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已經第七天了,景陽怎麽還不出來啊?」
洛奈何在劍池外等得無聊,不知道從哪裏找了些野果來,一屁股坐在劍池碑下啃着。
「你只知道關心他,怎麽不關心關心我的肚子。」蘇樂的語氣,酸得像陳年老醋。
「師兄,築基期已經可以辟谷了啊。」洛奈何哭笑不得,随手扔了一個果子過去。
「那你還吃?」蘇樂提醒他,這裏可不是只有一個築基期。
「啊,這個……」洛奈何讪讪地笑了,「習慣了,到了飯點,嘴裏不嚼點什麽,好像全身不自在。」
蘇樂一揮手,将他手中的果子打飛,沒好氣道:「就算要吃,也吃靈果,普通的野果,不但沒味兒,而且渣質還多。」
說着,他從儲物袋裏抓出一把九心玉蕊的梅子,分了洛奈何一半。
「真香啊……」洛奈何捧着梅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一副饞蟲樣,忽然看見劍池內有人影閃動,他連忙收了梅子,一躍而起,驚喜地叫了一聲,「景陽。」
從劍池內走出的,果然是景陽。七天的時間,似乎沒有帶給他太大的改變,臉色依然透着點病态的蒼白,衣裳沾了塵土,頭發因為缺乏打理而散落了大半,只剩下一個歪歪的發髻頂在左半邊的腦袋上,乍看去,像個飽經滄桑的頹廢美人,只有走路的姿态,有了些許不惹人注意的改變,像一把已經出鞘的長劍,挺拔,鋒銳,氣勢如虹。
他的傷,已經完全康複,而且……雄心萬丈,随着識海的擴大,他将來所能達到的高峰,将不可限量。
「居然挺過去了……該死的賊老天……」蘇樂恨恨地吐出梅子核,一臉的不爽。
洛奈何斜着眼睛看過來,暗自嘀咕:師兄怎麽一副偷雞不着蝕把米的模樣?
「我不會感激你。」
景陽在蘇樂的面前站定,擡起眼,原本有些猶豫不決的眼神,在這一刻,堅定如盤石。
「總有一天,我會打敗你。」他高高地昂着頭,像一只驕傲的鳳凰,「那時,我饒你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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饒你不死,就是還恩。景陽的邏輯其實非常簡單。
蘇樂笑了,笑如春花,口中卻道:「我不死,你死。」
洛奈何打了個寒顫,迷惑不解地眼神在景陽和蘇樂之間轉來轉去,不明白為什麽明明沒有什麽交集的兩個人,怎麽一開口就是你死我活。
景陽沉默了片刻,盡管已經有些懷疑自己的直覺,但是在這一刻,那股直覺強烈得幾乎讓他站不穩。冥冥之中,似乎有一個聲音在他的耳邊反複地訴說:一山不容二虎,他與眼前這個笑得溫暖如春的男人,無法在世上共存。
「我會饒你一次。」他重重的強調,卻沒有去否認蘇樂的「我不死,你死」。
「我受不了你們了,能不能心平氣和好好的說話。」
洛奈何受不了,插進兩個人之間,一個是他是最親愛的師兄,一個是說不清什麽關系的人,反正,他絕對不想看這兩個人相互為敵。
「好了好了,開個玩笑嘛,師侄怎麽當真了。」蘇樂笑着拍拍衣襟,「既然師侄已經沒有大礙,那麽我也該走了。師弟,跟我回去修煉。」
「啊?啊啊……我已經修煉到築基期了,為什麽還要繼續修煉啊……」洛奈何慘號起來,被蘇樂拖得跌跌撞撞地往前走。
「因為不能讓景陽師侄追上啊……」
一句似真似假的調侃,卻讓景陽的眼神驀然一縮,指尖深深地掐入掌心中。
「我會被一個廢物超過?」
他自語一聲,然後冷笑,然後轉身進入劍池。他不會輸給任何人,尤其是那個廢物。
「師兄,其實你是想激勵景陽努力修煉吧……」
洛奈何想了很久,實在想不出蘇樂和景陽之間有什麽仇恨可言,于是得出以上結論。有時候正面的鼓勵遠遠不如負面的刺激有用,尤其是對景陽這樣一個心高氣傲的人來說,适當的羞辱能讓他爆發出最大的潛力。
「你說呢?」蘇樂似笑非笑。
「師兄,其實你是喜歡景陽吧……」洛奈何又得出一個結論,要不然怎麽會去逼景陽更努力地去修煉。他心裏莫名發酸,師兄不再是自己一個人的了。
「你說呢?」蘇樂似笑非笑的表情更深了。
洛奈何低着頭,用樹枝在地上劃了一個小圈,這是景陽,又劃了一個中圈,這是師兄,再劃一個大圈,這是自己。大圈包着中圈,中圈包着小圈,圈中有圈,解不出,拆不散,唉……好煩啊,師兄怎麽會喜歡景陽呢?
其實這樣也挺好,以後師兄都去盯着景陽修煉,就不會再盯着自己了……可是自己為什麽不感到高興呢?難道真的像謠言說的那樣,自己其實也喜歡景陽?
可是喜歡又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呢?朝思暮想?沒有。牽腸挂肚?也沒有。他頂多也就是偶爾想一想,景陽在劍池修煉的時候會不會肚子餓,餓瘦了舞起清風劍訣來,就更像仙人了,哈哈哈……呃,這麽想是不是挺壞心的?
還有啊,要是自己也喜歡景陽,那師兄就是情敵了,可是自己一點也不恨師兄呀,最多就是忍不住想從師兄身上扒下一層皮來,誰讓他有好東西總是藏着掖着不肯給自己。
哎呀呀呀,真是煩死了,以前自己從來不想這些的,為什麽現在總愛胡思亂想呢?
将地上的三個圈圈一把抹掉,洛奈何撅着嘴巴暗自生氣。自己一定是被謠言誤導了,所以才胡思亂想這麽多,還是師兄最讨厭,自己都問得這麽清楚明白了,他偏偏答得暧昧,什麽叫「你說呢」,自己要是知道,就不會問了。
想到這裏,洛奈何惡狠狠地瞪了蘇樂一眼,師兄最壞。
蘇樂哈哈大笑,戲弄師弟讓他總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快感,當然,被戲弄的對象也只僅限于他眼前的這個,雖然不是什麽絕世美人,但好歹眉清目秀。
「你知道什麽是喜歡嗎?」
他扯着洛奈何的面頰,用力拉拉拉……拉出一張可笑的大餅臉。
「就是得到。」
洛奈何幾乎想也沒有想,脫口就道。他喜歡靈器,所以一到手就絕對不再拿出,他喜歡清風劍訣,所以就天天往小石峰跑,百折不撓。
「沒錯,就是得到。」蘇樂答得一本正經,「哪怕身死魂消,哪怕衆叛親離,哪怕攪亂天道翻轉輪回捅破天地,上窮碧落下黃泉,也要得到。」
「啊?」洛奈何又覺得有點毛骨悚然了,期期艾艾道,「得、得不到也不要緊,那啥……天涯何處無芳草……師兄,不用弄得這麽慘烈吧……」
「慘烈嗎?」蘇樂松開手,輕輕拍着他的臉,「師弟,那只是你還不夠喜歡,情到深處,天地亦哀……」
他從儲物袋裏取出「一萬年太短」,斟了一小杯,慢慢啐着,回身走遠。夕陽拉長了身影,遠遠傳來一聲低低地淺唱。
「生平不知相思苦,自負逍遙藐孤獨……待知相思已入骨,千種風情埋塵土‥…天昏昏霧遮迷途,地茫茫黃泉尋路……窮盡天地再回首,不見燈火闌珊處……」
曲不成曲,調不成調,斷斷續續,如泣如訴,聽得洛奈何心中忽然一痛,卻又莫名所以。師兄這是怎麽了?他摸了摸被拍過的面頰,才突然想起,師兄的手……寒冷如冰。
似乎,在他的記憶中,就從沒有在師兄的身上感覺到過一絲一毫的溫度。奇怪,以前怎麽就沒有注意到呢?甚至他從來就不知道,師兄竟也有傷心事。
洛奈何覺得渾身不自在,自從自己進階築基期以後,整個人都有些不對勁,很多以前從來不會去想的事情,現在卻開始困擾他,以前從來沒有注意到的事情,現在都成了不解的疑惑。
千絲萬縷,糾結成網,他就像困在網中的一只小蟲,想掙紮卻找不到着力點。
算了,還是去看看景陽修煉得怎麽樣了?千萬不要再貪功冒進,又被劍意反噬了。晃了晃渾濁的腦袋,洛奈何把所有的雜思都抛開,想不通就不想了,還是快快樂樂地繼續做個小修士,天塌了師門頂,地陷了師兄填,有事就躲去修煉,沒事就去調戲調戲美人師侄,這樣的生活才惬意啊。
劍池依舊平靜,似乎前幾天鬧出的那檔子,事并沒有引起太多的慌亂,築基期的弟子們在安靜地修煉,只是入口處,多了一位假丹期的長輩在坐鎮,看那架勢,倒不是為了前幾天劍池暴動而來,而是保護這些築基期弟子,畢竟,羅浮劍門正是多事之秋,血魔的陰影無處不在,這些努力修煉的築基期弟子,對受傷的血魔來說,都是大補的美食。
走進劍池的洛奈何,引來了不少驚異的目光,什麽時候這個出名的明月峰廢物,居然跟他們平輩兒了?別說他們,就是洛奈何自己也有種作夢似的感覺。
自己居然……已經是二代弟子了……還是師兄最威武。
他在劍池裏游蕩,無處不在的劍意沖向了他,一入識海就無影無蹤,連個啵兒響都沒能發出來。白白被吓了一跳的洛奈何好半晌才反應過來,自家識海裏可盤踞着一個啥都吃的霧團,區區一道劍意,那不是自投虎口嘛。要是換了以前還是凝氣期的時候,或許還能像那道冰雪劍意一樣,冰他一陣子,現在,都成了毛毛雨,來多少都照吞不誤。
這樣一來,自己豈不是無法利用劍意煉體了嗎?醒悟過後,洛奈何沾沾自喜,太好了,他才不想修煉劍體呢,千刀萬剮的苦頭,景陽能吃,他可不行。
「這位師兄,請問你看到景陽了嗎?」
劍池成了不設防的風景區,洛奈何毫無壓力地四下轉了幾圈,連景陽的影子都沒有看到,忍不住就開始擔心起來,不會又受了傷被人擡回去了吧。正好有一名築基期弟子修煉完畢準備離開,他抓了人就問。
「那個凝氣期的小輩?三天前看到他往那邊去了。」
這個被逮住的築基期弟子顯然對景陽印象深刻,指着劍池深處一處怪石林立的地方。
「也不知道是不是暈在那裏了,進去後就再也沒出來,那裏可是劍意最集中的地方,我們築基期都不太敢去,他一個小小的凝氣期真是不知死活。」
「多謝師兄。」
洛奈何吃了一驚,轉身就向怪石林竄去。他就知道,景陽那麽心高氣傲,一定會貪功冒進。該死的,都已經三天了,不要出什麽事才好。見鬼,自己為什麽這麽擔心他,一定是因為他還欠我一次劍舞,沒還債之前不許死。
一入怪石林,他就又吃了一驚,眼前乍暗,竟伸手不見五指。
怎麽回事?
洛奈何下意識地退了幾步,離開了怪石林的範圍,眼前便又豁然開朗,天青日朗,光線驟亮。再進一步,又是伸手不見五指。
「這石頭有古怪?」
退出來觀察了一陣,很快他就發現了端倪,這些看上去苔斑駁駁的怪石,竟然能吸收光線,不對不對,應該是石頭上的青苔,在吸收光線,所以才沒有一道光線能穿透怪石林。這種青苔他似乎聽竹葉青師兄提起過,叫匿光苔,可以用作調制酒母的輔料,沒想到劍池內居然也有生長,還平白吓了他好大一跳。
真頭疼,眼睛沒用了啊。撓着後腦勺,洛奈何再次進入怪石林,這次他記取教訓,眼睛雖然看不見,但是神識可比眼睛管用多了,前後左右,都可以用來感知。
「景陽……景陽,你還活着嗎?聽到了吱一聲……」
尋遍了大半個怪石林,也沒有看到景陽的影子,洛奈何有點焦急起來,不會真的出事了?呸呸呸,自己這張嘴,經常是好的不靈壞的靈。
一只手從他的身後探過來,輕輕地拍了拍。
「啊!景陽?」
洛奈何吓了一跳,轉過身,神識一掃,什麽也沒有發現,睜開眼睛,更是不見五指,可是他知道自己面前有人,因為他感覺到了那人呼出的氣,帶着幾分濕意噴在了自己的臉頰上。
「景陽,是你嗎?我怎麽感知不到你?」
洛奈何疑惑萬分,伸手往前一摸,摸到了一具結實而有彈性的身體。果然是個人,他松了一口氣,嘴裏嘀咕道:「景陽,你幹什麽不說話,差點吓死我……」
正要收回手,驀然一只手死死地抓住了他的手,五指僵硬有力,透着冰寒的感覺。
「呃……師兄?」
這只手上的感覺,竟然和蘇樂的手一模一樣,洛奈何驚呼一聲,頓時大怒:「師兄,原來是你,幹什麽吓我,我就奇怪呢,景陽明明是凝氣期,我的神識怎麽會感應不到他……」
蘇樂的修為明顯比自己高,神識感應不到自然是正常的。洛奈何氣呼呼,大有被蘇樂又捉弄了一回的憤然。
師兄最壞了。
那只冰冷的手,突然摸了過來,在洛奈何的額頭輕輕碰了碰,又沿着面頰下滑,一直到脖頸處才停了下來。
「師、師兄,你幹什麽,你的手怎麽這麽冷?」
洛奈何打了個寒顫,臉上不知為什麽卻有些發熱,他試圖往後躲開,不料另一只冰冷的手卻攔腰一摟,竟将他整個人都抱了過去。
「師、師兄……放手啦……」洛奈何全身都不自在了,這還是他第一次被人這樣抱住,感覺好奇怪,臉上更熱了。
冰冷的手指輕輕地移動,停留在他的唇上。
「嘻嘻……」
一聲輕輕淺淺、充滿了戲谑的笑,在他的耳邊響起。
「啊……你、你不是……」
洛奈何大驚,這才發覺自己又認錯了人,才剛驚呼出聲,猛地卻被人堵住了口,一條靈活的舌尖,扣開他的齒關,在他的口中來回攪動,翻若騰龍。
「唔唔……」
洛奈何又驚又怒,氣得全身發顫,下意識地掙紮,卻始終掙不出那只冰冷有力的胳膊,而侵入口中的那條舌尖,卻更加肆意地作亂,甚至隐隐産生了一股吸力,竟吸得他丹田內的真元蠢蠢欲動,忍不住便要噴薄欲出。
天吶,是血魔?
突如其來的明悟,讓洛奈何驚駭欲死,血魔這是要把他吸成人幹啊,蒼天啊,大地啊,自己怎麽就這麽倒黴……話又說回來,誰能想到血魔竟然躲在劍池裏,而且還是劍意最集中的地方,天知道這裏的劍意怎麽就沒把血魔戳成蜂窩。
一咬牙,他發狠了,想吸幹小爺,門兒都沒有,咱今兒個就除魔衛道了,長這麽大,還沒嘗過除魔衛道威風一把是啥滋味。體內真元急速轉動,把所有能調動的真元,全部都調用起來,一股腦兒地往血魔口中渡去。
我讓你吸,讓你占咱的便宜,看你能吸多少,撐不死你以後咱就跟你姓。
從舌尖處傳來的巨大吸力被洶湧而出的真元一下子給擊散了,那血魔怔了怔,怎麽也想不到,居然有人能狠得下心不但不抗拒吸力反而是将所有的真元主動送上,真元洶湧的程度超出了吸力能容納的最大極限,不但吸力一下子被擊散,就連血魔也悶哼一聲,被吸力擊散時産生的反震之力,給震得倒退三步。
血魔一退,洛奈何立刻就脫身而去,用力吐了幾口口水,破口大罵:「該死的血魔,敢占我的便宜……我呸呸呸呸……給我去死……」
他氣瘋了,發飙了,長這麽大就沒吃過這樣的虧,識海裏一陣翻騰,那團霧氣劍意似乎感受到了主人憤怒的意志,竟然難得的聽了一次話,順從他的意志,轟地一聲,霧氣彌漫,籠罩了整個怪石林。剎那間,洛奈何的感知在霧氣籠罩範圍內變得清晰無比。
他「看」到了血魔迅速飛退的背影,那背影竟然有些眼熟。
「在我的劍意籠罩範圍之內,還想跑?」
一時間也顧不得細想,洛奈何取出長劍追過去。可是怪石林內到處都是奇形怪狀的石頭,橫七豎八,時不時就冒出來擋路,偏偏他剛入築基期,還沒有來得及學會飛行,明明「看」得到血魔逃竄的背影,可一時半會兒,就是追不上去,只氣得他火冒三丈,手中長劍一掃,射出的劍氣斬得怪石四下崩射。
血魔根本就不回頭,對這片怪石林他似乎熟悉無比,身形穿梭其中,像魚在水中一樣優游自在,根本就沒有半點停滞,更奇怪的是,竟然連霧氣中時不時射出的各種劍意,都無法讓他停頓半刻。
洛奈何雖然氣得發瘋,但也隐隐有些驚訝,要知道這些劍意都是之前在劍池中被霧氣所吞噬的,雖然不是他自己修煉出來的劍意,在威力上差了幾分,而且還無法操控,可是隐藏在霧氣裏,抽冷子就射出,讓人防不勝防,那個血魔連中了幾道劍意,居然就跟沒事人一樣,好厲害,怪不得可以躲在劍池裏。
眼「看」着血魔就要跑出霧氣籠罩的範圍,洛奈何心中大急,猛地提氣大叫一聲:「血魔在怪石林內,劍池內的師兄、師姐們,快來圍堵,不要讓他跑了。」
這一聲,好像一顆石子投入了水中,激起了巨大的浪花。
「什麽?血魔!」
劍池內,羅浮劍門的弟子們全部都被驚動了,更有幾個正修煉到緊要關頭,被這一聲所驚擾,直接就噴出一口血,萎靡倒地,跟當初景陽一樣,識海受了重創。
預想中的圍毆場景并沒有出現,不是所有人都能像洛奈何這樣,在劍池內通行自如,無處不在的劍意讓這些弟子們寸步難行,只能小心翼翼地往怪石林靠攏,更要提防血魔會不會突然出現在自己的面前。
眼睜睜看着血魔逃出了霧氣劍意籠罩的範圍,瞬間消失不見,洛奈何幾乎氣得吐血,收了霧氣,跟着竄出怪石林,哪裏還看得到半個人影。
「可惡……啊啊啊啊……」
劍氣橫掃了一片無辜的草木,洛奈何氣紅了眼。
「這位師弟,血魔何在?」
終于有幾名築基期弟子趕了過來,看到洛奈何亂射劍氣,頓時驚得又往後退去,一個個滿肚子納悶,這是哪裏冒出來的狠人,居然敢在劍池內大動幹戈,也不怕受到劍意反噬。
「早跑了,你們怎麽現在才來?」
洛奈何看到有人來,更是沒一肚子好氣,正要埋怨幾句,突然想起景陽,頓時驚呼一聲,「不好,我忘了景陽,他還在怪石林,也不知道有沒有被血魔害了。」
趕緊轉身再次進入怪石林,想要放出霧氣幫着探查,誰知這個時候,識海裏的霧團又不聽指揮了,洛奈何只能無可奈何地釋放神識,一寸一寸地慢慢搜索。
那幾名築基期弟子聽得怪石林內還有人,頓時也有些焦急,分出一人出去報信,剩下的也跟着進了怪石林。
這一找,便一直尋到了天黑,景陽還沒有找到,可是幾位首座卻傳召洛奈何。
「你去吧,我會接着找的。」
蘇樂拍拍洛奈何的肩,讓他放心。聽說血魔在劍池內出現,他第一時間就趕到了這裏,看到洛奈何安然無事,才暗暗松了一口氣。
洛奈何看到蘇樂,卻突然有些不自在,想起自己把血魔誤當成師兄時的情景,又惱又羞,竟然一句委屈都沒能抱怨出來,直把蘇樂看得目露疑惑,要是換了往常,洛奈何早撲到他身上,嚷嚷着「師兄你要給我出氣啊」之類的話語了。
首座傳召,必然是詢問自己遇到血魔時的情景,不去不行,要知道自己可是第一個遇到血魔還能全身而退的羅浮劍門弟子啊,洛奈何再調皮搗蛋,也不敢像蘇樂那樣去調戲長老、首座,只得怏怏地去了。明月峰首座殿內,此時只有三位首座在堂,明月峰首座、小石峰首座和葫蘆峰首座,其它十位首座都帶着弟子去劍池附近搜索血魔去了。
不提他怎麽向首座們交代,卻說蘇樂自洛奈何走後,就眼神一沉,釋放出神識,繞着劍池四下一掃,龐大的神識,遠遠超出了一名築基期弟子應有的能力,所有在劍池內搜索的羅浮劍門弟子剎那間都覺得心頭一沉,彷佛有一塊巨石碾過,但很快又消失了,似乎這種感覺只是幻覺一般。
在那裏。
幾個呼吸之後,蘇樂在劍池邊緣的一個隐蔽山洞裏,發現了景陽的身影,擡起左腳,輕飄飄地往前一踏,下一刻,他已經出現在景陽的面前。
景陽正在調息,心中忽生警意,猛地睜眼,瞳孔微微一縮,看清是蘇樂之後,又放松開來。
「有事?」他微帶不悅的問道。
蘇樂盯着他看了幾眼,突然冷笑一聲,道:「外面已經鬧翻了天,你倒好,躲在這裏,挺自在。」
「鬧什麽?」
沉浸在修煉中的景陽,根本就沒注意外面的動靜。
「血魔在劍池出現,你還是小心為好。」蘇樂又是一聲冷笑,轉身離開,走出幾步,忽又問道,「你這幾日修煉,進展是否十分神速?」
景陽沉默了一下,才冷冷答道:「那又如何?你怕了?」
「不是我怕,是你怕。」蘇樂的語氣裏多了一絲嘲諷,「你就沒覺得奇怪?就算吃了靈丹妙藥,你的修煉是否也增長得太快了?而且根基還不穩吧。」
景陽的眼神又是一縮,靜下心神一沉思,不禁有些驚駭,蘇樂說的一點也沒錯,這幾日他沉浸在修煉中,也不曾注意過,此時一細想,自己修為的進展确實太快了,丹田內的真元隐隐有了爆滿的跡象,這是快要進階築基期的表現,可是,自己對真元的控制卻十分艱難,明顯又是根基不穩,就彷佛這些真元并不是自己修煉出來的,而是別人硬塞進來的一般。
「繼續修煉下去,你離走火入魔也不遠了。」蘇樂冷哼一聲,有些不情願地道,「想解決麻煩,晚上到明月峰來。」
語畢,他就頭也不回地走了,再留下來多說一句半句,他不敢肯定自己會不會直接一巴掌拍死景陽,這個白癡加三級的蠢貨,他在心裏恨恨地罵着,罵完了,又無可奈何地嘆息一聲。
「師兄,找到景陽了嗎?」
從首座殿出來,洛奈何一眼就看到了等在外面的蘇樂,頓時一顆心就吊了起來。
蘇樂倚在一塊山石上,雙手抱胸,眼角微微一睨,沒好氣道:「急什麽,找到了,他沒事,在修煉呢。」
洛奈何一聽,頓時就松了一口氣,沒事就好。
「你很擔心他?」蘇樂冷不丁地又問了一句。
洛奈何一滞,突然別扭起來,道:「師兄你亂說什麽呀。」他偷偷瞥了一眼蘇樂的唇,思緒一下子岔了開去,要是在怪石林裏……真的是師兄,會怎麽樣?
他越想就越覺得別扭,頭都快擡不起來了,奇怪的是心裏面竟然沒有半點惱怒,忍不住就又有些郁悶。為什麽如果是師兄,自己竟然不生氣?
「哼哼……」蘇樂冷冷哼了一聲,心中更加不爽起來,「擔心就擔心,有什麽不好說的,低着腦袋幹什麽,我又不會吃了你。」
「師兄……」洛奈何被擠兌得說不出話來,只好使出一貫的招術,厚臉皮加無賴三級,「景陽他是晚輩,你跟他計較做什麽?我擔心他,就是擔心他又怎麽了,血魔那混蛋就是個流氓,連我都下手,何況景陽他長得那麽好看……呃……」
意識到說漏了嘴,洛奈何連忙摀住嘴巴,悔得腸子都青了,這麽丢臉的事,恨不得趕緊忘掉才好,怎麽不小心就說出來了。
蘇樂的眼睛已經瞇了起來,他的眼睛本就細長似狐,這一瞇,更顯得野性十足,眼縫裏透出的寒光,竟帶出一股不怒而威的味道。
「下手?」
低低沉沉的嗓音,透着如山般的厚重,只聽得洛奈何一個哆嗦,竟然産生如泰山壓頂般的錯覺,只覺得頭頂上氣壓沉重,自己的腿都快軟了。
「師、師兄……我膽兒小……你、你別吓、吓我……」
連話都說不囫囵了。
「怎麽下手的?」
蘇樂的聲音又低沉了幾分,隐隐已有了幾分怒意。
洛奈何冷汗都下來了,自己為什麽好像看到了一座冒着火煙的大山,随時都會爆炸的那種,好、好可怕……嗚嗚……師兄好可怕……
「嗯?」久久不見他回答,蘇樂的眼睛又瞇下去一點,低沉的嗓音帶出了一點點向上的弧音。
「就、就抱……抱了一下……」洛奈何哆嗦着,偷眼看了看蘇樂的臉色,頓時一個激靈,立刻竹筒倒豆子,交代得一清二楚,「還、還親了一下,舌頭都伸進來了,好惡心,我呸呸呸……該死的血魔,我要殺了他,一定要親手殺了他……」
他取出長劍對着空氣猛劈幾下,激出一道道劍氣,斬在無人處,不遺餘力地表達着對血魔的厭惡感。
喀嚓!
哪兒來的聲音?洛奈何左看右看,自己剛才發出的劍氣好像沒有斬到什麽東西吧?
喀嚓,喀嚓,喀嚓……
又是幾聲脆響陸續傳來,這次他終于聽清楚了,聲音是從蘇樂身後靠着的那塊山石上傳來的,随着脆響聲響起,山石的表面上出現了幾道裂縫,脆響聲不斷,裂縫也越來越多,呈網狀迅速蔓延,然後就在他的眼前,變成了一團碎粉末,風一吹,粉塵漫天,地面只留下一塊平整光滑的表面。
「咯……咯咯咯……咯咯……」
長劍落在地上,洛奈何喉嚨打顫,所有的聲音都變成了模糊的咯咯聲,他被吓傻了。師兄,你還是人嗎?是嗎?把這麽巨大的一塊山石弄成粉末,你到底是怎麽做到的?
「吓到你了?」蘇樂撣撣衣角,揮去一片粉塵,面上漸漸浮出一抹愧疚的笑意,「抱歉,我失态了。」
洛奈何搖着手,嘴唇張了又合,愣是沒吐出半個聲兒來。
「放心,這口氣,我會替你出的。」
蘇樂伸出手,輕輕撫過他的嘴唇,冰涼的指尖,透着刺骨的寒意,洛奈何整個人都僵了,不敢躲,也忘了躲。
這個時候,還是順着點師兄比較好,他滲着冷汗,在心中自我安慰,趨吉避兇也是本能,不可恥。
「我的師弟,除了我,誰也不能碰。」
一句話,落地有聲,洛奈何的冷汗簡直比山頂的泉水湧得還多,師兄你是什麽意思,難道你也想抱我親我嗎?
好不容易鼓足勇氣想反駁一句,一擡頭,眼前山風勁吹,一片開闊,只見幾只林鳥飛過,哪裏還有蘇樂的身影。
「我的師弟,除了我,誰也不能碰。」
耳邊似乎還能聽到這一句,在山風中不住的盤旋,洛奈何的面頰,漸漸變得一片火熱。
第3部 羅浮往事之意亂情迷
文案
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
洛奈何就這樣爬上去——不,被拉上去師兄的床,
身為「受害者」當然要馬上向師兄提出精神賠償!
雖說從師兄身上得不到什麽實質賠償,
但是跟師兄的妖精打架,真是讓他舒服極了!
在洛奈何沉浸在與師兄的甜蜜一夜之時,
卻沒料到血魔方除,情魔又現,
天啊,這是天要滅羅浮劍門嗎?
在命運的推動之下,
情魔的攪局讓蘇樂的真實身分呼之欲出,
想要逆轉宿命的他,他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