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箭羽撞擊在冰牆上的聲音一遍一遍地碾過人們的心,他們只能寄希望于這個曾被他們痛恨的女羅剎。人們的臉上還殘存着對生存的渴望,這個女人,這個天岩派來的女人,原本在他們心中是個敵人,但此時他們帶着哭腔問她:“我們還能活下去嗎?”

山月沒有說話,只回以微笑。大難面前,這群人突然變得很冷靜,紛紛圍着這根活命的稻草,她身上的血是唯一的解藥,中毒的有百人,一碗血也堪堪夠用。冰穹之下,掩蓋着真正的病情,那下令放箭的城主再也看不到這群棋子的情景。箭放完了,整個隔離區變得一片寂靜。

城主問旁邊的人:“為何這冰打不破?”

“屬下不知,已經将所有的弓箭都用在這冰穹上了。”

“什麽?!用完了?”城主勃然大怒:“用完了,萬一她還有後援,我們拿什麽抗?那你去抗?廢物!”

城外大軍集結,倪家的人得知山月被人扣在了城裏,馬不停蹄地帶着人就來了,有人還說着“這皇帝真沒用,還要派一個女人來這種地方,是我就直接推平了。”之類的話。

城主收到了兵臨城下的消息,難道自己最不想發生的事情應驗了?這女人沒有了耐心,想一舉攻下這座城?此時有兩股勢力聚集在長陽城上空,他們用的都是飛辇,淩虛萬萬沒想到還有別人用得起飛辇,他們在空中俯瞰他們,人們小得像微不足道的螞蟻。城主一直高高在上,從來沒有擡起頭仰望別人,這女人來路不小啊,連淩虛都驚動了。

淩虛辦事向來不需要理由,他們直接在隔離區降落,以最高規格的防疫措施進城搜查。一地的亂箭,尤其是那座冰籠子外面,堆着多的箭羽。

倪家的人自然不落後,他們想救回自己的恩人,這群人的死活他們不想管。

山月感受到了外面來的兩支隊伍,一支不認識,另外一支是倪家,曾經被自己斷了足的女人,她的腳已經被重新用了不知道什麽東西接上了,她指揮着衆人,準備降落,遇到攔路的,可以使用武力。兩支隊伍都是天士,這城主何時見過這等陣仗,這群人如入無人之境,他盡可能地掩飾自己的存在。

護着人的冰牆融化了,露出了互相抱着的人,他們看到這麽多人,以為是來打掃他們的,吓得驚慌失措,紛紛躲在山月身後。山月料到會有人來支援,萬萬沒想到會有兩支這麽不得了的隊伍。

“跟我走,會有人料理這些後事的。”倪枝上來就要帶走她,山月立馬松開了她的手:“我走了,這座城就會被其他人占為己有,這是天岩的國土,我要守到最後。”

“那也得離開這個病簍子,這樣對你我都安全,天景坊的人醫術高明,這群人會得到妥善安置的。”

“那個城主才是投毒的人,我要把他捉拿。”山月看着空無一人的城牆:“你們只在乎我,不會管其他人,如果想我配合,那就給我把那渣滓捉來。”

“你倒是會使喚人。”倪枝沒好氣地看着她,山月看着她的腿,已經恢複完畢,天知道倪家用了什麽逆天神術給她接上了斷足,她與倪枝交談,總覺得有說不出的怪異,大概是因為之前倪枝還想着要她的命,現在卻被派來保護她了。

“我的弟弟醒了,是你的功勞,我們的恩怨,就此抵消。你可是倪家的大恩人,族長要我拼死保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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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枝和山月回到了城裏,城裏的百姓四處亂竄,這天發生的意外太多,他們根本沒見那麽多的人在天上飛,城主說他們在這座城裏很安全,可他現在都不知道躲到哪裏去了,樹立權威需要十年,但信仰崩塌只需要一秒,他們親眼看着城主讓手無寸鐵的百姓當擋箭牌,這群天外來客意圖很明确,要的就是那個城主。這是那個女羅剎的後臺?他們的家園這是要易主了嗎?

“鄉親們,這是我們的家,你們想要的真相就是:這位說着要保護你們的城主,親自投毒,我在隔離區裏看到了許多病入膏肓的人,他們現在很危險,淩虛天景坊已經接手此事。我們的一切會被全世界看到,長陽人并不是懦夫,我是天岩的将軍,我對你們沒有惡意,我只是想保護你們。長陽自古以來就是天岩的國土,有人想将它割裂出去,你們不是孤獨的長陽人,朝廷一直關注你們,可這位城主一直拒絕交流,甚至做出颠倒黑白的假象……”

山月從來沒有覺得自己的口才這麽好過,她用盡畢生所學去說服他們,她在這裏從來沒有傷害過任何一個長陽百姓,反而這個本該保護他們的城主,一而再,再而三地為了自己的利益,做出這些傷天害理的事,現在他逃了,丢下這些手無寸鐵的人,他苦心經營的一切化為烏有還不止,連性命都難保。本來本着和平解決的山月,若這城主是個明理人,事情絕對不會發生到這種地步,只要他不想着自立為王而做出這樣的假象,一切都是為了他想獨.立的障眼法,這些百姓又被洗腦頗深,對他肯定是百信無疑。

城主高大的形象一夜之間滑坡,他被倪家人很快抓到了,被關在一個籠子裏示衆。長陽人看着這個曾經威風八面的城主,像個喪家之犬一樣被關在籠子裏,想着自己的親人差點因為他投了一個根本就沒想着解法的蠱毒而慘死,這世上怎會有如此為了利益不擇手段的人。反觀這位天岩将軍,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她一次次不顧一切地幫助他們,為了救人不惜放血,愛民如子的将軍卻被人當成了謀財害命的女羅剎,受到了種種委屈,卻依舊不計前嫌地幫助他們,這就是天岩嗎?他們并不是想象中地視人命如草芥,邊遠的長陽依舊受到朝廷的關愛,他們一直沒有放棄,本就實力強大的朝廷沒有直接用武力鎮壓,如此有耐心,不厭其煩地派人來和談。是他們太自命清高了,一直覺得朝廷不過是一群自大的人想着收複失地,可事實正好相反,他們一直嘗試着将處于落後面貌的人們解救出來。

長陽的事情告一段落了,山月回到隰京,長陽城恰好缺一個城主,息吾卻直接拒絕了山月的請纓。

“臣在長陽好不容易立下了威望,百姓也喜歡臣,為何不許?”山月私下裏對着息吾質問:“難道陛下是不相信臣的實力?”

“你一介武将,根本沒有治國之才。”

“我是沒有才,可你卻當我是宮裏的金絲雀。”

“是,我是想将你變成宮裏的金絲雀,你每次都不要命似的,我要将你鎖在宮裏。作為一個皇後,你卻一點沒有皇後的樣子。”

“這皇後是我想當的嗎?陛下不喜歡,直接換了去。”

“你這話再說一遍?!”息吾氣得臉色都變了,直接拍碎了一張桌子。

“陛下是想打我吧?!為何不打呢?将氣發在一張桌子上,有意思嗎?既然不允許臣去當城主,也沒什麽好說的了,臣告退。”

山月頭也不回地走了,她與息吾的争吵越來越頻繁,有時候是因為她的脾氣突然變差,也可能是自己的葵水很久沒有來訪了,她略懂醫術,便給自己開了些藥。十相子一看她給自己開的藥,大驚,連忙把藥都撤了。

“你幹什麽!藥是亂吃的嗎?”

“哎呀,我的身子我知道,這藥與你之前開的又不相沖。沒問題,放心好了。”

“什麽叫沒問題?你自己開藥本身就很有問題,你只能吃我開的藥!你是病人,你必須聽我的!”

十相子看着還剩不少的藥材,一看,是女人調理身子用的,一般月事不準的女人才會開這些藥。山月頗難為情地解釋道:“好幾個月沒見紅了,我擔心出了什麽狀況,就打算先自己調理調理。”

按以前這麽開方子的确沒問題,可現在她是有身之人,這方子會傷害胎兒,十相子又不能告訴她真相,便解釋道:“你之前昏迷大半年呢,本來就有問題,身體代謝都不正常了,這月事不準,也是正常的,你要是擔心,我給你開方子,只是這一年,你都別想着見紅了,不是說了要調理身子嘛,你着急個啥。”

“總覺得出了些問題,你說,我以後還能懷上孩子嗎?”

十相子聽着這話就沉默了,她根本不用想以後,現在就有了,只是這孩子不該出現在她的肚子裏,不該出現在這個世界上。

“懷孕是女人獨有的能力,你會懷上的,只是這分娩之痛,可不是你能承受的,你這麽怕疼的人,連都還沒嫁人呢,就想這些?太早了吧?就算要嫁人,也要告知家中長輩啊!”

“誰說我沒有嫁……诶,不是,你怎麽突然說起這個,我哪裏有長輩啊!”

“誰說你沒有長輩!你師父不是?!”

“我哪裏有師父,你們說有就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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