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遇

【段故景中狀元那年,新帝剛登基,南昭大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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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了!中了!公子公子!咱中了!”九肆費力從人群中擠出來,滿臉興奮的沖進一旁名為“品”的茶樓。

茶樓分為四層,越往上裝修越漂亮,只是這銀子花得也越快。

九肆穿過一樓的人海,一路跑到四樓,只是奇了怪,這一層的席位竟也是坐滿了人,只是安靜了許多。

不過縱使人滿為患,他還是一眼就看到了靠在窗邊的自家公子。

“公子!”他壓低了聲音,“咱中了!你猜你是個什麽名次?!”

被他喚作“公子”的男人一襲白色錦衣,如墨一般的長發被一根暗紅色頭繩随意束着,此時正側着臉俯瞰這京城煙火,叫人看不清面容。

但即便如此,那道出塵的身影也足以惹得周圍人頻頻側目。

“中了有什麽稀罕?”等九肆着急了,男人才換換開口,聲音出奇的好聽,但也嚣張至極,“用得着猜?定然是狀元。”

九肆一愣,随後摸摸頭“嘿嘿”傻笑兩聲:“是了,九肆怎就忘了咱家公子舉世無雙呢!有咱家公子在,那狀元郎的位置還有旁人什麽事?”

男人輕聲笑了一下,終于轉過頭看向了九肆:“舉世無雙倒也不必,不過是在這年頭,比旁人有些才罷了。”

他這一回頭,對桌便摔了一只昂貴的琉璃杯,周圍側目議論紛紛,抽氣嘈雜聲中,“公子城”三個字入耳的最多。

九肆喃喃道:“公子,您真好看。”

段故景挑了下眉,一雙鳳眼戲谑的彎起:“小九,這話你說了二十年了,倒也不嫌膩。”

九肆半點不覺得,聳肩道:“公子也好看了二十年,何故不讓九肆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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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故景只笑,等笑夠了才擡起頭:“好,那你便誇罷。”

段城,字故景,南昭當朝手握重兵段大将軍的長子,因着十四歲赴宮宴,随口給了路邊野花一句詩,從此名揚南昭。

明明出身武将世家,卻滿腹經綸才華橫溢,出落的也是玉樹臨風,段故景很快就成了京城無數少女的心上人。

當然,在這男風盛行的南昭,也攬了不少少男的心。

九肆從段故景剛出生就跟着他,這一晃眼,段故景已是弱冠之年了,他的名聲在這京城響了六年,一句“城中有名城,段家公子世無雙”也傳了六年。

很多人不屑,很多人好奇,這位沒什麽大作為卻如此出名的公子到底有多大本事?

而如今,随着段故景摘了狀元名頭,這十二個字終于坐實。

段故景好像聽不到這些議論聲一樣,自顧自倒了杯茶,順便還給九肆也倒了一杯:“來小九,坐着,在那傻站着做什麽?”

九肆也不客氣,走到他對面撩起衣擺坐下,端起面前這杯水便一飲而盡。

他這杯茶剛下肚,就聽到前方傳來一低沉的男聲:“這上好的龍井需得細品,如此喝法是嘗不出味道的。”

段故景撩起眼皮,轉身向後看了一眼,發現身後這人壓根沒轉身,這才無聲笑了一下,轉而又看向窗外了。

九肆愣了好一會兒才發現這話是對他說的,不禁尴尬摸摸頭:“小的不懂茶,只知解渴。”

對面男人依舊沒轉頭,只是傳回來的聲音帶上了些他聽不出來的意味:“如此這般,你家公子倒是寵你。”

公子城也是奇人也,話題扯到自己身上依舊不為所動,甚至又給九肆倒了杯茶:“渴了,便多喝些。”

他倒了茶,九肆卻不好意思再喝了:“公子,九肆喝白水即可。”

段故景用好看的鳳眼睨了他一下:“這兒可沒白水,這茶不苦,解渴剛好,叫你喝便喝罷!”

九肆诤不過他,只好端來細細飲完。

身後男人雖未轉身,卻好像能看見這些,聲音帶上了些笑意:“’段家公子世無雙‘?好一位狀元郎。”

段故景和他背對背,相距不過一米,他輕聲開口道:“這位公子,言多必失。”

九肆聽不出倒也罷了,但這人真當他也聽不出剛剛那話裏對自家侍從的嘲諷?

被警告了,這人也不生氣,聽上去好像還更開心了:“旁人聽見我剛那番話早就怒目相對了,段公子還能跟我心平氣和,好肚量。”

段故景笑:“市井烏煙瘴氣,百姓素質低下,上層腐敗貪婪……閣下可知這南昭為何現在如此亂?”

這話可不能随便說,身後那位聲音明顯嚴肅了起來:“為何?”

“乒乓”,喝完的兩個茶杯被輕輕抛進了托盤當中,段故景起身,一邊向外走一邊說道:“便是因為有閣下這般閑人,以及閣下口中怒目相對的’旁人’。小九,走了。”

九肆連忙跟上:“唉來了!”

白色錦衣的最後一角消失在樓梯口,剛剛背對着他們的男人終于移開注視着面前銅鏡牆壁的視線,轉而看向樓梯口。

他帶着半面面具,只露出一張嘴,半晌才低聲笑着開口:“段城……段故景。”

“孤的……舉世無雙狀元郎。”

“公子,那人什麽來頭啊?”九肆剛一離開茶樓,就迫不及待發問。

段故景走在人群中,一身從容不迫的優雅顯得跟這些喧鬧格格不入,他從荷包中掏出兩個碎銀,買了兩根糖葫蘆,塞了一根到九肆手中:“約摸是朝廷官員罷。”

“朝廷官員”四個字讓九肆差點沒握住糖葫蘆:“那您剛剛就那麽嘲諷他?”

段故景把玩着手中的糖葫蘆,也不吃:“裝什麽?你不也看出他身份不簡單?不還是沒攔我?”

九肆咬了顆糖球:“您做什麽自有分寸,九肆信公子。”

“那便莫問了,信我出不了事即可。”

段故景當然不是盲目自信,剛剛遇到的那人氣質不是一般權貴能有的,但很不巧,他找茬的人是他段故景。

段家不說別的,但就他老子那赫赫戰功,也能讓今年新登基的小皇帝禮讓三分。

思及此,段故景便有些發愁,那位他即将效忠的新皇跟他同齡,這些年他住封城居多,不了解這紫禁城裏的事,對新皇一無所知,對方是個明君還是昏君,這都得看明天皇帝的召見。

不過他對新皇初始印象并不好。

科舉大事,連殿試都不來,反而找文官來替代自己的皇帝,動腳指頭想想,能靠譜嗎?

“唉,小孩往哪兒撞的?”九肆眼尖,一把攔住了即将撞上段故景的小乞丐。

“對、對不起!”小孩渾身髒兮兮的,唯有一雙眼睛大大的,現在裏面寫滿了驚恐,“我、我不是故意的!”

段故景看了他半晌,忽然笑了,他也不嫌髒,伸手拍了拍對方腦袋,将手中還未吃的冰糖葫蘆放到他手中:“來,哥哥請你吃糖球。”

小孩似乎是沒想到會有這樣的結果,呆愣愣拿着糖葫蘆不知所措。

段故景也不等他有什麽反應,身子一側就越過他走遠了。

“這路上小乞丐真多。”九肆說。

“可不是嘛。”段故景眯眼,抛棄手中裝錢的荷包,“丢錢的人也多。”

九肆看他這般,方才恍然大悟:“哎呦我操,剛剛那小孩兒是摸錢的呀?”

這句“我操”讓九肆的腦袋成功被敲了一下,段故景漫不經心收回手:“文明人,慎言。”

“文明人”心說公子您也說得不少啊。

“那公子為何要請他吃糖球?”

段故景蔣荷包揣他懷裏:“偷我的東西不可取,我給的可以。小偷,還不如小乞丐。”

倘若是個單純的小乞丐,又或者摸點吃的,他或許還會好心幫上一幫,但偷東西,縱使迫不得已,也還是錯的。

孩子心性未定,容易改,見一個矯正一個,這亂世還能少點紛争。

這麽想着,主仆二人就聽到一聲熟悉的聲音帶着笑意:“公子城,心懷天下,确實是驚才豔豔的良臣。”

二人轉身,就看到了迎面走來的男人,正是剛剛茶樓裏遇到的那個“權貴”。

“又遇到閣下了。”段故景散漫點點頭,“閣下找我有事?”

男人沒忍住,樂了:“你就那麽肯定我是找你的?”

“閣下這樣的人,我見過并不少。”段故景說,“不過分為兩種,一種是沖着段家大少爺來,一種是沖着段城來。不知閣下是哪種?”

男人想了想,大概沒明白這兩種有何區別,他不恥下問:“橫豎都是你公子城,何來‘兩種’之說?”

段故景笑了:“那我便再直白些,閣下是看上了我的錢,還是看上了我的臉?”

是攀權附貴,還是見色起意?

蕭衛遣被問住了,想他堂堂一南昭皇帝,必然也是滿腹經綸詩書的,不說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卻也算得上博學。

不料,這剛新鮮出爐的狀元郎卻将他問住了。

茶樓前這條街人滿為患,周圍砍價争執聲不斷,但這面面相觑的兩人好像都沒被影響,自成了一個空間。

不知怎的,蕭衛遣看着對方那張臉,忽然沒由來開口道:“陌上人如玉,段家公子世無雙。在下當然……是後者。”

說完,他就看到對方吊兒郎當的表情明顯一僵,随後卻又笑開了。

“在下多謝閣下美言。只是在下向來不跟記不住臉的人有露水情緣。”段故景說。

剛剛明明只是一句打趣的話,但蕭衛遣鬼使神差地執着了:“那我若摘了這面罩,公子可否考慮一番?”

段故景皮笑肉不笑,袖中握着匕首的手蠢蠢欲動:“閣下好問題。”

“只可惜,在下臉盲。”

“比在下醜的臉,在下都記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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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昭251年,恒帝登基,公子城金榜題名,蕭衛遣和段故景于茶樓初見。】

作者有話要說: 我來了!這篇真的會很短,但是也很虐,入坑需謹慎哦!

(之前就很想寫be了,一直于心不忍,這次我一定要堅持寫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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