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電視。”

陸家聞滿心不屑,看個屁電視,鄉下連無線都沒裝,統共就只能收到那幾個破臺,還輪着播《白娘子傳奇》,主題曲他都會唱了!

“西湖的水~~~~我的淚~~~~~我情願和你化作一團火焰~~~~啊~~~”陸家聞掐着嗓子唱了起來,還找了塊布蒙在頭上滿地轉悠。

高銘聽了咯咯直笑,陸連海一瞪眼,可繃不住笑,也被陸家聞給逗笑了起來。

陸連海下午要出去一趟,裝修隊的工具壞了,他跟人家商量好了要去修一下,還沒出門,外頭就來了個老頭。

李老頭是村裏的書記,快六十多歲了還兢兢業業地戰鬥在工作崗位,整天張口閉口就是黨跟政府,工作特別負責。他這次來,佝偻着老腰,端着個搪瓷茶杯,往椅子上一坐,摘了淺藍色的帽子,露出“地方支援中央”的腦袋,把茶杯蓋子一開,茶香味盈滿小屋,領導架勢就擺好了,望着陸連海先那麽情深意切地看上一會兒,再張口:“陸連海同志啊,你家小孩多大年齡了啊?

陸連海算了算,說:“再過一個月就七歲了。”

“七歲了,不小了啊。”李老頭顫顫悠悠地抿了口茶,語重心長地說,“這孩子的教育啊,得從小抓起,學習這個問題,得重視。”

陸家聞躲屋子裏偷聽,一聽這個話就知道李老頭來這裏的目的了,叫他上學來的。

陸家聞上輩子初中畢業就開始混社會了,他對學習真是一丁點兒的興趣都沒有,他寧願蹲在草叢裏抓螞蚱,哪怕被蚊子咬一身包也比坐在教室裏搖頭晃腦要好。

這會兒一聽李老頭有意讓他去學習,心裏頭就打顫,不想去。

可轉念一想,上輩子就是不愛念書,沒文化,才被秦楠騙得那麽慘。後來進去大城市,也是因為沒文化哪個單位都不想要他,他才會走上混混的路子每天混日子。再說了,等以後,國家經濟發展了,文化真的很重要,他既然想跟高銘好好地處一塊兒,就得努力點,配得上高銘。

陸連海也想把陸家聞送去上學啊,可他知道陸家聞的性子,讓他坐在教室裏搖頭晃腦的,還不如讓他蹲在草叢裏抓螞蚱!陸家聞人又賊精,表面上跟你說得好好的,背過頭去誰知道哪兒玩去了,陸連海還真管不了他。

正發愁要怎麽跟領導彙報這個情況,陸家聞就闖了進來,拍着胸脯道:“去上學!我要去上學!”

陸連海瞪大了眼睛,驚訝地望着陸家聞:“聞聞,你知道啥是上學嗎?”

“知道!”陸家聞擺出一副狼牙山五壯士的姿态,一繃臉,嚴肅地說,“我要學習知識,報效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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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老頭一激動差點把茶杯打翻了,蓋子在桌子上滾了滾,李老頭顫抖着手說:“真懂事啊,陸連海同志,你家孩子真懂事啊!好啊,好啊,祖國未來的好苗子啊!”他從口袋裏掏出一把玉米糖塞給陸家聞,“來,乖孩子,爺爺給你吃糖!”

陸家聞毫不客氣地一把收了,回頭塞了兩顆給高銘,李老頭瞧見高銘了,問道:“這孩子要不要也送去上學啊?”他見着高銘心裏頭有些莫名地發憷,不知道為啥,感覺這孩子跟一般孩子不太一樣,他那雙黑漆漆的眼睛像是能看穿一切似的,怪得很。

陸連海忙說:“這個不用。”

“我去。”高銘大了點聲音說,見陸連海看他,又重複了一遍:“我去,聞聞去上學的話,我也去。”

陸家聞一把抱住高銘,在他臉上親了一口,高銘眼睛一彎,笑了起來,拉住陸家聞的手,說:“我要跟聞聞在一塊兒。”

陸家聞又被感動到了,吸了吸鼻涕,狠狠點了點頭。

村裏的小學是新蓋起來的,一層小平房坐北朝南,紅瓦白磚特別漂亮。學校的老師是下鄉支教的女青年,名叫林柔,長得眉清目秀,又黑又亮的頭發編成麻花辮垂在脖子兩邊,笑起來甜美可愛,整個人洋溢着濃郁的青春活力,惹得村裏一幹未婚男青年春心蕩漾,借着送弟弟妹妹來上課沒少跟人家搭話。

陸連海送倆小孩上學的時候也被林柔給驚豔到了,抖着聲音半天說不來話,陸家聞笑個不停,說:“老師!我爸想誇你漂亮!”

林柔臉一紅,掐了把陸家聞的小臉,說:“謝謝,你也長得很可愛。”她看向高銘,眼底的喜愛毫不掩飾,“你們家倆小孩長得可都真好看!”

高銘淡定地看着李柔,沒什麽太大反應地說:“謝謝。”

村裏頭小孩不多,被送來上學的小孩就更少了,加上陸家聞跟高銘總共才七個。

七個小孩坐在寬敞明亮的大教室裏頭顯得地方格外空曠,林柔看了看人,心裏頭有些遺憾,最後還是打起精神來給孩子們上課。

張小花跟李進都在教室裏,倆小孩前後桌,都坐在陸家聞左邊。

陸家聞來之前做足了心理工作,挺直了腰杆仔仔細細地聽林柔講“啊哦呃咦嗚籲”聽了沒一會兒,開始犯困,腦袋一點一點的。

張小花瞧了一眼陸家聞,哼了一聲,比賽似的腰杆子坐得直直的,高銘坐陸家聞右邊,拿鉛筆捅了捅陸家聞,陸家聞一個激靈,醒了過來,沖高銘咧嘴一笑,坐直了聽老師講課,沒多久腦袋又開始一上一下。

高銘無奈地笑了笑,也就放任他,專心地坐在那兒溫習這些他早就學過的東西。

晚上回家後一般高銘都要重新教給陸家聞一遍,這些小學一年級的東西陸家聞都會,他雖然沒文化,但背個“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什麽的還不是問題,可他高興讓高銘教他,一點一點,仔仔細細地教着他怎麽寫。

“春眠不覺曉,處處聞啼鳥……這個聞就是聞聞的聞,聞字要這樣寫……”高銘握着筆,坐姿端正,一絲不茍地教着陸家聞。

高銘寫得一手好字,雖然現在還沒形成自己的寫字風格,但一看就是打小照着字帖練出來的,龐中華的字體,只學了個毛皮也很好看,陸家聞看高銘寫字能看癡了去,耍賴地說:“銘銘,這個聞字我還不會寫。”

高銘就耐心地給他又寫了一遍,一遍又一遍,最後不只是寫這個聞字,而是一遍一遍地寫“陸家聞”“陸家聞”“陸家聞”……

就好像是在溫柔地念着自己的名字一樣,陸家聞沉浸在這種偷來的溫柔裏面。

時光缱绻,像是初春的風、母親的手,溫柔地撫摸着他們的發頂,令人毫無防備的,一點一點地悄悄溜走。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飄飄跟和風煦暖兩位大大的地雷-3-

☆、鬧別扭

中午午覺還沒睡完,被.幹燥的熱風吹得渾身不舒坦,陸家聞翻了個身,聽見他爸在外頭打電話。

“喂,李先生,好的,沒事……不辛苦不辛苦。”

耳朵豎得老高,聽清陸連海在那邊說什麽的時候陸家聞心裏咯噔了一下,才想起來一個不得不面對的現實。

高銘來到這裏快兩個月了,離別的時刻就要到來了!

但他不想跟高銘分開,他想要就這麽跟高銘過一輩子,可這個偏僻落後的小北村不是高銘這樣的人物該待的地方,他應該去更廣闊的天地,去看更廣闊的的世界,做更多偉大的事情。

而自己……他會拖高銘的後腿嗎?正如秦楠說的那樣,他跟高銘是兩個世界的人,一個天一個地,天地要是合在一塊兒去,那得到世界末日了。

一想到這裏,陸家聞心裏就難受。

第二天學校小測驗,考古詩,陸家聞腦子裏面亂亂的,把《村居》的後半句忘掉了,趁着老師不注意,他偷偷掏出課本,想翻書查查看。

李進吊稍眼一勾,大聲叫道:“老師!陸家聞作弊!”

林柔重視孩子的教育,不僅僅是重視知識更重視人品,作弊可是學生最做不得的行為。

見到陸家聞真的是在翻書,林柔嘆了口氣,耐心地教育說:“陸家聞,即便不會也不要作弊,偷來的東西遲早要還回去的。”

偷來的東西遲早要還回去的……

要還回去的……

還回去……

一句話戳中了陸家聞的傷心事,陸家聞一把邪火燒了上來,把書往桌子上一砸,臉色陰沉着說:“不用你管!”

林柔被吓了一跳,半天也沒說出一句話來,她抿了抿唇,把眼眶裏的淚水強硬地收了回去,轉過頭去,平靜地說:“大家繼續考試。”

陸家聞心裏也難過,坐了一會兒後,硬着頭皮去講臺林柔道歉:“林老師,對不起。”

林柔撫摸着陸家聞的發頂,苦口婆心地說:“陸家聞,老師知道你不愛學習,可學習知識真的很重要,老師放棄了很多到鄉下來教你們念書就是不想看到你們這些好孩子折損在這裏。”

林柔的聲音裏有抑制不住的哭腔,她別過頭去,冷靜了一會兒才說,“你平日裏跟高銘走得近,多跟高銘學學,那孩子很聰明也很優秀,有什麽不會的不懂的不想問老師就多問問高銘,以後不要作弊了,知道了嗎?”

陸家聞點了點頭,自己這麽一個大老爺們差點逼哭了一個小姑娘說出去真是挺丢人的。

他回頭看了一眼高銘,考完試了,幾個小孩圍在高銘身邊,叫高銘出去玩,一個個的都特別殷勤,大家都很喜歡高銘。

高銘不理會那些人,無動于衷地坐在那裏,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看着陸家聞。兩人四目相對,高銘眼裏堆滿了擔憂,望着那雙熟悉的眼睛,陸家聞心尖一顫,膽怯地把視線移了開來。

放學路上,陸家聞心思滿天飛,一想到跟高銘要分別了,以後可能永遠都見不到了他就難過,高銘跟在後頭,兩人這是第一次放學回去沒有手牽着手。

“聞聞。”高銘叫了一聲陸家聞,陸家聞賭氣沒理,高銘臉色難看了一些,小跑上去拉住陸家聞的手,給他手心裏塞了幾顆大白兔奶糖:“聞聞,給你。”

陸家聞眼睛一瞪:“哪兒來的?”

高銘說:“陸叔叔給的。”

陸家聞一下子就來火了,兩只眼睛快要噴出火來,連他爸都偏向高銘!還要發火,高銘卻十分委屈地拉着陸家聞的手在臉頰旁邊蹭了蹭,說:“聞聞你不要不理我。”

陸家聞一身的火氣立刻卸去了,他恨不得給自己一巴掌,這是他的高銘!他怎麽能跟高銘賭氣!還害得高銘這樣委屈!

陸家聞心裏知道得清楚,其實他這是自卑,他配不上高銘,哪怕兩人還只是個豆芽菜一樣的毛頭小子。

可高銘主動拉他的手了,這對一個孩子來說可能沒有什麽多餘的意思,在陸家聞看來這是高銘給他的約定,哪怕兩人差距再大,高銘也不會放棄自己。自己在這裏自怨自艾沒有任何用處,既然兩人之間有了差距,那他就努力讓差距縮小,十倍努力不行就百倍!百倍不行就千倍!!

想通了這一點,陸家聞咬了咬牙,深吸一口氣,調整好心态,沖高銘揚起一個大大的笑臉,拉着高銘就往家裏跑:“咱們回家!今晚我要自己做作業!”

小學的數學題能有多難,1+1=2那種,陸家聞幾分鐘就做完了,白天鬧脾氣折騰了一通肚子早餓了。陸家聞踩着凳子在櫃子裏翻吃的,高銘給他檢查作業,全對,小臉綻開笑容,高銘表揚道:“聞聞真厲害。”

陸家聞一臉得意,“那是!”

高銘笑了起來,抱着陸家聞,倆小孩湊在一塊吃着鈣奶餅幹,放在牛奶裏面泡一泡,你一口我一口,對他們來說,再也沒有比這更親密的事情。

陸家聞作弊是不太對,但輪不到李進來說,他原本想教訓教訓李進的,但高銘攔着沒讓,有些不怎麽把李進放在眼裏的意思。可這幾天李進實在是太能得瑟了,抓到點陸家聞的小把柄就整天到處說。

現在整個小北村都知道陸家聞作弊的事情,陸連海自然也不例外。

多丢人的事情啊這是……陸家聞當天就被陸連海好一頓胖揍,打完還不算完,在牆根地下站了一個多小時,陸連海就坐在陸家聞面前啃着雞腿喝着老酒,末了還吮了吮手指。

陸家聞那叫一個恨啊,在心裏頭把李進全家上下罵了個遍還不覺着爽,第二天見到李進那股火氣就熊熊燃燒起來了。

上輩子,陸家聞當混混的時候比陸連海狠多了,那是真的上手砍人,特會打架,想要修整一頓李進自然不是問題,不過對付個小毛孩子也不用什麽真章。

陸家聞把書包往李進桌子上一丢,眼皮子一翻,挑釁味兒就出來了,他睨着李進,說:“有種晚上放學別走啊。”

李進吊哨眼一挑,被陸家聞這幅樣子挑出了火氣,學着電視裏壞人的樣子,硬着脾氣說:“成啊。”別說,還真挺像那回事的。

高銘也沒攔着陸家聞,放學的時候跟在陸家聞身邊,拿着作業本在樹底下,偶爾擡起頭看陸家聞兩眼,一本正經地喊道:“聞聞,小心點,別留下把柄了。”

陸家聞一拳打在李進胸口,李進嗷得一聲慘叫,一點還手的餘地都沒有。

陸家聞知道怎麽打人可以不留下明顯的傷痕但是會讓人疼得厲害,專挑這種地方打,一拳比一拳狠。

李進是真沒個自知之明,但挺有膽子,居然敢單刀赴會,哼哼,老子敬你是條漢子!

李進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被陸家聞揍得一點脾氣都沒有,連聲喊着:“媽~媽~~~媽~~~嗚嗚嗚,我要被陸家聞打死了~~~~”他是真以為自己要被打死了,可惜他媽隔老遠了。

打過人爽了之後,陸家聞騎在李進的身上,揚起拳頭說:“是個男子漢就把今天的事情憋在心裏,咱倆是公平的一對一的約鬥,你輸了,就得心服口服地認輸!再鬧什麽幺蛾子叫我知道了,還打你一頓!”

李進這時候哪敢不從啊,他現在看陸家聞的拳頭比他爸的拳頭還要大,忙顫顫巍巍地說:“知道了……我知道了,嗚嗚嗚嗚。”

陸家聞從他身上站起來,拍了拍手,打李進這一頓熱出來一身汗。

高銘拿出手帕給陸家聞擦了擦鼻尖上的汗,認真地看着陸家聞,夏天的熱風吹拂在小男孩的發間,一雙神采飛揚的眼睛烏黑烏黑的,蟬鳴一聲聲響徹耳畔。

高銘從口袋裏拿出十塊錢說:“聞聞,走,咱們吃冰棍兒去。”

“好!”陸家聞點點頭,“我要吃兩根兒~~~”

“好。”高銘笑了笑,踮着腳尖給陸家聞整理着翹起來的頭發,粗硬的短發在他溫柔的安撫下一點點地趴了下來。

第二天上課,幾個跟李進玩得好的人湊在一堆,王大牛激動了一下,一巴掌拍在李進後背,差點給李進打吐血了,他一把拂開王大牛的手,嚷嚷道:“你幹嘛啊你!”

王大牛:“……”委屈極了,“我也沒使勁啊。”

瘦高的周小拐笑着說:“你瞧瞧李進變成小姑娘了,拍都拍不得,哈哈哈!”

李進翻了個白眼,你要是叫陸家聞打那麽一頓你沒準就癱在炕上爬不起來了!還好意思笑話我呢!沒稀罕搭理這幾個幹不成大事的小孩,李進趴在課桌上,吊哨眼一眯,透着一股子壞心思。

陸家聞揍他的事情當然不可能就這麽完了。他打第一眼見陸家聞就看不順眼,一起玩了兩三年後更加不順眼!這會兒被陸家聞打得毫無還手之力更是他人生上的一個恥辱,就這麽算了可不行,他得想辦法讨回來,他要報仇!

作者有話要說: →_→媽噠改了個和諧詞好害羞,被/幹燥的熱風。。。。。

☆、遇險

最近正趕上村裏修路,陸家聞上學的那條路是重點整修對象,他們沒辦法就只好繞遠點。不巧的是,繞的那條路邊上不遠處就住着李瘋婆子。村裏頭大人擔心李瘋婆子把自家小孩拐走了,每天上學放學都會接送,有的家長嫌麻煩幹脆就讓孩子暫時休了學。

陸連海工程隊暫時沒事,這幾天也閑,每天陪着陸家聞跟高銘上學放學也挺有意思,還能在學校跟漂亮老師李柔說兩句話,滿足得不行。

陸家聞瞧他爸那副紅鸾星動的樣子,上去拐了拐他爸的腰,撺掇道:“爸!要不然你試試?”

“試啥?”陸連海眼一瞪,臉紅了大半,裝作不知道地東瞅西瞅。

陸家聞壞笑道:“就試試看能不能跟李老師湊一對啊!”

“那可不行。”陸連海忙說,“我可不能糟蹋了人家小姑娘。”

陸家聞恨鐵不成鋼,他爸多好啊,除了長得醜了點,別的是一點毛病都沒有,這樣好的男人打着燈籠也找不着,他爸太不自信了!

想着能不能給陸連海拉拉線,結果第二天,陸家聞在學校裏看到李柔跟一個長得挺俊俏的男人接吻,一下子就懵了。回頭捂了高銘的眼睛,連連嘆氣,李柔有對象了,那就不好辦了,唉,可惜了。

這天晚上放學,輪到陸家聞跟高銘倆打掃衛生,放學後要晚點回去。

李進還不太敢拿正眼瞧陸家聞,低着頭從他身邊一陣風似的掠了出去,他爸在學校外的十字路口等他。李大膽叼着旱煙,曬得皮膚溜黑,李進的吊哨眼長得跟他爸幾乎一模一樣,一眯眼就透着股陰邪勁兒。

李大膽接到了李進後探着腦袋往學校裏頭看:“陸家那個小兔子崽子呢?他爸有事,讓我順路把他接回家。”

李進聞言,一下子來了主意,說:“他跟他小表弟早就走了!一放學就往外沖,不知道又要去哪兒玩呢。”

“是麽?”李大膽應了一聲,又探着腦袋等了一分鐘就沒啥耐心了,見還沒人出來就拍了拍李進,“那成,走吧,咱們回家。”

“哎!”李進拉着他爸的手,特別乖巧,生怕露餡兒。

等陸家聞跟高銘倆打掃衛生出來後,沒看見陸連海的人影,他爸以前來接他們總是會提前一段時間,買兩根棒棒糖,一人塞一根。

高銘說:“陸叔叔可能有事,我們等等他吧?”

陸家聞點點頭:“行吧。”伸長了腦袋往回家的路上瞟,陸家聞從書包裏拿出作業本,高銘笑話他:“聞聞你不是要學習吧?”

“那哪能?”陸家聞從作業本後面撕了一張紙下來,翻出兩根鉛筆,一根給高銘,一根留給自己,在紙上畫着一道道縱橫的杠,“先玩會兒五子棋,高銘,你要方塊還是圓圈?”

“方塊吧。”高銘跟他坐在石頭塊上,你一筆我一筆地下起了五子棋。

倆小孩又等了快半個小時,一直到天色昏黃還是沒見到陸連海。陸家聞覺出些不對勁來了,說:“我爸怎麽會這麽晚還不過來,也不捎人帶句話?”

高銘不說話,他捏了捏陸家聞的手:“聞聞別擔心,陸叔叔不會有事的。”

陸家聞點點頭,他還是不太放心,把東西收拾了一下,說:“要不然咱們回家看看吧,別等了。”再等下去天黑了也不安全,小北村裏雖然壞人少,但是野狗多,一到晚上就都出來活動找食了。陸家聞記得前年有個小孩不懂事,大半夜的跑出來玩,就在林子口被野狗咬死了,內髒都被拉了出來。

“好。”高銘也覺着等下去不是個辦法,就跟陸家聞手拉着手往家走。

回家的路上要擦過一片小樹林,溝渠裏沉澱着烏青色的淤泥,墨綠色的水髒兮兮的還帶着股臭味,倆人捏着鼻子快速跑過,累出一身汗,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裏瞧出了點笑意。

高銘忽然站住不動了,陸家聞拉着高銘的手很清楚就感受到了高銘的僵硬,他問道:“銘銘,怎麽了?”

“我有點冷。”高銘莫名其妙地來了一句,陸家聞說:“冷?”可他看高銘額頭上都是剛才跑出來的細細密密的汗水,難道是被晚風一吹感冒了?“那咱快點回去,晚上洗個熱水澡!”

“嗯,我有點打哆嗦。”高銘緊緊拽着陸家聞的手,一種陌生的感覺攫住了他的心髒,他好像被什麽盯上了一樣,背後發毛。

陸家聞又拉了拉高銘,高銘沒動,他正要問怎麽了,卻見高銘回頭一看,李瘋婆子正站在路中央,手裏頭拄着拐杖,佝偻着老背,見高銘看見她了,李瘋婆子裂開嘴露出一口腐爛了的牙齒,笑了起來,喉嚨裏發出嗚嗚的怪聲。

陸家聞臉色一下子就沉了下來了,撿起地上的石頭沖李瘋婆子丢了過去:“老太婆快滾遠點!”

石頭砸在李瘋婆子的額角,老太婆沒動,站在那裏直勾勾地看着高銘,眼裏頭帶着濃濃的渴望,眼珠子都快漲紅了。

陸家聞心裏咯噔了一下,有種不好的預感,壓低了聲音說:“銘銘,我數三二一,我們掉頭跑。”

高銘點點頭,聽到陸家聞數到一的時候猛地回頭,互相拉扯着快速奔跑起來。

泥土路上很不平坦,倆小孩深一步淺一步地逃竄着,地面上凸出來的石頭險些把高銘絆了一跤,陸家聞跑得氣喘籲籲,抽空回頭看了一眼,李瘋婆子不在了。

高銘猛烈咳嗽起來,一張小臉漲得通紅,陸家聞放緩了步子,問道:“銘銘,沒事吧?”

“沒事。”高銘也回頭看,沒見到人影,可還是不放心,“我們先回家。”

“好。”

陸家聞:“!”

高銘:“……”

倆人再回頭卻發現李瘋婆子就站在他們面前,整個人形銷骨立,像極了一具骷髅!老太婆眼裏只有高銘,沖着高銘伸出了手,那雙手幹瘦如柴,覆蓋在骨頭上的皮膚皺如雞皮,陸家聞立刻将高銘拉開,老太婆撲了個空不死心地又抓了上去。

陸家聞拉着高銘又開始跑,結果回頭一看高銘的胳膊被李瘋婆子拽住了!

高銘慌了,他用力地拉扯着那條胳膊,可李瘋婆子瘦幹的手像是一個鉗子牢牢地鎖住了高銘的胳膊,陸家聞氣得揚拳去揍李瘋婆子,但李瘋婆子跟感覺不到痛一樣,任由陸家聞打她,死活不肯放開手。

陸家聞一咬牙,低頭下狠狠一口咬在李瘋婆子的手背上,李瘋婆子這時候才有感覺,反射性地将手一松,高銘趁機脫離了李瘋婆子的控制,快速往前跑了幾步。

李瘋婆子一把掐住陸家聞的胳膊,将他往自己懷裏帶,另一只手掐上陸家聞的喉嚨。細長的指甲卡在陸家聞的動脈上,陸家聞可以清晰地感受到那股尖銳的壓迫力。

他大吼:“高銘!快跑!別管我!去找我爸!”

高銘紅着眼眶喊道:“聞聞!”渾身都在發抖。

陸家聞死命瞪着高銘:“快走!!”

李瘋婆子力氣大得吓人,跟她瘦弱的身體完全不相稱,陸家聞在她的鉗制下一點抵抗的餘地都沒有,他罵道:“放開我!死老太婆!!!我草你大爺!!放開我!!!!”身體劇烈掙紮着,李瘋婆子喉嚨咕嚕了一聲,陸家聞敏銳地聞到了一股異樣的味道。

一塊散發着惡臭的破布罩上了陸家聞的嘴巴,陸家聞下意識地屏住呼吸,可是晚了,那塊帕子上的迷狗藥藥性很強,稍微吸入一點就能致使昏迷,陸家聞頭暈暈沉沉,沒多久就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高銘一路踉跄着跑回小院,陸連海剛忙完回來,到家的時候不見倆小孩正擔心地要出門找,兩人撞到一塊,高銘臉上血跟淚混在一塊,哭得直抽噎:“陸叔叔,快去救聞聞,嗚嗚嗚…”

聽明白怎麽回事,陸連海心裏一抽,忙拿了鏟子就沖了出去,高銘氣都沒來得及喘一口緊緊地跟在陸連海身後。

陸家聞醒來的時候,腦袋還是暈暈沉沉的,跟被人一悶棍敲暈了一樣,他睜開迷蒙的眼四下看了看。

房間裏散發着一股腐爛的惡臭,伴着揮之不去的血腥味。

房門虛掩着,光線透過一線門縫播散進來,陸家聞能大致看得清房間內一個個昏暗的輪廓,地上不知道放着什麽。

門外傳來清脆的磨刀聲,霍霍霍霍——陸家聞打了個冷顫,試探性地掙紮了一下,繩子紮得很緊,稍微動一下,粗粝的麻繩就能把他手腕磨掉一層皮。深吸一口氣,陸家聞告訴自己:冷靜,冷靜,一定要冷靜。

吱呀一聲,房門打開,李瘋婆子手裏拎着個油燈,晃得她幹枯的老臉猶如鬼面,她面無表情地走進屋內,将油燈随手放在桌子上。

陸家聞的心髒提到了嗓子口,這屋子一地狗的屍體,淩亂分布着,腸子被拉扯了出來,令人作嘔的氣息撲鼻而來,陸家聞嗓子發幹,扭過頭一陣幹嘔。

李瘋婆子手裏拿着把刀刃亮堂堂的劈刀,緩緩向陸家聞走了過去。

“喂!!”陸家聞大叫,“老太婆你要做什麽?”

“真吵啊……”李瘋婆子嘀咕着,“這麽吵的狗只能賣狗肉了。”

陸家聞:“……”

我操!

陸家聞還沒感慨完自己被這瘋婆子當成狗了,外面就轟隆一聲巨響,李瘋婆子身體一抖,回頭看去。陸連海闖進了小院,大聲咒罵着:“你個老不要臉的死東西,把我兒子藏在哪兒了!!”

陸家聞趕緊大喊:“爸!!!”

陸連海聲音一停,随後大聲回應:“兒子!!!”

李瘋婆子被吓得面無人色,将劈刀一扔,到處找地方藏起來,半個身子剛鑽進床底下,陸連海就沖了進來,手裏頭拿着把鐵鍁,直接将門踹飛了。

陸連海見到陸家聞被綁在炕上,氣得目眦欲裂,上去把陸家聞的繩子全給解了,陸家聞一把抱住他爸,整個人都黏在他爸身上,貼得緊緊的,大吼:“爸!!!你太帥了!!爸!!!”

高銘喘着粗氣才剛趕到,胸口劇烈起伏着,望着陸家聞半天才啞着嗓子叫了一聲:“聞聞……”

陸家聞看向高銘,正要撲過去,迷狗藥的後作用一湧上來,他話都沒來得及說就暈了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和風煦暖大大的地雷=333=

☆、出院

刺鼻的消毒水味灌進鼻腔,陸家聞皺着眉頭醒過來,入目處一片白花花的,吊瓶挂在頭頂,點滴一滴一滴地緩慢滴落下來。

我怎麽跑醫院來了……

陸家聞回憶了一下,才想起來李瘋婆子的事情。正要叫人,卻看見他床邊上趴着顆小小的腦袋。

高銘睡得不太.安慰,小眉頭緊緊蹙在一起,也不知道在這裏趴多久了,手臂會不會發麻。陸家聞想把他抱上床來,但手背上挂着水不方便活動,仔細一看,高銘的手正握着他打點滴的那一只手,還小心翼翼地只捏着指尖,攥得緊緊的。

陸家聞稍微動了動,高銘就醒了,他睜開眼睛,迷茫了片刻,眼裏頭就徹底清明了。陸家聞沖他笑了笑,等看清高銘的時候,忽然駭然問道:“銘銘,你的臉怎麽了?”

“被指甲刮了一下,沒事的。”高銘臉頰上多了一道細小的紅痕,在嫩白的皮膚上很顯眼。

高銘湊上前,摸着陸家聞的額頭,不那麽燙了,放心地籲出一口氣,小手溫暖而又柔軟,問道:“你頭還暈嗎?要不要喝點水?”

“不用了。”陸家聞心裏難過,高銘長得那麽好看,這道傷口不知道會不會毀容,“你臉上的傷要小心點,不要留疤了。”殺千刀的李瘋婆子!等他回村一定要好好教訓教訓這個死老太婆!

“我沒事的。”高銘微笑着搖了搖頭,拉了陸家聞的手,放在臉頰磨蹭,“我跟陸叔叔進去的時候看見她拿着把刀都吓壞了,聞聞,還好你沒事。”

“沒事!我活蹦亂跳着呢!要不信,我給你唱一段《白娘子傳奇》啊!”陸家聞故作輕松地笑了笑,頭确實還有點暈,但是不礙事,估計挂完水就沒事了,他怕高銘擔心,岔開話題,“咱們這是在哪兒的醫院啊?”

“鄰村的醫院,陸叔叔昨晚背着你一路跑過來的,還好路上有好心人送了我們一程。”

陸家聞一愣,“那你?”

“我跟着陸叔叔一塊兒來的。”

陸家聞沒吭聲,他爸推門進來,見高銘坐在床旁邊的凳子上,忙過來把高銘抱起來送到旁邊一張床上,“腳上水泡還沒好呢,別下地。”

“水泡?”陸家聞揚着聲音喊了一聲,“什麽水泡?”

“高銘昨晚一直跟在我後頭。”陸連海也很愧疚,他就顧着陸家聞了,完全沒顧及高銘,現在想起來都後怕,萬一那時候高銘出點事他可怎麽跟高健交代?

陸家聞明白過來了,他爸走路速度一直很快,更別說這種慌張的情況下,高銘還是個孩子,要費多大的功夫才能跟上一個成年男子的步伐啊。

眼眶泛紅,陸家聞坐起來,要看高銘的腳:“銘銘,腳還疼嗎?我看看。”

“不疼了。”高銘搖了搖頭,“護士姐姐說水泡挑了就沒事了,她還給了我兩塊糖,說我乖,聞聞,都給你。”高銘從口袋裏翻出兩塊水果糖,五顏六色的包裝袋十分鮮豔。

“不成!咱倆一人一塊!”陸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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