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施良也見着了衛所方向的沖天火光,雖然不知道是誰去放的火,也精神為之一振,帶人越發奮力向西海王的帥旗方向撲去。
那些得知南安王逃了的南安王部看到西海大軍後方着火,也為之振奮,紛紛聽從施良調度。施良見軍隊重新集結,下令旗兵急打令旗,分開調度,左右包抄,前方沖鋒,後方掩護。
一隊人馬精力消耗時,另一批人馬立刻補上。
狹路相逢勇者勝,所謂士氣,此消彼長。之前朝廷軍被圍困已久,又內部分化,難免士氣低落;現在輪到西海軍背腹受敵,西海軍也不由得慌亂不堪。
西海王對譚肅道:“譚先生,你說後方衛所的軍隊是哪裏來的,難道你們漢人還真有神兵天降不成?”
譚肅頗富智計,也是吃準了朝廷援軍近幾月不可能到西海沿子,才建議西海王大軍壓境,全力突破白河壩。如今後方被偷襲,譚肅也摸不着頭腦。思忖匣子,開口口道:“大汗莫慌,這些時日,我們都盯着朝廷的兵馬,他們分不出人去偷襲後方,或許只是守營官兵不仔細,走水了。”
西海王心下稍安,沉吟片刻道:“莫不是留守都城的王兒起了争執吧?”
其實譚肅也擔心這個,不過略一想,就覺可能性不大,于是譚肅堅定的搖頭道:“幾位王子都是識大體的人,該當不會的。”
西海王點了一下頭,他兒子衆多,但是目前他身子還好,幾個兒子還不至于在他活着的時候就争到明面兒上,還燒糧草的地步。但是若非幾個西海國王子做的,又會是誰?
又說柳蘋帶着三千人馬從密道繞過白河壩正面戰場,直接到了衛所前。幸而柳蘋猜對了,西海王帶着主力圍攻朝廷守軍,衛所只有兩千人看守糧草。且這些西海士兵也想不到朝廷軍會這樣快趕到,打了西海守軍一個措手不及。
柳蘋路上就聽說白河城被屠城了,料想朝廷守軍的補給也應當空了,原本不打算燒糧草的。但是西海守軍骁勇,柳蘋部又日夜兼程,疲憊不堪,雖然多一千人,但除了剛開始打了西海軍一個突襲外,後來西海軍穩住陣腳後,柳蘋部卻讨不着多大便宜。
柳蘋不得已,只得忍痛親自帶人去糧倉放了一把火。
現在自己突襲了衛所,但是西海王一旦帶着大軍回撤相救,自己這三千人便立刻陷入腹背受敵之境。可是自己這三千人又累又乏,還有部分兵士不适應西域氣候,頭暈乏力,不能久戰。
放火之後,柳蘋令旗一打,帶着直往北線奔去。柳芾人手不多,須得先退出被西海軍夾擊的範圍,才好思索下一步行動。
西海國留在衛所的守軍見朝廷軍來了,先是吓了一跳,後來見對方放完火就跑,害怕這只是對方的先遣部隊,後面還跟着大批大軍,也不敢輕舉妄動,留下部分人滅火,又派出探子去通知西海王。
衛所位于高地,雖然也有小溪流彙聚到白河中,但是并無大股水源,西域又氣候幹燥,常年有風,糧草一旦着火,便火勢沖天,哪裏滅得住?
留下滅火的西海守軍只得将起火倉庫周圍的易燃木材、篷布等搬開,不讓火勢蔓延道其他倉庫,但是已經着火的倉庫卻管不得那許多了。
柳蘋帶人逃了一段,見西海守軍沒追來,停馬列隊,将身體不适的官兵留下,吩咐道:“你等留下,去尋些樹枝來,拴在馬背後頭,沿着北線向東跑馬,只管鬧出大動靜來就是,若是遇到敵軍,立刻撤退,別和對方交戰。待得休戰之後,你們再從北線繞道回白河壩。”說完,又留下一校尉指揮。
校尉出列應是。
柳芾點了點頭,才帶着身強體健,适應西海氣候的兩千人倒轉向南,繼續襲擊衛所。
此刻衛所只留一千人,柳蘋帶人殺回馬槍,帶的又是身強體健的将士,留在衛所的西海軍又剛救完火,精疲力竭,口幹舌燥。柳蘋帶人殺得敵軍人仰馬翻,很快就控制住了衛所。
那頭,西海王也得到衛所被偷襲的消息,知道有一個糧倉被放了火,但是對方的援軍并不多,放火之後就逃了。
西海王得了消息,略略放心,一面分撥五千人回救衛所,一面繼續和施良部交戰。既然朝廷援軍不多,只要滅了施良部,或是繼續東進,或是帶着戰利品回撤西海國,都是西海王可以接受的戰果。
只西海王剛一下令,五千西海軍還沒來得及回撲衛所,便見北面塵煙滾滾,馬蹄轟鳴,似有千軍萬馬奔來。
西海王登高瞭望,因為馬蹄卷着黃沙,看不清究竟有多少人馬,但光聽這氣勢,便知從北方馳援而來的人馬不少。西海王心中大驚,道:漢人果然狡猾,竟然将大軍藏于漠北,看這架勢,來人不少,也不知我西海男兒能否擋得住。
西海王看見北面的動靜,施良自然也能看見。西海王心中打鼓的同時,施良也滿腹驚疑,心道:難道是西海王還藏了一支軍隊在漠北?如今我部和西海王部正面應戰,已經十分勉強,若是還有一支西海軍前來包抄,白河壩恐怕是守不住了。
但略一思忖,施良便覺不對。西海國和朝廷已經開戰月餘,若是西海王還有大批軍隊藏在漠北,西海王攻城久攻不下,早該來了。想到此處,施良傳令下去,命士兵高呼‘援軍到了,殺了西海王,踏平西海國!’
古時候沒什麽無線通訊設備,即便是十萬火急的軍情,除了看令旗之外,也只得聽同袍口口相傳。
朝廷守軍看到背面塵煙四起,也都心中疑惑,施良一下令,不明就裏的士兵都以為是己方援軍到了,士氣大振。這一喊,也令西海大軍越發心虛。
譚肅聽到朝廷大軍的呼喊,暗叫一聲糟糕!北面來的大批人馬,無論是哪一方的,自己一方都該先認下才是。援軍就是将士們的奮勇殺敵的底氣。方才朝廷軍也猶豫了一下才喊援軍到了,北面的人,未必是朝廷的人!只是這消息已經傳遍整個戰場,影響了雙方士氣,說什麽都遲了。
柳蘋帶着兩千人殺回衛所,見果然西海軍已經将引燃倉庫周圍打掃幹淨,大火沒有波及其他倉庫,忙控制住留下的一千西海軍,奪了糧食,帶人迅速從密道撤退,繞道回白河壩。
這一戰打到直至天黑,西海大軍陸續回營,朝廷軍也分批撤回城內。雙方各自補充食物,養精蓄銳。朝廷軍已經毫無糧草了,只得先宰了部分受傷戰馬,給将士們充饑。白河灘上倒是有不少人馬屍身,但是西海大軍并不會給朝廷軍打掃戰場的機會。
次日一早,在北線搞出偌大動靜的一千人先到了白河城,此刻施良才知道白日裏北面那偌大動靜是怎麽來的。雖然援軍只有三千人,卻也讓朝廷将士士氣一振:既然柳蘋這麽快就帶人來了,那麽朝廷的大批援軍必然比衆人預計的要快些時日趕到。
柳蘋帶的二千人因為帶了不少糧草,走得比北線的一千人要慢,也在次日酉時左右到了白河城。朝廷軍經此一役又傷亡過萬,此刻只餘四萬多人,柳蘋只有兩千人,肩抗馬駝,帶來的糧食也不過只夠衆人支撐十來日。但是昨日已經一頓口糧也無了,今日便有了十日糧草,守軍得到消息,也無不受到鼓舞。
攻城之戰最為艱辛,若非攻城一方勢如破竹,吓得守城一方開城投降,則即便攻下來,攻城一方也傷亡慘重。
這次西海國攻城,因為遇到施良頑強抵抗,且朝廷軍彈盡糧絕,哀兵搏命,西海軍傷亡比朝廷軍更重,十萬大軍現在餘下七萬餘人。
本是志在必得的一役,結果反倒傷亡慘重,西海王怒不可遏,原本想次日便再度攻城,後方卻傳來消息說糧食被朝廷軍截走了不少。
西海王眼見已經将白河壩吃到了嘴邊,哪裏舍得就吐。忙命司庫清點被朝廷軍奪走的糧食,計算朝廷軍能支撐的時日。得知朝廷軍奪走的糧食也不過支撐十來日後,西海王道:“朝廷只派來三千人,這些人只怕原本是來捉拿霍烈的。
大批援軍三月之內依舊難以抵達,朝廷軍糧草能支撐十來日,咱們半月之後再度攻城,誓要将白河壩拿下。以前衛所在朝廷一方,居高臨下,咱們總是吃虧,此次咱們定要占穩了白河壩,駐軍衛所,也叫漢人朝廷試試被人扼住咽喉的滋味。”
地形,向來是戰争中關系勝負的重要因素。衛所一帶因是天塹,朝廷占了衛所之後,西海國就是有一千個一萬個直入中原的心,也難以越過這道屏障。如今霍烈将衛所拱手相讓,西海王豈會輕易吐出來。
又說皇長孫、賈琏一行日夜兼程,不過是比柳蘋一行晚了十餘日的腳程。想到古代軍情的滞後性,賈琏思忖了一下,臨近陽關之後,建議皇長孫兵分兩路,一路出陽關,一路出玉門關。
既然西海沿子早起了戰事,随時都有可能有戰報送入京中,若是自己一行走單關,極有可能錯過戰報,不如分兩路出關,無論哪一路遇到傳軍情的斥候,都可知道最近的戰況。若是有人膽敢做逃兵,一旦攔截下來,也能抓就抓,遇到抵抗便就地正法。
皇長孫聽了十分有理,便自己和賈琏一路,命京營節度使另帶一路,分別出關。
皇長孫帶了一萬将士出京城,入陝之後便用兵符征調了陝西總督一萬兵馬,到了甘肅之後又征調了一萬兵馬,現在已經是三萬大軍浩浩蕩蕩出關。這還只是先鋒,陝西總督和甘肅總督都随時待命,前方戰事若是吃緊,立刻帶兵增援。
且說賈琏建議兵分兩路,分別從陽關和玉門關出關,原本只是避免誤了軍情,誰知天下竟有那樣巧的事。皇長孫帶人走玉門關,卻迎頭遇上了喬裝改扮,試圖偷偷回京告黑狀的南安王。
南安王帶着親信,裝作商販,原本也不易被發現。只是因為皇長孫同行,賈琏這路人馬十分小心,定了這日出關,天還沒亮,衛九便提前一個時辰出關探路。衛九何等敏銳之人,當即發現南安王一行雖然做商人打扮,但是同行之人的腳步、動作都能瞧出是習武之人,且功夫不弱。
衛九知道戰時不比往日,且前方軍情緊急,一面直接沖上問對方身份,一面一支響箭射上天空。
皇長孫見傳訊響箭,命城門衛提前開門,一行人浩浩蕩蕩出關。南安王親信自然武功高強,但衛九是何等人物?兩方一交上手,對方便覺衛九形如鬼魅,快得連自己瞧都瞧不清。
只見衛九在南安王親心中一個閃身,匕首過處,頃刻間手底侍衛就死在衛九手上三個,接着便軍號響起,皇長孫帶着大軍迎面而來。
南安王見朝廷大軍到了,忙依計上前嚎哭,說施良投敵,自己不得己回京報訊,又說前方軍情告急,請皇長孫做主雲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