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我也是
外教的第二天課,所有人要去街頭做問卷調查,作為小課題的輔佐證據在下午回課時做辯論,陳延青一路都橫在莊岩和伏城中間,偶爾掐斷他們的對話,偶爾也把伏城的注意力扯到自己身上,楊苗苗在一旁看着,覺得這個人霸蠻的厲害。
“你要回香港?”
莊岩說這話的時候,他們坐在這條街上的一家奶茶店裏休息。
“什麽時候?”
陳延青擰起眉頭,恰時服務員端來四杯奶茶,陳延青拿到後抱在手裏,才說,“學長,你這麽驚訝是舍不得他麽?”
莊岩尴尬的笑了下,“沒有,就是覺得可惜,現在內地很多大學都蠻好的。”
“我知道,”伏城擡手握住了陳延青後頸,在楊苗苗和莊岩的注視下有一搭沒一搭的揉捏着,“所以我還沒做決定,不知道是不是有人不太希望我留下。”
楊苗苗在倆人這樣的姿勢前,從不知所措,到淡定自如,最後清了清嗓子,“當然是希望你留下了,是吧陳延青?”
伏城沒有等來陳延青的回答,和以往談及這件事時一樣,往日糊裏糊塗的陳延青在這件事上的思路,清晰又固執。
這件表面看起來不确定的事,其實陳延青心裏是很确定的,聯招考試,師姐,伏城和伏校長之間微妙的氛圍,種種跡象,沒有一刻不在告訴他,伏城最終是要回到那塊地方的。
陳延青後來想,對一個人的喜歡好像不僅限于此,他可以走,他甚至可以不對自己的感情予以回應,但他若是沒有看起來那麽快樂,即便是回到他的避風港再也不回來,好像也沒有太大的問題。
下午的陳述做的很完美,吃完晚飯,陳延青想早點上去睡覺了,放下筷子時問伏城,“走嗎?”
“你先上去,”伏城說,“我跟莊岩去買點東西。”
莊岩坐在他對面,神情很是淡然,陳延青停頓了一會兒,“行,走了。”
安全通道。
煙葉被點燃後在空中燒出兩個紅點,伏城和莊岩仍舊各占一邊,他們住的樓層不高,從窗戶看下去,街道裏人頭攢動,莊岩煙抽到一半才道,“陸美辰不漂亮嗎?”
可能是被突如其來的問題難住了,伏城一時間沒有回話。
“是她不夠漂亮,還是你喜歡的不是她那一路子?”
伏城擡起眼,“有話直說。”
“難道你不應該感謝我幫你解決麻煩麽?”莊岩沒頭沒尾的告訴他,“不幫你接過陸美辰,依她的性子,她不會放走你的。”
“抱歉,我不了解她的性格。”
“其實學校是個大圈子,”莊岩說,“裏面有很多個小圈子,它們像癌細胞一樣,聚攏,碰撞,再擴散,可能沒人跟你說過,從你來這個學校,有無數個細胞在向你聚焦,她們打聽你,研究你,可沒人敢接近你,除了陸美辰。”
伏城很是敷衍的點了點頭,“所以呢?”
“所以她會跟你表白,大張旗鼓的跟你吵架,文理分班想方設法要跟你一個班。”
不痛不癢,這是伏城的第一想法,随後在窗臺上杵滅了煙頭,“你說的,我都不太感興趣,先走了。”
“我也是。”
伏城離開的動作在這話裏停了下來,莊岩在他身後接着說,“段霄洺我也認識,一中公認的大才子,只是身體不好,你跟他親近過一段時間,後來不去找他了,是因為他的身體,還是因為陳延青?”
伏城覺得好笑,又有些忍不住想諷刺兩句,話在嘴裏過了一遍,只說,“我還以為我找到了一個煙友,看來是我多慮了。”
“你等等!”
伏城在微弱的光線裏看向被莊岩抓住的手,聽見他說,“我看陳延青也未必适合你,開口留你的才好哄,不開口的,這輩子你都被他拴在心裏了。”
“我,”
“跟我在一起,至少你是自由的。”
伏城滿心的荒唐正要發作,莊岩便不由分說的湊過來了,混着令人惡心的煙味吻住了他唇角。
片刻後,莊岩捂着泛疼的手腕,隐在昏暗中,不知做何情緒。
伏城從走廊回房間,疾步到房間門口,門虛掩着,房間裏空無一人。
楊苗苗被急促的敲門聲催着開了門後,看到的也是伏城,“怎,怎麽了?”
“陳延青在你這?”
“沒有啊,”楊苗苗讓開身子,身後是班裏另一個女孩兒,“他沒回房間嗎?我去找老師!”
“不用,”伏城攔住人,“我先去找找,找不到再跟老師說。”
說完便走了,楊苗苗沒叫住人,帶着些擔心聽話的關上門回了房間。
陳延青沒有走遠,窩在酒店大堂右側咖啡區的沙發裏,伏城路過前臺借了電話給楊苗苗報了平安,之後才沖陳延青過去。
只是剛過去就被陳延青察覺到了,那人動作極快的從沙發下來,繞過他們中間的承重柱,徑直往外頭跑。
“陳延青!”
伏城喊了一嗓子,從酒店門口一直追到了旁邊的一條巷子裏,直到那人速度慢下來。
“你跑什麽?”
跑的太快,陳延青叉着腰勻氣,好一陣才往牆邊撤了一步,“你能別跟着我嗎?”
“你以為江北是雁城嗎?跑丢了誰負責?”
“你管那麽多幹什麽,我十八了,我是個成年男人,我自己對我自己負責!”
“吃錯藥了你!”伏城脾氣也來了,或許還沒從莊岩給的唐突中消氣,大步走到陳延青面前,拉住他胳膊就往回走,誰知陳延青今天也跟吃了槍藥一樣,玩命甩開了他的手,“你別管我啊,你可千萬別管我!你是自由的,我沒有栓着你,誰愛栓誰栓去!”
“你偷聽了?”
“偷聽?”陳延青更氣了,“那些見不得人的話就關好門去說啊,路過也算偷聽,全世界都得告我一狀了!”
“陳延青,你少跟我無理取鬧,聽明白了嗎你就發脾氣!”
陳延青也不知道自己錯哪了,不知道為什麽伏城明明不占理卻還能這麽理直氣壯的說他有脾氣,陳延青又有些委屈了,他覺得莊岩嘴裏的伏城未必是謬論。
“算了,回去了,江北這麽大,我幹嘛霍霍我自己啊。”
說完,擦過他身子往回走,伏城一直沒跟上來,他聽不見熟悉的腳步聲,進了電梯也沒從緩緩合上的門縫裏看到那個人的身影。
之後有好幾天,莊岩都跟個不幹膠一樣黏在伏城身邊,楊苗苗倒是自然了起來,打打鬧鬧的跟哥們兒似的。
伏城在這些天裏,沒有再和他睡一張床,應該說,陳延青沒有給他和自己睡覺的機會,通常伏城洗完澡出來,陳延青已經裹住被子躺在床中央睡着了,第二天醒來,伏城早早去樓下吃早點了。
直到臨回雁城的前兩天,楊苗苗匆匆來敲門,陳延青時隔好幾天和伏城産生緊密的聯系,竟是因為伏城受傷了。
“人在哪呢!”
“一樓大廳,在等車過來。”
陳延青沖到電梯口,下了樓到大廳,一群人正往門口湧去,帶班的老師一左一右扶着伏城,走過這一路,留了些斷斷續續的血跡。
“伏城!”
陳延青跑到他身邊,從老師手裏接過他一條胳膊放在了自己後頸上,“你怎麽回事?”
“沒注意,”伏城說,“別大驚小怪。”
“你都流血了還說我!”陳延青看下去,離他最近的左腿大腿外側,褲子被血浸濕,那層布料被剌開了大約兩寸長的口子,隐隐約約的能看見綻開的皮肉。
“冷靜,好嗎?”一行人走出去,在大門口上了救護車,其他人留下,陳延青跟着一個老師上了車。
車上的護士給他做應急處理時,伏城才接着說,“需要我說一下過程嗎?”
“不需要,你別亂動!”
可能是剛受創,皮肉産生的麻木感讓他看起來并沒有那麽疼,“老師,我們明天回去嗎?”
“嗯,”老師擰着眉頭看着護士手上的動作,“本來就可以早點收尾,你受了傷,還是早點回去養着比較好,我已經跟學校打過招呼了。”
“我爸,知道了?”
老師點點頭,“讓我們趕緊把你送回去。”
伏城深呼吸了一下,很明顯,陳延青瞧見,無措的過去抓住了他的手,“你先別管了,傷要緊。”
“陳延青,你坐好,”老師抓着他胳膊将人拉了回去,“礙着護士了。”
傷痕看着吓人,實則沒刺穿的那麽深,傷口止血後做了縫合,醫生叮囑三天後去家附近的醫院換藥,之後每隔兩天換一次,半個月後拆線。
轉天,大巴車将一個冬令營的班運回了雁城,路上莊岩來過兩次,都是詢問伏城的狀況,伏城坐在裏頭,倒在陳延青肩上睡覺,兩次都沒理會莊岩。
“學長你回去坐着吧,這樣很危險,”陳延青很輕的跟他說,“你這樣也幫不了他什麽。”
莊岩一愣,“你,累了可以換我來。”
“不會,”見他不走,陳延青便逐字逐句道,“學長,人的身體是不會撒謊的。”
雁城這些日子下了大雪,但校門口和主幹道上的積雪被掃開了,陳延青扶着人下車時,伏校長和梁月正等在十來米遠的位置。
“小城!”
梁月疾步上來,“怎麽樣,還在疼嗎?”
伏城不太耐煩的躲開了她的手,“沒事,你們來做什麽?”
“我們來接你回去,房間都收拾好了,小城,跟我們回去吧,你這樣子唐老師不好照顧你的。”
伏城剎那間似乎被這話說動了,沉默下來,伏校長折身去大巴車後面的紅色車子那,打開了後座的門,而後沖伏城道,“上車。”
“我來扶。”梁月強硬的握住他胳膊,把人往校長那邊帶。
“伏,城……”
陳延青想說點什麽,話到嘴邊又覺得沒有足夠的底氣,我可以照顧,我媽也可以照顧,可以麽,可以事無巨細,可以給他最好的嗎?
伏城坐進了車裏,陳延青隔着窗戶與他相望,兩個人好像有很多話要說,又在這樣的狀況下一句話都說不出,梁月上車前拍了拍他的胳膊,“陳延青,辛苦你了,馬上過年了,好好享受假期。”
“哦,哦,好。”
車子發動,後面起了一陣尾氣,窗戶升上去前,他聽見伏城跟他說,“我打給你。”
車子走遠,直至不見,陳延青再回過身,莊岩站在另一頭的公交站臺下,兩人視線交彙,對方似是輕哂了一下,陳延青以為自己看錯了,公交路過他停在了莊岩面前,那人沒多猶豫的上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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