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賈琏聽說繕國公府被抄家的時候,正在演武場操練。賈琏聽了,一點也不覺得意外。在古代,因為繕國公府的錯誤情報,一國儲君死了,就憑這一點,繕國公府就死無葬身之地。
至于其他的,繕國公府這樣的人家,不可能一點違法亂紀的事沒有做,先用其他罪名将人拿下,剩下的慢慢審就是。
倒是賈府之內,賈母聽了這事,吓得半日說不出話來。平息了陣子,賈母才對金彩家的道:“叫你男人去将琏兒請來。”金彩家的應是去了。
賈琏到榮禧堂之後,賈母屏退下人道:“琏兒,那日皇長孫來,跟你說過石家犯事了?怎麽好端端的,國公府後人,又任京營節度使這樣的實缺,說抄家就抄家了?”
賈琏搖了搖頭道:“皇長孫不過是出來走動走動,并不曾說什麽。只是官宦人家,時刻有禦史臺的人盯着。若是犯了事,即使當時仗勢壓了下去,難保日後不被人揭發。咱們這樣的人家越發應該克己複禮,約束家人,才不至于給祖宗蒙羞。”賈王氏自然是政治素養低得令人發指,賈母也沒好到哪裏去,皇家的事,還是少讓賈母知道為好。
賈母知道賈琏這番話意有所指,她以前總是護着二房,但是這次的事,也忍不住害怕。若不是那日賈琏攔着石家的人,賈家現在便落下了藏匿罪贓的罪名。賈母顯然還心有餘悸,嘆道:“還是琏兒有見識,以後門房的事,你命人看牢些,莫出什麽纰漏才好。”
賈琏點了一下頭。
兩人說了幾句話,便無話了。賈琏自小親賈代善,和賈母卻不親。賈母擺擺手道:“你先下去了,或許老太爺是對的,還是老太爺的眼光好。”賈琏應了是,告辭出來。
這次石光珠的案子不是三司會審,景和帝交給了江大虎秘查。繕國公府是以貪污受賄、包攬訴訟、壓榨鄉裏、治家不嚴等十數項罪名抄的家,但是實則是跟太子之死有關。因牽扯到太子妃給太子下蒙汗藥這樣的荒唐事,為了皇長孫的名聲,石家便不能交給三司會審。是故,和石家聯絡有親的、走動密切的人家,無不戰戰兢兢,卻偏偏什麽消息也無。
不知誰傳出的消息,說石家人在抄家之前,曾到過榮國府,被攔在了外面。這樣的消息傳出去,又配上賈琏在京城素有才智的名聲,皇長孫和賈琏交好的交情,難免有人想到賈家來打探消息,都叫窦氏以守孝為由擋出去了。
石家感到要壞事之後,錢財不止藏到賈府一家。落敗之家的錢財,便是藏匿到世交好友手上,也是十家有九家半都拿不回來。但是收了錢財的人家只要略肯照拂一下剩下的子孫,便是好的。因此,石家提前送了銀錢到好些人家,除了賈府外,其他幾家都被牽牽連連的挖了出來。
賈琏聽說之後,除了感慨一下江大虎的辦事能力之外,又慶幸自己攔住了賈王氏,沒讓榮國府受連累之外,別的也沒什麽。
這日晨起,賈琏先練了一套刀法,才去榮禧堂請安。誰知剛入了榮禧堂,氛圍就有些怪異。
賈琏向賈母行了禮,正準備出來的時候,被賈王氏叫住了:“琏兒,嬸子有件事求你。”
賈琏略一思忖就知道什麽事,道:“嬸子擡舉我了,我幫不了嬸子什麽,這就去上學了。”
窦氏也是眉頭一皺,這些年賈王氏和長房向來不對付,這次怎麽矮身求其琏兒來了?窦氏忙道:“琏兒快些去學堂吧,別去得比先生還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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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琏應是,賈王氏卻突然攔在賈琏身前道:“琏兒我求求你,你面過聖,和皇長孫殿下也相熟,你幫我求求皇長孫殿下,饒過我哥哥吧。哥哥不過是石光珠手下的校尉,就算做錯了什麽,也不過是不得不服從上司吩咐罷了。”
賈琏轉身道:“嬸娘這個話說得糊塗,我不過一個白身,年紀尚幼,豈敢到皇長孫跟前妄議官府?這一個不好,就是給整個賈家招禍。出了賈家的大門,別人不會說賈家那個二小子如何,只會說寧榮二府張揚跋扈。我不知道王大人沾上了什麽事,但是嬸子只管相信官府就是。”
王家雖然有十二房人,兩房在京城,但是有本事的,獨有王子騰一人罷了。此次王子騰被刑部帶走,轉眼間,王家就要敗了。賈王氏也求過賈母,賈母是榮國公夫人的诰命,和幾位異姓王家的太妃、王妃都相熟,原本在京城也有些臉面。
只是四王八公,手裏有實權的人家就不多,多是虛銜罷了。就是有實權的,賈母側面問了,人家不但不肯幫忙,還側面暗示賈母趕緊将自己摘幹淨。一來賈母素來疼小兒子;二來,孫子輩裏頭賈母最疼賈珠,就算為了賈珠,賈母也曾盡力一試。只是四處碰壁回來,才知道賈代善一走,便茶也涼了。賈母為了二房,雖然自己無法,賈王氏說要求賈琏,賈母并沒有反對,算是默許了,才有了今日這一出。
賈王氏知道王子騰過不去這一關,王家必然敗落。還管什麽體面不體面,長輩不長輩,到了生死存亡的時候,就是賈琏是晚輩,也少不得放下身段苦求道:“琏兒,你和珠兒是兄弟,将來是要相互幫襯的,你幫珠兒的舅舅,将來珠兒和王家都會記得你的好處,必會報答。再說,我哥哥對皇上一片忠心,不過是收了上司暫存的兩箱細軟,若得琏兒在皇長孫跟前求一求情,想來就沒事了。”
聽了賈王氏這話,賈琏險些失笑:你當我沒看過原著嗎?原著裏的窦家跟着太子落敗了,二房趁機喧賓奪主,當起了榮國府的主人,不但竊居正室,還将原身當管家用。原著裏怎麽沒見九省都檢點王子騰大人幫原身一把?
賈琏自然知道王子騰是因為私匿了石光珠家的家財被牽連出來的。但是王子騰十年前就生過害榮國府的心思,還和甄函關勾結,盜取賈代善的兵書,賈琏怎會出手幫他?
于是賈琏滿臉震驚又疑惑的道:“二嬸說什麽?王大人私匿了石家的財産?這石家的賊可真多,那日若非門房小心,攔下了石家送到咱們家的賊,沒收那一車東西,現在說不定被拿去刑部問話的就是我父親了。現在二嬸知道求助無門,未免晚了。那日若是二嬸一意孤行性,咱們家因此事被牽扯,一樣沒人肯幫!”
賈赦雖然比前世強些,也只是收好了自己的名帖、印章不讓其他人随便取用罷了,分析這些牽一發動全身的彎彎繞,他是真不在行。此時聽賈琏将利害剖白出來,賈赦才跳腳道:“什麽?那日石家的兩個婆子送東西來,是要交給二弟妹的,若非門房發現,我現在都不知情,就是要拿人去刑部問話,也該是拿二弟妹才是,與我有什麽相幹?”
窦氏倒是早就明白利害,瞥了賈赦一眼。賈赦氣得吹胡子瞪眼、面紅耳赤的,去瞪賈政。賈政覺得十分沒趣,起身向賈母行了個禮轉身就走了。賈政的新歡趙姨娘前不久生了個女兒,依舊随了元春的命名,取名探春。與其在這裏看王氏給自己丢人,不如回去瞧瞧趙姨娘去。
賈母被賈琏這話吓得出了一身冷汗:王子騰因收了石家的罪贓,自己也算求過幾人,無人相幫。若是那日賈王氏也收了石家的錢財,賈家受到牽連,自己也必是求助無門。
于是賈母道:“好了,老二家的,你也別為難琏兒了,他還是個孩子罷了。另外,以後你有什麽大事別擅作主張,否則,我也禁你的足。”
賈王氏聽賈琏把那日的事翻出來,自知理虧,只得對賈母低頭應是,将此事作罷。
王家也有從龍之功,不過功績不如榮國府,所以當年封的是伯爵。即便如此,賈史王薛四家也是在太|祖打天下的時候就有交情。因為背靠兩座國公府、一座侯府,又有巨富薛家的資金支持,王家女兒向來是嚣張跋扈的。也只有到了此刻,眼睜睜看着母族敗落自己無能為力,賈王氏才體會了一回什麽叫做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石光珠的案子江大虎查了好幾個月,無論翻來覆去,颠三倒四的審多少次,石光珠的說辭都是那一套:是他手底下的親信探子打聽出有人要在春分日去禦田行刺,他才将此事告訴了太子妃。依賈琏推測,石光珠也是中了別人的計,這情報本就是化骨樓故意送到他親信部下手裏的。
石光珠之妻和太子妃是嫡親姐妹,石家和賈家一盟友樣,天然就是太子一脈的,于情于理,也不會故意害太子。後來,石光珠的事就這樣結了案。
倒是王子騰的案子有些蹊跷。王子騰在獄中頗受了些酷刑,但是王子騰只将這些年包攬訴訟、橫行鄉裏等罪行認下,也認了藏匿罪臣家財的罪名,餘者一律不肯招。後來,判了王子騰夫妻問斬,子女流放,奴才發賣,但同族不受牽連。
王子騰以前是跟忠順王有勾結的,後來還參與過謀奪賈代善的兵書,可見王子騰和甄函關也有聯系。但是這些都沒拿到證據,抄家的時候也沒抄出什麽信件、信物來,王子騰一句不招,可見是拼了命為王家族人留一條活路了。否則謀逆之罪,當誅九族。
另有好些家也收了石光珠家財的人家,也都按律判了。案子塵埃落定,已到了一年之後,九省統制賈敬巡邊歸來。
賈敬回京之後,連路過寧國府都沒入內,而是直接帶着随行的精兵進了宮。賈敬巡邊,由校尉柳蘋帶着三十個精兵随行。另有覃越帶了八個賈府訓練有素的護院。但是回來的時候,人手折損大半,除了賈敬、柳蘋、覃越之外,從賈府帶出的常随護院八人只餘四人;三十個精兵更是只得六人回來。
單看人員折損,景和帝就知道賈敬這一路艱辛,賈敬和柳蘋剛入上書房,便免了二人的禮,叫二人将這一路查到的事一一細禀。
原來,一年前,化骨樓派了賴尚榮并另一個練過邪功的人帶着一衆喽啰去追殺賈敬。但賴尚榮因深恨賈代善,中途折返入京行刺賈代善。剩下一人不但武藝高強,還行動入鬼魅。因着覃越警惕,那人到賈敬等人入住的客棧外盯梢時,被覃越發現。
覃越自然武藝高強,校尉柳蘋竟然也是個高手。兩人合力将練邪功之人拿下,剩下一衆喽啰也被賈家護院和三十個親兵打發了。
但這僅是開始罷了,後來賈敬當機立斷,改道南下,走了一段,又折返北上,甩開了第一波殺手。但那些化骨樓的殺手猶如無處不在的老鼠,竟是打發了一撥又是一撥。直到保定府的案子傳開,化骨樓的人入京刺殺太子,賈敬一行受到的騷擾才少些。但是這一路已經是折損了十來人。
一行人千辛萬苦的到了西海沿子,戍邊守将南安郡王将賈敬一行迎入帳中。賈敬将聖旨頒給南安王,無非是讓南安王加緊防範之類的。南安王接旨謝恩。
南安王府和寧榮二府也有交情,尤其南安太妃和賈母算來是手帕交。賈敬以為到了西海沿子,只肖代天子查過西海沿子防務,便可啓程回京,誰知又出了變故。
覃越在兩湖五年,不但認識不少天南地北的商人,也替賈代善經營出一分暗産,做起了生意。當然,覃越行商志不在掙多少銀兩,而在打探消息。商人行商,全國各地皆有往來,消息最是靈通。這日一行人到了西海沿子後,賈敬等人去巡視戍邊營地,覃越則去了西海沿子的榷場。
自從常安王之亂的時候西海國叩邊戰敗,兩國便未起過戰事,後來開了榷場,互通有無,三十年下來,西海沿子的榷場越發繁榮。覃越只覺入眼一片阜盛景象。
覃越正在榷場閑逛,了解邊陲民俗,盤算做得的生意,便見幾個商戶打扮的人身姿矯健的快步朝一地走去。
覃越雖然沒有入過伍,在榮國府的時候卻和頗多退伍兵士共事,一眼瞧出那幾人雖然做商人打扮,其走路姿勢氣概卻極像訓練有素的士兵,忙不動聲色的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