓跑了,升兒沒打架哦!”
“升兒真是個講武德的男子漢。”
“姐姐一回來就來看雲升了嗎?”
“對呀!看!姐姐對你好不好?還給你帶了吃的。”
山月從包裏拿出一小包桂花糕,解開繩子,拿了一塊送到他嘴裏。升兒開心雀躍,笑聲傳到了屋裏,兩個身影連忙跑了出來。剛想行個拜禮,她連忙打住。
“夫人,升兒我能否接近宮裏住一晚上?好久不見他了,帶他去宮裏玩玩。前些日子陛下叫我帶他進宮,可我總抽不出空來。”
女人一聽是聖上點名要見雲升,連忙答應,還說先将雲升梳洗一番,免得到禦前失了禮數。山月制止道:“馬上宮門就要關了,我還是帶他去宮裏打理吧!”
山月說罷,女人連忙進屋挑了一件最為幹淨整潔的衣裳塞到山月手裏,并說這是最近給雲升做的,還沒穿過。山月接過衣裳,告別兩人,便把雲升送到馬上。升兒在馬上問個不停,問她外面的鎮子是不是和天街一樣多人,剛剛吃的桂花糕是在哪個鎮子買的,等他長大了也要買給奶奶和阿娘吃。兩人走在大街上,半月不見,感覺人多了很多,來了不少奇裝異服的人。她倆走到皇宮門前,剛想進去,旁邊突然走來一隊人馬,身上穿的不是天岩服裝,華冠麗服的,是她沒見過的料子,天岩除了皇室貴族,普通百姓不會穿得如此。走在最前面的是個女人,她長得很美,身後的侍從緊緊跟着,舉止間皆是生人勿近之感,她微微看了山月一眼,又繼續走自己的路。宮門的侍衛對她行禮,恭敬地放這個女人進去。
她站在後面靜靜看着,莫非這是息吾新納的妃子?國與國之間常有政治交易,其中,色,乃經久不衰的交易手段。她能理解,但不代表能大方接受,山月讓她先行,看着這隊人大搖大擺地走進了皇宮。宮門口的馬夫将她的馬牽去馬廄,她踏進了半月不見的皇宮。
歸來理應第一時間去見息吾,但她卻徑直走向戴月居。半月不見了,他半封信都沒寄過,離開前說多麽不舍,到頭來也只是說說罷了。
她帶着雲升去她的戴月居,傾傾和慕慕已離開了皇宮,整座宅子空落落的。雲升一踏進門,就看到院子裏有棵樹,樹上有個木屋,問道:“姐姐,那屋子能住嗎?”她搖了搖頭,表示那是鳥窩,是不能住人的,瞧着樹上那個木屋,已經蒙上灰,小白也好久沒出現了。雲升看了那座木屋很久,甚至想爬上去,山月制止道:“你還要沐浴更衣呢,別淘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