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三月之約

阿碧是實在人,還真就老老實實等了五天。這位懷王爺卻像塊扔進湖裏的大石頭,再也沒冒頭。他日日憑欄遠眺,等着王爺送來給自己的貴重打賞,卻不料等來了江淮船王的公子。公子姓慕,跟自家主子勾搭也不是一天兩天,都是熟客。這一日直接親自登門,說是西湖裏荷花開了,正是一年裏最好的景致,要請主子去看看。

落竹在胭脂榭悶着沒意思,也就答應了。叫阿碧去問問落絮想不想一起去,阿碧偷懶,遣了別的小仆。小仆回報落絮公子那裏沒人,落竹也就算了,叫阿碧收拾了東西,上了慕公子的船。

像慕公子這樣的熟客,落竹是不屑屈意承歡的。他說話其實刻薄得很,可偏偏大家夥都犯賤,愛到他這裏讨沒趣。兩人泛舟西湖的時候已經是第三日,慕公子把上等的明前龍井奉上,落竹懶洋洋接過來,品了一口,問站在船頭的阿碧:“有蓮蓬麽?”

阿碧仔細看了看,回過頭,搖搖。落竹斜了一眼慕公子,說:“叫你的人弄點蓮蓬來,這時候的蓮子是不是正好吃?”

慕公子也不知道,但落竹開了口,無論如何都要弄來。他家裏本就是做水上生意的,因此仆從水性極好。一聲令下,幾個仆從立即潛入湖底。落竹看得有趣,丢了茶杯趴在船頭好看個仔細。他這樣的姿勢,讓慕公子想起昨夜兩人颠鸾倒鳳的時候那人的銷/魂之處。他情不自禁走到落竹身邊,手順着那人的腰線一路摸上去,輕聲道:“落竹……”

阿碧斜了這位公子一眼,裝自己啥也不知道,跑船尾去了。

落竹打落他的手,淡淡道:“走開。”

“落竹……”慕公子湊上去咬他的耳垂,“我們進去,好不好?”

“不好。”落竹喘了一下,躲開他的唇,“公子睡我要給錢的,帶我出來是一份,睡我又是另一份。公子的老子給多少零花,夠公子敗的?”

慕公子一時窘迫,自己的父親對自己在外頭花天酒地向來頗有微詞,拴不住兒子的腿就只能釜底抽薪。慕公子財力有限,以前十天半月就來一趟胭脂榭,現在已經一個多月才來一回。落竹心裏通透,對他自然沒那麽盡心,這一次要不是惦記着西湖的蓮蓬,怎麽肯跟他出來。昨夜慕公子不知節制,他已經有些不高興,今天還蹬鼻子上臉,落竹可不肯再給他面子。

當下站起身,看都不看慕公子一眼,往船尾走去。阿碧感覺到船身晃動,轉頭就見落竹臭着臉朝自己這裏走,剛要問怎麽了,就見慕公子一個猛虎撲兔把落竹撲在船上。落竹被他一口咬在脖子上,幾乎氣結,雙手被制住,外衣扒了一半。可那個傻乎乎的阿碧還端端正正坐在船頭,一臉無辜看着自己。他氣急敗壞,吼道:“愣着幹什麽!救我啊!”

阿碧這才反應過來,咳了兩聲,扯開嗓子,下一刻,那公鴨嗓就在西湖上傳開了。

“救——命——啊——”

落竹覺得今天自己肯定要給人白嫖一回了。

懷王在江南有個朋友,知道他要從邊關回京城,就力邀他到江南賞賞花看看樹。懷王這輩子還沒來過江南,也就欣然答應了。卻沒想到朋友動機不純,懷王到江南沒幾天就安排他去了趟胭脂榭,今天更是把人拐到西湖上,滿心想着介紹哪位漂亮姑娘給這位向來沒什麽桃色事件的王爺過過瘾。阿碧的叫聲傳來時他們的船正與慕家擦肩而過,懷王也不過一擡眼,就看見了船尾叫喚的阿碧,再仔細一瞧,嚯,落竹衣服被褪到腰際,正趴在那翻白眼。

懷王的朋友也不厚道,趁懷王還沒拿定主意管不管,先叫喚起來:“哎呀,這不是落竹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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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王這下沒法裝看不見了,對身後的荀沃擺擺手,說:“你去管管這事。”

阿碧眼尖,荀沃輕功踏水過來時候更中氣十足大叫“好漢救命”,荀沃何曾被人如此稱呼,當下也覺得自己真是好漢一枚,該出手時就出手,三下五除二把慕公子扔到一邊,對着旁邊幫忙的慕府下人幾拳幾腳搞定。阿碧跑過去扶起落竹,被落竹狠狠瞪了一眼,低叱:“叫喚得我腦仁疼。”

慕公子被荀沃一拳打在眼眶,整個人飛出去,半晌才回過神。睜開眼,落竹邊拽着衣服邊挑着眉梢望向自己,他一時悲憤,失聲道:“落竹,我以前對你這般好,難道還不如幾錠金子?”

落竹把腰帶系好,款款走到慕公子身邊,淡淡道:“你若是肯多給我幾錠金子,對我不好都無所謂。”

懷王一步踏上船,把這句話聽了個完整。那一夜溫存的好,被這短短一句話洗刷得幹幹淨淨,只覺得那讓自己流連的一颦一笑都是糟蹋了如此美的一雙唇。落竹不知道他心中所想,見着他甚至有幾分欣喜。畢竟堂堂懷王,可比船王值錢多了。他目光流轉,片刻之間,無奈遺憾痛心種種感情蘊于眼中,顫聲道:“爺別誤會,公子這是一時迷了心竅……”

“落竹。”懷王打斷他,“包你出來,要多少錢?”

落竹愣了一下,像是猶豫般把目光轉向一旁。阿碧趕忙報出一個數字,荀沃暗自吐吐舌頭,感嘆這位公子價碼可真是高。可懷王也不過遲疑片刻,便道:“三日後我會返回京城,屆時你随我回去。三個月內,我包了你,就按這個價錢。”

荀沃大驚失色,低聲勸:“王爺三思啊,這麽多錢,夠他在京城買套房子再娶上三房小妾了!”

“對啊,爺可要三思,三個月時間不短,況且,按規矩,您要先付一半定金。”此話一出,荀沃的臉更白了。

“落竹,你不是只認錢麽?”懷王冷笑,“銀票明天我會派人送到胭脂榭,要不要随我去京城,你自己考慮吧。”

“笑話,若王爺果真能如期把銀票送到,我又為何不同王爺走這一趟?”落竹笑道,“還望爺臨行那刻,別忘了胭脂榭裏的落竹。”

直到晚上提筆書寫給那人的信時,懷王才仔細反省自己白日的舉動。當時一沖動說出要帶落竹去京城的話,其實,只是因為自己太久沒有見到那人了吧。所以當日光下,落竹揚着與那人一模一樣的嘴角譏笑時,自己才格外覺得無法忍受。

明明那個人溫柔寬容,無論對誰,都未曾用過譏諷這一種表情。

所以就忍不住了,要把那個人給帶回來,好好整治整治?懷王嘆息,這個理由還是太牽強了,莫若就承認了吧,只是因為一模一樣的唇,當自己吻着落竹的時候,能夠自欺欺人地告訴自己,是在吻着那一個人。

所以就沖動了,就亂花錢了。

自從落竹要去京城的消息在胭脂榭傳開,他的桃花小居就見天有人。剛回來那天落絮抱着他哭了一頓,仿佛他這一趟是上刑場。後來不醉不歸公子結伴而來,囑咐他小心行事。話說到一半,榭主無欺來了,兩人趕忙躲起來。無欺來照樣是囑咐,可正經話說了沒幾句旁敲側擊着叫落竹去京城幫自己打聽以前的相好。不醉不歸哪能忍得下這口氣,當即站出來把人扛走。接着落梅來了,給了他一爐香,說什麽有危險的時候點燃了就得。落竹好不容易把落梅送走,沒清閑多一會兒,阿碧甩着半死不活的眼角道:“桃夭老板和落虞公子來了。”

落竹坐在椅子上把茶杯重重一放,對着走進來的倆人就吼:“我行李還沒收拾呢你們能不能過會兒再來啊!”

落虞和桃夭對視一眼,道:“我們倆來一趟,比你帶一車金子都管用。”

落竹無奈,叫他們落座,道:“二位大神不是也打算給我一爐香吧?”

桃夭一愣,道:“落梅把他那爐香給你了?他可真是大方。”他看一眼落虞,道,“說實話,這個懷王跟你也不過見過一回,甚至不是熟客……你真的不再考慮考慮?”

“他昨兒個不是叫人把銀票送來了?我也沒機會考慮了。”落竹滿不在乎,“況且三個月而已,又能如何?”

落虞安慰般看了桃夭一眼,道:“無妨,我們倆幫你查過,懷王這人自律是出了名的,別說男人,他連女人都不玩。況且他有沒有什麽不良嗜好,你該比我們都清楚。”

落竹忍不住一笑,道:“這麽說我就明白了,怪不得那天晚上欲求不滿一樣,原來是壓抑太久。”

落虞聳聳肩,表示這人沒救了。桃夭也翻個白眼,說:“我跟落虞在江湖上朝堂間也是有些關系的,昨兒晚上商量着給你列了個清單,萬一這個懷王對你不好,你也別忍着,去這些地方,報你的名字,自然有人滿足你的一切要求。”

落竹接過清單,草草看了一眼,贊嘆:“可真是厲害!”

落虞瞪了他一眼,說:“我還是要說你,錢這東西是賺不完的,何苦為了那些委屈自己,別的不說,你就算再能吃,桃夭也養得起你。”

“對,落虞能再養你這樣的十個!”桃夭趕忙接口。落竹忍不住笑,落虞和桃夭止不住也笑了。三個人又說了些別的,落虞和桃夭便告辭。

到第四天上午,懷王果然親自來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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