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瑪麗蘇文之七

太子和姬穎對視一眼,看到了同款遲疑,兩個人就齊齊望向皇帝之外的知情人承文侯姬文輝。

姬文輝全然不理會。

皇帝則對太子道:“你們兄弟懂事的時候,江山已定。你們平平順順長大,怕是想不到朕當年如何朝不保夕。”他指了指手邊的姬文輝,“若不是朕有群好兄弟,就不會有你們兄弟幾個。”

姬文輝趕忙道:“您別對着孩子們說這些,都過去多少年的事兒了。”

我的天這語氣……姬玉衡心說:又長見識了!

皇帝又樂了,“歲數大了,閑着沒事就愛追憶往事。罷了,”他擺了擺手,“過去那些恩怨情仇,與你們這些孩子無甚關系,但知道得越多……也沒壞處。”

姬文輝點了點頭,再次道,“臣記下了。”

姬家一家三口離開乾清宮時,太子依舊沒回過味兒來。

回到承文侯府,姬文輝吩咐一兒一女,“你們回房換了衣裳再過來,咱們爺仨晚上一起用飯,吃飽人精神些,我給你倆講講昔年舊事。”說着自己也笑了,“說實話,若非陛下欽點,這些舊事我不打算告訴你們。”

姬玉衡和便宜四姐照辦,回到侯府正房兩刻鐘都快過去了。這會兒姬文輝已經坐在飯桌後面,兩個大丫頭正等着他倆入席擺碗筷和上菜,而姬文輝的心腹大管事就站在外間待命。

冬夜,熱湯熱水下肚,最是舒坦。

緊繃着神經的姬穎在父親這兒吃了頓飯,肉眼可見地放松了不少。

姬文輝見狀還笑話她,“我以前一直說兒女之中你最沉得住氣,能做大事,事到如今反不如你弟弟繃得住?”

忽然被cue,姬玉衡放下湯匙,擦了擦嘴道,“兒子明明是事已至此随他去吧,跟四姐不是一碼事。”

姬文輝的廚子手藝太好了,他穿越之前吃過那麽多私房菜館米其林三星,都不如手裏這碗加了藥材的排骨湯更讓他身心舒暢,快樂直指天靈蓋。

四姐姬穎嗔了一聲,“四弟只是貪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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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玉衡微微一笑,繼續喝湯。

父子三人吃了頓順口的晚飯,丫頭們撤掉碗碟,再給三人上茶,一切都收拾妥當就齊齊告退,只剩大管家在外間守着。

姬文輝喝了口茶,潤了潤喉嚨,自此打開了話匣子。皇帝在乾清宮提到的“挾恩圖報”,這事兒得從先帝那會兒說起。

那時候皇帝還只是個母妃不怎麽受寵,平平無奇的十皇子,和他的同母妹一起跟着他的太子哥哥混日子。

忽然有一天,在和親近他的兄弟們一起吃飯的時候,病了幾天的太子忽然發狂,雙眼發紅,抓住妹妹恨不得掐死對方,然後當衆來上一場生命的大和諧。

文武雙全的十皇子妃,也就是皇帝的原配,如今太子的生母,第一個反應過來沖上前去解救她的小姑子。

老婆都上了,十皇子不管心裏怎麽想也只能跟上,他上了其餘幾位兄弟也不能坐視不理。正在兄弟們合力七手八腳把十皇子的同母妹救了下來,太子忽地起身抄起牆上挂着的長劍,一劍直刺近在眼前的十皇子之妹。

十皇子妃一把将小姑子拎到身後,替小姑子吃了這一劍。

妻子肩上近乎讓太子哥哥捅了個對穿,十皇子哪能幹看着又趕緊上前,太子徹底失去理智,又是一劍刺過來……十皇子妃再次神勇無匹,替丈夫擋下了這一劍。

只是這一劍直中十皇子妃腰身……一衆皇子再次一擁而上,制住了他們的太子哥哥,但十皇子妃自此傷了元氣,皇帝登基,她被立為皇後,可沒過幾年好日子便去了。

姬文輝講到這裏,嘆息一聲,“陛下和先皇後感情極深。他們夫妻倆相處十分随意,先皇後走了許多年,陛下都不曾立後,要不是承恩公百般央求,且輪不到咱們如今的皇後娘娘。”

姬穎想起陛下對現任皇後的态度,似乎就差把“嫌棄”和“煩人”明寫在臉上,皇後再怎麽憋悶都不敢抱怨,原因原來出在這兒啊。

姬玉衡就問系統,“原著裏提到這部分沒有?”

“沒有呢。只寫到皇帝十分愛重原配,經常無視現任皇後,沒說具體原因。”

姬文輝給時間讓兒女們消化一下,之後神情略帶惆悵,明顯很是留戀,“太子忽然當衆發狂,先帝聽說震怒無比,下令徹查。幾位太醫聯手施為,當天就查出太子殿下中了毒,發狂亦是中毒導致。那位太子殿下豐神俊朗,光風霁月。如今太子才智手段……”他搖了搖頭,“也是沾了生母的光,實在跟那一位比不了。”

姬穎看了眼面無表情的弟弟,主動問向父親,“幕後黑手是誰?”

姬文輝奉旨講古,自是知無不言,“是那會兒的成親王。成親王是那位太子的同母弟,太子當時會向公主發難,也是因為公主身上帶着先帝皇後賞她的小香囊。”

姬玉衡不懂就問,只是他問的是系統,“那位太子的生母是先帝的皇後嗎?”

系統專門檢索了一下,“是的。先帝皇後總共就兩個兒子。”

“也就是說先帝的皇後夥同自己的幼子,謀害自己身為太子的大兒子?害命不算完,還非得讓人家身敗名裂?圖什麽啊?”

系統來不及回答,因為姬穎也質疑先帝皇後的動機,姬文輝直截了當地作答,“因為那位太子殿下秉公辦案,砍了先帝皇後的表哥。”

姬穎都驚到了,“真是瘋了!”

姬玉衡也和系統說:“聽得我都不困了。”

不過系統可在宿主的眼睛中看不到半點笑意。

姬文輝笑了笑,補充道,“不是你們想的那樣。先帝皇後和她表哥說私情,可能有一點,但主要是這位表哥為皇後,為成親王,也為皇後娘家幹了許多髒活兒,聽說表哥被捉,皇後兩次三番央求大兒子給個體面好法外容情,那位太子都拒絕了,先帝皇後才下定決心毀掉這個不講情面的大兒子。”

姬玉衡道:“所以歸根結底還是那位殿下于先帝皇後來說,太不聽話。”

姬文輝颔首贊許道:“沒錯。”

姬穎若有所思。

過了一小會兒,姬文輝再次開口,“很快真相大白,那位太子殿下也已經病入膏肓藥石罔顧。他回光返照的時候召見了十皇子,拉着十皇子的手說,幫我報仇。當時我就等在那位太子殿下內書房的外間,喏,和咱家大管事如今待着的地方差不多一樣。”

後面的話不用姬文輝明說,姬穎和姬玉衡完全能自行腦補出真相:當今聖上的确是繼承了先帝太子的大部分遺産,最後才能殺出重圍坐上龍椅。

當然,皇帝也踐行了他對先帝太子的承諾,幫着自己的太子哥哥報了仇。

曾經的成親王早已亡故,連個血脈都沒能留下,而先帝皇後被先帝廢後,先帝駕崩皇帝登基,發布的第一道聖旨就是請這位廢後去陪伴先帝……其實就是殉葬了。

先帝皇後的娘家人也早在京城查無此人。

姬玉衡搖了搖頭,“所以承恩公仗着元後,才有底氣請陛下改變主意,把他女兒推上太子妃之位。”

姬文輝點了點頭,“我也沒想到承恩公在這個時候發難。”他話鋒一轉,又道,“你們五妹前幾天提醒我說,承恩公大姑娘跟七皇子往來甚密,我查了查,确有此事。”

姬穎聽了全不在意,甚至還笑得出來,“承恩公家大姑娘素有才女之名,因為體弱多病不怎麽出門,我跟她沒什麽交情。七皇子喜歡她,那就随他喜歡去。”

姬文輝欣慰地笑了,“這才是我的女兒。”

姬穎又說:“君無戲言,太子與承恩公家大姑娘婚後至多一年,父親就得把五妹送進東宮,五妹,”她微皺眉頭,“父親得上心,趕緊請老太太帶一帶,您也多教教她。五妹最近上進了,卻難免天真無邪。”

四女兒的确有資格評價五女兒天真無邪,姬文輝應道,“放心吧。明年大婚之前你該多自在些。”

姬穎微微一笑,“女兒不會委屈自己。”

姬玉衡這會兒終于意識到不太對了,他立即問系統,“原著裏提到過皇帝想再指個姬家姑娘給太子嗎?”

系統道:“我還想說等你回房再提醒你。原著裏姬文輝婉拒了皇帝好意,五姑娘應該嫁給了一位宗室郡王世子。”

原著裏姬文輝為什麽會拒絕皇帝美意,自然是他覺得五姑娘不适合入宮,但現在姬文輝明顯是默認了,甚至姬穎也認同父親的選擇,所以這期間五姑娘必定做了什麽讓姬文輝和姬穎對她看法改觀。

姬玉衡自覺白天在東宮上班,家裏若真出什麽事,四姐姬穎和老太太不會刻意瞞着他。

于是他就問系統,“五姑娘重生了?”

系統小光團一通狂閃,“你看出來啦!恭喜你認知能力考驗通過!”

姬玉衡笑問:“我考驗通過你有獎勵沒?”

系統忽然光芒大盛,憑借調整明暗,生生畫出了個笑臉來,“我對你好感滿啦。”

有點可愛。

姬玉衡聽完系統對五姑娘姬頤的介紹,“估計重生後,五姑娘理清思路就去抱她爹的大腿了。不然家裏人一定會說五姑娘莫名其妙針對某某郡王世子了。”

系統提醒道:“不過五姑娘要給太子當側妃,她為了自己的将來,也會維護太子的。她和你立場對立了哦。”

姬玉衡并不在意,“原主還是太實誠,在我看來任務又沒有嚴格的時間限制,壓根不需要親自沖在前面。在我老家的歷史上,幾乎所有成功登基的太子都是靠茍,都是老陰比……目前太子說不上鋒芒畢露卻明顯有些天真任性,就這性情無人提點又不能自悟,他注定走不到最後。”

系統深以為然,它轉而說起五姑娘做了太子側妃的好處,“一換一,你有機會離開東宮這個是非之地。”

姬玉衡道:“走是不能走的。太子天真對我而言未必是壞事,這意味着他好忽悠。”

此時姬文輝也在囑咐姬穎,“萬一太子……你那邊也是條出路。”

姬穎認真回答,“父親,女兒心裏有數,七皇子待女兒最不真心,卻也是個識時務的人。”

姬玉衡默默贊同:雞蛋怎麽能放在一個籃子裏。

從姬文輝的書房出來,回到自己的住處,姬玉衡就讓系統繼續念書,特指原著之中涉及五姑娘的情節。

原著以女主姬穎為視角,大部分文字都在敘述和描寫姬穎的婚後宅鬥宮鬥日常。

原著裏原主和四姐感情非常一般,戲份少到連五姑娘都不如——因為姬玉衡聽小光團念書念到淩晨一點,剛聽到五姑娘結婚。

聽書導致晚睡,第二天又必須準時起床上班……睡眠不足,所以他明顯精神頭不足。

他這副模樣落太子眼裏,讓在詹事府四處轉轉的太子頓感安慰。

午後,太子處置完日常庶務,派了內侍去把姬玉衡請到了端本殿。

姬玉衡行禮落座,端詳了下太子,故意自來熟地問,“殿下昨晚也沒睡好?”

太子的确不那麽聰明,但真沒傻透。昨天他父皇親自明示了一回如何跟心腹重臣相處,太子要是一無所覺才怪了。

而且他親耳聽父皇說完陳年舊事,那點子因為婚事不順遂而産生的怨氣已然煙消雲散。他實話實說,“輾轉半宿沒合眼。承恩公之前什麽都沒和孤說過。”

他才不肯管承恩公叫舅舅!

承恩公打算讓親閨女當太子妃,事先一點風聲都不給他透露,直接挾恩跪求皇帝改主意……太子越想越氣,“母後一直都很在乎娘家兄弟姐妹,孤卻替母後不值,也替父皇不值。”

元後和現任皇後都是承恩公的同母妹。姬玉衡不忘補刀,“皇後娘娘提醒您了嗎?”

太子冷聲道:“她要是提前說一聲,孤能怨氣這麽大?”父皇已然許諾再從姬家挑個姑娘給他當側妃,太子暫且把姬預當成半個自己人,“他們根本指望不上!”

豈止是指望不上,他們在拖你後腿啊。姬玉衡一本正經地提醒說:“殿下,承恩公大姑娘身體不太好。”

太子慣會憐香惜玉,但實在沒法兒不遷怒未來的太子妃,“誰知道她能當幾年太子妃……承恩公圖謀的是孤的嫡長子。”想明白這一點,他就更惡心了。

姬玉衡火上澆油,“您忘了先帝皇後,還有曾經的成親王怎麽待先帝太子的?”

太子沉默片刻,冷笑一聲,“孤不會讓他們得逞。”

姬玉衡搖頭道:“殿下誤會臣的意思了。”

太子挑了一邊眉毛,“願聞其詳。”

“算計您身邊女官的那位,他可以不仁,您卻不能不義。你兄弟一起長大,以前忌諱沒那麽多,可如今您要大婚了。”

皇帝親歷過兄弟反目,仿佛仇人一樣以命相搏的奪嫡大風波,一定不想要個會對兄弟捅刀子的兒子繼承皇位。

太子一怔,忽地起身對姬玉衡作了個揖,“孤本是想以牙還牙……謝先生教我。”

姬玉衡狀似受寵若驚,連忙起身回禮。他腦海裏的小光團再次閃爍個不停,“太子對你好感超過三十啦!”

姬玉衡對太子真誠一笑,心裏卻道:這家夥的好感意外好刷。

與此同時,五皇子來鐘粹宮拜見生母淑妃。母子倆說體己話時,他小聲抱怨,“那藥方也沒傳得那麽神。”

淑妃笑道:“若是直接拿了原來算計先帝太子的那方子出來,你父皇能睜一眼閉一眼?兄弟間小打小鬧,說成因為婚事心有不甘也過得去,再說太子的确馭下不嚴,陛下懶得搭理。”

五皇子接話道:“承恩公害得我們兄弟幾個婚事大變樣,對付不了承恩公就遷怒一下太子吧。”

淑妃颔首,神情溫柔極了,“咱們得不停給太子找麻煩找事情做,他越是忙碌越是要處置這些煩心又瑣碎的事情,才能時不時再任性一回。他不犯錯,你就沒機會。”

五皇子深以為然,心中卻十分不忿,“明明斷了姬預的前程,得罪了承文侯,父皇居然親自幫他收場!”

淑妃道:“陛下欠元後一條命。再說太子實心眼兒,你父皇還安心些。”

“可惜這份恩情都快讓承恩公一家子消磨光了。”五皇子頗為感慨,“不然光是應付欲壑難填的承恩公就夠太子焦頭爛額。”

淑妃拍拍兒子的手背,建議道,“有空你去找姬四郎聊聊。”

五皇子琢磨了一會兒,笑了,“是了,換做是我,讓太子斷了前程也不能就這麽算了。若能挑動姬預為難太子,太子與承文侯府離心,委實事半功倍。”

淑妃笑而不語,欣賞之情溢于言表。

卻說這天姬玉衡在回府的路上,遇到五皇子翻車……他的車駕陷在積雪之中,侍衛們正合力推車……五皇子站在路邊,看到他的馬車就非常熱情地邀請他,“找個地方暖和暖和。”

原著裏說五皇子是一衆皇子之中賣相最好的一位。

姬玉衡頭回親自湊近觀察……嗯,原著說得沒錯。他有點感慨,“原主沒享受過送貨上門的待遇吧?”

系統道:“那倒沒有。只是原主要報複太子,跟五皇子和七皇子關系都還不錯……人家認真利用他的這種不錯。”

“那我得認真一點,今天就争取把他刷到三十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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