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他鄉故知

“布老虎……我的布老虎……”對視半晌,落竹轉回身,在桌子底下一陣翻找。

布老虎不知道被誰的劍氣傷到,一只掉了個耳朵,一只沒這麽幸運,被腰斬,肚子裏的棉花芯子露出來,落竹捧在手裏,眼珠子都直了。

大俠站在旁邊,光看着他這樣,都知道他有多心疼。

“我再給你買一個。”他說。

“不用……”落竹抱起壞了的布老虎,退了幾步,“不勞您了,江湖浩蕩,後會無期,您請了。”

“等一下!”大俠把花生盤子踢開,幾步追上逃命般的落竹,“我想問你幾個問題。”

“對不住大俠,我小時候被門擠了腦子,啥都不知道。”落竹抱着老虎,頭也不回往樓下跑。

“不,你騙人!”大俠想用蠻力阻止他,看到他驚恐的表情又不敢下手,只是追在後面道,“你告訴我,你叫什麽名字!”

“三胖子!”落竹摟緊碎成一團的布老虎,身邊人的目光全向他們倆投來。

走出茶館就是集市,人群大大減慢了落竹的态度,大俠追在他身邊,大聲道:“你騙人!你告訴我,你是不是會唱戲,唱的是旦角!”

“你才是戲子呢!”落竹的肩膀微微顫抖,“你別跟着我,我要喊打劫了!”

“你喊吧!”大俠跨前,成功擋住落竹的去路,“你還記得我,是不是?”

落竹低着頭不敢看他,大聲道:“我不認識你,你個瘋子,快讓開!”

“竹兒……”大俠道,“我是師哥啊!”

落竹深吸一口氣,仰着頭,大喊:“救命啊!劫色啊!”

這一嗓子,把圍觀群衆都叫喚了過來。大俠被他弄得窘迫不已,一邊跟不明真相的圍觀群衆解釋自己不是壞人,一邊拉落竹的袖子讓他幫忙。可落竹哪裏理他,反倒更加瑟瑟縮縮,眼角含淚,對旁邊一個大嬸道:“我娘叫我上街打醬油,沒成想這歹人見色起意,要脫我褲子,各位替我做主……”

Advertisement

說實在的,落竹幹幹淨淨一個清秀少年模樣,哪怕不是絕色,說有人打他主意,也并非不可信。何況他這副慘象,誰能再懷疑。一時間,喊打的有之,說要扭送他去見官的有之,更有剛剛在茶館見識一場打鬥的,言之鑿鑿說他是漠北大盜,官府通緝犯,懸賞捉拿。

阿碧把落竹給的銀子飛速輸個精光後,慢悠悠走出賭館大門。晦澀陰暗的心情被大太陽一照,登時明亮起來。果然不花自己的錢不心疼,他歪歪頭,見人們都往遠處跑,肯定有熱鬧看,也跟着湊上去。

遠處,看熱鬧的人圍了一個圈子,裏三層外三層。阿碧花季少年,小時候家裏窮沒好東西吃,所以到現在還是比一般的同齡人矮上一些。托矮個子的福,他在人群裏鑽來鑽去,總算鑽到圈子裏頭。一擡頭,赫然發現自家主子正站在那抹淚,眼角的那一星淚珠子不多不少,恰夠引起人的同情。另一衆矢之的百口莫辯,目光兇狠瞪着衆人,說實在的,要不是他這眼神,估計都能有人直接沖上去給他兩拳。

別不信,自己主子靠演技吃飯的,哪能個把群衆都騙不過?

阿碧晃晃腦袋,問旁邊一位大叔這是怎麽回事。大叔義憤填膺,添油加醋加腦補地回答了,阿碧立即熱血沖頭,挺身而出,怒指大俠道:“登徒浪子!竟然觊觎我家主子!”

落竹手頓了頓,心想,登徒浪子這詞我都不會用,阿碧從哪學的?

大俠更有口莫辯,但好歹看在這位是落竹家下人的份上,道:“小兄弟,你搞錯了,我跟你家主子少年相識,他剛剛誤會我了。”

“胡說八道!主子小時候我就在旁邊伺候,怎麽不記得有個你!”阿碧兩手叉腰,覺得自己英雄極了。

落竹用袖子抹了淚,對他遙遙一招手:“阿碧——”,阿碧應聲過去,被落竹趴在肩膀上一聲嚎哭。

“別把事鬧大了,給個臺階,走人。”哭聲過了,小聲道。

阿碧表示明白了,道:“不過,大千世界芸芸衆生,認錯人也是難怪的,想來這位兄臺肯定是……”

“我沒有認錯。”大俠喚道,“竹兒,這些年我一直在找你!”

落竹咬牙,

敬酒不吃吃罰酒!

阿碧卻有點懵了,愣了半晌,還是梗着脖子道:“兄臺太過執着,我家主子既然說不是,那就肯定不是。難不成兄臺偏要鬧到官府,大老爺板子打下來了才承認?”

大俠從剛剛就覺得不妥,他今天要辦一件大事,茶館厮殺只是其中一環。可是,偏偏看見落竹,就顧不得別的,耽誤了這些時間,又被人圍在中間。他想了想,道:“也罷,我也有事要做。竹兒,這些年我很是想念你,有許多話要對你說。你如今住在哪裏,我辦好了事便去找你!”

“哎我說你這人——”阿碧的叫聲卻被落竹打斷。

“三水街直走大槐樹下頭一戶。”落竹說。

大俠還以為他不會告訴自己,得到這個答案,已經喜出望外,連說幾聲“我必定去找你”,然後施展輕功,躍上對面的樓頂。

阿碧發出一聲不自覺的贊嘆,落竹對圍觀群衆長揖,道:“多謝各位相助,如今沒事了,還請大家回去忙吧。仗義之處,頓首拜謝。”

一時間,人也散了。

落竹懷裏始終抱着兩只布老虎,被阿碧看見,大驚道:“你摟着這個幹嘛?”

“我買它的時候,它還好好的呢。”落竹扁着嘴,還是心疼。

“這老虎有幾個錢?你別摟着了,再去買倆吧。”阿碧無奈。

“不行,就是這倆……做人要專一!”落竹轉身,邁步。

阿碧跟上,道:“錢我都給輸了。”

“就知道會這樣。”

“消息我也打探出來了。”

落竹一回頭:“說。”

走回王府,恰好說完。落竹心裏有數,日子過得更加踏實。跟門房的說了聲,兩人便一路走回漱玉軒。那紅包送的好,王府上下見他們都客客氣氣,走着路碰着婢女小厮,個個笑着跟他們打招呼。等到走回漱玉軒,卻覺得氣氛有點不對,臨走時合上的門竟然打開着。

請君入甕。

落竹腦中立即浮現這四個字。

待走過去,便見懷王端端正正坐在上首,正端着茶杯品茶。見他回來,淡淡一笑,問:“去哪兒了?”

落竹沒法躲了,索性走過去,道:“去趕集了。”

“聰明法子,弄點粗布爛衣……”懷王對落竹招招手,落竹只得走過跟前。他扯着落竹的衣服下擺,道:“好玩麽?”

“好玩。”落竹乖乖答道。

“你啊,也別裝得那麽乖。”懷王拉他坐在自己腿上,“聽說,你送了塊硯臺給季一長?”

“的确。”落竹毫不扭捏。

“又包了紅包,給這府裏所有管事的?”

“不假。”

“這段時間,日子過得開心了?”

落竹挑起嘴角笑:“無比開心。”

“哪怕我沒露面,也覺得開心?”

落竹低下頭,在王爺鼻尖輕輕親了一口:“自然。”

懷王可不想就這麽算了,摟着他的後腦勺就是一陣狂吻。落竹緊緊摟着自己的布老虎,身子貼不緊懷王,反倒把他硌得難受。懷王一怒,要從他手中躲出布老虎,可落竹死命抓住,就是不給,甚至連舌頭都在用勁。

懷王只得放開他,任他喘着粗氣,看着他懷中壞做一團的布老虎道:“這是什麽?”

落竹抹着唇,道:“布老虎。”

“怎麽成了這樣?”

落竹本來微微笑着,可說到布老虎,難免心裏難過,表現在臉上。他把布老虎放在桌上,一點點拼着布老虎的殘骸,簡直難受得要哭出來了:“是我不好,好好的,漂亮的老虎成這樣了……”

他這樣說着,目光哀戚,語氣悲傷,可偏偏嘴角向上翹着,仿佛自嘲一般。懷王看着看着就看呆了,迷迷糊糊,就好像前不久,那人在自己面前痛飲,酒醉之時,也是這樣的表情,這樣的語氣。自己當時看着他兩唇翻飛,就只想什麽也不顧,吻上去……

于是他就吻上去了。

布老虎被掃落地下,頂替它們的是落竹的大號身軀。站在懷王身後的管事識相地走出去,阿碧那個機靈貨根本沒進來。屋子裏只剩兩人,懷王低頭狂躁地吻着落竹,兩手褪下落竹的褲子,稍稍開拓了幾下,整個捅了進去。

饒是落竹,也疼得一聲慘叫。

懷王不管不顧,只是蠻幹,洩了一回,那玩意兒還是硬的。落竹疼得咬牙,也只能笑道:“王爺這是白晝宣淫了。”

挑起嘴角,帶着抹譏諷,這種笑,更像。

懷王捂住他的眼睛,只留下他譏諷的笑容,仿佛這樣,自己身下就換了臉孔,成了自己朝思暮想的那個人。

同類推薦