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聞從山腳一路走上來,餓得前胸貼後背,連吃了好幾塊蛋糕都沒覺出飽來。

高銘說:“宋阿姨,給他再做點好吃的吧。”

“哎。”

廚娘鑽進廚房按照高銘的口味做了幾道菜,又熬了個清甜有營養的蔬菜粥。端上桌上的時候,噴香滿鼻,陸家聞看着熟悉的宋阿姨,吸了吸鼻子,說:“謝謝宋阿姨。”

上輩子,陸家聞沒少吃宋玉蓮做的菜,他剛跟高銘結婚那會兒,很不習慣高家的生活。

從高銘爺爺那一代起高家就有不少規矩,高銘爺爺年輕時造孽多,老了就特別注重養生,帶着整個高家都沉浸在養生的氛圍之中:每頓飯都七分飽,飯少菜多,菜裏幾乎沒個油花,可折磨死個人。

高銘爺爺去世之後,高家情形有所改善,陸家聞雖然沒經歷過高家那段時間的“水深火熱”,但遺留下來的不少規矩還是讓陸家聞十分難熬。

他記得有一次半夜裏餓醒,跑到廚房裏找吃的,正撞上起夜小解的宋玉蓮,陸家聞尴尬地不行。結果老太太特別和善,不僅沒瞧不起陸家聞,反而特地開了竈給陸家聞煮了碗面吃。

那一碗面的味道,陸家聞銘記在心,直到現在還盤繞在舌尖。

作者有話要說: 七夕的時候再見面了!不虐吧??!!!

PS:大家七夕快樂-3- 祝有情人終成眷屬!沒情人的馬上找到情人!~~吃好喝好玩好~~~!

☆、再見

這一聲飽含熱情的宋阿姨喚得宋玉蓮一顆慈母的心直顫悠,慈愛得看着陸家聞。

高銘從小就沒什麽玩伴,高健對他特別嚴格,到了該上幼兒園的年齡沒有給高銘找學校反而是請了家庭教師,沒有玩伴的小孩子很容易自閉,宋玉蓮心疼小高銘可又在高家說不上什麽話。這會兒見到陸家聞,宋玉蓮自然是樂得能有個小朋友陪高銘玩,而且看高銘這個樣子,對這個小玩伴特別上心。

想到這裏,宋玉蓮又去廚房煎了兩個蛋,端給陸家聞,心疼地說:“小朋友多吃點,長得這麽瘦。”

“謝謝宋阿姨!”陸家聞揚起笑臉,道了謝,埋頭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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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銘被他帶出來點餓意,可家教讓他早飯後不好再吃什麽,只坐在那裏看陸家聞吃得香甜,問他:“聞聞,你是一個人來的嗎?”

“是啊。”陸家聞舀了一勺粥遞到高銘嘴邊,“要不要喝一口?可好喝啦,裏面有你喜歡的蝦仁!”

“……嗯。”高銘猶豫了下,湊過去一口喝掉,陸家聞笑眯眯地問:“好不好喝?宋阿姨的手藝就是好!”

高銘笑起來,一雙漂亮的眼睛眯着,眼底彌漫開來的笑意讓宋玉蓮看得一呆,眼淚有往上湧的意思。

她難得看到小少爺能笑得這麽開心,這小孩真是福星!

高銘忽然想起來話題被陸家聞拐了去,又說:“聞聞,下次不要這樣了,你一個人來很危險,至少要陸叔叔陪着。”

“好好好。”陸家聞見自己沒糊弄過去,就大咧咧地笑着應下,撒嬌道,“我這不是想你了嘛!”

高銘臉一紅,小聲說:“我也很想你。”

這句話說得陸家聞心裏一顫,差點沒拿住勺子,他趁周圍人都沒看見的時候,拉過高銘的手,放在手心裏輕輕地捏了捏。

吃飽之後,陸家聞就跟高銘去了他的房間,這間房在上輩子是他們的婚房。

雖然結婚後的三年裏兩人差點擦槍走火的次數不少,但是還沒做到最後那一步,回到這間房的時候,陸家聞還是特龌龊地想起來一些羞羞的事情。

屋內的擺設跟上輩子沒什麽區別,高銘的房間從小到大都是那副樣子,整潔幹淨,以深藍色跟灰色為主的裝修風格,牆壁上挂着老舊的青銅器,一把約有半人高的冷兵器懸挂在房間正中央的牆壁上。

那是一把秦朝時流傳下來的古劍,價格自然不菲,但更多引人注目的是古劍身上自帶的那種冷肅與殺伐之氣,昭告着高家的出身。

這樣一個房間對一個成年男人來說恰到好處,但對一個小孩來說還是太過壓抑了,房間內幾乎沒有任何玩具,堆積在一起的是各方面的啓蒙書,英文字母表貼在高銘的桌子上,一個個音标都把陸家聞給看愣了。

學渣對學霸的崇拜之情油然而生,高銘以後的成就真不是白來的,這孩子從小就努力。

陸家聞坐在高銘床邊,他剛洗了澡,換的是高銘的衣服,高銘比他矮,這一身衣服套在身上顯小,勒得他舉手投足都不太舒服,就只好坐在那兒,被迫正襟危坐。

“聞聞,你這次來就不要回去了吧?”高銘認真地邀請陸家聞,“把陸叔叔跟王奶奶都接過來,咱們住在一塊兒,好不好?”

陸家聞想了想,搖搖頭說:“銘銘,我得回去,我爸跟王奶奶肯定不願意搬過來住,太遠了。”

他爸當初選擇回鄉就是想遠離大城市的喧嚣,陸連海是個普通老百姓,紮根于小城市的土地遠比做個大城市裏的浮萍來的舒坦。而王奶奶……安土重遷,若是要她背井離鄉,跋涉萬裏跑來南都生活,可以說是不可能的事情,他也不想讓王奶奶奔波。

他們不來,陸家聞自然也不會抛棄他們,一個人住在高銘這兒。

高銘眼底露出濃郁的失望,可沒再堅持,他把桌子上的書推到一邊,從抽屜裏小心翼翼地捧出那枚雞蛋,“看,我一直有好好保存,等着它能孵化出小雞。”

陸家聞:“……”

“孵不出來的,銘銘。”陸家聞摸了摸鼻子,愧疚地說,“其實我騙了你,咱們養的那只是只小公雞,下不了蛋的。”

“是這樣嗎……”高銘愣了一下,低着頭看着那枚蛋,陸家聞心裏緊張,小心翼翼地看着高銘的反應。高銘沒生氣,将那枚蛋又小心翼翼地放回原位,“沒關系,孵不出小雞也沒關系,是聞聞送給我的就好。”

心頭一顫,陸家聞撲過去一把抱住高銘,兩人跌在地板上,發出了劇烈的轟隆一聲,陸家聞撓着高銘的癢癢,“銘銘,嘴巴真甜!說的是不是真心話,是不是!是不是!”

“是是是——”高銘一邊躲着陸家聞的手,一邊低聲笑着,兩人鬧着鬧着,房門被敲響,丁娅薇的聲音在外面響起。

“銘銘,是媽咪。”

陸家聞停下動作,丁娅薇他也沒見過,但是就他所知并不是什麽好相處的人。因為上輩子高健死後,丁娅薇就卷了一筆錢跟情夫跑了,所以在高家不是什麽光榮的存在,大家都不願意提起她。

高銘站起來,整理了下衣服,走去開門。

丁娅薇頭發一絲不茍地盤在腦後,露出飽滿白皙的額頭,三十出頭的容顏年輕得像是二十來歲的小姑娘,她見到高銘的時候臉上堆起笑容,說:“銘銘呀,早飯喝牛奶了嗎?那牛奶是從比利時進口來的,特新鮮又營養,媽咪特地托朋友送過來的。”

“喝過了。”高銘冷淡地回應。

丁娅薇又念叨了一些瑣碎的事情,期間一直在探頭看向高銘屋裏,還好高銘房間大,陸家聞躲在床跟衣櫃之間,寬大的衣櫃遮住了他的身影。

從陸家聞進屋起就有人通知她家裏來了人,丁娅薇問了後猜不透來的是什麽人——哪裏來的小孩能得高銘這樣重視?雖然懷疑可能是鄉下的那個小子,但小北村離南都太遠,一個小孩怎麽可能會跋涉千裏孤身來南都?更何況,那孩子怎麽可能找到他們高家。

她跟高健關系再親密也比不上高銘,這輩子她注定給高健生不了孩子,如果要在高家生存就得讨好高銘,她為高銘做了很多事情,有真心,但更多的是想要控制,小孩子從身體到大腦都沒發育好,是“馴養控制”的最好時機。

在這個時間段裏,一絲一毫的纰漏都不能出,現在高銘已經有了自己的想法,丁娅薇感覺到了壓力,更加不會允許什麽她不能控制的變量接近高銘。

丁娅薇想了想,決定不再跟高銘打太極,直接問道:“媽咪聽說家裏來了個小朋友,是真的還是假的呀?”

高銘點點頭,毫不避諱:“是真的。”可他并沒有讓出位置來,也沒有讓丁娅薇進屋的意思,直接下了逐客令,“還有什麽事情嗎?”

丁娅薇被噎得說不出話來,嘴唇動了動,才讨好地問:“能讓媽咪看一下那個小朋友嗎?”

高銘搖了搖頭,很明确地表示了自己的意思。

丁娅薇無語,咬了咬牙,說道:“銘銘呀,你現在還小,辨識危險的能力很弱,讓媽咪看一下是什麽人好不好?不是什麽人都能帶進高家的……”

“他不是別人。”高銘堅定地說,“他是我的朋友。”

丁娅薇:“……”

再三被高銘堵回去,丁娅薇自上次被高銘暗示着警告過後就格外小心地跟他相處,這會兒見高銘神色有些不悅,也就不再堅持。

回房後,丁娅薇斟酌了片刻,打了電話給高健:“喂,老公,家裏來了個小男孩,銘銘不讓見,你晚上回來嗎?我有些擔心,嗯……等你回來。”挂了電話後,丁娅薇叫來傭人,吩咐道:“他們兩個做了什麽都給我記下來,不能漏下一丁半點。”

送走丁娅薇後,高銘叫來陸家聞:“是我……後媽。”

“嗯。”陸家聞說,“我不會給你添麻煩吧?”

“不會。”高銘拉住陸家聞的手,“你能來看我我很高興。”

陸家聞還要說什麽,卻忽然想起來,叫到:“哎呀!忘了給我爸打電話了!我這麽大逆不道他得急死了!銘銘,電話借我用一下!”

“嗯。”高銘應下,說,“宋阿姨幫你找衣服去了,你先換衣服,我幫你替陸叔叔打聲招呼。”

陸家聞說:“不用了,沒事!這個小事就不麻煩你了!我跟我爸說就好了,我不怕挨罵。”

“不麻煩。”高銘堅持,這時候宋玉蓮拿着找來的衣服敲門說:“小少爺,衣服找好了。”

高銘給她開了門,宋玉蓮把小衣服放在陸家聞身上比量着,嘀咕道:“差不多合适,這是老趙他小孫子的衣服,放在這兒沒拿回去,我記得跟小家聞年齡一樣大,穿穿看。”

“嗯!”陸家聞抱着衣服沒動彈,那兩人都直勾勾地看着他,他臉一紅,咳了咳說:“我要換衣服了。”

宋玉蓮被他這幅害羞樣子逗笑了,說:“還害羞呢!怕什麽,小小鳥都沒長大呢,還怕人家看呀?”

陸家聞臊得臉紅,瞟了一眼高銘。高銘跟着宋玉蓮笑得開心,陸家聞越發害臊,抱着衣服一聲不吭地往屋內的洗手間跑。

這身衣服挺合适的,就是褲子有點短,宋玉蓮見狀說:“小家聞以後個子一定很高,瞧這長胳膊長腿的。”

陸家聞得意地擡了擡下巴,那是!他上輩子十七歲的時候就長到一米八了,等到後來身高穩定了都有一米八二!瞄了一眼高銘,想到上輩子的事情,陸家聞心裏有些不服,這時候的高銘長得跟豆丁似的,又白又嫩又瘦,可不知道吃啥吃的,居然長得比他還高!

陸家聞得瑟地站在高銘身邊,拿手拍了拍高銘的腦袋,咧嘴笑道:“銘銘是個小矮砸!”

高銘沒說話,眼神意味深長地看着陸家聞,陸家聞被這眼神看得心慌,收斂了冒頭的爪牙,沖高銘裝傻似地笑了笑。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老子咋恁稀罕憨攻哩大大的地雷!

☆、李寒

當天晚上高健回家的時候,陸家聞就避無可避地要出現在他面前,一想到要見家長了,陸家聞緊張局促得不得了!

好在換了一身新衣服,陸家聞長得又好,除了黑了點整個人看着都特別讨人喜歡。再一用上上輩子秦楠教給他的那些豪門禮儀,陸家聞往高健面前那麽一站還挺像回事的。

不過,令陸家聞松了一口氣的是高健沒怎麽把他放在眼裏,只粗略地瞥了一眼後就不再管陸家聞,只是問了他一句:“怎麽來這兒的?”

陸家聞撒謊說:“是銘銘告訴我的。”

高健的目光就落在高銘身上,高銘面不改色的,沒有任何反應,高健也就不再追究,說:“吃飯。”

餐桌上十分壓抑,各人吃自己的,沒有一點交流,就連吃飯時碗筷碰撞的聲音都幾乎沒有。高健坐在主位上,神情嚴肅,他碰過的菜其他人才能碰,如果桌子上有道菜不合他的胃口,那麽這道菜任何人都不能吃。

陸家聞憋屈得要死,吃個飯感覺胸口悶着一口鍋,喘都喘不上來,埋頭吃飯的時候悄悄打量了一下高銘,高銘也正巧在看他,兩人目光湊在一塊,像是兩個小賊一樣怯怯地笑了起來,陸家聞心裏一輕松,吃飯都有勁兒了!

一家人吃過晚飯之後,高健留高銘在客廳給他檢查作業,陸家聞陪坐在旁邊,愣愣地聽這爺倆之間的交流,他現在是一個成年人的知識儲備,雖然上輩子學得不咋地,但是至少是個成年人!可他現在根本就聽不懂兩個人在說什麽!

真是服了,雖說陸連海也是在街邊坐在馬紮子拿把蒲扇上侃天侃地侃世界侃出來的老油條,但跟高健一比……吹牛逼跟有實在能耐一下就顯現出來了。就他們爺倆再過上個十輩子都不能讨論到這麽深入高端的話題!

檢查完之後,高健也不說滿不滿意,将課本放下,說:“下周一我要出差,今年你自己去。”

高銘怔了下,看向高健,眼神裏有些委屈,高健察覺了高銘的眼神,沒一句安慰話,冷淡地将視線移開,起身上樓。

高銘咬着下唇,看着他爸的背影,眼眶有些泛紅。

倆小孩洗完了澡回房睡覺,陸家聞惦記着高銘那個眼神,一直沒個好,心裏頭像是被人擰了一樣難受。

在床上翻了個身,黑漆漆的夜色裏,陸家聞瞪着一雙亮亮的眼睛,問道:“銘銘,下周一,你要去做什麽?”

高銘抱緊了陸家聞的胳膊,小聲說:“我要去看望我媽媽。”

陸家聞才想起來,下周一是高銘媽媽的忌日,高銘每年都要去看望掃墓。他拉住高銘的手,握得緊緊的,在手心裏搓揉着,小胖手軟綿綿的,陸家聞十分舒坦,他哄道:“我陪銘銘一塊兒去好不好?”

高銘眼底的沉悶散去不少,輕輕地點了點頭,“好。”

陸家聞第二天抽空給陸連海打了個電話,陸連海一聽清是陸家聞的聲音就炸了,抓着電話吼得震天響:“小王八蛋!你有本事了是吧?一個人跑那麽老遠能耐啊?嫌棄老子命長,想氣死老子是吧?”

陸家聞趕緊将電話拿離耳邊,等他爸的怒火稍稍平息了才敢湊近了,陪着笑臉說:“嘿嘿嘿,爸,我多有本事啊,這不是安全到高銘家裏了嘛,丢不了!”

“丢不了??!”陸連海再一次爆發,“等丢了就晚了!你知道現在拐賣小孩的販子有多少嗎?那是鋪天蓋地的!小男孩多吃香啊,等你被拐走了賣進山溝溝裏去給人家拉犁幹農活就知道苦了!還有的直接就被賣去開腸破肚,在李瘋婆子那兒受的驚吓你都忘了?你心裏還有沒有你爸,想沒想着你爸!”

陸連海的聲音到最後都有些哽咽了,陸家聞一句話不吭,任由他爸罵他,也不抵抗,等陸連海不說話了,才低着聲音說了句:“爸,對不起。”

語氣特誠懇,陸連海滿肚子的火氣被這一句話給沖沒了,再怎麽生氣到底是自己兒子,滿肚子的擔心在這個電話裏化作了泡沫,陸連海幽幽地嘆了口氣:“唉……”

陸連海心裏有一堆話想要跟陸家聞說,他不想陸家聞再跟高家有什麽牽連。高銘是懂事,是讨人喜歡,但終究跟他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以他們老陸家的情況跟在高家身邊只能當個奴才似的人物,都這個年代了,誰也不想寄人籬下,他不想陸家聞以後被高家壓制得死死的,過着不開心的生活。

可陸家聞不會懂這個道理,他還小,會趨向于好玩的事情,這是人的天性,他阻止不了。陸連海昨天接到高銘的電話,僅僅是隔着一個電話,陸連海就仿佛感覺到了兩人之間天地一樣的差距,回到了高家的那個高銘感覺不一樣了,不再是那個會甜甜地叫他陸叔叔的高銘。

只是一個五歲的孩子,陸連海也不知道高銘怎麽會給人這樣有壓迫力的氣勢,電話裏,高銘就跟他說了幾句話:“陸叔叔,聞聞來我家了,你不用擔心,他晚幾天回去。”

高銘的話裏不容得商量,在一個高位者發號施令的态度太過明顯,陸連海沒有任何拒絕的餘地。

挂了電話之後,陸連海一直在想,擔心陸家聞的未來。

今天接到這個電話之後,他吊起的心放下不少,陸家聞很安全就是最重要的,陸連海拿衣袖抹了把眼角湧出來的淚,布滿老繭曬得黑紅的手攥緊了大腿上的褲子,說:“聞聞,早些回來,爸在家裏等你。”

愧疚感湧上心頭,陸家聞吸了吸鼻涕,悶悶地點了點頭:“嗯,爸,我會早點回去。”

“聞聞。”高銘正站在樓梯口看着陸家聞,他笑了笑,說:“在給陸叔叔打電話?”

“嗯。”陸家聞點點頭,跪在沙發上伸長了胳膊把電話挂了上去,高銘問他:“陸叔叔說要你什麽時候回去?”

“沒說。”陸家聞眼眶紅紅的,他真是不孝子,對不起他爸,他發誓等過了高銘媽媽的忌日,他就早點回去。

“嗯。”高銘點點頭,過來拿毛巾給陸家聞擦着頭發上濕漉漉的水滴,陸家聞坐在沙發上,任由高銘擺弄着他,小小的高銘肉嘟嘟的,認真仔細地幫他把頭發上的水滴擦幹淨。

高銘忽然抱住陸家聞,湊在他耳邊帶着哭腔輕聲說:“聞聞,在這裏多陪陪我,好不好?我不想你那麽早回去,我想要你多陪我幾天。”

“好。”陸家聞反手抱住高銘,将他從背後拖了過來,搶過他手裏的毛巾開始給高銘擦頭發:“你自己的頭發都沒幹呢,小心別感冒了。”

“嗯。”高銘拽着陸家聞的衣角,乖巧地坐在陸家聞懷裏,仰着頭看着陸家聞,眼角還含着淚呢,笑得特別開心,“咱們說好了,你留在這裏多陪陪我。”

“放心!”陸家聞打保票,“我說話算話!一個頂三!”

高銘聞言笑得越發開心。

***

第二天,高家來了位小客人,這人不是別人,正是陸家聞特別讨厭的李寒。

李寒是李林舟的兒子,年齡跟高銘一樣大,但是遠比高銘像一個五歲的小孩,小時候就嬌生慣養,行為舉止之間帶着一股子趾高氣昂的味道。

陸家聞上輩子煩他煩得要死,好好一個男人打扮得妖裏妖氣的,經常沒事幹就扭着腰勾.引高銘,被他撞見的次數就有五六次,背地裏的更是不少!

都是上輩子留下來的壞印象,陸家聞一見到小時候的李寒就覺着他長着一副狐媚子的樣子,雖然人家李寒這時候還是個有點傲慢的小男孩,穿着打扮都挺正常的。

也不知道他爸跟他說啥了,李寒見到陸家聞就翻白眼,眼裏滿是瞧不起的意思,陸家聞也懶得搭理他,坐在高銘身邊,挑着眉頭,安靜地看他們這是在鬧什麽幺蛾子。

丁娅薇抱着小李寒坐在高銘身邊,說:“銘銘呀,媽咪今天給你帶來個小玩伴,他叫李寒,是你李叔叔的兒子,年齡跟你一樣大,就生日比你小上兩個月。”

李寒瞧見高銘,眼神裏有些憧憬,回頭對丁娅薇軟軟地說:“阿姨,我認得他。”

丁娅薇笑了起來,問站在一旁的李林舟:“寒寒是怎麽認得銘銘的?”

李林舟忙解釋:“之前小少爺的畫不是得獎了嗎,李寒就那時候見過小少爺一面。”

“還挺有緣分的啊。”丁娅薇眼裏滿是驚喜,望着李寒的眼神更加慈愛,“寒寒,跟哥哥他們去玩,好不好呀?”

李寒怯怯地點了點頭,一雙黑亮亮的大眼一直望着高銘,高銘禮貌地跟他對視了一眼就将視線移開。

陸家聞冷哼一聲,媽的,這個李寒小時候就會勾人!瞧那雙眼睛看啥呢!別看了!再看銘銘也是我噠!

高銘見陸家聞一副要着火的樣子,低聲笑了起來,他拉了拉陸家聞的手,握在手心裏,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我跟聞聞要去看書了。”

“哎,等等——”丁娅薇沒想到高銘會拿看書來搪塞她,忙說,“難得家裏來了小客人,銘銘等下再看吧?”

“老師明天要考試。”高銘說道,“我還有很多內容沒有背下來。”

丁娅薇被噎得死死地,不甘心地看着陸家聞,盡量壓住火氣,說:“那這小孩就不要跟去了吧,會耽擱你看書,讓寒寒陪你好不好?”

“不了。”高銘拉着陸家聞的手握得緊緊的,“我只要聞聞陪我看書。”

場面尴尬下來,陸家聞跟鬥勝了的公雞似的,高昂着頭,挑釁地看着李寒,李寒咬着下唇望着陸家聞,眼裏快要冒出火來。

作者有話要說: 陸家聞也是有本事的。。小小年紀就要開啓宅鬥之路233333

☆、挑釁

高銘回了房間後就真的在看書,小男孩坐在書桌上,挺直着腰杆,認認真真地握着鋼筆,在草稿紙上一次又一次地演算。

陸家聞吃完蛋糕,閑着無聊也找了本小學數學書看了起來,翻了幾頁恍然發現,特麽的他連小學數學都看不懂了,翻回封面一看,小學奧數,難得不行,把書往旁邊一丢,陸家聞幹脆抽出高銘的英語基礎看了起來。

陸家聞對學習沒啥興趣,但是對英語還算有點愛好,上輩子還念書的時候就偏科偏得厲害,數學個位數的成績,英語倒不錯,能打個優秀分。這本書是教語法的,陸家聞小時候教學環境差,英語書面好,口語不怎麽樣,後來他自甘堕落了,把英語也給放棄了,這會兒有機會,就得抓緊了把英語學起來。

一時之間,兩人誰也沒說話,高銘做着對于他這個年紀來說太過複雜的數學題,陸家聞則安靜地用口型一遍一遍演示發音,氣息交融,融洽到彼此融入了自己的生活一樣。

直到房門被敲響,高銘的眉頭皺了皺,陸家聞從地上爬起來,不太耐煩地問:“誰啊?”

外面沒人吭聲,陸家聞看了一眼高銘,說:“我去開門看看。”

打開門一看,李寒站在門口,端着兩個小盤子,見到陸家聞的時候沒什麽好臉色,昂着頭睨着陸家聞說:“阿姨讓我送點水果給你們吃。”

高銘點點頭,看也沒看李寒,說:“給聞聞就好。”房門都沒讓李寒進。

李寒探頭瞧了一眼屋內的高銘,他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這麽不讨他們喜歡,明明大人們都很喜歡他的。咬了咬嘴唇,李寒難得低聲下氣地說:“我能進來跟你們一塊玩嗎?”

陸家聞一身的刺立刻豎起來了,跟門神似的攔在門口,挑了眉,說:“誰跟你玩啊,我們在學習。”說完,抖了抖手裏的語法書,“語法,英語學過嗎?English!”

高銘背對着他們輕聲笑了出來。

李寒氣得發抖,紅着眼圈死死瞪着陸家聞,忽然把手裏頭的水果往地上一摔,扭頭就跑:“誰稀罕跟你們玩了!”

小孩一哭,陸家聞就愣了,他也沒幹啥啊,怎麽這就哭了,嬌氣!回頭一想,自己這麽大個人,上輩子好歹也快活到三十歲了,怎麽就跟一個小屁孩怄氣。再轉念一想,上輩子李寒沒少給他小鞋穿,背地裏說他的壞話都快裝滿一卡車了,自己這會兒擠兌擠兌他也不算什麽,李寒小,他也小,七歲跟五歲也差不了多少不是!

雖然這麽想,但陸家聞還是挺過意不去的,回頭見高銘雙眼彎着,滿是笑意地看着他,臉一下子就紅了,摸着鼻子,說:“我也沒說錯話啊……”

高銘帶着笑說:“是沒說錯。”

得了高銘的肯定,陸家聞心裏舒坦了一點,但還是有些不太好意思,瞅了一眼地上一攤水果跟碎了的盤子,他蹲下來,準備稍微收拾一下。

高銘見狀,臉色一變,忙站起來想拉住陸家聞:“聞聞,別碰,小心別割了手指。”

“沒事!”陸家聞頭也沒擡地撿碎玻璃,說,“家裏玻璃碴子都是我收拾滴,這點不算什麽——哎呦卧槽!”

手指頭被玻璃割碎了個傷口,血珠溢了出來,小孩皮膚嫩又禁不住疼,陸家聞眼角逼出淚來了,高銘心疼地蹲下來,拿紙巾把手指上的血珠擦了擦,然後放進嘴裏含住。

陸家聞:“!!!”

陸家聞下意識地想把手指收回來,一個勁兒地說:“別、別舔,銘銘,好髒。”

“要消毒。”高銘吐出手指,拿紙巾把那處傷口按住了,對趕過來的傭人說,“拿個創可貼過來。”

“哎。”

陸家聞看着高銘仔細認真的樣子,心裏頭一陣顫悠,眼前的高銘不過是個五歲大的小毛頭,模樣都沒長開,可在他眼裏就好像是那個長大後的高銘一樣,那張英俊的臉在眼前晃出花來,細心又體貼,一時間都晃了神。

不知道為什麽,在小北村的時候都是他在照顧高銘,可一到了高家,高銘就像是個保.護傘一樣将陸家聞牢牢地罩在傘內,那些膽怯與軟弱通通消失不見。

高銘給陸家聞吹了吹手指,問道:“還疼嗎?你都快哭了。”

陸家聞連忙抹了把眼淚,啞着嗓子說:“不疼!”

把創可貼貼好,高銘才放心,之後兩人繼續學習的時候,高銘就讓陸家聞跟他坐在一塊兒,書桌旁加了一個椅子,兩人貼得近近的,高銘不放心,他要看着陸家聞。

***

陸家聞早上被高銘推醒,揉了揉眼睛,往挂鐘上一瞄,才五點出頭!翻了個身,陸家聞嘀咕道:“好早啊……銘銘,讓我再多睡一會兒,五分鐘……”

見陸家聞一臉無賴的樣子,高銘笑了起來,說:“等回來再睡吧,聞聞說好了,要陪我去掃墓。”

“哦……對……”聽到這句話,陸家聞清醒了大半,坐起來頂着一頭鳥窩一樣的亂發,迷蒙着眼睛四處看了看,高銘衣服都穿好了,白色小襯衫,黑色小短褲,幹淨又可愛。

陸家聞扒拉了下腦袋,把臉湊過去,高銘在他臉上親了親,陸家聞才傻呵呵地笑了笑,從床上爬起來,抓着挂在床尾的衣服褲子胡亂套着。

收拾好個人衛生之後,倆小孩坐在餐廳裏吃飯,今天早餐是中式的,熱騰騰的湯包是陸家聞的最愛,忍不住多吃了兩個,吃得直打飽嗝,給宋玉蓮樂得不行。

宋玉蓮點了點陸家聞的腦袋,逗他:“小家聞偷吃了一只活雞嘛!”

陸家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猛地打了一個嗝,聲音太大羞得他連忙捂住嘴巴,瞪着眼睛尴尬地看着高銘。

操,老子的一世英名!

高銘笑得特開心,遞了杯溫水給陸家聞:“喝點水,壓一壓。”

李林舟過來了,對高銘說:“小少爺準備好了嗎?咱得早點走,不然趕上上班高峰期,路上會堵車。”

“嗯。”高銘點點頭,見陸家聞把水都喝了,嗝稍微止住了些才說:“走吧。”

陸家聞怕還打嗝丢人,一直憋着不說話,咬緊牙關,嘴唇緊抿着。

高銘讓陸家聞先上車,車門一開,陸家聞一只腳剛邁進去,看見車裏的人時嘴裏漏了氣,一個嗝打出來,叫到:“你——嗝——李寒?你怎麽在——嗝——這兒?”

李寒一雙漂亮的眼睛瞪大了,望着陸家聞吃了蒼蠅似的死樣子,嫌棄地往裏面坐了坐,“你幹嘛啊?好惡心。”

陸家聞火氣上來了,“你不打嗝啊,就你不惡心!”

高銘看向李林舟,在尋求解釋,李林舟面不改色地說:“李寒的外婆也葬在那片墓地,順路過去給老人掃掃墓。”

這話無法反駁,高銘沒吭聲,說:“聞聞,你出來,坐我旁邊。”

陸家聞警鈴大作,他得徹底杜絕高銘跟李寒來往的可能性,怎麽可能讓他倆坐一塊兒去,忙說:“沒事!我坐中間就行!”說完又打了個嗝,李寒的表情更嫌棄了,望着他爸的眼神大有想坐在前面的意思。

陸家聞一屁股落座在李寒邊上,理都沒理李寒,他想他犯不着跟李寒有什麽過節,不來往就是了!高銘就坐在他旁邊,他閑着蛋疼,不去跟高銘說話,跟李寒鬥智鬥勇的浪費寶貴的時間。

車子緩緩發動起來,車內陷入一片安靜,陸家聞又忽然打了個嗝,場面十分尴尬,李寒往車門那邊又挪了挪,嫌棄陸家聞,目光卻瞟向高銘,想看看高銘的反應。

一定跟他一樣很讨厭這樣沒禮貌的人。

高銘從背包裏拿出小水壺遞給陸家聞:“我讓宋阿姨裝了點水,你再喝一點試試看。”

“你得吓一吓我,這樣我就不打嗝了。”陸家聞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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