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最長的情書(上)

爺爺還是熬不過這種慢慢失去行為能力的日子,最終選擇用自殺這種方式來告別。

父親說:“你爺爺一輩子清高的很,肯定受不了這種日子,他只是想死的有尊嚴些,這是他的選擇,我們應該尊重。”

“可我覺得很愧疚,去世前都沒有見他一面。”

父親嘆了一口氣說道:“這或許正是他想要的,他想留下一個最完美的形象,他生病後都沒想讓你來看他。”

“我大概能懂他是什麽意思。”

“他早就下定決心了。”父親嘆了一口氣說道。

三月份剛開始,一切都變得不一樣,爺爺去世了,以最極端的方式。他走之前給每人留下了一封信。那封信我常年帶在身邊,它時刻提醒着自己,我已經失去了他。

讀它用了很長時間,每每想起這封信的內容就會很難入睡,那是活着的人寫給自己的遺書。

小溪:

爺爺終究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決定與其這樣活着倒不如自己有尊嚴的死去。

在我還能提筆寫字的時候,就已經開始寫這封漫長的信,像是自己對自己宣判死亡。死亡之于你來說,是件很遙遠的事情,我不保證你已經做好了準備。但爺爺真的不想再這樣生活下去了,天天看着自己慢慢喪失運動能力,這是一件極其痛苦的事情。生命之于我已毫無意義。

相信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想必我已經得到了解脫,而我将再也不能為你做些什麽了。可爺爺思前想後,仍然覺得這是最好的方法。

我總有話想對你說。

從小你就是個極其敏感的孩子,你深知我和你父親的關系不好,你總是用自己的方法來填補你爸爸的空缺。有些事,我是一定要告訴你的,或許你就能明白,我和你父親還有二叔頂着父子的名義生活了很多年。

記得第一次見到你奶奶,是在我們的大學時期。她留不太長的頭發,可以露出她小巧而精致的耳朵。有時,那對耳朵會點綴上白色的珍珠耳環。她很漂亮,是典型的的南方姑娘,水靈的仿佛能擠出水來。

而我那時只是一個窮學生,來自一座名叫寧城的北方城市。

大學時,我有一同窗好友,名叫李沛然。他和你奶奶站在一起真是男才女貌,直到今天,我仍是這麽覺得。李沛然和你奶奶家是世交,我也因着沛然的關系,認識了你奶奶。她的交誼舞跳的很好,我第一次和她跳舞,緊張的我濡濕了一件剛買的襯衫。

很多人都喜歡她,我也不例外。

但是大家都明白,你奶奶和沛然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當然他們也沒有辜負大家的期望,一畢業就結為連理。結婚的喜宴上,你奶奶笑靥如花,還說以後可以把單位裏的單身姑娘介紹給我。

後來我就回了寧城,你奶奶和沛然生活在南方的一座小城。

再次見到她時,是沛然去世以後,那時他們結婚才剛滿一年。她把多年留起來的長發绾成發髻,精致的耳朵上再也沒有別的裝飾。她站在沛然的墓碑前,形單影只,臉白的像層紙。

沛然是因為勘探工作意外去世,屍骨無存,所以單位發出訃告,全體緬懷李沛然同志。也是因為單位政策,家屬分得了一部分撫恤金。沛然的親戚将你奶奶掃地出門,說她是掃把星,克死了自己的丈夫。誰都知道,他們就是為了多攤點兒錢。

他們不知道,當時你奶奶已經懷了你父親和你二叔。

你奶奶倔強無比,說是一定要把孩子生下來。她将這個想法告訴了我,這讓我受寵若驚,覺得自己可以和她分享同一個秘密。可她一個女人,怎麽可能獨自撫養孩子。

即使是在那個時候,她還是那麽堅強,在我眼裏閃閃發光。

我不怎的,鼓起勇氣對你奶奶說我可以撫養她和沛然的孩子。你奶奶覺得這樣會耽誤我,我說娶到她是我的榮幸。沒錯,你奶奶懷着沛然的孩子嫁給了我,那就是你父親和你二叔。

我們到寧城結了婚,婚後她只是偶爾回南方看望父母。她父母相繼去世後,便再也沒到過南方,怕是睹物思人。婚後的生活,我們兩人相敬如賓,直到你父親和你二叔的出生。

她哭着說,孩子長得很像沛然。

我說,誰養大的像誰。

我們之間漸漸因為一些小事争吵,每次都是你奶奶先敗下陣來。因為她始終沒放下過沛然,她覺得對我有愧。她對我越是容忍和謙讓,我就越是難過。

有次發工資,我買給了她一對珍珠耳環,說讓她帶給我看看。你奶奶說這樣太花裏胡哨,不敢戴着上街。我說讓她在家裏戴給我看,她也不肯。我說她在學生時代經常佩戴首飾,她說那都是沛然買給她的。

說着說着就哭了起來,她說她過的越好就越對不起沛然。

我說,既然自己想去過苦日子就自己去過吧,把孩子留下。

想來那句話一定傷透了她的心,孩子永遠是她的心頭肉。她是為了孩子,才委屈自己嫁給我,她老是怕我拿孩子威脅她。我在她眼裏竟是那樣不堪。可是她的孩子,難道就不是我的孩子?

我恨她在我面前總是唯唯諾諾的樣子,好像這樣的低聲下氣,我就可以對她和孩子好點兒,這樣我就會開心。但她不知道,這反而使我更加難過。

我看着你父親和二叔慢慢長大,越長越像她和沛然。有時她甚至看着他們倆出神兒,我知道,她是在透過那張極其相似的臉來看沛然。她不知道,孩子其實長得更像她些。

我們兩個人在一起,像是彼此在折磨對方。我想着她對我的态度或許會出現轉變,我們能夠像真正的夫妻一樣相處。可我們在一起那麽長時間,卻一直都在演戲。她一直無法接受我。她還是沛然的妻子,孩子也是沛然的孩子,這種觀念在我心裏根深蒂固。

我越來越不想回家,不想回去面對她們母子。有時我會在研究所裏呆很長時間,晚上也不回去。對孩子也親近不起來,總覺得這是別人的孩子,不是自己的。

我和你奶奶漸漸變得形同陌路。

你奶奶在你爸小的時候就經常對他說,不要惹我生氣。我對他也是打不得罵不得。我對你父親和二叔所盡到的職責就是,提供一個合适的住所,給予一定的經濟支持。我也很想像普通的父親一樣對待他們,可當我想起你奶奶看他們時的那種眼神,我就深知只有他們三個人是一家人,我從來不是這個家庭的一份子。這就導致了我和你父親及二叔感情不和。

後來你奶奶生病,我盡可能的聯系最好的醫院去醫治她。可她還是走了,她說是她對不起我,耽誤了我。她竟有些後悔那些逝去的日子裏,我們沒有彼此珍惜,時間就這樣被蹉跎掉了。她說,是她看透的太晚。

後來,你二叔就和我完全的斷絕了關系。他覺得我從來沒有盡過作丈夫和父親的責任,是我導致你奶奶患病去世。你父親從小就忌憚我,長大後雖說是尊敬我,但這不是普通父子的關系。

後來你出生,我才覺得這世上終于有了一個親人。

小溪,爺爺最想對你說的就是,珍惜眼前人。不要像我和你奶奶一樣,活着的時候彼此折磨,死後才追悔莫及。

讀完這封信,我的內心無比惆悵,他那時的字體也變得歪歪扭扭。想起以前二叔對他說,是他們對不起他。爺爺頂着二叔和父親的誤解生活了那麽久。想着爺爺經常對我說,我長得真像我爸。不知道他是透過我來看我爸還是已經去世了的奶奶。

我越發的內疚,覺得我竟然沒有那麽多時間陪他。他本就孤獨,我走之後便更加的孤獨。爸對我說:“本來想着等以後退休後,多陪陪你爺爺,帶着他四處走走。沒想到現在人沒了。”這世上真的沒有值得他留戀的了?他竟然這樣毫無牽挂的走了。

最是孤單的他,我竟然沒陪在他身邊。

這種愧疚不會随着時間的消逝而褪去,反而愈演愈烈,揮之不去。

小川說:“一切都會過去的,不是你的錯。”

我輕笑出聲:“真的不是我們的錯?”

小川默然,終究還是我們對不起他。

爺爺的喪事辦地簡簡單單,我們只請了他生前的幾位同事和好友,有的人不在了就由他們的子女參加。大家都算是舊識,從墓地回來後大家聚在一起吃了頓飯。長輩們都見慣了生離死別,活到他們這個年紀對于這種事兒也是見慣了。

爺爺去世後的第三天,大家都恢複了往日的模樣。二叔走了,走的時候還帶走了爺爺的骨灰。沒錯,爺爺的骨灰并沒有留在寧城,他的墓碑下只有他送給奶奶的那對珍珠耳環。爺爺的骨灰被二叔帶去了他和奶奶初識的地方,奶奶也在那裏。

奶奶自從和爺爺來到寧城後,她不怎麽回去過。不過,她說死後一定要回去,因為沛然在那裏。爺爺在寫給二叔的信中說過,他也要葬在那座南方小城,因為那是他們初識的地方。

他用他的一生,寫完了給她的最長的情書。

作者有話要說: 嘿嘿 作者大人又來了 最近主頁君有點兒不舒服 所以最近主頁君的工作就由作者了承擔了 哈哈哈哈

今天我們請來了陳溪 撒花歡迎

路歐:節哀順變。

陳溪:謝謝。

路歐:爺爺為什麽以那種形式告別這個世界。

陳溪:他的帕金森病發展很迅猛,到後期怕是會失去所有的行為能力。但這種病不同于老年癡呆,老年癡呆到後期時,意識也不清醒了。而帕金森則是病人自己意識到自己慢慢失去行為能力,漸漸地不得動彈。像是淩遲一樣。想來爺爺他也覺得生無可戀。

路歐:節哀順變。

陳溪:我怕是要帶着這種深深地愧疚生活一輩子了,終究是我們對不起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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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啊 雖然更得比較晚 但是作者大人仍在努力的更文中 啊啊啊啊 謝謝親們的觀看 小的感激不盡 【喜歡的親們收藏一下吧 】小的感激不盡 還有大家希望劇情該怎樣發展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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