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六年再見

回到家裏,陸連海忙着去燒水給高銘洗澡,家裏前幾天剛裝的熱水器,大半夜的等燒熱了還得個半個小時的,陸家聞就坐在炕上陪高銘說話。

最近這段時間一直在忙着照顧王鳳霞,家裏沒啥吃的了,只剩下一兜子的葵花籽跟烤花生米,兩樣下零食伴着幾粒花生糖堆在小盤子裏,陸連海又開了兩瓶椰子汁給小孩喝。

大半夜的吃瓜子跟花生米,也虧得陸連海能有這想法……

陸家聞仔細地看着高銘,一雙眼睛都恨不得長得高銘臉上去,那眼神說是貪婪都不為過了,要是一般人叫他這麽看着,非得覺着陸家聞要把自己給吞下去!可高銘那是什麽人,大風大浪裏翻騰過的,什麽場面沒見過,陸家聞這點小眼神根本就不算什麽,反倒覺着十分熨帖。

他家聞聞還跟小時候一樣疼他。

別的都不算什麽,這就夠了。

高銘跟陸家聞挨在一塊兒坐在,他摸了摸陸家聞長長了沒剪,毛刺一樣的小平頭,笑着說:“聞聞現在也是大男孩了。”

“那肯定啊。”陸家聞覺着高銘這話說得挺不讨他歡喜的,敢情這世上就他高銘能長大,他就不能長大嗎?!

結果仔細一琢磨,不對勁啊,往高銘那只手上一瞟,陸家聞覺出來了,高銘現在個子比自己高了,說這話,擺這動作是在報複他小時候說他是小矮砸呢!

陸家聞眼睛一瞪,還要反駁,卻對上高銘那一雙含了萬千星子的眼眸,眼底溢滿的柔情化作春水将陸家聞澆灌了個遍,渾身都酥軟下來了。

陸家聞沒出息地臉紅了,眼神都不敢往高銘身上瞟,幹嘛啊這是,搞得這麽蜜裏調油的,害羞,他都忘了自己剛才瞧高銘那個貪婪樣兒了。

見陸家聞不好意思起來,高銘低聲笑着,拉過陸家聞的手,跟自己的手掌比量在一起,高銘的皮膚白皙,覆蓋其下的手嫩得像是藕節一樣,淡青色的血管微突,修長的指節跟陸家聞的緊緊貼在一起,“聞聞,我也長大了。”

兩個小少年的手指對在一起,差不多大的手掌緊緊想貼,落在微弱的鎢絲燈光下。陸家聞緊張得呼吸都放緩了,生怕打破了這美好的一幕,手心都滲出汗來。高銘的手指一動,向下穿過了陸家聞的五指,輕輕一握,指尖貼下來的壓迫感讓陸家聞心髒顫悠了一下,那直挺挺僵硬的五指也緩緩落了下來。

高銘側着頭微笑,烏黑的眸子透着一星明媚的光,他胳膊上帶了點力将陸家聞拉了過來,跟他擁抱在一塊,高銘淺淺地呼吸吹在陸家聞的脖子上,柔聲說:“聞聞,我好想你。”

陸家聞心髒都快要停止跳動了,連呼吸的本能都快忘了,他回抱住高銘,嗓子口發幹:“我也想你啊。”

去拔了熱水器插頭回來的陸連海見倆小孩這麽膩歪,啧了一聲,說:“搞什麽,跟牛郎織女再見面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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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銘笑,陸家聞擺手趕他爸:“爸!你瞎說啥呢你!”

陸連海手裏拿了條幹淨毛巾跟內褲,高銘說:“來得太匆忙,好多東西都沒帶,麻煩陸叔叔了。”

陸連海心裏咯噔了一下,想着這高銘比小時候還成熟,這一舉一動的作風哪裏像是個十一二歲的小孩,聽話懂事又得大體,跟成年人差不到哪兒去了。

再跟自己兒子一比,那就是一個天一個地啊,陸家聞雖說比小時候懂事多了,也比一般的小孩能幹,但是經不住跟人家比,高銘一看就是幹大事的人,陸家聞以後能有個小出息他就能樂開花了。

陸家聞瞧見他爸手裏頭那條內褲有點眼熟,藍白色條紋,邊角的線還開了,垂在那兒被風刮得直顫悠,忽然想起來這是他爸去年給他買的內褲,他嫌棄顏色不好看被他給壓箱底了!

腦袋一熱,陸家聞上前一把搶了過來:“爸!!!這是我的內褲?!!!!”

“是啊。”陸連海一把把內褲搶了過來,“幹嘛呢?這條是新的,你又沒穿過,你嫌棄顏色不好看不願意穿,還不讓人家高銘穿了啊!”

“萬一高銘穿不下怎麽辦!”陸家聞臊得臉都紅了,這事兒怎麽想怎麽不純潔啊他,高銘穿着他的內褲,穿着他的內褲!天吶!!!

“我能穿得下的。”高銘輕飄飄地說,從父子倆的争鬥中把內褲接了過來,“聞聞,我先去洗澡。”

“哎……”陸家聞顫抖着聲音目送高銘離開。

一直沉默着當背景板的秘書都看傻眼了。他什麽時候見過高銘樂意用別人的東西?再一瞧那鄉下小男孩,秘書跟看見祖師爺一樣驚訝又佩服。

高銘一進去衛生間,陸家聞就從炕上蹦了起來,他現在個頭高了,在炕上站着的時候都頂了腦袋,整個人看起來特別滑稽,還沒說話呢,陸連海先笑了出來,一巴掌拍在陸家聞大腿上,“搞啥呢你,大半夜的耍猴給誰看啊?”

陸家聞滿心激蕩,化作浩蕩汪洋,崩騰不息,浪滾無盡,整個都要化作一首黃河大合唱了,他委屈得要死:“你要借也借條好看點的啊!”

陸連海哈哈大笑起來,瞧見陸家聞紅着臉跟條猴子似的,笑得直拍炕沿。

高銘洗好澡出來,問陸家聞:“聞聞有吹風機嗎?”

“有!”陸家聞從炕上跳下去,翻櫃子找吹風機。高銘頭發又細又軟,不像他這樣留個小平頭就成,晚上睡前不吹好的話第二天起來就會亂七八糟的,陸家聞知道他這個習慣,找到吹風機後,搬着小板凳在炕邊上,“銘銘你坐這兒,我幫你把頭發吹幹。”

“好啊。”高銘坐下來,穿着陸家聞的背心跟短褲,當年的那個小男孩長開了,手腳伸展開了大半,修長筆直的雙腿又白又嫩,因為板凳太矮,屈膝坐在那裏,在燈光下幾乎能晃出花來。

陸家聞細心地給高銘吹着頭發,一縷一縷地吹幹。

陸家聞其實是個很沒耐心的人,他爸沒少說他性子像是擠牙膏一樣,別人催一下他動一下,催的不耐煩了還跟你急,可在高銘面前,他所有的不耐煩都被壓制在最深處,這是一種很奇怪的想法,因為這個人,你可以改掉所有的壞毛病,再不情願的東西也會因為他而變得心甘情願。

頭發吹到一半,高銘忽然想起來一件事情,說:“聞聞,我給你看個東西。”他從炕邊上把書包拉了過來,打開,拉出一張裝幀精致的紅色獎狀,小本子燙着金邊,紅豔豔的顏色格外耀眼。

高銘把獎狀遞給陸家聞,頗有些得意地說:“我今年拿了第一名。”

陸家聞歡喜地打開一看,果然是他那個比賽的獎勵,知道高銘重視這個比賽,他抱着獎狀就跟自己得了獎一樣開心:“銘銘,你好厲害!”

跟着高銘一塊兒來的年輕小秘書忽然插了一句嘴:“小少爺早些休息,你還在發燒,哪怕打了退燒針也都沒完全退下去,颠簸了一天什麽藥效都過去了。”

“什麽?”陸家聞一怔。

高銘頗有些不滿地皺了眉頭。看見高銘的表情,秘書心裏一沉,糟了,說錯話了!他以為說這話能讨高銘開心,畢竟能在陸家聞面前表現一番,結果好像搬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陸家聞追問:“什麽發燒?”

“沒事。”高銘別開話題,“聞聞,晚上晚些睡,我有好多話要跟你說。”

“你讓我摸摸額頭的溫度。”陸家聞堅持,他探過去把手掌貼在高銘的額頭上,果然有些燙,“發燒了你還洗澡?”陸家聞有些上火,高銘到底知不知道照顧自己?上輩子就這樣,把自己當機器人用!真當他鋼筋鐵骨,不會生病的嗎?

“我沒事,低燒而已,睡一覺就好了。”

“都打退燒針了能是低燒嗎?”陸家聞說話沖了些,“別說那麽多了,快躺下睡。”

“可是……”高銘猶豫了下,斟酌着開口,陸家聞截斷他的話,“沒那麽多可是,你的身體最重……”

“我明天就要回去了。”

“什麽?”陸家聞愣了,“這麽快?”

“嗯。”高銘說。“跟爸爸的約定。本來比賽要這周日才能結束,我跟他做了筆交易。”

“你爸怎麽……”陸家聞不太滿意,高健這也太不慣着自己兒子了,都逼得人家發燒了。

“比賽提前了兩天,我跟我爸說好的,聞聞,我想多跟你說會兒話,回去之後又不知道什麽時候能見到你。”

陸連海打了個哈欠,特沒眼力見地說:“那明天早點起來說,這都快一點了,晚上……”

“陸先生。”秘書趕緊打斷陸連海,“咱們今晚在外面睡吧。”

“啥?”陸連海翻身上炕的動作頓在那裏,傻眼了,“不是,我被子都鋪好了,你說去哪兒睡?”

“我還有些話想跟陸先生說說。”秘書硬着頭皮編瞎話,“不方便讓小孩聽見。咱們睡外面。”

“木板床睡咱倆兩個大人有點擠啊……”

“沒事。”秘書趕緊說,“我可以睡地上!”

陸連海:“……”

滿肚子疑問跟秘書出了房間,屋子裏頭就剩下陸家聞跟高銘倆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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